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峰回路轉

第十七章 峰回路轉

村口外小橋邊。有一道溪水從小橋下流過,這道溪逢到旱季是幹涸的,這裏就是一大片溪灘,因為在小橋的位置下,有一個很深的水潭,以前曾有生人在過溪涉水時誤入水潭喪了命,村裏人就再也不敢在此過溪了,可是,這條路又是出村進縣城最近的路,於是,村裏人就籌資建了這座小橋,過溪再也不用涉水了。可是,這座橋建成後,卻有好幾個想不開的人在此尋過自盡,鄉下人好迷信,說是那個淹死的冤鬼來找替身了。所以,到了夜間,就沒有人敢來小橋了。前天一場秋雨,小溪變成了大溪,溪水嘩嘩地流淌著。

周鳳在橋上已經徘徊了好久了。她已經筋疲力盡了,眼淚洗不盡她的憂傷和憤恨。她曾滿懷信心,可是,她的夢一個個被擊碎。她不知道她究竟錯在哪裏?天哪,你的公理在哪裏?難道你真的不想給我一條路嗎?就算你容不下我,難道也容不下之慶嗎?是因為他娶了我嗎?我的罪真有這麽重嗎?但願我的死能洗去我的罪,能解脫之慶的痛苦,那麽,我雖死無憾了!爸,媽,你們本不該生我,女兒要走了,來不及向你們告別了!你們不要怪我,我真的無路可走了,來世再來向你們贖罪吧!之慶,是我害了你,你不會怪我吧?今生今世我報答不了你對我的一片真情了。隻是從今後,一個冤屈的靈魂將永遠永遠地等待你!

周鳳醒來的時候,她躺在麗珠的懷裏。

周鳳:“麗珠姐,”周鳳話語未出,雙淚已流了滿麵。她哽咽著,再無話可說。

麗珠:“又來了。就你眼淚多!你這樣,之慶來了,你叫他怎麽活下去?人生事不如意本十**,都像你這樣,這世道還不亂了套了!你走了,算是解脫了,你叫你的親人怎麽跟別人回話?還有那麽多學生和關心你的人怎麽辦?真是,糊塗透頂了!以後可再也不能做這樣的傻事了!”

周鳳無力地點點頭。

原來,吳臘料到以陳嬌和周鳳的關係,她肯定會把這件事告訴周鳳。當天晚上,他來到吳茗家,剛到茶場宿舍門口,隻見陳嬌匆匆出門而去,吳臘隨即尾隨陳嬌而去。其實,吳臘今晚來吳茗家,本是沒打算跟蹤陳嬌的,白天,吳茗一番話,讓吳臘對弟弟有了新的認識,弟弟長大了,不再是那個唯唯諾諾的小男孩了,他不但在學識上遠遠超過了吳臘的想象,而且,他還會很得體地為人處世了,吳臘知道再不能小看這個弟弟了。所以,他很自然地想來跟他聊聊,到底是骨肉同胞嘛。看陳嬌匆匆而去,他覺得有點蹊蹺,所以,他臨時改變了主意跟隨陳嬌去了。

陳嬌進了周鳳家。

吳臘繞到周鳳家後院,想要掩在板壁上偷聽,可是,她們倆卻站在後院聊天了。吳臘隻能遠遠地看著。吳臘暗暗想道:想不到她連明天都等不到,這兩人的關係比我想象的還要好呢!且看周鳳如何對付?

一會兒,陳嬌走了。沒多久,周鳳也從家裏出來了。吳臘知道她肯定是要到麗珠家裏去的。吳臘等陳嬌稍稍走遠了一點,就馬上小跑步出了村口,躲到了寺堂東邊水井旁的一棵老銀杏樹的後邊,白天這裏是躲不住的,可是今天晚上行,月亮在雲層後邊撒下淡淡的影子,空蕩蕩的水井台黑蒙蒙的,周鳳根本看不見他的。他蹲在樹後,靜靜地等待周鳳。雖然,從三裏灣出村有幾條路,可是從三裏灣到麗珠家隻有這一條小路最近,還有一條路可走,但是那裏是一片溪攤,如果是旱季,溪攤是可以通過的,但前幾天下了一場秋雨,溪水漲得很滿,根本過不了人。何況,大家都說那裏會鬧鬼,周鳳怎麽敢到那裏去呢?在這裏等周鳳的到來是十拿九穩能等到的。可吳臘在銀杏樹後等了許久還沒見到周鳳到來。

怎麽回事?明明看見周鳳從家裏出來了麽,難道她改變主意回去了?吳臘悄悄地潛回到周鳳家,周鳳家沒有燈!他輕輕地摸到門邊,用手摸了摸,不對,門上掛著鎖!咦,她到哪兒去了呢?吳臘一路小跑到了麗珠家。麗珠開的門。

吳臘:“麗珠姐,周鳳沒來過嗎?”

