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就是你了!耍賴有什麽用!”宿舍裏傳來爆炸似的聲音。

“不是我好不好?看見我那個哪隻手藏牌了?”徐青林聲音透著冤枉,差點從椅子跳上桌子,桌子前麵的王輝以為他要反抗,跳起來往門邊上衝去,撞上剛端著一盆洗完的衣服進來的趙剛,趙剛躲閃不及,一盆衣服全數扣在王輝身上,變成一個十足的晴天裏的落湯雞。滿屋子裏的人笑得砸桌子的,徐青林就差在地上打滾了。

於晴幾個女隊員今天也在這,大家很少在一起玩牌,歐陽玲幾個已經滿臉的紙條了,因為剛剛的鬧劇滿臉的紙條全被吹了起來。

“藏牌你還搞這麽大的動靜?”王輝火上澆油。

“嘿,你小子是越來越不知道規矩了嘿!”徐青林顧不上趙剛更加無辜的動作,卷起袖子衝向王輝。

“公報私仇啊——”宿舍樓裏傳來王輝淒慘的叫聲和滿堂的哄笑聲。

幾個女生瘋鬧著回到自己的宿舍,準備明天的模擬訓練。

“高芸芸你停一下,其他人回去。”陳風不知啥時候又“詐屍”了,拖過在一旁的一旁的徐青林,後者一呼嚕腦袋知道啥意思。

陳風徑直把他們帶到辦公室,徐青林一路上撕著臉上的紙條。

“高芸芸,你是我們中最早接觸於晴的人,在你的印象中,你怎麽評價?”陳風關上門說,辦公室隔音,他沒多餘的擔心。

徐青林已經撕完臉上的紙條,他臉上回歸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

高芸芸想了想:“她很仗義,或者說寧願犧牲自己也不願看到隊友受傷。”她還不了解陳風,必須小心一些。

陳風擺擺手,示意她坐下:“我知道,你放心,除了這門什麽誰都不知道。芸芸,要知道,我必須充分了解手下的隊員,否則等你們上了戰場就是我的無能和失職,你也不想這個發生吧?”

“你是‘匕首’的一員,我們都有責任和義務對身邊所有的戰友負責。”陳風麵無表情但眼睛裏滿含深意。

高芸芸手下意識的收緊,她想了想,說:“我也是聽說,於晴的性格往往會是兩個極端,就拿上次出任務來說,她下得去手,是因為平心而論那罪犯罪有應得,而且她也做到了她能做的;她又有一種柔弱的情緒,比如她現在的心理壓力,她認為誰都不能隨意剝奪人生存的權利。就是這樣的極端造成她現在的樣子。”

陳風抬起頭,不再注視她,他看著桌麵上一份馬上要交上去的報告,食指在上麵輕輕的彈著……

“謝謝。”孫菲小接過於晴遞過來的一個彈夾,今天的模擬訓練和往常一樣,隻是換了幾個人,以往的歐陽玲被換到了另外老王的那組,從一開始就聽見歐陽玲的叫苦聲,要知道老王對自己的組員還是很嚴格的。

於晴和孫菲以前有過幾次合作,這次也就被當作理所當然的,一開始的時候進展很正常,在模擬實戰基地的高樓作業時,於晴以快速的動作擊斃了想從後麵對自己偷襲的王輝,另外的敵組隊員也被快速擊斃,然後還有相繼出現的靶子也被逐漸打落,於晴的表現讓在場的隊員無所挑剔,被擊斃的隊員有的時候還不時的伴著低聲的喝彩,陳風在一旁滿意的看著她的表現。

本來會一直順利下去的場麵忽然發生了變化,在一個窗口的前麵,本來於晴有足夠的時間和絕對的優勢將對手擊斃的,但是在扣動扳機的那一瞬間於晴忽然猶豫了一下,足足有將近三十秒的時間沒有扣下手中的扳機,在她遠處的人看的有些莫名其妙,麵麵相覷,有的人開始小聲的嘀咕。

