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跟我回家

第五章 跟我回家

卿清回過頭,看一眼躺在地上的人,望著楚西辭,滿臉都是問號。

“這怎麽回事?”

楚西辭麵無表情地踹了踹地上的人,說:“報警,就說有人搶劫。”

卿清掏出手機撥通了110,向警方說明了具體位置和情況,掛斷電話忍不住問:“他是誰啊?”

“跟這個案子脫不了幹係的人。”

“那為什麽要搶劫我?”

“原因我還不能確定。”楚西辭說,“警察來之前他醒不過來,我們走吧。”

“去哪兒?”

“回家。”

卿清指了指樓上:“我家已經到了。”

“你家有什麽好回的?”楚西辭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轉身往外走,“跟過來,回我家。”

楚西辭似乎很趕時間,走出小巷,打了輛計程車原路返回錦繡家園小區附近取車。

黑色的高檔轎車開出很遠,坐在副駕駛上的卿清才從即將被他帶回家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她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戳了戳身旁的人,布料柔軟,真實……又如同虛幻。

“楚西辭……”

開車的男人視線看著前方路麵,唇角微揚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弧度。

“好久不見。”

是真的好久好久……

她幾乎刹那間紅了眼眶,慌忙端正坐直了,一本正經的樣子。楚西辭瞥她一眼,不禁好笑,正襟危坐來掩蓋心慌,還真是像極了她,沒出息的模樣。

他淡淡問:“有話要說嗎?”

卿清條件反射地搖搖頭,反應過來,又點點頭。

單單關於今天晚上,她想問的就已經太多了。

“你怎麽知道那個男人在跟蹤我?”

“我上樓之前見過他,他在樓下抽煙,像是等什麽人。進入死者的房子後,我聞到了同樣的煙味。”

“這能說明什麽?”

“不能說明什麽,我隻是直覺他跟這個案子有關,後來經你驗證,他的確脫不了幹係。”

卿清問:“那為什麽不把他直接交給陳隊?”

“在找到證據之前,先隨便找個理由把他關起來。”他看著前方路況,語氣平淡,像是在說一件稀鬆尋常的小事,“他有過前科,短時間內出不來。”

楚西辭的作風,向來不會走尋常路。

“那你在死者家裏的那些判斷,是怎麽得出來的?”卿清接著問。

楚西辭轉了方向盤,高檔轎車在路口轉彎,暮秋微涼的風從半啟的窗戶襲入,沁人心脾。

“案發現場桌上有兩個酒杯,隻有一杯倒上一半,是死者的,沒來得及喝,但酒瓶裏容量不對。”他聲音很淡,沒有起伏也不帶情感,“廚房放置的酒杯裏有一個是新洗淨的,底座留下的水漬還沒完全幹,應該是她丈夫喝過之後,她收起來了。”

卿清皺起眉:“她那麽厭惡她丈夫?”

“也可能是怕第三個人會因此不高興。她的臥室整潔,東西很少,少到有點奇怪。”

卿清去看過臥室,物什的確不多,但並沒有發現什麽奇怪的地方。她有些困惑地看他:“東西是挺少的,但是,哪裏不對勁?”

楚西辭看她一眼,說:“沒有鏡子。一個女人的臥室裏沒有鏡子,卻有六副墨鏡,你應該清楚,她對自己的容貌極度不自信。書房裏堆積的雜物很多,還有被褥,說明她經常待的地方是書房,寄情事業,但事業上也沒什麽太大的成就。”

“你怎麽知道她的事業情況?”

“她桌上有份做了一半的策劃案,那樣的水平,很難有成就。”

“那她懷孕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這很簡單,她一個人住,整個房間裏隻有她自己的一張照片,沒有她家人的,但是卻掛了好幾張嬰兒的照片,而且……”楚西辭話鋒一轉,“死者家裏被人翻動過。”

“什麽?”

“死者應該有輕微的潔癖和強迫症,她錢包裏的現金都是按麵值擺好,衣櫃裏的衣服也是按照款式顏色放置的。但抽屜裏的東西,雖然擺放整齊卻無序,顯然是被第二個人翻動過,但他貌似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因為……”楚西辭看她一眼,眸光深幽,緩緩道,“東西在你手上,還沒來得及交給死者。所以我想凶手應該知道你的存在,而且通過你跟死者的通信來往,掌握了你的相關信息。”

楚西辭腦海裏平靜地浮現那個男人第一次從他麵前走開的場景——男人對小區的熟悉度足以讓他以不經意的姿態避開監控,他站的地方也是監控盲區,偏隅一角,左右都是通達的小路,視野卻很開闊,B棟,正是他視線聚焦的中心……

卿清隻覺得脊背發涼。

“他……他等我幹什麽?”

楚西辭不答,隻問:“你幫趙倩茹調查她丈夫的進展如何?”

“你怎麽知道這個的?”卿清頓時有點不好意思。

楚西辭看她一眼,說:“你不是轉行做私家偵探了嗎?二十一世紀的私家偵探,除了調查人的隱私,還能做什麽?”

“能做的可多了好嗎?”

楚西辭抬眉,洗耳恭聽:“比如?”

