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於晴,錯了!”同組的老王身上冒著白煙一屁股坐在地上。剛才於晴一槍把他幹掉了。這也算是傷亡的一部分,老王隻能坐下當死人。

於晴回過神,看著被自己擊斃的老王,這是本周第二次犯錯了。

尖厲的哨音響起,徐青林上來:“於晴這是戰場,你在想什麽呢!”

大家看著愣神的於晴,這一點也不像他們以前認識的於晴,那個被稱為戰場獵虎的於晴。大家用關切的目光看著她,心裏都明白。

“於晴退出訓練。”陳風過來,摘下頭套,沒有責備的意思。

於晴敬禮,退出演習。

演習草草收場,陳風的心情不大好,別的中隊長跟他打招呼他也板著一張鐵皮臉應一聲,不知道情況的還以為自己是不是什麽地方得罪他了。

“你想怎麽辦?”徐青林問道。

“是我造成的,我收場。”陳風的話聽不出冷熱。

“這不是你的錯,就算是你要怎麽收場?”徐青林看幾眼二隊,他們正在比賽俯臥撐,一個兵在他的眼皮下趴在地上。

“你不用管了,這事我自己負責。”

徐青林有些氣結:“什麽話,你的事我能不管?除非我徐青林良心喂王八了。”

陳風開著車跑出基地,這些天他一直這樣。

今天天陰沉沉的,於晴請了假,實在沒有心思訓練了,她感覺自己要崩潰了。搬來想出去走走的,可是走上哪兒?外麵是自己一直想逃避的地方,如果有可能的話自己寧願一直生活在這裏,與世無爭。外麵是個大世界,是個無可奈何的大世界。

最終自己跑到了大家經常跑越野的山上,這裏暫時沒有人,她獨自坐在石頭上,看著山上空曠曠的景色,心中的委屈和隱忍終於再也壓製不住,淚水洶湧而出。一隊越野的士兵從不遠處跑過,沒有注意到這裏還有個人。

天色越來越暗,眼看著就要下雨了,山裏刮起風,這個季節山裏的風是很冷的,於晴隻穿著一件製式的套頭衫,任憑冷風嗖嗖的吹過,於晴什麽感覺也沒有,哭累了,連感覺也沒有了。

兩個巡邏過這的士兵注意她有一段時間了,一個士兵走向前:“戰友,馬上就要下雨了,你最好還是回去吧。”

另一個有些奇怪的看著她,一個女兵在山裏哭不常見。

“有什麽不舒服的和隊裏說說,要不要我通知你分隊的人上來?”

於晴抬頭,頭搖搖接著埋進臂彎裏。

那個兵還想說什麽,另一個兵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那個兵知道了什麽:“總之你最好回隊吧,馬上就下雨了。”兩人轉頭走開,山上又剩下於晴自己。

不到一刻鍾,瓢潑大雨就來了。

歐陽玲渾身滴答著水走進宿舍樓,今天的訓練感謝這場雨,要不徐青原定的餿主意能折騰死人。現在真懷念那幾天調整的日子,不想今天這樣下著雨還要訓練。她坐到椅子上,脫下鞋子到了一鞋坑的水,脫下沾滿同樣滴答水的外衣。

“玲玲,看見於晴了嗎?”高芸芸是衝進來的。

歐陽玲環顧宿舍,這才發現於晴不在床上。

“沒有啊,等會咱們看看她在不在綜合樓裏。”她擰擰外**的一地水。

高芸芸皺眉:“我覺得有點不太好。”

歐陽玲停下手中的活:“你是不是太累了?還是你也沒調整好?於晴那麽堅強,她會好好的。”

“總覺得不太對,”高芸芸略有所思的走出宿舍,回過頭想起,“把水拖了。”說完門口的一個拖把扔了過去,後者接過糊弄幾把。

歐陽玲嘴上這麽說是為了不讓芸芸擔心,她剛發現於晴不在宿舍也很奇怪。以最快的速度換上幹淨的衣服,頭還沒幹就抓把傘衝向綜合樓,如果於晴在基地肯定就在那裏了。拿著把傘在雨裏跑算得上是個技術活,路上把後勤的兵撞了個趔趄,回頭草草的說了聲對不起接著走,後勤的兵一個勁讚歎一隊就是拽,走路都用跑的。

整個隊活動室也沒找到,剛出樓梯口的時候遇見高芸芸和孫菲兩個人。

“怎麽這麽急?”高芸芸有點奇怪,看著她身上剛換上又弄濕的衣服。

“於晴不在這裏。”歐陽玲上氣不接下氣。

孫菲想想,說:“請假是允許外出的,她或許出去了呢!”

