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抱緊
87 抱緊
萬千燈火下是魑魅魍魎的各色嘴臉。
或是山精妖怪,或是鬼魅精靈。
而臨架於這樣一座陰冷的宮宇的人,卻是一身白袍翩翩,仙姿卓絕。
以一敵十,他不怕。以一敵百,也輕鬆的很,但是看如今的情形,若想帶失了憶的清芷走,就要以一敵眾。
暫且不論大瑾宮外潛伏的魔兵,就論此時的這個“眾”也絕不下一千!
瀾滄上仙暗暗地呼了口氣,斂了神色,一揮龍吟,嘯九天的氣勢端得很足。
江沅雙眉簇成了幾道川,眼神也流露出極度的不耐煩。
而被聲音驚動的拓凝也不禁蹙起了眉頭,眼神卻是一片茫然。
“他是誰?”拓凝有些不耐,先是燕語落搗亂,此時又來了個不速之客,這個親看來卻是成不了了。
江沅眼光黑沉,一字一頓地道:“殺你雙親的仇人!”
江沅心中沉沉穩穩,仿佛一切都是真。
話聲一落,拓凝雙目立即綻放光華,那光華凜冽的很,投向四處都是懾人的寒冷:“我要報仇!”
江沅邪魅的一笑:“正是時機!”
話聲落,推杯換盞的一眾妖魔皆拿出了趁手的武器,將來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魔尊江沅一襲耀目的紅衣臨架於半空,隨身不離他的鬥篷此時也似黑網一般張牙舞爪的張開。
他冷冽一笑。道:“你是來送死的!”
瀾滄上仙看向堂內穿著大紅喜服的女子,聲音穩穩的落到江沅的耳朵裏:“我是來接她走的!”
江沅繼續冷笑:“你能接她去哪裏?又尋一處僻靜的山穀將她藏起來?讓她生生世世都與你過不見天日的日子?”
江沅的聲音似魔咒,一下一下正中瀾滄上仙的心懷。
“你給不了他什麽!”江沅最後奮力一擊。微微揚了下巴,儼然森林之獸劃地為王。
瀾滄上仙神色無異,看不出波瀾,可內力卻如驚濤駭浪,洶湧翻複。
他腦海中滾過一句句滾燙的言語,最後卻還是淡淡地張口道:“我要帶她走!”
江沅身上的大紅喜袍如同紅日一般懸掛在半空之中,就快要灼傷人的眼球。
瀾滄上仙愁眉不展。卻也不先出招。
明月當空投下清冷的銀輝,江沅眨眨眼。不願再多說廢話,而是抽出一截閃著幽幽紅光的長鞭:“要麽走,要麽死!你選!”
江沅狂傲不羈,瀾滄上仙卻呆若木雞。
他看著江沅手中揮舞的長鞭。心神有些恍惚:“龍骨鞭?”
江沅提了提唇角:“拓凝本想毀了它,我見是個神器,便留了下來,怎麽,是你的?”
江沅一席話是明知故問,瀾滄上仙也懶得答話,隻是胸膛似撞擊,一陣陣的疼,卻偏偏風度翩翩的一笑。隨意一揮袖,那龍骨鞭就落回了瀾滄上仙的手裏。
江沅饒有興趣的看著白衣仙者,挑釁地道:“拿回去也好。反正她不會再要!”
瀾滄上仙將龍骨鞭收回袖子裏,再抬眼時,一股猛烈的氣波將江沅震出了數丈遠:“不跟你廢話!”
話聲一落,劍影奔伐而出,裹著駭人的龍吟聲,朝地麵卷去。
瀾滄上仙想速戰速決。於是用了十成功力。
江沅一看,立即置下鎖仙陣。隻見許多古藤拔地而起直衝青天,藤上密密麻麻長著詭秘的倒刺,將瀾滄上仙牢牢圍住。
瀾滄上仙輕輕一笑:“就憑這個?”
