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江河求救

第一章 江河求救

卿清關小火,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走出去將他手中的書抽走,取過沙發上的毛毯給他蓋上。

他睫毛很長,垂下來,像根根分明的羽扇,卻蓋不住眼底的青暈。哪有不會疲倦的人,連著三天不休息應該是累壞了吧。

她拉上客廳的窗簾,讓屋內的光線暗下來。

做完這一切,卿清才重新走進廚房,輕手輕腳地切菜。這一頓午飯,她做的很慢。

房子裏很安靜,偶爾有風掀起窗簾捎帶來幾聲鳥啼,悅耳動聽,流動的空氣似乎也慢下來,一切靜謐而和諧。

客廳裏閉著眼睛的楚西辭此刻卻眉心微皺著——他之前的確睡著了,不過在卿清靠近的時候就已警醒過來,隻是沒有睜眼而已。

他想起一年前在波士頓那個字母殺人案。

“you are wrong.”這是凶手——那個戴著眼鏡,眼神瘋狂又嗜血的美國男人最後對他說的話,連同那個詭異的笑容,成了印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的畫麵。

他看了一整夜的案件相關資料,一個星期裏,連跑十三個犯罪現場,他察覺到了不對,想要再繼續追查這個案子,但被波士頓警方以已經結案為理由拒絕了,同時收走了他借閱的所有資料。他們相信他的能力,卻不願意讓他再查下去。畢竟凶手已經抓獲,這樣鬧得滿城風雨、人心惶惶的大案,沒有人願意看到還有後續。

楚西辭在被警方拒絕之後,私下裏繼續調查。

他在一次私取實驗室禁藥的時候失手被抓。向來不喜歡他的室友,毫無意外地落井下石添油加醋,趁機對他日常種種行為進行投訴。於是,楚西辭在臨近畢業前接到了校方退學處分的通知,並被警方調查。要不是恩師Tomas用幾十年的聲譽為他擔保,他現在未必能舒服地躺在這裏。

楚西辭想,無論凶手最後說那句話的目的是什麽,他都成功地報複了自己。不過,他在意的不是他的學業,而是那個至今沒有得以挖掘出來的深層真相……

“叮咚——”

忽然響起的門鈴聲擾亂了他的思緒。

楚西辭舒展了眉心,有點不耐煩。這個時間,他知道來的人是誰,但並不打算起身去開門。

卿清在廚房裏聽見了聲音,停下手裏的動作,準備去開門。從楚西辭旁邊經過的時候,椅子上閉眼休息的人忽然出聲叫住她。

“卿清。”

“嗯?”她頓步回頭,“吵醒你了?”

楚西辭沒睜眼,淡淡說:“應該是許儒妍,拿了東西,別請她進來。”

許儒妍是楚西辭在學校的助教,化學係的研究生,曾來找過楚西辭一次,溫柔美麗的女生,笑起來兩頰浮現深深的酒窩,朗月清風般明媚。

楚西辭也曾說起過她一次,評價是不錯,他難得誇人,“不錯”這兩個字,若沒有天資聰穎,在他這裏是得不到的。

因此這回人家女生上門送東西他卻不讓人進屋,倒是讓卿清有點奇怪了。

“為什麽?”

“她最近開始用香水,味道很難聞。”楚西辭給出的理由也很簡單。

“……”卿清默默地朝他翻了個白眼,大步走去開門。

“學姐。”門外人一襲藍色長裙,朝她頷首微笑,遞上來手裏的文件,“這個是楚教授要的資料。”

卿清接過,笑說:“辛苦你送一趟了。”順帶留心聞了聞她身上的香水味,似乎是茉莉花香,沁人心脾的清新。

“沒事。”許儒妍往裏看了看,她這個角度,隻能看見客廳一角,“楚教授不在家嗎?”

“他……在樓上休息呢。”卿清臨時編了個借口。

“楚教授忙起來總是不顧時間。”許儒妍無奈笑笑,“那……學姐,我就不打擾了。”

看著許儒妍信以為真的單純笑臉,卿清著實覺得過意不去。

“要不要進來坐一下?”

楚西辭一貫聽力不錯,他閉著眼睛,隨手從雜誌上撕下一頁,揉成團,往門口一扔。紙團精準地砸中卿清的後腦勺,以示抗議。

卿清默默挨下這一偷襲,用腳將身後紙團踢開,麵上依舊對許儒妍笑得溫柔可親。

“進來坐會再走吧。”

許儒妍搖了搖頭,有些抱歉地對她說:“下次吧學姐,我還有論文沒寫完,麻煩學姐替我跟楚教授打個招呼了。”

“好,那你路上小心。”

卿清目送她離開,心中惋惜,這麽好個姑娘,怎麽就成了楚西辭助教?太可憐了。

關上門,轉身看見地上的紙團,不覺好氣又好笑,撿起來扔進垃圾桶,有些無語地望向皮椅上的人。

“楚西辭,你怎麽這麽幼稚?還扔紙團,你待會要不要去上幼兒園?”

