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視頻玄機

第六章 視頻玄機

楚西辭忽然直起身靠向前,鎖定了一格畫麵,暫停播放。

“怎麽了?”卿清湊上前。

他單手推開她探過來的頭:“去樓下廚房給我泡杯咖啡來。”

“噢……”

廚房在客廳一角,設備齊全亮潔如新,甚至連薄膜都沒揭開,冰箱裏存放的咖啡種類卻很多。卿清給他泡了杯摩卡,端上去的時候,楚西辭將三張從她U盤裏打印出來的照片訂在白板上。

“謝謝。”他接過她遞來的熱咖啡。

“這三張照片有什麽問題嗎?”

“拍攝的時間、角度不同,但內容相同。”

卿清不明所以:“那當然,我拍的都是趙倩茹的老公。”

“她老公不是重點。”楚西辭伸出手,修長的食指輕點上照片裏坐在趙倩茹老公對麵的人,“重點是他。”

卿清仔細看了看他所指的人,第一張照片拍得模糊,第二張照片拍了個背影,隻有第三張麵容尚算清晰,而且有幾分眼熟。

楚西辭在旁提醒:“這就是今天晚上跟蹤你的那個男人。”

小巷裏的光線並不明朗,卿清不能肯定他跟照片上是不是同一個人,而且前麵兩張照片完全看不清臉,更不能辨認。

“這三張裏麵的人都是同一個嗎?”她脫口問道。

楚西辭說:“趙倩茹她丈夫是事業有成的商人,他平時打交道的圈子非富即貴。但這個人,從穿著就可以看出,和他不是一個圈子,而且,他身上的曬痕和肌肉,很明顯是從事體力勞動的。”

卿清想了想,小心假設:“說不定,照片上的人是他遠房親戚呢。”

楚西辭喝一口咖啡,看著她,淡淡開口:“這世上例外出現的概率比你想象的要小得多,凡事都考慮例外,你永遠都在走迷宮,而且今天晚上跟蹤你的人,身體特征完全符合要求。”

卿清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楚西辭無奈,溫和了聲音說:“我們尋找證據,支撐最合理的推測,這樣能懂嗎?”

“那這個人是凶手嗎?”

“依據我的判斷,是的。”

卿清激動起來:“那我把消息告訴陳隊!”

“不急。”楚西辭攔住她,“你讓陳隊把小區監控維修工的資料傳一份給我。”

“維修工?”卿清跟不上他忽然的跳轉,更加困惑。

楚西辭瞥一眼多維屏幕上定格的畫麵。

“1907外麵走廊的監控,除了你和趙倩茹的丈夫之外,拍到過其他人,隻是我們當時忽略了。”

卿清盯著屏幕看了兩秒,除了趙倩茹的丈夫王平和她自己,監控器裏還曾經拍到過……

“還有維修監控的工人!”卿清失聲叫了出來。

“還不算太笨。”楚西辭指著左上角屏幕上的時間,“下午三點二十七分,小區門口的錄像顯示,進來三個維修工打扮的人,五點四十分的錄像裏出去的卻隻有兩個人。”修長的手指輕劃過屏幕,停在右邊定格的畫麵上,“這兩人,就是出現在監控裏的人。”

卿清把兩個監控裏的畫麵拍了下來,追問:“那還有一個呢?”

楚西辭輕點了點屏幕上1907的房門:“在裏麵。”

卿清深皺起眉:“如果那個維修工就是趙倩茹的情人,那為什麽跟她丈夫會有聯係……”

她倏地噤了聲,突然意識到的真相讓她禁不住後背發涼,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楚西辭。

“這個人,是王平特意安排接近趙倩茹的!”卿清隨即又陷入了困惑,眉心幾乎擰成了川字,“可是,他為什麽又要殺死她?受她丈夫指使嗎?”

“沒有這麽笨的雇凶殺人。”楚西辭盯著屏幕裏的門牌號,輕聚了眸光,“唯一的解釋,他不知道凶手當時也在房間裏。”

“那為什麽她丈夫從房間裏出來的時候神色那麽驚慌?”

“好了,十萬個為什麽小姐,到此為止,明天她丈夫回來你的問題就能得到解答了。”楚西辭邁步往外走,行至門口,想起來什麽,返身,提醒,“對了,下次注意不要在咖啡裏加糖,謝謝。”

卿清斜他一眼:“不加糖你幹嗎還準備糖罐?”

楚西辭奇怪地看著她:“你不是喜歡喝甜一點的嗎?”

卿清被他如此理所應當的反問給問愣住了,門口的人依然目光坦蕩地看著她,卿清不自然地輕咳一聲,轉移了話題。

“那……我今天晚上怎麽辦?”

“通知陳隊把資料傳給我,你就可以去休息了。”

卿清有點無奈:“我去哪兒休息啊?”