麗珠:“沒有啊?怎麽啦?”

吳臘沒開腔。

麗珠:“到底怎麽啦?你又怎麽她啦?”

吳臘:“沒有啊,隻是我看到陳嬌到她家去了,陳嬌走後她也出來了,我以為她來找你了,我就……”

麗珠:“你怎麽可以這樣,你這樣纏住她不放幹嗎?”

吳臘:“我怎麽纏住她了?”

麗珠:“那你跟蹤她幹嗎?”

吳臘:“我沒跟蹤她!”

麗珠:“那她去哪兒啦?”

吳臘:“所以嘛,我要是跟蹤了,還用到這兒來找人嗎?”

麗珠:“就算你沒跟蹤,可你找她幹嗎?我再跟你說一遍:她現在是袁之慶的老婆,你這樣老跟著她,影響不好。”

吳臘:“我也再跟你說一遍:我真的沒跟著她!可她現在人沒了!”

麗珠:“黑咕隆咚的,她不在家裏能去那兒?”

吳臘:“她不在家。”

麗珠:“你怎麽知道?”

吳臘:“我去過她家。”

麗珠:“這不就是了,還說沒跟著她。”

吳臘:“我是路過那裏,看到陳嬌去她家了。”

麗珠:“你那麽巧,早不路過,遲不路過,偏偏今天路過?”

吳臘:“今天怎麽啦?”

麗珠:“你說怎麽啦?”

麗珠突然停了下來,她想起了什麽:“不對,吳臘,快回去看看!要出事了!”

吳臘一楞,馬上反應過來了:“走,快走!”

兩人一路小跑,到了周鳳家,一看,門還鎖著。

吳臘:“麗珠姐,你到陳嬌家看看,我再到那邊看看。”

麗珠:“好。”說完,麗珠馬上朝陳嬌家跑去了。

吳臘轉身就往村口外的溪灘跑去,他一邊跑一邊想:今天真是老道失算了,先是他以為陳嬌明天才會來找周鳳的,可是她今天晚上就來了;再是他算準周鳳會去找麗珠的,可奇怪的是她居然沒有去找麗珠。

這回他有點糊塗了,他不知道周鳳到哪裏去了?也不知道陳嬌跟她講了些什麽?今天袁之慶被批鬥時,她也沒有什麽特別反常的表現,吳臘明明看見她含著眼淚朝袁之慶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擦去了眼淚轉身走出了****。難道陳嬌沒有告訴她袁之慶會被判重刑嗎?她幹嗎不去找麗珠商量呢?

吳臘知道周鳳膽子小,不敢在這個時候到村口小橋去的。想著,想著,他放慢了步子,後來,他幹脆不跑了,隻是機械地朝前走,腦子裏一邊仍然在想著周鳳,他喜歡周鳳,固然因為她的美,但是他更喜歡她那小鳥依人的嬌氣和毫無心計的純情,這樣的女人弄來當老婆,那你這一輩子也不用擔心會有什麽麻煩了,她會熨熨貼貼地在家相夫教子,她會和和睦睦的處好鄰裏關係,她更會溫溫順順地伺候好白天的你和晚上的你……越想,吳臘越舍不得周鳳,哪怕她已是別人的老婆,他也不在乎,隻要她肯回心轉意!可是今天,這隻純情的小鳥飛到哪兒去了呢?——天哪,該不會陳嬌告訴她袁之慶會被判重刑而她想不開了吧?不會吧?哎呀,最近,她遇到的事太多了,難道她被壓跨了嗎?哎喲,我真不該再去敲她這一下,隻要把袁之慶解決了不就完了?何苦去嚇她呢?我真是心太急了!錯了,錯了!周鳳,你可別想不開啊!想到這裏,吳臘再也不渡方步了,他撒開腿又跑了起來,不一會兒,他就到了三裏灣的村口。

慢!先看一看,她在不在那裏?可不能讓她看見了!吳臘又放慢了腳步,他停了下來,躲到了路邊的陰影中,朝橋上看去,不看不打緊,這一看,著實讓吳臘嚇了一大跳,周鳳從橋的那頭慢慢地走了過來,她爬上了小橋,縱身朝著深潭的方向跳了下去!不好,她****了!吳臘楞了一下,怎麽辦?救人要緊!吳臘趕緊跑了過去,他趴在小橋欄杆上往橋下看,想找到周鳳,可是,天太黑,他看不清,不行,不能再等了,吳臘一腳跨過欄杆跳了下去。

