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各懷鬼胎

第35章 各懷鬼胎

按照禮製,新知縣進城後,應該先到城隍廟裏齋戒、沐浴、住宿,並將三牲祭禮、各類器物陳設就序。

先前作為迎接新任知縣的帶頭人物縣丞汪承宣被驚嚇的失了禮,現在正緊跟著騎馬緩行的李致遠,在一旁敘說自己及縣衙準備好的各項禮儀流程。

於是,由官差開道、縣丞講禮、主簿典史陪同,大隊人馬殿後,李致遠這個迎接儀式排場十足。

馬背上的李致遠冷笑著看著這出迎官大禮,回想起昨夜的驚心動魄以及剛才某些人的嘴臉,心裏暗暗憋了一股狠勁:“既然你們不仁,那就休怪我不義了!”

昨夜於客棧遇刺被襲,李致遠真的是險死還生,這是他穿越到明朝後最危險的一次,遠沒有剛才他在“接官亭”說的那麽輕鬆:

當時畢安民大叫驚醒周大壯之後,原本正在李致遠窗邊拆卸窗戶的刺客,立即分作兩撥,一撥五人拖延攔阻周大壯。

另一撥四人則迅速踹開窗戶,破窗而入,一個飛躍即到了李致遠卞敏兒床邊,舉刀便砍。

他們目的很明確,那就是必須要致李致遠於死地!

那時李致遠剛被叫聲驚醒,而從刺客破窗到刀劍落下幾乎就是頃刻之間,他根本來不及思考發生了什麽。

虧得他在性命攸關之時的本能反應極為迅速,一把將還在沉睡的卞敏兒死勁推入最裏側,又一把將厚厚的棉被掀起,一躍而起直撲四名刺客。

四名刺客被棉被蒙頭蓋住,恰好遲滯了他們片刻,待他們亂刀將棉被砍的粉碎時,李致遠已經跑到了屋子中央。

其實那時候屋子裏很黑,隻能看到個大概的黑影,但對方人多啊,亂刀就能將李致遠當場砍死。

此時周大壯正被五人圍攻,困在二樓走廊脫不得身,而一樓的張文張武又還來不及上來,李致遠還得獨自麵對刺客一陣子。

於是四名刺客瘋狂地追砍李致遠,而李致遠則是瘋狂奔跑閃躲,同時製造混亂,扔砸房中一切可以拿得動的東西,桌椅、臉盆、花瓶、夜壺……

這些刺客知道對方人多,若不能在短時間內殺了李致遠,待樓下的人上來了他們就更沒希望了,所以他們也就不管驚慌失措窩在床角的卞敏兒了。

李致遠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被亂刀砍中,應激狀態下,受了傷也不會感覺到疼,他隻覺得自己下一秒就可能會被亂刃分屍。

似乎是過了幾個世紀,其實也就兩三分鍾,一樓的張文張武終於上來了,敵我形勢立刻扭轉,外邊幾個刺客先後被砍中打落樓下,又被一樓先出房間的人當場活捉。

屋中四個刺客見事不可為,立即扔出幾個不知是火油彈還是什麽火藥暗器之類的東西。此物扔出即燃,而房子又是木製的,很快屋中就成了一片火海。

這四人是打算最後一搏,不能當場殺了他,就隻能放火了,或許能燒死李致遠也說不定。

扔完暗器他們就立刻逃命,也管不得其他了,從二樓破窗而出,直接跳到了一樓。

他們落地時就地一滾,借以減輕落下時的衝擊力,可還來不及起身,就被眾人一躍而上,撲了個嚴嚴實實。

原來一樓柴房的大火已經蔓延開了,整個客棧都著了火,大部分人已經出來了,逃到了客棧外。

而二樓由於摻了火油,火勢更為猛烈,濃煙滾滾,幾乎什麽也看不清。

李致遠位置比較靠門,張文張武強闖進來後一眼就看到了他,連忙要拉他出去。

可李致遠哪肯就這麽走,卞敏兒還在裏麵,剛才還能聽到她躲在床角發出的驚呼聲,可現在叫她竟無半點回應了。

李致遠急得不行,強掙開了二人,衝進了火海。

總算是撲倒了床邊,此時床架已經著火,但幸好上麵的架子還沒有塌下來,李致遠終於看到了已經昏迷了的卞敏兒。

待李致遠抱起卞敏兒向外衝時,屋頂被燒穿了,燒著的屋梁以及無數瓦片開始往下掉,能不能躲開全憑運氣。

濃煙彌漫,大火熊熊,李致遠實在看不清出口在哪裏,他真感覺自己可能要葬身火海了。

難道自己就要這麽窩囊的死在這裏了麽?我的誌向,我的天下,我的女人,就這麽煙消雲散了麽?