陳風一言不發。

近處的於晴臉上已經開始往下滴汗,臉色蒼白,嘴唇緊緊的抿在一起。手上本來精準的動作開始發偶,別說準星了,就連槍口都偏離了方向,所有這一切,在陳風的望遠鏡下盡收眼底。

“啪——”於晴身上的感應器冒了煙,於晴被擊斃,剛剛本來是被於晴擊斃的隊友看了一眼匆匆離開。於晴頹廢的放下槍,眼中多了份不應該有的蒼老。

下麵的人遺憾這種帶著幾分疑惑的表情看著上麵的於晴順著索道滑下來,來到被“擊斃”的“屍體”身邊坐定。這場演習她隨著她不該結束的結局結束了。

陳風眼神中透著複雜,從於晴身邊走過,身上的通話器報著最新情況,他打開車門進到副駕駛的位置上,駕駛員熟練的發動汽車離開。

於晴沒有任何想為自己解釋的念頭,任憑自己的肺忍受著汽車尾氣帶來的“加餐”。周圍的隊友抱怨聲一片。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也許很長也可能很短,徐青林帶著一輛運輸他們來的車往這邊走,訓練結束,短短的幾個字意味著今天的一切結束,於晴木訥的跟著上車,周圍的隊友眼神中帶著關懷,有的不知道為什麽有些疏遠她,也許沒有一個人願意跟願意拿自己生命換歹徒生命的人在一起的,但在這個隊裏,陳風已經訓練的他們絕對不會放棄自己的隊友,唯一的女隊員們將於晴包圍在自己的小的圈子裏,現在她們覺不讓任何人傷害她。

討厭這份被人照顧的感覺,因為自己多少年沒有被別人照顧過,自己縱使相信自己很強,卻不知道強者也要休息。

“於晴,我們回來了。”劉坤扶著於晴的肩膀說,她的眼神裏充滿親切的詢問,於晴點點頭,下車。把隊友甩在身後。

於晴沒有請假,在這個基地本來是可以記過的。徐青林說話的時候不時的望著隊長的反應,他正看著於晴跳上基地的圍牆,出去。

陳風也看見於晴跳牆出去了,雖然基地的防衛很嚴格,那時對外人來說的,對於這幫天天拿越牆當娛樂的特種兵來說,這根本不算什麽。

“隊長,那個……那個今天的報告什麽時候交?”徐青林故意找話題岔開。可是他不像陳風那樣擅長言辭技巧,這樣的廢話等於白問。

陳風不說話。

徐青林也覺得自己的底子虛了,轉眼看著窗外已經空無一人的訓練場。

陳風轉身出去,走的時候還拿了車鑰匙,徐青林在後麵一勁的叫隊長人家愣是不回頭。

“這日子怎麽過啊!”徐青林狠狠的拍了下自己的腦袋,一屁股拍在沙發上。

於晴冒著被處分的後果躲開巡邏兵的視線和隊友的視線逃了出來,出來的時候還警覺的看了看周圍,確定沒有危險之後大步離開,不愧為優秀的偵察兵。

於晴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基地的巡邏範圍,這周圍全是山,到縣城必須坐車,於晴是想去那裏的。她搭乘一輛農民的拖拉機,上車的時候還小心翼翼的不讓軍裝沾上一絲汙垢。

老農很有意思的笑笑:“閨女,平時你們不都是有車的嗎?今天怎麽自己一個人出來了?”

於晴忽然間有些不知所措:“啊?我……我自己有點事……”

老農的臉上露著平實百姓的滿足和和善:“你們領導也是,有事也不能讓你自己一個人出來啊,況且天還這麽晚了。哎!”老農有些多餘的歎口氣。

絕大多數的情況下完全可以放心這裏的兵的,以一當十是不成問題的。

於晴也想趕緊岔開自己剛剛回來的自己極力想擺脫的思緒:“我們領導還是不錯的,為了我一個人派車不太好。”

老農若有所悟的點點頭:“我經常看見你們訓練,有時跑步有想偷懶的搭車我就順便捎上了,”忽然他覺得自己說漏了什麽,“我說閨女,你可千萬別告訴你們領導啊,訓練不容易啊!”

