第18章

第18章

我和陳廣幾乎同時進入現場。陳廣像是沒想到我會來,看到我時微微一愣,隨後輕輕地點點頭,算是打招呼,卻沒說話。當我戴好手套準備接近屍體時,陳廣伸出胳膊攔在我麵前,不容置疑地說:“你身體還沒完全恢複,我來。”在我愕然的注視中,陳廣快步走向陶英的屍體,並對沈恕說:“讓你的人都往後站,確保現場不被破壞。”法醫在屍檢環節具有絕對權威,他的職位又高,所有人都聽話地向後退。

陳廣背過身,蹲下去檢查陶英的屍體。其他技偵人員和重案隊探員則試圖搜尋現場遺留的蛛絲馬跡。當然,這僅是根據程序需要走一個過場,每個人心裏都清楚,大雨過後,除非凶手有意在現場留下凶器等證物,所有的微量痕跡都已不複存在。

陳廣的驗屍手法迅速、準確而全麵,從死屍的體溫、表情、姿勢到外傷部位、僵硬程度,滴水不漏。我在約三米外仔細觀察陳廣的驗屍過程,這時夜色漆黑如墨,現場雖有幾盞照明燈,能見度仍很低,我憑感覺和專業知識指引,還可以分辨陳廣的動作,相信其他人完全看不清他在做什麽。當然,陳廣現在僅是進行外表檢查和外傷檢查,內部剖驗還要回到屍檢室由驗屍官完成。

陳廣很快做出初步鑒定結果:“屍身有利刃切割造成的傷口計39處,平均深度3厘米到4厘米,屍體舌頭被割掉,四肢筋腱被割斷,導致全身癱瘓,但所有的傷口都不致命,初步認為是流血過多而死。屍體溫度下降很快,考慮到大雨和空氣濕度的因素,死亡時間不超過2小時。屍身沒有捆綁痕跡,也沒有任何反抗的跡象,卻有多處切割造成的傷口,初步分析死者生前被切割時處於昏迷狀態,在凶手施虐的中途蘇醒,卻因筋腱被割斷,已無力反抗,但仍能感受到痛苦和恐懼,因而臉上出現極度複雜的表情。此外,死者全身赤裸,現場卻未發現任何衣物和配飾,顯然已經被凶手帶走,避免衣物上沾有凶手的頭發、皮屑或其他痕跡。凶手的心理素質非常穩定,手段極其殘忍。此案與前兩起凶案雖然稍有出入,但作案的時間、地點和手法均雷同,建議並案偵查。”

陳廣不愧是享有美譽的資深法醫,不僅檢驗屍身時沉著冷靜、麵麵俱到,敘述和分析也條理清楚、令人信服。沈恕對鑒定結果表示認同,說:“與預料的大體沒有出入,我們在陶英生前對他做了許多工作,結果他還是難逃一死。奇怪的是,這次凶手沒有留下他的死亡簽名。”

陳廣“唔”了一聲,說:“沒留下死亡簽名,也許凶手準備收手了。”

“但願如此。”沈恕輕歎了一口氣。

16.滅門慘案

2001年9月2日。多雲。

楚原市公安局重案大隊。

清理過現場,已近淩晨3點,沈恕招呼我一起上了於銀寶的車。

像變戲法似地,沈恕不知從什麽地方取出一個證物袋,裏麵裝著個晶晶亮的圓柱形物體,說:“就是這東西,騙過了江華大學保衛處值班人員的眼睛。”

我和於銀寶都湊過來看,不無好奇地說:“那是什麽?”

沈恕說:“這是我從案發現場的監控攝像頭上擰下來的,是一個設計得很巧妙的罩子,裏麵有一張動態的鐵皮牆內的下雨圖片,罩在攝像頭外麵,在監控屏上看去,與實時監控的場景一模一樣。我以前在公安部的內部交流會上,聽兄弟省市的刑警介紹過類似的作案手段,所以能及時察覺保衛處反饋的消息有破綻。”

車身猛地抖動一下,險些陷進路邊的一個水坑,於銀寶憤憤地罵:“這小子,真他媽狡猾,快成精了。”

隨著車身的抖動,我的頭“砰”地撞在車門上,忍不住責怪他:“你小心開車。”又接過沈恕手裏的東西打量著,“這玩意做得挺精致的,看來花了不少工夫。”

沈恕說:“對,而且尺寸和角度都要把握得恰到好處,否則圖像看上去就會有偏差。”

“你是說……凶手在使用前曾經試驗過?”我不太確定地看看他。

沈恕說:“一定是,否則不會這樣輕車熟路。”

我噓了一口氣,若有所悟。雖然破案不是我的本行,但為了配合刑警工作,法醫必須接觸一些刑偵學知識,古今中外的刑案我研讀過不少,所以分析案情時不至於不著邊際。我說:“這樣,嫌疑人已經呼之欲出了,最有條件接觸到監控攝像並動手腳的人,隻有他。”沈恕沒表態,但表情上看來並不反對。

於銀寶也聽明白了我話裏的意思,說:“這人有從軍經曆,受過軍事訓練,年齡、外貌、經濟條件都符合我們對凶手特征的分析,我們在鋪網調查時也曾把他劃進來,但沒有確實的證據,後來他又受到槍擊,似乎替他洗清了嫌疑。”

沈恕輕輕歎口氣說:“真的假不了。”

於銀寶又想起一件事,說:“這小子那麽滴水不漏,他作案後幹嗎不把這玩意帶走呢?”

沈恕說:“可能是我們去得太快了,出乎他的意料,沒來得及。也可能他擔心一取下這東西,保衛處值班室立刻就會發現陶英遇害,不利於他逃脫。”

車子來到路口,我說:“時間還早,先送我回家吧,反正我現在也派不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