“不要。”他睜開眼睛,一臉理直氣壯的平靜,“我餓了。”

先前是怕廚房動靜大會影響到楚西辭休息,現在沒有顧忌,卿清自然動作快了許多,不到半個小時,幾個家常小菜便擺上桌。

楚西辭聞著漫出來的菜香,擱下手邊的書,上前拉開椅子,在餐桌邊就座。從廚房出來右手邊第一個座位,是他從小習慣的位置。卿清把筷子遞給他,自然而然地坐在主位上。

他抬頭看一眼卿清,他知道,她對座位的順序從來沒有概念,也早就忘記當年他家的情形,更不會記得這個位置,一向是屬於他的母親。

“沉默先生,你晚上想吃什麽菜啊?”卿清往嘴裏扒了一口白飯,問他。

楚西辭看著她說:“你能不能……”

“你這幾天都沒怎麽好好吃東西,晚上給你燉湯吧。”卿清想著下午出去買菜的事,沒留心他的聲音,邊吃邊問,“燉雞湯怎麽樣?我吃肉你喝湯。”

話被打斷,楚西辭就懶得再提第二次,隻說了個“好”字,便低頭吃飯。

卿清笑眯眯地夾了一筷子青菜放進他碗裏,想起剛才他好像說了什麽,隨口問:“對了,你剛剛是不是要說什麽?”

楚西辭動了動筷子,把青菜放進嘴裏,淡淡否認:“沒什麽。”反正她坐在那裏,他也沒有很不習慣。

吃過午餐,楚西辭回了臥室休息。他對睡眠的需求量很少,但在缺乏外在條件刺激的情況下,身體的正常運轉仍舊需要一定的休息時間來維持。

此時,工作室裏,被遺忘在角落的手機發出震動的嗡鳴,屏幕亮起,來電顯示“江河”……

卿清將餐廳和廚房收拾幹淨,看了看時間,下午兩點四十分,從這裏開車到市區最多需要半個小時,四點出門買菜,足夠按時回來做飯了。

她輕手輕腳地回到二樓的房間,合上門,打開電腦,登錄警方內部網,一麵翻看本省外省最近最新的消息,一麵給何斌打電話。

何斌是她大學同學,平時話不多,但為人老成持重,在學校裏和卿清關係就不錯,出了校園又一起進了刑偵隊,自然更加親近些。

自她離開警隊之後,兩人的聯係也少了。但畢竟是老朋友,卿清的父親又是老前輩,這兩年,於公於私,何斌都費心地在暗中替她四處調查當年那夥毒販的行蹤。幾個月前曾得到消息,說那一夥人在鬆市出現過,但很快又斷了線索。

電話鈴在響了幾聲後,被人接起。

“清清,怎麽了?”何斌似乎剛睡醒,傳來的聲音裏帶著幾分疲憊。

“吵你睡覺了嗎?”卿清有點抱歉,今天不是周末,他應該還要值班。

何斌倒是很有風度:“沒有,我在局裏呢,怎麽突然給我打電話了?”

“我想問問,鬆江公安局那邊有消息嗎?”

“還沒有。”何斌放低了聲音,勸她說,“你先別著急,他們跑不了的,這兩年陳隊雖然沒表現出什麽,但他對這事也很上心,處處留意著風吹草動呢,說不定消息比我們還靈通,要不然,我去問問陳隊……”

“你別跟陳隊提這事!”卿清聲音沉了幾分,她沉默片刻,抿了抿發幹的嘴唇,低聲說:“不好意思何斌,那就這樣,我先掛了,有消息通知我。”

“我知道。”

卿清放下手機,一頁一頁翻看網頁訊息,明知道希望渺茫,卻也想從裏麵找到一點蛛絲馬跡……

桌上的手機忽然響起來,她低頭看了看,是個陌生號碼的來電。她不在意地按斷了,那邊卻立馬重撥回來。

卿清疑惑地皺了皺眉,接聽。

“你好,我是卿清。”

“我知道我知道。”那邊的男聲急不可耐地闖進她耳裏,“卿清姐,快叫楚哥來救我!”

卿清在腦海裏搜了一遍可能的人,確定這聲音她從來沒聽過。

“你是誰?楚哥又是誰?”

“我是江河啊!哎呀,姐,楚哥就是楚西辭啊,你快讓楚哥接電話吧,我都要死了,他的手機沒人聽,我隻好打給你了。”

“你等一下,別急啊,我去叫他。”

卿清聽他聲音很慌亂,如臨大敵,又和楚西辭認識,怕耽誤他們的事,忙起身去敲楚西辭臥房的門,口裏還不忘寬慰著電話那端她一點印象都沒有的人。

“你別著急啊,他就在臥室休息呢。”

楚西辭聽著外麵急促的敲門聲,有些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在床上翻個身,並不打算理會。

而門外的人,也不打算就此罷手,敲的門震天響。

“楚西辭!楚西辭,你醒了嗎?有個叫江河的找你,有急事。”

江河?那更不用急了。他閉著眼睛,一把扯過被子蒙住頭。

卿清喊累了,最後氣憤地踹了門一腳,她知道裏麵的人早就醒了,隻是怪脾氣上來,不想開門而已。

“江河,你那邊怎麽了?”她平複了心情,握著手機往樓下走,“你告訴我,說不定我能幫上忙。”

江河還是不死心,巴巴地問:“楚哥呢。”

聽聲音都快哭了。

“他上幼兒園去了!”卿清朝樓上翻了白眼,問江河,“發生什麽事了?你先告訴我。”

“我……我又被抓到派出所了。”江河似乎憋了一肚子委屈,“卿清姐,你相信我,我這回真是冤大了,我是酒駕了,但我沒開車撞人逃逸,真沒撞。”

卿清利落地拿上包和車鑰匙,往外走。

“你在哪個派出所?我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