於晴也覺得好笑了,她搖搖頭。就此不再說話,看著路邊的景色慢慢的變暗。思緒飄到很遠的地方。

能重新來過嗎?自己也許不用背負這樣的使命的。

拖拉機停了,老農指了指前麵不願的地方說:“閨女,我隻能送你到這了,前麵的巴車就能到縣城了。”

於晴謝過老農,跳下車的時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軍裝,畢竟不能讓自己看著狼狽。等了幾分鍾公交車就來了。上去,坐下。於晴在想著自己的心事。

後麵一輛軍車緩緩的從漸暗的夜色中出來,慢慢的用一種看似無意的速度跟上。

已經很久沒有下來縣城了,這裏雖然沒有大城市的繁華和車水馬龍,也發展的符合潮流的步伐,路邊的小販熱情的叫賣著自己的東西,為的是讓自己身後的女人能有一件新衣服,也可能是為了孩子的一個新書包,日子雖然艱難,但也幸福。於晴看著這一切眼眶有些濕潤,完全沒有注意路人朝她這邊投過來的目光,那目光裏有羨慕,有疑惑,有的還有一些向往和不屑。

於晴茫然的走著,手裏拿著一束百合花,這與她那身軍裝有些格格不入倒也相對和諧。慢慢的周圍的人少了起來,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長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路,來到了她要找的地方。

估計沒有一個正常人敢在晚上來到公墓的,關鍵咱們的於晴不是一般人,看山的人一臉驚訝的看著一個穿軍裝的女兵拿著一束百合花往山上走去,本來快到了關門的時間,思來想去沒有上去阻止。估計這件事會讓他尋思很長一段時間。

慢慢的拾級而上,於晴的步子速度緩慢的像在放慢鏡頭,來到那個自己來過很多次的兩個墓碑麵前,上麵照片上的人還是依舊笑著,隻是已經無法觸摸眼前的人。如果隻是看的話,我們無法知道這裏麵躺著的兩個人和眼前的人是什麽關係,他們是於晴的父母。墓碑上的立碑人署名是:王天雨。

於晴把花放到上麵,清澈的眼神裏透著哀傷,周圍的氣氛仿佛也讓她感染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哀傷的氣氛。

爸爸,媽媽,請告訴我該如何走出去。我真的有些受不了了,我無法忘記那位母親的眼神,那時媽媽你曾經的眼神。我殺死他的時候他的眼神,很像我當時的眼神,他死的時候也一定有過和我類似的想法吧?於晴心裏默默的念著,看著碑上的照片,兩行清淚再也忍不住,慢慢的落下來,讓夜晚的涼風吹幹。

陳風的車“嘎”的一下停在目的周圍,他的樣子有些毛躁,下車的時候重重的摔上車門,引得安靜的夜色因為他這麽一個動作顯得突兀。

看管墓地的估計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麽蹊蹺的事,在晚上兩個著裝板正的兵一前一後的上山,前一個看似平淡。後一個像一個被惹毛了的豹子,健步衝上去,本來想上去阻止的,但是看看對方的體格後還是退下來,反正不在乎晚那麽一段時間。他拿著手電筒往山上照了照,確定沒有什麽異常之後回到自己的屋子裏聽收音機,不再管這件事。

在晚上的墓地裏找個人不是一件難事,陳風上去就發現了於晴,他找了個於晴絕對不會注意的角落,貓起來。

過了幾十分鍾,於晴慢慢的離開,也許意識到自己再不回去真的沒法回去了,這樣自己的隊友也會為自己擔心,她確定了一下時間,下山的時候腳步加快了一些。路過陳風身邊的時候根本沒注意到。

陳風在她走下去的時候出現在路燈下,他看了一眼於晴剛剛站的墓碑,也匆匆下山。

回到基地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十二點以後,隊員宿舍已經上鎖關門,於晴沒有打擾任何人,找了一個訓練館在外麵的排椅上將就著睡著了。陳風的車停在自己的辦公樓下麵,於晴還是翻牆進來的,執勤的士兵隻看見陳風的車開進基地,上前詢問一番之後便放行。

