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風雨三峽人
第四章 風雨三峽人
“長江王”——林一山
2003年6月10日,三峽工程提前五天實現了蓄水目標。此時此刻,千裏之外的北京城裏,一位年逾九旬的老人正默默地關注著這一切。由於曾經罹患眼癌,老人的雙眼已經失明,他緊緊地抱著收音機,仔細傾聽從裏麵傳出的每一個消息。
這位老人就是新中國的治水先驅,被毛澤東稱為“長江王”的林一山。
1911年,林一山出生於山東省文登市,上中學時參加革命。1935年,林一山考入北京師範大學,並於第二年加入中國共產黨。“七七事變”後,林一山投筆從戎,曾擔任膠東半島抗日部隊司令員。
新中國剛剛成立,長江就爆發了大洪水,林一山親眼目睹了洪澇災害造成的慘況,這也使他認識到水利事業對中國的重要性。不久,中央做出了“以流域為單位,組織流域性水利機構”的決議。1950年,時任第四野戰軍南下工作團秘書長的林一山,奉命組建長江水利委員會。
戎馬半生的林一山迎來了人生中的一個大轉折,從此,他與長江結下了不解之緣,新中國的治水曆史即將改寫。
為了勝任新的任務,林一山開始努力鑽研水利知識。憑借著一股不服輸的勁兒,他很快完成了從外行到內行的轉變。上世紀50年代初期,林一山提出了以防洪為主的治理長江的戰略計劃,並明確流域規劃以三峽為主體。
1953年2月,林一山接到中共中央中南局的通知,讓他隨毛澤東主席視察長江並匯報工作。19日,林一山把水利資料準備齊全,跟隨毛澤東踏上了“長江”號軍艦,開始了為期三天的旅程。
在“長江”號軍艦上,毛澤東向林一山詢問了長江洪水的成因,林一山回答是由於暴雨所致。接著,他打開隨身攜帶的長江流域圖,向毛澤東詳細報告了暴雨區在長江流域的分布。
毛澤東又問:“那怎樣才能解決長江的水患?你有什麽辦法沒有?”林一山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他一邊說一邊展開了一幅草圖,說道:“我們計劃興建一係列梯級水庫來攔蓄洪水,從根本上解除洪水的威脅,同時開發水電、改善航道、發展灌溉,最大限度地進行綜合利用。”
毛澤東聽完林一山的報告後,驚歎於他對長江的了解,笑著稱他是“長江王”。毛澤東最後對林一山說:“我看其他小水庫加起來還抵不上一個三峽水庫,要畢其功於一役,先修那個三峽水庫如何?”
毛澤東的這句話讓林一山豁然開朗,在船上的三天時間裏,兩人就三峽工程中的一些具體問題進行了多次探討。
從“長江”號軍艦回來後,林一山便帶領其他水利專家們,圍繞著興建三峽工程展開了規劃工作。1954年汛期,長江流域爆發了20世紀以來最大的一次洪災,這次洪災促使毛澤東下決心興建三峽工程。
林一山深知,三峽大壩建好後,將是世界最大的水利工程,要想把它的設計做得盡善盡美,需要解決的技術難題非常多。當時新中國剛剛起步,國力羸弱,科技水平也遠遠達不到興建這個工程的標準,要想完成這個夢想,難度好比登天一般。
然而林一山並沒有被困難嚇倒,既然要“登天”,他就想出了一個“天梯”戰略,決心由易到難,由低到高,一步一個台階地登上三峽大壩這重“天”。
首先是挑選壩址。作為新中國領導三峽工程研究的第一人,林一山並不拘泥於世界權威專家所選的南津關壩址。經過充分論證,他決定把三峽大壩的最優壩址選定在三鬥坪。
除此之外,林一山還提出了用修“母子壩”,即修建三峽和葛洲壩兩個工程的辦法,來解決三峽工程大壩以下河段的航運問題。
從1953年到1958年的五年時間裏,毛主席六次召見林一山。1956年,毛澤東再次視察武漢,當看到三峽工程規劃設計和長江流域規劃工作取得了重大的進展時,他非常高興,還風趣地對林一山說:“你能不能找一個人替我當主席,我來當你的助手,幫你修三峽大壩?”