“也對。”歐陽玲歎口氣。一個高級軍官走過來一隊人敬禮,軍官多看了幾眼歐陽玲身上的濕衣服。

經過好幾個月的接觸大家都已經互相了解,這樣說隻是她們幾個互相安慰彼此罷了,孫菲也了解歐陽玲的馬虎,她覺得歐陽玲落了什麽重要的信息。

於晴在雨中的山裏不知坐了多久,等到自己覺得有些冷的時候她忽然想回去,也在同時她認清自己這是在逃避,“逃兵”這個詞讓她感到可恥。猛然間站起來,覺得頭有些重,但是不能在這裏,基地,一分隊才是她的家,她要回家。艱難抬起腳踩進被雨水泡的泥濘的山路,嘴上有了一絲笑意,朝著基地的方向走過去。

“現在還沒回來?”雨在到晚上七點的時候停了下了兩次了,現在比剛才小了些。但是外麵的溫度實在太低,陳風剛從迷彩越野上跳下來,手上的文件扔給一個隊員。

“有沒有看見她的?”陳風接著扔上車門。

“咱們大隊沒看見,剛派人去問執勤的了,基地正門沒看見她出去,問巡邏的那個還沒回來,別的隊暫時沒打聽,要不要報告上麵。那幾個妮子剛來鬧過,讓我給罵回去了。”徐青林跟在陳風旁邊。

“離家出走?我不相信她就這麽沒出息!”陳風回頭看看遠處的射擊場,“她會回來的,不用報告大隊。”

陳風剛走進辦公樓,外麵的大雨中出現一個人影,陳風猛地回頭,隱約判斷的那個身影,片刻他直覺告訴他就是於晴,於晴走路有些搖晃,身上濺滿泥點子,更讓陳風感到窩火的是她隻穿了一件單衣,今天他都穿的外套。他傘也沒打跑過去。

於晴隻覺得頭漲得厲害,抬腿都很費力,身上感覺冷冰冰的。終於走回自己隊了,她站在自己分隊的活動場上,任憑雨水澆灌下來。

“於晴!”熟悉的聲音帶著惱怒,陳風怒氣衝天。

於晴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中間或許和著淚水:“我出去了,現在回來了。”

“你怎麽弄成這個樣子!你真讓我失望。”陳風咬牙切齒的說。

於晴的心又一次跌倒低穀,雨水和淚水模糊她的視線。

“我知道丟你臉了。”於晴聲音低的聽不見。

“丟我臉,先看看你的臉還有多少吧!你那種意氣風發的風光哪去了?為了自己在乎的不顧任何東西的精神哪去了!”陳風渾身也濕透了。

於晴低下頭。

“我陳風他媽的看走眼了,選了一個經不住打擊的兵!”陳風喘著粗氣,瞪著於晴。

於晴更抬不起頭,這場雨把她長時間的壓抑全澆出來。

“覺得你是女人?戰場上看你是女人罪犯就饒過你嗎!你經曆過還不知道這些?戰場是由得你多愁善感的地方?”陳風忽然湊近些,“覺得這個隊不適合你,沒有給你發揮的空間?”

“沒有,隊長,我沒這麽想!”於晴抬起頭。

“我知道你沒這麽想,你想就在軍隊裏這樣,一輩子不出去,保護你一輩子。當自己的英雄夢,你太天真了,於晴,要我們是幹什麽的,就是為了上戰場!”陳風的聲音在雨裏也聽得格外清晰。

“你以為就你經曆過這麽殘酷的事?孫菲你知道吧,她當初在海軍陸戰時,看著自己的戰友死在麵前,她也經曆過,但是她走出來了!你們唯一的區別是你沒走出來!徐青林,第一次上戰場就擊斃三個罪犯,到大隊之後因出任務負傷六次,差點死在醫院裏,都過來了,還有更多的人,我說不完。你呢?什麽時候出來!”

於晴看著他,雨水讓陳風看不清於晴的眼神。

“軍人的職責你說過但想過沒有!我們都是從刀槍火海裏走出來的,在困難麵前就逃避,你就這點能耐?整天渾渾噩噩的混日子,養你們幹什麽!”