卻說周鳳最近那麽多事接二連三地向她壓過來,她早已心力交瘁,加上她在橋上走來走去,走了很久,哭了很久,也已筋疲力盡了。跳入水中後,喝了幾口水就她漸漸失去了知覺。吳臘在水中摸索了好久也沒摸到,他隻好先浮上來吸口氣。當他浮上水麵時,他突然看到前麵不遠處的水麵上好象冒出幾個水泡,他屏住氣盯住那個方向看了一會兒,水麵上一點沒有動靜,難道我看錯了?不行,再等等,水麵上還是沒有動靜,吳臘決定潛過去看看,正當他剛要潛下去的時候,那個地方又冒出了幾個水泡!

吳臘一聲:“周鳳,我來了!”馬上潛入了水中。不一會兒,吳臘托著昏迷的周鳳浮出了水麵。

這時,陳嬌和麗珠趕到了。她們看到吳臘把周鳳從水中托了上來,陳嬌和麗珠兩人相對一望,重重地籲了一口氣。

又是縣城城東那間民房,桌上還是是一盤豬耳朵、一盤油汆花生米、一盤豬肚還有一盤和菜,屋主人瑞芳端進來一盤炒粉幹,放下兩個酒杯,朝吳臘嫣然一笑,識趣地出去了。

吳臘:“福成哥,找我什麽事啊?”

福成:“吳臘,好消息,你的那個朋友有希望了!”

吳臘隻覺得心口“咯噔”一下,一種極度失望的感覺突然襲向他的心頭。他臉色都變了。

福成:“怎麽啦,吳臘弟?”

吳臘連忙做出笑臉:“不不不,沒什麽,這兩天感冒了,頭有點暈,沒關係的。怎麽,你說我托你的事有眉目了?那真是太好了!改日我可要好好謝謝你!告訴我,事情到底咋樣了?”

福成:“你不知道,這個袁之慶來頭可大了!”

吳臘一驚:“什麽?他有什麽來頭?”

福成:“你不知道,前天,省公安廳來了個什麽處長點名要見袁之慶。那個袁之慶去了半天,不知嘀咕了些什麽。昨天,就聽說省裏來電話了,要這裏放人。”

吳臘:“是嗎?還有這樣的事?”

福成:“當然,我還騙你不成,聽說這次抓的人裏邊,有個郝局長,那老家夥是個老革命,省裏、市裏甚至中央都有他的老戰友,這次是省公安廳插手了,不放不行了!你放心去報個信,不出三天,保管回家!”

吳臘很高興:“那真是太好了!謝謝你了!福成哥。這個給你買瓶酒喝。改天,我再請你!”吳臘塞給福成五塊錢。就走了。

吳臘辭別福成出來,又去了前麵小店,給了那個瑞芳五塊錢。

吳臘:“不用找了。”

瑞芳:“喲,是吳臘哥啊,不用了!別太客氣了。”

吳臘:“喲,連我名字都記得了啊。”

瑞芳挑逗地一笑:“我聽福成哥說了,你是個爺們,怪不得出手這麽大方!”

吳臘還很少聽到年輕女子這麽誇他,禁不住有點飄飄然了:“說那裏話呢!一點小意思罷了。以後還免不了還會麻煩你呢!”

瑞芳:“喲,請還請你不來呢!說什麽麻煩呢!”

吳臘:“你喜歡就好!會來的。”說完就走了。

瑞芳:“走好啊,有空一定來啊。”

中心小學門外,吳臘和麗珠在說話。

麗珠:“真的!你別編造了鬼話來騙我!”

吳臘:“我騙你幹嗎?你說說看,我什麽時候騙過你了!我可是把你當作姐姐來看待的啊!麗珠姐。”

麗珠:“行行,打住,打住!你說三天?”

吳臘:“對,三天!沒錯。你不是叫我幫幫她,幫她把之慶弄出來嗎?這會兒怎麽不信了呢?”

麗珠:“信是信,可是,你那點花花腸子讓人不放心!我可告訴你,周鳳那麽一個苦人兒可再經不得你折騰了!你再像上次那樣弄一回,可真要把她的命給送了。”

吳臘:“看你說的,得了理還不讓人了!麗珠姐,我還敢嗎?”

麗珠:“但願如此。”

星期天下午,周鳳坐在稻坦看書,看著看著,她放下了書,稻坦裏一群雞在嘰嘰咕咕著尋食,把個垃圾堆翻得更加亂七八糟,偶爾,一隻公雞跳到母雞背上**,完了,又咯咯咯咯地往別處去了。成群的麻雀也唧唧喳喳地趕來趕去,有幾隻還停到了她的腳邊,在一起嘰嘰嘰嘰地竊竊私語。她想起了之慶,想到他還在獄中,不知他們打不打他,這個理想主義的書呆子,一味隻知道摯著地追求他的夢,放棄了多少機會!他和她結婚不到三個月,災禍就降到了他的身上,難道真是她給他帶來了厄運嗎?