“二樓有三個房間,這個你看到了,還有一個是我的房間,裏麵人體標本太多,你不會想睡,還有另外一間,出門左手邊……”楚西辭的目光滑過她的脖頸,轉身,話鋒突然一轉,“你明天要見麵的那個追求者,最好還是直截了當地拒絕了吧。”

“你怎麽……”

卿清話沒問出口,門口的人已經率先給出解釋。

“你身上從頭到腳一整套加起來不超過三百,休閑簡單。脖子上的項鏈做工卻精細講究,價格不菲,上麵還刻著你名字的縮寫,不過你自己連戴反了都沒注意,並不愛惜,很明顯是某個無關緊要的人送的,花這麽多錢買禮物,卻不懂得投其所好,盲目的追求者,但是會挑時間找借口,追女孩挺有一套,而你又一直不太會拒絕。”

“你怎麽知道他今天約我,還約我明天見麵?”

“如果不是對方提議,你不會戴這種項鏈。而且,你鞋底上有紅泥,隻有西邊郊區一塊是這種泥土,那邊今天下午下過雨,他約你去那裏,肯定沒想過晚上讓你回來,你正好以跟趙倩茹有約為由脫身,對方借你的歉意和你另外約時間,他現在追你正在興頭,下次見麵的時間,當然越快越好。”

他吐字清晰,語速卻很快,卿清費力地跟上他的速度,剛勉強消化完,門口的人已不見了蹤影,隻有聲音淡淡從走廊傳來。

“喜歡送金鏈子的男人品味有問題,甩了吧。”

卿清給何斌打了電話,讓他將楚西辭所需要的資料傳真過來。隨後把楚西辭所有的發現和推斷,都以簡訊的方式通知了陳隊。

做完這一切,卿清仰身躺下,兩手一伸,整個人在床上呈十字架的形狀——這是她最喜歡最放鬆的姿勢。

身下的床單和眼前的天花板都是純粹聖潔的白色,她覺得自己像是躺在醫院的病房裏。

像九年前。

心髒在胸腔裏跳得很快——從再見到楚西辭那一秒開始,它就一直跳動得不太正常,好像回到她十三歲的時候。不過眼下的情景,更像十七歲那年,悶熱的夏天,被裹在綠蔭裏的死氣沉沉的校園。

半個月內,四名學生慘死在教學樓裏。

臨近高考,全校戒嚴。

楚西辭在一群身穿警服的大人中間,渾身透出一股少年老成的沉穩淡定,協助警方將整個案子一步步抽絲剝繭。

十七歲的卿清站在旁邊,看他的眼神裏不僅有崇拜,還有血液沸騰的激動。於是,她選擇深夜裏陪著他潛入學校,追蹤窮凶極惡的凶手。

她現在已經說不清後來替他擋下凶手那一刀是出於本能,還是因為他。

她記得他最後跟她說的話,他問她:“卿清你能堅持嗎?”

他說:“如果實在太痛苦,你就放棄。”

後來她躺在醫院的手術台上,意識時斷時續的時候,盯著頭頂炫目的白光想,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呢?在生死攸關的時候讓人放棄?

她想出院了就去問他。可是,再見到他的場景實在不適合提問,於是,到最後也沒有機會問一問。

手邊的手機震動起來,卿清拿起來舉到眼前,是陳隊的來電,她一個挺身坐起來接聽。

“喂,陳隊。”

“你現在人在哪?”陳隊開門見山地問。

卿清糾結了兩秒,還是打算說實話。

“在楚教授家。”

“把地址告訴我。”

“陳叔,不用了吧……”

“你少來這套!”陳隊語氣強硬,“你個姑娘家跟個大男人待在一起,我可不放心!”

卿清有些好笑:“陳叔,你又不是不認識楚西辭,他是我以前的同學,老朋友了,不會有事的。你就放心吧!”

陳隊歎了口氣,頗有點造化弄人的感慨。

“九年後,沒想到還能見到這小子……我還有點高興。”

卿清見證過當年的案子,自然也能夠體會他語氣裏有多少讚譽驚歎。

正走神間,電話那端的陳隊忽然拔高了聲調:“是他又怎麽了?老同學又怎麽了?別說廢話,地址報給我!”

卿清翻身下床,拉開緊閉的窗簾,如練月華瀉落一地,往外望去野曠天低樹,颯颯風過,樹影浮動,她撓頭犯了難。

“我也不知道自己具體在哪……”

“算了算了,反正你的手機在警隊可以追蹤,你不要關定位,我查一查就知道。”陳隊不放心地叮囑,“你早點休息,有什麽不對勁的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我!”

“知道啦陳叔。”卿清笑起來,“我的位置應該就在郊區這邊,陳叔你也早點休息,晚安。”

她等那邊掛斷後,將手機隨意拋上床,打了個哈欠,脫掉外套。裏麵是一件米色背心,擋不住白皙後背上那道醒目的疤痕,從右肩滑過脊椎骨一直延伸到左腰側的一道疤。

卿清背對著鏡子,反手摸著身後那道疤。當時流了那麽多血,她以為自己一定活不成了……

對麵的房門忽然打開,楚西辭換了件灰色薄羊毛衫,鼻梁上架著金絲框眼鏡,拿著一疊資料從裏麵走出來,微一抬眸,四目相對。

卿清愣愣地問:“你近視了?”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說:“這個沒有度數,單純保護眼睛而已。”

“噢……”卿清點頭,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略有點尷尬,朝他笑了笑,上前去關門。

“不好意思,我忘記帶上門了。”

手握上冰涼門柄,未來得及動作,對麵的人緩緩出聲。

“傷口,還會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