瘋狂的記憶湧上來,火焰,槍口,鮮血,這次於晴沒有躲避,是該同它們一決高下的時候了,看著它們從眼前掠過。不知過了多久,這些東西都逐漸散去,陳風的輪廓出現在麵前。

陳風沒有停下的意思:“你把東西看的太極端了,要麽黑要麽白,你否定的東西裏不能有肯定的。你看不得人質受苦,你也看不得母親的哀傷,但是這一切不是你造成的,你沒那麽大本事!你就是一個兵,執行好命令就可以了,你管不了那麽寬。再說一遍,你是軍人,你應該明白你的職責是什麽!”

於晴有些站不住了,陳風過去重重的踢了兩腳,讓她站穩。

“隊長,我錯了……”於晴有些泣不成聲。

“別跟我道歉!沒必要。我當初那麽考驗你你都能挺下來,現在你看看你自己,有什麽資格說你是軍人!”陳風指著她,讓她覺得在陳風麵前自己更渺小。

於晴站的直一些,因為她心中還有夢。

許久的沉默,隻有滂沱的雨聲澆灌著這個基地。

陳風忽然冷靜的看著她:“要麽你離開這裏,憑你現在還能找到一份好工作,要麽你轉身,回你的宿舍樓,你還是我的兵,但是我不想再看到你這幅熊樣!”

“隊長,我知道了。我放下,我是軍人,我會把我的責任放在第一!”於晴的聲音忽然響亮起來,與之前的萎靡大有差距。

陳風有些欣慰的看著她,許久,他臉上看見一絲笑:“好的,我等著你。記住,你是一分隊的一員,我們不拋棄你,但是你不要拋棄我們。”

於晴敬禮,幾十分鍾時間,或許是自己心中的情緒隨著這次大雨出來,或許是期待有人這樣罵一頓也好,於晴真的覺得舒服多了。

宿舍樓裏老早就伸著腦袋望著看,誰也沒見陳風發這麽大的火。等陳風走遠後,女兵齊刷刷的湧出來,歐陽玲和劉坤上去一個用雨衣一個用雨傘遮住於晴,把她扶進宿舍。

“你就會嚇人,我快讓你嚇出心髒病了。”歐陽玲打開空調,拿出幹毛巾遞給她。

高芸芸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別說了,劉坤和孫菲找來暖壺倒杯熱水遞給她。

於晴呆坐在椅子裏,臉上看不出喜怒,接過水杯。

四個人互相看一眼,劉坤輕歎一口氣,說:“我們走吧,讓她一個人靜靜。玲玲,照顧好她。”

歐陽玲接過孫菲遞過來的毛巾,點點頭。

高芸芸剛帶上門的時候,聽見歐陽玲的聲音:“喂,於晴!你怎麽了!”

於晴站起身想上床的時候忽然昏過去,歐陽玲扶住她。

“老天,這麽燙!”高芸芸門還沒關上回頭進來,試了一下額頭。

幾個人胡亂幫她換一套幹衣服並把她送到衛生隊。

軍醫檢查過之後大罵陳風不是東西,自己的隊員身心疲憊成這樣也不管,在他不明所以的大喊著要打報告給基地總長的時候,幾個知情的隊員攔下,送於晴過去的隊員們心裏雖不讚同但很是感激。

雷震霆看著手上的報告,陳風戳在他辦公桌前麵,活脫脫的軍姿立正。

“你我在私底下不用這樣吧?”雷震霆扔掉手上的報告。

陳風不說話。

“報告寫的不完全。”雷震霆指一下報告。

“報告,我已經寫的很清楚了。”陳風公事公辦的樣子。

“你就替你部下擔著吧!”

“沒有,都寫清楚了。”

“嘴硬是吧?第一那天我就跟在你們後麵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第二你們隊那個叫於晴的為什麽沒有清楚的執行任務沒有說明白,第三——”

“第三我為什麽包庇她的行為!”陳風“搶答”。

“你還知道啊。”雷震霆狠狠瞪他一眼,抽過桌上的煙盒點燃一根。

“她表現很優秀,這些都已經寫在報告裏了。是否考慮一下為她請功?”