正在這時,李致遠聽到了周大壯的吼叫聲。

“公子!公子!你在哪?!快說話啊!”

李致遠也扯著嗓子大喊:“我在這!我在這!大壯!我在這!”

周大壯循聲而來,隻見他頂著一塊大門板,見到李致遠後一臉欣喜,迅速奔向李致遠身邊,為李致遠遮擋掉落的火球、瓦片。

兩人摸索著慢退向了門邊,張文張武正在門邊接應,樓道走廊已經快被燒塌了,樓下來了水龍隊,但客棧火勢太大,這點水量是撲不滅大火的。

不過水龍隊勉強為李致遠等人衝出了一條路,使得他們能挪到窗戶邊。現在一樓已經燒了上來,樓道樓梯已經不能走了。

樓下眾人已經搭好了一副到窗口的長梯,李致遠將卞敏兒背負在身上,沿著長梯慢慢下到了地麵。

李致遠檢查了一下,發現卞敏兒並沒有受什麽傷,大概隻是被煙嗆得暈過去了,他弄了點涼水在她臉上,又輕拍了幾下臉,沒多久她就悠悠醒轉了。

李致遠這才放下心來,身心俱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這時他才發現右大腿被砍中了一刀,隻不過不太嚴重。

之後,整個客棧幾乎被付之一炬,死了四個弟兄,傷了十來個,不過經過眾人努力搶救,索性物品損失不太多。

那兩個在柴房放火的也被人抓住了,再加上之前從二樓落下的,一共抓住七個,當場打死兩人。

憤怒的李致遠也不打算睡覺了,連夜審問,什麽老虎凳、水刑之類的酷刑輪番上陣,終於撬開了其中幾人的嘴。

據他們所說,他們是婺源某個大老爺雇傭的,至於為什麽要致李致遠於死地他們真的不知道,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他們就是專業幹這個的,在山裏麵也是寨有字號的一方勢力。

他們並未與其本人接觸過,來人是一個管家模樣的人,也是聽人說了他們山寨做這種生意才來的,五十多歲的樣子,出手十分闊綽,提前付了一半的酬勞,二百兩銀子,確定李致遠死了再給另一半。

李致遠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還沒到婺源就已經這麽遭人恨了,至於原因嘛,他猜測大概是自己威脅到某些人的利益了,“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嘛。

“縣尊,縣尊……”

“啊…”陷入沉思的李致遠終於回過神來了。

“縣尊,已經到北城門了,您看是現在就讓這些弟兄們換防開始嚴查,還是先進城安頓下來?”

李致遠抬眼望了一下上書“婺源”兩個大字的城門,又看了看無精打采的城門衛兵,道:“現在就換吧,越早越好,免得賊子趁機逃脫,今晚關城門時一定要嚴查過往人員,有可疑的立刻捉拿!”

“張文,張武,你們兩人分別帶些人去東、南二門,按本官說的去做!”

張文張武齊道:“是!”

李致遠點了點頭,大聲道:“那咱們進城!”

婺源縣城的形狀像個男人的**,向東直插入江中,此江名為星江,是樂安江的上遊。因此婺源城是東西長,南北窄,整個城池麵積也不大,約四平方公裏左右(六千畝)。

進了城之後熱鬧嘈雜了許多,之前因恐懼不敢言語的眾人也開始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那位八字胡的黃主簿就扭頭陰測測地問道:“方典史,這事你怎麽看?你說這事會不會就是‘他’做的?”

方典史笑眯眯地,似乎一點也沒被那位“喪心病狂”的李知縣給嚇住,原本眼睛就小,現在一笑,眼睛都成了一條縫,很讓人擔心他還能不能看清東西。

“嗬嗬,咱這位新知縣也不過就是個舉人,年紀輕輕的就當了知縣,有些人啊,同是舉人,可這都多久沒挪窩咯,這人的命啊,可真是千差萬別喲……”

黃主簿聽了沒說話,側目看了他一眼,暗道:“你這廝說到底說誰呢!”

“咱這位外來的知縣看起來可不好打發啊,今後怕是沒那麽好過咯!”

“不過也輪不到我一個沒品未入流的小典史擔心,咱照舊抓抓小偷,管管監獄,他知縣老爺也犯不著和我過不去不是?前頭不是還有您二位嗎,哈哈….”

說完方典史就大笑著快步往前走了,留下一臉陰沉的黃主簿。

隊伍最末。

“程公,你看這事可怎麽辦?”

“汪公,現在說什麽都為時尚早,再等等看看,再說他一個外來的,還敢真與我等鬧僵不成?”

“不過汪公,咱私下說說,這事真不是你們做的?我看你那侄子可……”

“程公,這話您可別亂說啊!”

“老夫失言,老夫失言……”

“.…..”

“縣尊,前麵就是城隍廟了!”

李致遠點了點頭,道:“那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