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穆紅勇死亡的地點在市第一醫院往西的第二個紅綠燈附近,那是一個路口,雖然時間還早,但旁邊的街心公園裏已經開了鍋,站在樹叢裏吊嗓子的,拉著二胡唱京戲的,還有一大群跟著錄音機裏的《愛情買賣》跳舞的,把一地晨光打碎得活像蛤蟆**季節的池塘。

下了車,蕾蓉順著人行道往前走,在一棵粗大的槐樹前停下了腳步。應該就是這棵樹吧,樹幹的中腰位置,一大塊傷痕像銀屑病人的皮膚一樣**著。

一時間,蕾蓉有點手足無措,接下來該幹什麽?就算是能耐再大的法醫,在沒有傷者、屍體或者殘骸的地方,也不可能施展手腳,畢竟自己不是劉思緲啊,再說這裏肯定被現場調查人員勘查過了,別指望找到什麽有價值的東西了。

想是這麽想,但她還是蹲下身,仔細把那棵樹,以及樹周圍的土地看了一遍,除了一排列隊晨練的螞蟻,什麽也沒發現。她不由得歎了口氣,站起身來的時候,發現不遠處,一個穿著橘紅色馬甲的清潔工正在呆呆地看著自己,晦暗的麵孔仿佛夢遊的人。

她微笑著朝那清潔工點了點頭。

清潔工麵無表情,低下頭接著揮舞她的掃帚。

蕾蓉突然想起,穆紅勇猝死的那個時間段,與現在相仿,那麽這個清潔工有沒有可能看到什麽呢?

於是她走了上去:“您好,前幾天在這裏發生了一起事故,一個出租車司機開車撞在那棵樹上,人死了,你知道嗎?”

清潔工看了看她,從聲音到眼神都像蒙了一層白翳:“幹啥呢?”

“我是問你在不在場,有沒有看到當時的情景。”蕾蓉說。

“我不在場,我在馬路那邊呢。”清潔工指了指馬路對麵,很顯然她對“在場”這個詞理解得有些狹隘了,“我聽見砰的一聲響,車就撞樹上了,一會兒就看見前蓋子開始冒煙,又過了一會兒有個人從車上跳下來,穿過街心公園走了。”

“那個人長什麽樣子呢?”

“那我可沒看見。”清潔工搖搖頭說,“他衣領子立得老高的,走得特別快,一眨眼就不見了。”

清潔工說的,大概就是坐在後排的那個乘客吧,他在撞車之後,為什麽匆匆離去呢?

蕾蓉剛剛開始思考,清潔工就說:“你是個記者吧?”

為了避免麻煩,蕾蓉點了點頭。

“那我告訴你,別再管這個事兒了,這事兒怪得很呢。”清潔工突然放低了聲音,目光躲躲閃閃的。

蕾蓉從口袋裏拿出錢包,抽出一張百元鈔票塞給清潔工:“您拿去買早點吃吧。”

清潔工接過來,很珍惜地疊好,放進馬甲的內兜,然後湊近了一點說:“這事兒,先前警察來調查,記者來采訪的時候,我都沒和他們講,因為那時我不知道,事情過去兩天,我在市第一醫院門口打掃衛生時,聽賣早點的何小慶說,那司機是被人活活咒死的!”

“被人咒死的?”蕾蓉做過無數的屍檢,從來沒檢測過一具被“咒死”的屍體,所以有點啼笑皆非。

“你不信是吧?我知道你肯定不信,就連我也不信呢。”清潔工說,“可是何小慶跟我發誓他說的是真的。他說有個小夥子在他的攤子上買了個雞蛋灌餅,然後過馬路,在路中間差點被那輛出租車撞上,司機搖下車窗就罵街,那小夥子長了一張煞白煞白的臉,咒那司機說‘我看你活不過今天早晨’,結果那司機真的就出事了,何小慶說:那個小夥子說不定是陰間來的判官呢,要不咋能斷人生死這麽準確呢?聽得我汗毛都豎起來了……”

蕾蓉怔住了,清潔工看她臉色十分難看,轉身要走,卻被她一把拉住:“那個何小慶,在哪裏賣早點?”

“市第一醫院門口,就那麽一個早點攤。”清潔工說完,忙不迭地溜掉了。

蕾蓉慢慢地走到醫院門口,見到早點攤的前麵排起了長隊,一個大漢把麵團抻成一條條放在油鍋裏滋啦滋啦地炸著,旁邊應該是他老婆,一邊收錢一邊用竹夾子把油條放進塑料袋裏遞給顧客。

蕾蓉走上前去直接問那個大漢:“何小慶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