“你別給我岔開話題,就說,那天究竟是怎麽回事,還有,我聽說她前幾天在外麵淋了幾乎一天的雨,回來後就發燒到現在也沒好。全部給我解釋清楚嘍!我挺忙的,你別老想著跟我耗時間。”雷震霆今天是不打算鬆口了。

陳風換了個稍微舒服一點的姿勢:“她看見那個孩子犯病,想帶他出來,結果罪犯不同意並且發生了爭執,在格鬥中她掐碎了罪犯的舌骨,在缺乏醫療設備的情況下,舌頭後翻堵住器官後翻死亡。後來在m點的時候,我們上去的時候沒有發現罪犯,罪犯被徐青林在窗戶處擊斃,但是我們沒想到在後麵還有一個罪犯上來,我們都不知道他從哪出來的,因為我們已經搜查了周圍的地方,估計是從武警的搜查範圍過來的,逃過了我們的網。”

“第二現場是於晴的後防衛吧?因為她認為後麵的危險已經解除,所以把注意力放在前麵,結果害自己差點丟了性命。”

陳風不說話此表示默認。

“這是多麽大的戰場失誤,你還覺得任務完美?我看是你這個隊長不想做了!”雷震霆不客氣的說。

“這是我的過失,不過她回來之後看起來還不是有很大的變化。”陳風說這話的時候都覺得想扇自己兩巴掌。

“回來之後表現怎麽樣?先別說別的。”雷震霆有些疑慮的問道,於晴回來後那天晚上自己把自己給澆病了這事他已經知道了。

“該訓練訓練,該吃飯吃飯,就是那天淋一場雨。憑她的性格,她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我們的同情,我的兵我了解,她是個把自己的痛苦藏得很深的人,因為她怕自己會影響別人。”答非所問。

“人現在怎麽樣?”

“表現的還是無懈可擊。”

“心理上的,最早心理組長說她不肯配合,你曾經告訴我她自己可以調節,但是她真的調節好了嗎!”雷震霆已經不知道是第幾遍質問了。

陳風不說話,是說不出話。

“你認為她能自己調節過來嗎?你就沒發現這幾天她的訓練狀況嗎?”雷震霆看著他,“你小子是不是想降級了!”

陳風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事情已經這樣了,隻能擔著了。

雷震霆掐滅煙頭,從左手邊的抽屜裏找出一封信,遞給陳風。

陳風看上麵的地址,是本軍區一個團的。

老雷,這個女兵性格上有些偏激,但是在戰鬥中是個好手,她把自己藏得很深,希望在你那裏有她更大的發展天地。署名是趙團長。

“我明白了。”把信還給他,陳風標準的敬禮。

雷震霆沒有看他,陳風離開。

今天的訓練格外不順心,自己不僅沒完成任務,還連累自己同組的人一起受罰,大家都沒有責怪她,這更增加了她的負罪感。自己現在拿起槍就有種不舒服的感覺,上次發神經她甚至扔掉了手中的槍。演習也頻頻出現失誤,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現在變了。

自己真的就這樣離開?

也好,不拖累自己的隊友。

隻想找個沒有人的地方,她撐不住了。不知多少次向隊長請假,徐青林點點頭表示準假。於晴加快步子,逃一樣的離開了操場。找到一處暫時沒有人的草坪坐下,舉起自己的雙手放到眼前,這雙手已經站滿了鮮血,最幹淨的聖水也洗不去上麵的血腥了。這幾天她還是擺脫不了噩夢,但是好點的是她能正麵麵對了。現在她不得不以劇烈的運動量讓自己忘了痛,昨天晚上半夜醒來做運動做了一個多小時。現在的於晴是個訓練狂,特種大隊的訓練量本來就很大,現在於晴又不知疲倦的加量,看著就吃不消。

周圍沒有人,整個訓練場空蕩蕩的,久違的清淨。她躺在草地上,有點冷,但是挺好。

“你這樣會感冒的。”一個黑影擋住了於晴。

於晴幾乎是跳起來的,王誌文穿著軍裝站在她側方,臉上帶著笑容。

“王隊長。”立正,她認出這是上次執行任務時的王誌文隊長,為了保證自己大隊的光輝形象,於晴本能的敬禮立正。

王誌文臉上的笑更濃一些:“不用這樣,這樣不是太生疏了嗎?”

其實也不怎麽熟。

“王隊長怎麽突然來這兒了?”