但修建三峽大壩的諸多技術難題依然存在。其中因泥沙淤積、水庫淤死而帶來的水庫壽命問題,是一個世界範圍內尚未解決的難題。毛澤東曾就這一難題征求過林一山的意見:“三峽工程建成後,能使用多少年?”林一山說:“200年。”毛澤東沉吟了片刻說:“千年大計啊!”
出於種種考慮,毛澤東有了暫時不建三峽工程的想法。但林一山並沒有放棄他的規劃。他撰寫了延長三峽水庫壽命的論文《水庫長期使用問題》,還研究出“圍堰發電”、“分期開發”等方案,以縮減三峽工程的建設時間。
然而世事難料,1966年,“**”開始了。林一山被造反派關進了“水牢”,還被打斷了肋骨。直到1969年,在毛澤東的過問下,林一山才得以重獲自由。
1970年12月,中共中央批準湖北省興建葛洲壩工程。然而讓人沒有想到的是,作為三峽工程的主上派,林一山卻在這個議題上投了反對票。
林一山解釋道:“葛洲壩工程雖小,但從未做過設計工作,三峽工程雖大,但有很詳細的設計方案。從技術上來說,葛洲壩工程比三峽工程要複雜得多。”林一山雖然十分理解毛澤東當時的想法,也知道興建葛洲壩是為了今後建造三峽大壩打下基礎,但為了真理,他還是站出來提出了反對觀點。
林一山的建議最終沒有被采納,葛洲壩工程很快得以上馬。然而工程剛剛開始,一係列的重大技術問題就暴露出來。兩年後,葛洲壩工程被迫中止。周恩來震怒之下,撤掉了葛洲壩工程原先的負責人,並提名由林一山出任葛洲壩工程技術委員會主任。
林一山當時已患有眼癌,但為了不負使命,他仍舊拖著患有重病的身體,日夜堅守在葛洲壩工地上,通宵達旦地研究工程中出現的技術問題。
林一山運用自己總結的“河流辯證”與“河勢規劃”理論,采取挖除江心小島葛洲壩和“一體兩翼”樞紐布置等措施,將一個陷入困境的工程引向了成功之路。該工程建成後,獲得國家科技進步特等獎。
來自世界各地的水利專家在看了葛洲壩工程後,紛紛感歎道:“中國人能夠設計和建設葛洲壩工程,就一定能夠設計和建設其他任何水利工程,包括三峽工程。”
1994年,三峽工程正式上馬。剛剛離休的林一山,對三峽建成後長江的河道整治問題,仍在不斷的思考著、探索著。已是耄耋老人的林一山關注著三峽工程的每一步進展。他常對身邊的人說:“三峽工程規模巨大,技術問題複雜,其中既要求設計上科學可行,也要求在施工和管理時確保精確無誤。”
2007年12月30日,林一山因病在北京逝世,享年97歲。在人生最後的日子裏,林一山時常回憶起當年毛澤東對他說的那些話。每當想起這些往事,林一山就會低聲吟詠毛澤東的詩詞:“更立西江石壁,截斷巫山雲雨,高峽出平湖……”
林一山去世的消息傳到武漢長江水利委員會,許多曾與他共事過的同事都感到十分悲痛。1月3日,他們自發來到長江水利委員會大院門口的林一山半身銅像前,向這位長江委的首任主任默哀致敬。長江委的時任領導在悼念林一山時,用這樣一段話概括了他的傳奇人生:
近百年歲月,叱吒風雲。十五載戎馬生涯,求索北平,馳騁齊魯,鏖戰遼沈,南下荊楚,壯誌衝天。矢誌不渝也,情操高尚矣,大禹傳人難忘林一山。逾萬裏巨川,奔騰浩蕩。六十個治江春秋,辯證問水,三段固本,高峽平湖,南引北濟,居功至偉。哲人其萎乎,餘澤長存焉,西陵石壁永鐫長江王。
水電牽動一生——陸佑楣
現今已年逾七旬的陸佑楣,看上去依然神采奕奕。雖然已人過古稀,但他清瘦的麵龐、溫和的眼神和自信的微笑,仍然讓所有見到他的人都感覺如沐春風。那麽,這位身材瘦弱、眼神溫和的老人又是怎樣與三峽工程結下了不解之緣呢?