突然吳臘出現在她的身邊。

吳臘:“周鳳,我知道我錯了,你就嫁給我吧,我會對你好的,我保證!”

周鳳:“放你的狗屁!你這個畜生!你還有臉說這個話,你就是這樣對我好的嗎?流氓!”

吳臘:“不要講得這麽難聽麽,你我畢竟已經有過肌膚之親了嘛。”

周鳳:“畜生!你這個畜生!你害我不死,還想霸占我,你做夢!”

吳臘:“我真的做夢都想著你,你不知道,我是真心愛你的,周鳳。”

周鳳:“你讓我恥辱地活在這個世界上,這個仇恨我是一輩子也忘不掉的!”

吳臘:“我知道你還想著袁之慶,我看呀,除非他死了你才會回心轉意。”

周鳳:“我回心轉意?你休想!”

吳臘突然抱住了周鳳,想要親嘴。

周鳳用力掙紮,可是,她哪是他的對手,吳臘親住了她:“周鳳,你真的想死我了!為了你,我可以去死!”

周鳳往左右看看,想找個東西作為支撐,好掙開吳臘的猥褻,突然,她看到桌子邊上有一把剪刀,她悄悄地伸過手去,抓住了剪刀,用力朝他脖子戳了過去……

隻聽得吳臘叫了聲:“周鳳,你好狠心哪!”就倒了下去,血從他脖子流出來,淌了一地。周鳳重重地籲了一口氣,心中一陣快意也隨著籲了出去。

周鳳渾身一陣顫栗,她往周圍看看,哪有什麽吳臘!這是她昨天晚上作的夢!這樣的夢,她不知做了多少遍了!她知道,她與他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那是你死我活的!這輩子,她是忘不了的!

周鳳歎了一口氣,站了起來。遠處的山峰在雲霧的籠罩下忽隱忽現,天灰蒙蒙的,忽然一陣風刮來,一大片烏雲從遠處滾滾而來,山,看不見了。烏雲下一片模模糊糊的灰色,仔細看時,卻又像有一層簾子,風卷處簾子掀起,周鳳知道,那是暴雨來了,這是她來到鄉下後才學會的看雨的法子,要是往日在田裏,大家就連忙拿起傢什趕緊往家跑,躲雨去了。這會兒,她站在遠處,倒是可以好好看看這雨是怎麽下來的了。雨隨著雲往前移動著,稻坦裏風卷起稻草、碎石子、穀末子漫天飛揚,轉眼黃豆大的雨點就“啪嗒、啪嗒”大聲地敲了過來。周鳳把椅子端到了廊簷下,雙手按在椅靠上,站在廊簷下看雨。聽著那“啪嗒啪嗒”的雨聲。看著看著,聽著聽著,一股莫名的惆悵襲上了心頭,淚水無端地湧出了眼眶。蕭瑟落寞的秋天啊,你給相思的人,添了多少憂傷啊!怪不得古人說:“拆開愁字,秋心是也!”

忽然,一個人從雨中衝了進來。

周鳳嚇了一跳,她以為又是吳臘來了。她順手抓住椅子,把它舉了起來,使勁砸了過去……

那個人伸出有力的手擋住了砸過來的椅子:“周鳳,是我,袁之慶!”

周鳳吃驚地看著袁之慶,舉著椅子的手慢慢地垂了下來。半晌沒反應過來。

袁之慶:“周鳳,我嚇著你了?”他抱住慢慢癱軟下去的周鳳:“周鳳,醒醒,周鳳!周鳳!”

周鳳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仔細打量著袁之慶。

周鳳一聲“之慶哥!”就“哇”地哭開了。

袁之慶:“周鳳,不哭了,不哭了。我再也不走了!”說完,摟住周鳳忍不住淌下淚來。

周鳳突然使勁“啪”地一下,打了自己一個耳光。

袁之慶:“幹嗎?周鳳。”

周鳳嫣然一笑:“我看看是不是真的。之慶哥,你掐我一下看,疼不疼?”

袁之慶扭了一下她的胳膊,她疼得打了一個顫。

袁之慶:“看,弄疼了吧。”

周鳳:“不疼,之慶哥,不會再走了吧?”

袁之慶緊緊地抱住了周鳳,臉貼在她臉上,在她的耳邊輕輕地:“寶貝,我再也不離開你了!”

周鳳忍不住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