“上次的任務不是咱們一起執行的嗎?回來和你們隊有些地方溝通一下。”他揚了揚手上的文件袋。

提到上次的任務,於晴眼中露出些許憂鬱。

“怎麽?有什麽不高興的事嗎?”王誌文正好捕捉到她眼中閃過的憂鬱。

“沒有……怎麽會!”於晴忙打迷糊。

“是不是陳風又整你了?那小子就這樣,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整天就拿我們開心,不過你隊長人真的不錯。”王誌文回憶著。

“不是——他對我們挺好的,你們曾經在一起訓練過?”

王誌文點點頭,剛要說話,陳風的聲音傳過來:“誌文,你怎麽在這?”

他們一起轉頭,陳風從樓的拐角走過來。

“來你部隊看看不行啊?”王誌文是個不拘小節的幽默人。

“得了吧你,這話別讓我再聽到。沒有任務一年也見不到你幾次,大年還沒出呢!太陽老人家從北麵升起來了吧?現在你還有心思來我這看看,有什麽事來的吧?”

王誌文苦笑著衝於晴使了個眼色,於晴嘴角勉強扯出一個笑。

陳風看見王誌文手上的報告也就明白了,沒有再追問下去。“你倆怎麽在一塊?”陳風好奇的問道。

“我從後麵過來的時候正好認出來的。”他看著於晴,眼中露著幾分讚許之情。

“我以為你挖人挖到我這了。”陳風呼嚕一下短發。

“你就別惦記著我來挖人了,你再這麽惦記著我哪天真來挖倆,而且我還不讓你知道。”王誌文知道下一步陳風要做什麽,準備好後退的姿勢。

陳風果然“不負眾望”,上去要抓王誌文:“你小子甭惦記我這,我的兵可不是你說挖就能挖走的。”

於晴這次是真的覺得有些好笑了,使勁咬著腮幫子。

王誌文識趣的退步:“好了,不跟你杠了。順便看看你,我要走了。”

“留下來吃個飯唄!”

“改天,上麵任務緊,我還有事,再見!”王誌文拿檔案袋拍拍陳風的胸脯。

陳風知道拗不過他:“再見!”

王誌文背著身子揚了揚手,頭也沒回的大聲說:“世界千萬變化,但是誰也違背不了自己的心!”

於晴看著他上了一輛武警牌照的車子,關門的時候衝於晴意味深長的一笑。

“我老戰友,他沒在你麵前說我的壞話吧?”陳風有點弄不懂他走的時候留下的那句話。

“沒。”於晴微笑著搖搖頭,憑她剛剛的判斷,他倆的關係不一般。

一陣風吹來,把於晴眼中的濕潤吹回去。

陳風看著於晴,其實他從於晴退出訓練的時候就在樓上的辦公室看見她了。

“青林勸我不要再和你說,他覺得傷口需要時間恢複,但是我後來覺得必須和你說,來,我們坐下”,陳風撿了個地方坐下,於晴和他麵對麵坐下,“有的事必須發生,就像你經曆的一樣,痛是肯定會痛的,有的痛在過後,就像手術的麻藥過去一樣,但是不管是先痛還是後痛,隻有痛過才不會害怕。”

於晴看著他,仔細的聽著,和陳風這樣說話還是第一次。

“王誌文,就是剛跟你說話的,是我的隊友,原來還有一個弟兄是和我們倆是一起的,我們叫他成大老實,他總是挨我們倆的捉弄,”他抬起頭做了一個鬼臉,“每次他總是樂嗬嗬的一笑而過。其實我們心裏還是很喜歡他的,他是老兵。在一次伏擊一夥軍火販子的時候,我們倆新兵沒有經驗,眼看就要勝利的時候,我們從隱藏的地方直接站起來,手上的槍馬上就要成了裝飾。我們開著玩笑,想著回基地怎麽惡作劇,我們誰都沒注意還有一個罪犯隱藏在離我們不遠的草叢裏,很沉著,心理素質不亞於我們。”

“在他朝我們開槍的時候成大老實撲上來,那些子彈是防彈衣防不了的……”陳風說到這裏臉色凝重起來,“我們就看著他犧牲在我們懷裏。”

於晴沒有說話,或者說是她不知道說什麽好,在這種時候。

“於晴,我要跟你說對不起。那天我不應該讓你繼續參加任務,我太自私,隻想著人質不要受傷害,忽略你們的感受。那天看見你逃過那發子彈,我心裏真的害怕了,好像又看見那個成大老實。”

“我隻想著盡快把你們帶出來,成為真正的戰士,是我太心急了。”他抬頭看著於晴的眼睛,“聽了我這些,你還覺得我是個稱職的上司嗎?”