陳風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他的辦公室看不見訓練館,剛坐下馬上跳起來,宿舍已經鎖門了,走到門邊剛要擰開門把手的時候,手停住了,讓她一個人靜靜也好。

於晴是被一束手電筒的亮光照起來的,她有些艱難的掙開眼睛,兩個值勤兵把手電筒的管稍稍移開一點。

“那個分隊的?”其中一個問道。

於晴覺得腦袋有些疼,還是乖乖的回答:“對不起,我回宿舍的時候已經關門了。”

“請問你是那個分隊的?”執勤兵不依不饒。

“一分隊。”於晴乖乖的回答。

“你怎麽能在這個地方睡覺?”另一名執勤兵懷疑的看著她。

“我,熄燈的時候我沒注意。”

“我們之前經過這的時候沒發現有人,你怎麽回事?”

“我當時在別的地方訓練。”於晴馬上就要露餡了。

“你們隊長是陳風吧?”執勤兵問道。

於晴沒有回答,點點頭,知道自己是逃不過去了。

“送到警衛科那裏吧。”

“他們隊長剛剛回來,直接送到他那裏吧。是叫於晴吧?”執勤兵記下她軍裝上名片卡。

於晴今天決定以沉默抗爭到最後。站起身跟著執勤兵走。

來到陳風辦公室所在的辦公樓,老遠就看見陳風屋子裏的燈亮著。執勤兵敲開陳風門的時候,陳風正在盯著已經產生屏保的電腦發呆,看見執勤兵押著於晴進來眼中沒有多少驚訝之色。

“一隊長,”幹練的聲音伴隨著利索的敬禮,“這應該是您的隊員吧?”他讓開半個身子,方便陳風看的更清楚。

“是,她怎麽了?”陳風聲音平淡,簡單的看了於晴一眼,站起來。

“我們發現她在A區的訓練館前睡覺,原因還沒有弄清楚。”

“哦,我知道了,麻煩你們了。”陳風看著於晴詞不達意的說,於晴頭低的很低,還有往後麵退縮的感覺,如果不是因為穿著軍裝很難把她和軍人聯想到一起。

“陳隊長,這件事要上報大隊的,您看怎麽處理?”

“我會和大隊長解釋的,那個——你們能不能先緩一緩再報?拜托了。”陳風換上了於晴從來沒有見過的表情。讓她瞬間很驚訝。

兩個執勤兵從來沒見過向來鐵血孤膽的著名一分隊隊長會有這種表情,一時間自己反倒像是犯了錯誤一樣:“那個,那個,這個好說。不過還是要上報的,緩緩這個好說。”現在換做他們語無倫次了。

“謝謝,我後天會給你們滿意的答複。”陳風明顯的身子稍欠一下,嚇得執勤兵當時就找借口。

“陳隊長,您不用這麽客氣。那個,我們還要執勤,就不打擾了,再見!”兩人同時標準的敬禮,轉身走出辦公室。

出辦公室的兩人互相看看對方,又看看門牌,確定沒有進錯辦公室,一個反應慢的在另一個的錯愕的表情中被拖著走出辦公樓,這世道真是變了,兩人同時發出感慨。

於晴杵在辦公室裏,剛剛的睡覺讓她覺得很難過,現在頭還在疼。

陳風沒有理會她,把自己塞回椅子上,拿起手邊上的演習資料,“坐。”語調聽不出喜怒。

於晴坐下,還是沒有說話,陳風沒有看她,許久的沉默。

“回去吧,明天還要訓練。”陳風忽然蹦出一句。

於晴原本想著陳風要教訓她一頓的,沒想到就這樣放過她,於晴一時間沒有回過神,看著他。

陳風還是沒有看他,於晴嘴角嚅動了幾下,想說什麽。

“沒有什麽的話你先回去吧,以後再說。”陳風語氣還是平淡至極。

於晴站起身,利索的敬禮然後開門,關上門的時候回過頭說:“謝謝。”

陳風終於肯回頭看看她的隊員了,於晴沒有看見。關上門的時候陳風重重的歎了口氣,把電腦關上,電腦的屏保消失的時候他略有所思的看著關閉的資料。那時他電腦屏保下的東西,剛剛他一直在看著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