1934年,陸佑楣出生於江蘇太倉,1965年畢業於華東水利學院。很多見過陸佑楣的人都想象不到,這個看上去文質彬彬的老人,剛剛踏足水電建設道路時,擔任的職務竟然是開挖隊長。在之後的十幾年中,陸佑楣又先後參與了劉家峽、安康、龍羊峽等大型水電站的建設。豐富的實踐經驗,把他鍛煉成了一個精通水電的管理型專家。
1984年,陸佑楣被調到北京,時任中國水電部部長的錢正英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調你來,為的就是修建三峽工程!”從1984年到1993年這九年間,陸佑楣參與組織了對三峽工程的重新論證。
1993年1月,已是國家水電部副部長的陸佑楣奉命全麵負責三峽工程的建設和開發。作為國家選派的業主,陸佑楣就這樣與世界上最大的水利工程結下了不解之緣。
陸佑楣來到三峽時,工程前期準備工作已經鋪開,需要解決的問題和困難一下都擺在了他的眼前:征地移民需要盡快進行;建設西陵長江大橋要馬上開工;右岸一期工程土石圍堰趕著下河填築;永久船閘基礎開挖必須抓緊招標準備……陸佑楣一時間忙得焦頭爛額。
當時,三峽工程總公司還沒有成立,但工程建設不等人。陸佑楣對籌備處的下屬說:“我希望大家認真工作,大膽地幹,即使幹錯了,理所當然由我負責!”
陸佑楣後來曾坦言道:“當時站在滔滔的大江岸邊,真有點迷茫的感覺,但我常想,人一輩子能參加幾回這樣巨大的工程呀,因此我在迷茫中又對工程充滿自信,畢竟我是學工程的,對它的複雜性早有充分認識和思想準備。”
1993年9月27日,三峽工程總公司成立,陸佑楣被國務院任命為總經理。12月24日,時任國務院總理的李鵬來到三峽工地,陸佑楣全程接待。在視察途中,李鵬作為主任委員向陸佑楣許諾說:“每年都來三峽一次。”陸佑楣深知國家對三峽工程有多麽的重視,也明白自己的態度將決定三峽工程的進展,他再一次感到自己身上的責任重大。
作為三峽公司的總經理,陸佑楣從一上任就告誡全總公司職工:“業主負責製,不是做官當老爺。在三峽建設過程中,業主要真正起核心作用、真正在公眾麵前形成權威、核心,得靠我們誠實的勞動。”
自從開始負責三峽工程,陸佑楣一門心思都撲在了工程建設上麵。每次外出歸來,陸佑楣總是先趕到施工工地,向現場指揮人員了解情況。不外出時,他出現在工地的時間遠比在辦公室裏的時間多。
1997年11月8日,大江截流到了最後關頭,陸佑楣站在截流現場,望著遠處的滔滔江水,心中激動不已。當“龍口”合攏,兩岸傳來巨大歡呼聲的時候,陸佑楣再也忍不住心中翻滾的情緒,淚盈於睫。
大江截流是三峽工程從第一階段向第二階段施工的轉折。按照三峽工程的進度要求,從大江截流到2003年,左岸廠房壩段要達到設計高程185米,14台進口的水輪發動機要陸續安裝到位並發電,在樞紐右側再次實施大江截留,還要人工開鑿出“長江第四峽”,讓五級船閘正式通航。
再次截留、船閘通航、機組發電是三峽工程在2003年以前必須實現的目標,這三大目標就像三塊大石頭一樣,重重壓在了陸佑楣的心上。這對他來說既是壓力,也是動力。
陸佑楣後來還清楚地記得,在建設大壩圍堰的時候,施工單位就遇到了困難。三峽圍堰不僅要做到不漏水,還要能抵擋80米的水頭,實施起來十分困難。那時,陸佑楣天天都和其他科研工作者一起跑工地,經過反複的科學實驗,才最終研究出了大壩圍堰的方法。