於晴有些不知所措:“隊長,那些是在所難免的。”

陳風笑笑,故意拔著周圍的草:“你也知道這些是在所難免的,現在你介意的就是這些再說難免的。你殺了人,沒錯,但是你救了至少九個家庭,如果你我都不管,都太太平平的在自己部隊訓練吃飯睡覺,不管他們,那麽就不知有多少人還要受害。我們肩上扛的是和平,是使命。這就是我在一直教你們的東西。你、我、徐青林或者劉坤歐陽玲她們,還有更多的士兵,都是集體的一部分,扔了你們集體也就沒有了,所以我不想失去你們任何一個人,傷後需要時間恢複,但是也需要藥來治療,這樣才會好的快。”

“隊長,可是……”於晴眼中流出淚,“我一直過不了這個坎,看見那白發蒼蒼的母親,我真的……”又想起那天坐車離開的時候一個白發蒼蒼的母親撲在蓋著白布的屍體上的樣子。

“你的治療劑。”陳風變戲法似的的從身上掏出一個mp3。

“聽過之後你可能會好受點。”

於晴接過,插上耳機打開。

“阿姨,謝謝你。我將來也要像你一樣帥!”是個小女孩的聲音,聽起來討人喜歡。

接著是一個小男孩的聲音“阿姨,你怎麽不和我們說再見就走啊?爸爸以前告訴我這樣沒有禮貌哦,阿姨羞羞。”

“你打他的姿勢太好看了,教我好嗎,阿姨。”

“謝謝阿姨——”

……不知聽了多少孩子的聲音,他們就是她救的那些孩子,天真稚氣的聲音聽得出來他們對她的感謝和羨慕。於晴已經聲淚俱下。

聲音沒有停止,下麵的是家長的感謝聲,有爸爸媽媽的,有爺爺奶奶的,他們有的都激動的泣不成聲了。最後的錄音她格外注意“孩子,我老婆子不怨你,我這混蛋兒子不爭氣,你殺了他應該,想開一點孩子,我們這些老百姓要你們保護啊,不要責怪自己,聽話啊——”

“這是?”於晴擦了一把眼淚。

“是你看見的那個老太太的,就是那個罪犯的母親。她也恨她兒子不爭氣,我們殺了他兒子,他說應該,早就應該讓國家來治他了。她沒有責怪任何人。”

於晴摘下耳機,陳風臉上浮起笑容:“這是那些獲救者執法組織送給你的,他們說看清臉的隻有你,你是個堅強的姑娘。我不相信這樣就可以把你打倒。剛剛王誌文走的時候那句話是我們之間經常開玩笑的一句話,最後卻成了改變我們命運的一句話。

“你曾經為了友誼不計後果大打出手,我希望你現在為了你的心回來。”陳風鼓勵的看著她。

於晴心裏明白了,她點點頭。

“不要在乎別人說什麽,你背叛不了自己的心。你想做的,就一定能做到。”陳風站起來,“好了,我要回辦公室去幹活了,大隊長給我的報告還沒寫。”

陳風回頭大步流星離開。

其實mp3不是家長給的,錄音是陳風按照手上僅有的信息挨家求的,有的人也不肯配合,因為畢竟那個對於這樣的問題有人覺得見不得人,中間也就少了一些,但是大部分人還是配合的。這讓陳風免去了很多麻煩,就這些也把他累死了,前段日子除了訓練之外他幾乎就在公路上過的。當然這些於晴不知道。

於晴感激的看著陳風走遠的身影,看著手中的mp3,臉上浮現出好似好幾個世紀也沒有的笑容。一切,真的可以就這麽放開,隻是我們有的時候沒有在意而已。天上飛過一群鴿子,不知是在朝哪家的主人飛去。

市中心的馬路上,一輛武警牌照的越野車慢慢的停在路邊,周圍的路人匆匆走過,沒有多少人為之側目,幾個頑皮的孩子在不遠玩耍,偶爾傳來家長憐愛的嗬斥。

“好的,這個隊員不錯,我想就是她了。還請那個麻煩您好好處理一下。”車裏的人嘴角慢慢露出滿意的微笑,合上電話。

辦公室裏,雷震霆慢慢的放下電話,若有所思的看著電腦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