“比如幫人……找寵物啊。”卿清的聲音很沒出息地弱了下去,她單手托起下巴,盯著前方的路麵,低聲道,“其實她老公沒出過軌,我跟蹤了一個月,都沒拍到他跟哪個女人有過不正當接觸。是她自己出軌,想離婚還想多分財產……我今天晚上來本來是想跟她說清楚終止合作的,沒想到……”

“沒想到,人卻死了。”楚西辭接過話,臉上沒什麽表情,伸手從夾層裏取了一張名片給她,“這裏有我的聯係方式。”

卿清伸手接過,看了看名片上的號碼,不禁愕然。

“你的號碼怎麽還是以前那個?”

他答得隨意:“懶得換了。”

這個回答她是信的,楚西辭這個人,對瑣碎事都力求最簡,而在他眼裏,大部分事情都是瑣碎事。

黑色的高級轎車駛出喧鬧的市中心,一路向前,兩旁路景漸暗,燈火闌珊。

“你家在哪裏啊?”卿清有些茫然地望著窗外陌生的景色。

“郊外。”

她輕咳了咳,一本正經地問他:“你……帶我回家幹嗎?”

“你是這個案子的關鍵人物,而且我進去的時候現場已經被破壞得差不多了,你是第一個到場的,可能會需要你的幫忙。”

卿清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我知道,像九年前那樣,幫你回憶,還要幫你畫出來是嗎?”

楚西辭輕勾了唇角:“你還記得。”

“開玩笑,畢竟是我當初追了五年都沒追上的人,拜托我點事,能忘記嗎?”

楚西辭失笑:“我以為你會說,畢竟當年那案子轟動一時。”

卿清看著窗外模糊暗淡的夜景,輕抿了唇,扯開一抹笑,故作輕快的口吻:“我當時腦子裏塞的都是你,哪有內存記案子啊。”

的確,當年的校園凶殺案轟動一時,所以時隔九年,陳隊也依然對他印象深刻,但當年的她……十七歲的小女生,再有正義感,主動幫忙破案的熱情,大部分也不過是為了一個叫楚西辭的少年。

楚西辭聽著她聲音裏那抹濃鬱得化不開的自嘲,沒再開口。在自己專業領域以外,他一向話不多,但這次的沉默,隻因為他實在不知道這種氣氛下,有什麽話好接,索性閉口不言。

轎車轉進一條小路,漸行漸寬闊,最後在一棟複式樓前穩穩停下。

他兀自下車往前,卿清緊隨在他身後,見他去解門上的密碼鎖,禮貌地回過身。楚西辭側目望她一眼,熟練地輸入密碼,淡哂道:“以前連我日記本密碼都想方設法弄到的人,現在也學會尊重隱私了嗎?”

“以前那是小屁孩不懂事好嗎?”卿清不滿地辯駁,身旁人卻已經拉開門,走進屋裏,她跟在他身後小聲嘟囔,“不是到最後也沒弄到你日記本密碼麽……”

走在前麵的楚西辭卻將她的話盡收入耳。

他記憶力過人,細枝末節的小事不會刻意去想,卻也不容易忘掉。而他的以前,更是簡單潔白到一目了然,其中卿清就貢獻了為數不多的有色彩的部分。

他回頭看著她,微笑提醒:“你沒解開密碼,不是照樣用錘子把我的鎖砸了嗎?”

“……”

她動腦能力不行,動手能力一貫挺強。

楚西辭住的這棟複式樓房裝潢複古,客廳裏陳設簡約,一盞明麗的吊燈高懸,其上是細致雕刻的精美繁複紋飾,偌大的空間裏少有日常家居的電氣設備,隻在暗簾緊閉的落地窗旁的櫃台上有一台老式的黑膠唱片機,正中央擺放著一架立式紅木鋼琴,看起來價格不菲。

楚西辭打開擱在茶幾上的電腦,一麵朝她伸出手:“把你包裏的手機和U盤拿過來。”

卿清一邊翻包一邊奇怪地問道:“對了,我之前就想問你怎麽知道我包裏帶了U盤?”

楚西辭接過她遞來的U盤,連接上電腦,眼睛看著屏幕,淡淡答道:“你跟死者之間唯一的聯係也隻有她委托你調查她丈夫這一件事,調查所得的信息資料一般人為了方便,都會存入存儲器。”

所以,那個男人跟蹤她的原因,也在這裏麵。

楚西辭用了五分鍾快速看完她所收集來的資料,眉心輕皺,拿起電腦,起身往回旋的樓梯上走。

卿清忙帶上被隨意扔在茶幾上的手機,快步跟了上去。

二樓走廊牆麵連同窗框、房門都是晃眼的白,隻懸掛了幾幅油畫作為點綴,均是抽象派的作品,看起來不免詭異。走廊前端連著一個大陽台,另一端,是一個房門緊閉的房間。

楚西辭徑直走到長廊盡頭。推開門,這裏顯然是他工作的地方,頂上天花板的書櫃裏幾乎毫無空隙,琳琅滿目的書貼著標簽分門別類擺放著。南麵是一個六屏顯示器,楚西辭將錦繡花園的監控錄像選取了部分,在六個窗口同時播放,他自己則半倚在座椅上,目光同時兼顧六個屏幕。

屏幕微亮的光映在他臉上,棱角分明的輪廓,眉目俊朗。以前上學時提起他,總免不了沉穩內斂、不好接觸等形容詞,說到最後,也無非是個少年老成。而今,闊別多年,少年長成,早已無半分稚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