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沈恕雖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卻能斷定陶英即將說出凶手的名字,他屏息靜氣,追問說:“是誰?告訴我他的名字。”

陶英在電話那端粗重地喘息著,聽上去極端不安和恐懼。“是……那個孩子,那個孩子……”話未說完,聲音戛然而止,話筒裏傳出“滴滴”的忙音。

這時,管巍查到陶英所打電話的方位,是位於江華大學南門外的一部磁卡電話。

陶英居然在江華大學附近!沈恕來不及細想陶英最後一句話的含意,命令於銀寶道:“馬上聯係徐劍鳴,讓他親自或派人到這部磁卡電話前查看,一旦發現陶英的行蹤,務必把他扣留,確保他的安全。同時密切監控前兩起案子的發案地點,也就是鐵皮牆裏的那片荒地,千萬不能讓陶英再遇害。”轉過頭又吩咐管巍道:“聯係楚原晚報社長秦書琪,問他是否知道陶英今晚的行程安排。再與陶英的妻子和女兒取得聯係,看他們是否在一起。如果有線索,馬上跟進,一分鍾也不能耽誤。”

於銀寶和管巍各自答應著分頭行動。

這時最困擾沈恕的是,陶英電話斷線前所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那個孩子,那個孩子……”案情與一個孩子有密切關聯?凶手是一個孩子嗎?還是幾名被害人因一個孩子而與人結仇?這環環相扣的疑問,隻需找到一個正確的切入點即可迎刃而解,可那個切入點卻總是若隱若現,不肯到眼前來。

於銀寶已經聯絡到徐劍鳴,他眼下不在江華大學,但已派出保衛處值班人員趕往那部磁卡電話所在的地點查看,很快就會有反饋。另一名值班人員在通過攝像畫麵監控鐵皮牆內的荒地,到目前為止一切平靜如常。

管巍聯絡秦書琪卻費了些周折,用了半個多小時才接通電話。原因是秦書琪正和幾個官商界朋友在歌廳包房裏唱歌,陪坐的美女嬌嗔地不許他聽電話,秦書琪是個從不辜負美人恩的知情識趣的場麵人,自然馴服地隻談風月不問政事了。直到煞風景的電話鈴聲一再響起,秦書琪和美女都感覺不堪其擾時,他才憤憤地接起電話。

聽管巍介紹過今晚的突**況,秦書琪立即緊張起來,畢竟陶英是報社有編製的員工,?而且警方此前也曾多次與報社合作,以避免凶案發生,如果陶英真要出了事,他多少還是有點責任的。就算沒有責任,僅處理家屬鬧事、上司過問這些煩心事,也夠他應付的。

秦書琪一手輕攬陪坐美女的纖腰,一手持電話向總編辦主任發號施令,要他配合警方工作,盡快與陶英本人或其家屬取得聯係,查清陶英的去向。

這時江華大學保衛處值班人員已查看過陶英所撥打的磁卡電話,與上一次場景相同,話筒在電話線上懸空搖晃,電話前空無一人。值班人員遵照於銀寶的吩咐,特意查看了電話的插卡孔,並沒有磁卡遺留在裏麵,似乎陶英未遇到緊急情況,走得並不匆忙。

從陶英家人處獲知的信息卻讓人憂心忡忡。據陶英妻子祖嘉說,他和女兒陶順子在江華大學禮堂看話劇,還沒回家。今晚學校上演話劇,陶順子獲贈了兩張票,卻又嫌話劇散場太晚,不敢一個人回家,就把她爸爸抓來做保鏢。“爸爸看話劇中途就出去了,說是上洗手間,可一直沒見他回來,手機也打不通,現在已經散場了,我還在禮堂等他回來。”陶順子的手機連響了十幾聲後才被接起來,她的聲音在電話裏聽起來很焦慮。

於銀寶把掌握的情況向沈恕匯報。

沈恕的眉心擰緊,不知是否在擔憂陶英凶多吉少。他對於銀寶說:“通知陶順子,馬上回家,她爸爸由我們去找。不管怎樣,目前情況不明,陶順子不能再處在危險中。”於銀寶答應著,沈恕又想起一件事,“你想辦法給我弄一份陶順子剛看過的話劇的劇情,包括導演和演員名單,越詳細越好。”

忙亂過後,看看時間,距陶英失去聯係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卻仍然沒有任何讓人輕鬆的消息。外麵的雨越下越大,地麵上水流成河,雨點打上去濺起陣陣水花。沈恕等待得有些焦躁,又擔心江華大學保衛處的工作有什麽疏漏,就再次打電話過去,詢問攝像鏡頭的監控情況。“放心吧,沈隊,地麵上所有東西都在攝像頭的監視範圍裏,連指頭那麽大的石子都看得清清楚楚,別說人了,鳥都逃不過我的眼睛。”保衛處值班人員的說話語氣還算尊敬,態度卻有些漫不經心。

沈恕不滿地說:“雨下這麽大,平地上都淌成河了,那片窪地裏的積水最少三指深了,哪裏還能看得見石子,你別敷衍我。”

“沈隊,自打你們第一遍打電話來,我的眼睛就盯著監控沒離開過,你倒說我敷衍,地麵的水連石子都沒淹過,哪有三指深?”值班員急了。

沈恕拿著聽筒愣了兩秒鍾,突然明白過來,身上一激靈,掛斷電話,對於銀寶說:“出事了,你跟我去現場。”接著,又叮囑管巍道:“你留在家裏,我們可能隨時需要增援。”

沈恕和於銀寶駕駛一台地方牌照車輛,向江華大學疾馳而去,激得地麵上的積水向道路兩旁飛濺。沈恕把油門踩到最底,這台低配置的國產車開到120碼,車身幾乎飄起來,左搖右擺。於銀寶坐在副駕駛位置上,暈車惡心加上擔驚害怕,雖然不願露怯,但臉色蒼白得像紙一樣,心髒在胸腔裏狂跳,幾乎要把兩小時前吃的速食麵吐出來。

沈恕這樣玩命地開車,因為他預感到凶手還在罪案現場,爭取早到一分鍾,或者就能和他短兵相接。

可惜他們還是晚了一步。全身浴血、一絲不掛的陶英四仰八叉地躺在鐵皮牆內,圓睜雙眼,嘴裏一股股地向外湧出血漿,身體微溫,竟還沒死透。但是,凶手已不見蹤跡。瓢潑大雨汩汩而下,衝洗著暗紅色的血液,也衝洗著人世間罪惡的痕跡。

沈恕看著陶英的慘狀,說不出話,重重一拳砸在鐵皮牆上,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

於銀寶驚詫得目瞪口呆,連聲說:“不是有監控嗎?怎麽會什麽也沒發現?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沈恕對他說:“通知管巍,江華大學東牆外又發生命案。速派急救車、科技處技偵人員和重案隊全部在家刑警到現場來。對,給淑心打個電話,問問她恢複得怎麽樣,能不能到現場來。”雖然明知陶英已傷重不治,卻仍要叫救護車,既是程序要求,也是對生命的尊重,刑警無權判斷受害人生死,必須由醫生做出鑒定。發完指令,沈恕徑直走向牆角的攝像頭,盯著它呆呆發愣。

所有人員抵達現場時,已經是四十分鍾後,雨勢減緩,稀稀落落的雨點有氣無力地砸落地上。陶英的軀體已經僵硬,身體裏的血液似乎流幹了,皮膚呈現駭人的灰白色。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牙齒暴突在唇外,像是在死前經曆了巨大恐懼和巨大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