話聲一落,龍吟劍已然斬斷一大半古藤。
白衣身影敏捷一左一右的下落,很快便逼近了紅燭灼灼的喜堂,大瑾宮啟承宮的院門。
江沅見狀飛速追上去,幻出一把金邊巨斧,雙眼露出層層殺意,悶頭俯衝。
瀾滄上仙受到江沅的牽絆,回身過了幾招,又輕易的擺脫其束縛,直逼內堂孑然而立的女子。
江沅低吼一聲,院落中等候命令的誅魔皆齊齊牽製住瀾滄上仙。
一時間,瀾滄上仙抽身不得,應對漸漸吃力了起來。
以一敵眾本就不是什麽輕鬆的事,何況能參加魔尊喜宴的眾妖魔也都不是等閑之輩,所以仙者每招都格外受限,束手束腳,被困在中庭動彈不得。
刀劍起落間,卻見江沅並不執著糾結於他,而是徑直到了內堂,拉起女子的雙手在說著什麽。
瀾滄上仙心焦,生怕清芷又被江沅蠱惑,失了救她的機會。
於是加快了手中的招數,將每一次的行氣都逼至極致。
打的正酣時,從內堂卻傳來一陣隱忍慍怒的吼聲。
“住手!”
瀾滄上仙認出,那是江沅的聲音。
妖魔得令,再不妄動,而是憤憤地剜過一眼白衣仙者,再默默的將同伴的石首收到一邊,手中的武器卻全然不鬆懈半分。
白衣仙者的衣袍沾染許多血漬,他卻顧不上用清洗咒將衣袍煥然一新,而是拎著龍吟劍一腳一腳的朝內堂走去。
江沅的眸子比方才深了幾分,仿佛暴風雨深處的黑洞般,充斥著隱忍和危險。
他身旁的紅衣女子卻出奇的平靜,一雙眼睛無波無瀾的望著步步逼近的白衣仙者。
帶他方方走到長廊中段,女子啟唇道:“站住!”
白衣仙者聞聲而立,再不動步伐。
女子張了張口:“你到底是何人?來此處又是何目的?”
江沅手中緊握雙拳,眼光劃過麵色動容的瀾滄上仙。
卻聽見:“芷兒!”
他溫溫地喚道:“芷兒!”
然後又是一聲:“芷兒!”
女子的身形微微一動,蹙著眉頭,半晌說不出話。
“一定有什麽誤會,才會讓你將對我的記憶封存起來!芷兒,你若願意醒來,讓我做什麽都行!”瀾滄上仙目光泛泛,他離她越近,越是看得清她迷人的紫發中閃爍著的虛無的氣團。
那裏麵便是她封存起來的記憶。
若她不願意,誰都解不開那記憶。
封存記憶是司琉經中的第二級術法中的一式,原本是渡人苦楚的一招,卻讓她用在自己的身上渡了她滿心的苦。
白衣仙者內疚不已,他總是讓她承受那麽多的苦楚!
他難忍的開了口,嘴唇都禁不住在抖:“芷兒,我答應你要回來,我卻食言,是我的不對,原諒我,好嗎?”
女子的臉頰被金冠襯得紅潤有光,隻是那一雙眼睛,卻沒了平日裏的靈動。
她眨眨眼,喃喃自語道:“你跟我已逝的夫君,長得很像!”
江沅見狀,怒吼一聲:“拓凝!他是你的仇人!”
隻是月光淒涼,相應成雙的人影讓江沅無法都插足不了。
即便他動手,即便他怒吼,她還是愣愣地看著朱皓君,而朱皓君則是灼熱的看著她。
腦中閃現得來不易的幸福日子。
那些在靈幽穀中短暫的快樂,似尖刀,劃開了瀾滄上仙的血肉。
他答應她,會回去。
可是卻食言了。
不管是什麽緣由牽扯,他總歸是不對的那一個。
當年他親手傷了她,都沒有讓她難過的封印記憶,如今一個食言,卻比天落殺的傷痕還要深。
瀾滄上仙突然憶起了江沅方才說的那句話:“你什麽都給不了她!”
胸中雖痛,卻不得不接受。
可是我怎能放開手?我怎能讓她成為別人的妻子?
他咬了咬牙關,輪廓分明的臉頰更顯犀利了幾分。
他忽然撚了一個訣,從手心飛出一股氣流將女子猛然拉向自己的懷中,與此同時,又以十成功力設下圈住兩人的結界,將江沅隔在結界之外。
芷兒,我知道我給不了你安穩,隻能讓你和我一起躲藏,可原諒我,我一生遼闊,心懷蒼生,就這一次,我自私了一回!
他大力的將穿著嫁衣的女子揉進懷裏,下巴抵在她的頭頂,雙目緊閉,喉結上下繁複。
我無法讓你絲毫不受傷害,但是我願盡我畢生之力,護你安穩!
他在她耳邊低語:“清芷,我從未說出口過,但是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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