作為決策者,陸佑楣時刻關注著每個項目的進展,親自過問施工細節。他知道,隻有充分掌握工程建設中出現的問題,才能對下一個階段的施工做出最合理的規劃。
在陸佑楣的領導下,三峽工程總公司實行分項目招標,分項目管理,建立了完整的質量控製、投資控製體係及多元化籌資方案。而事實也證明,陸佑楣的決策是成功的。三峽工程的每個施工階段和招標項目,都凝結著他的心血和汗水。
由於三峽工程十分巨大和複雜,因此安全和質量事故在所難免。為了確保施工質量,三峽總公司在陸佑楣的提議下,設立了“質量特別獎”。2000年,三峽工地不幸發生傷亡事故,陸佑楣因此自責不已。此後,陸佑楣鄭重地對所有施工單位提出了“安全零事故,質量零事故”的目標。這既是他對三峽工程建設者提出的要求,也是對所有人作出的保證。
經過五年的日夜拚搏、艱苦奮戰,陸佑楣終於率領三峽建設者完成了所有既定目標,並且還超額完成了任務。在他擔任三峽總經理期間,三峽工地上創造出了一個個奇跡,突破了一個個世界難題。
雖然身為三峽工程的總經理,陸佑楣卻十分低調。每次有人采訪他的個人事跡,他總是笑著搖搖頭,不願多說。可要是談起三峽工程,他就立刻興高采烈、口若懸河起來。
長江三峽總公司的員工都知道:陸佑楣的生活十分儉樸。上任第一天,他穿著一件舊棉襖就來到了單位,同事們笑他丟了總經理的麵子,讓他趕緊上街買件好的衣服穿。在大家的勸說下,陸佑楣才花了200塊錢買了一身仿皮的夾克。這件夾克從此成為了陸佑楣的當家衣裳,一穿就是許多年。
在工作之外,陸佑楣擁有一個非常幸福美滿的家庭。他的妻子何璟是原水利部副部長,孩子們也都成家立業,且各有各的本事和長處。按理說,這個時候的陸佑楣完全可以待在北京頤養天年,盡享天倫之樂了。可麵對這個中華民族的百年夢想,陸佑楣還是毅然決然地選擇來到三峽工地上。
2003年,陸佑楣卸任三峽公司總經理的職務,他擔任三峽工程總指揮的十 年,也是三峽建設最關鍵的十 年,對於三峽工程的建成,陸佑楣功不可沒。
同年,陸佑楣當選中國工程院院士。雖然身份發生了改變,可他依然堅持奮戰在水電事業的第一線。不久,陸佑楣擔任三峽庫區及其上遊水汙染防治戰略谘詢項目的負責人。他上任後,帶領研究人員以事實為依據,運用科學方法,提出了嚴謹細致的對策和建議。
當國內外輿論對已建成的三峽工程提出質疑的時候,陸佑楣又作為建設三峽工程的管理者和見證人站出來,澄清社會輿論對三峽工程的誤解和非議。麵對新華社、人民日報、中央電視台等媒體的采訪,陸佑楣的回答堅定而又有理有據,讓人不得不信服。
陸佑楣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了中國水電事業,且無怨無悔。他也因此成為了無數水電建設者心目中的楷模。
嘔心瀝血鑄大壩——鄭守仁
做任何事,我都以對人民負責、對曆史負責為標準,經我手的工程都必須能夠經得起曆史的檢驗。
——鄭守仁
2006年,剛剛建成的三峽大壩主體建築巍然屹立於長江之上,當人們從電視鏡頭裏俯瞰這座宏偉壯觀的水利工程,凝視著這個中華民族的百年夢想的時候,不知道會不會想起大壩建設者們所付出的辛勞和汗水。長江水利委員會總工程師、三峽設計代表局局長鄭守仁,正是這些建設者中的一位。
1940年,鄭守仁出生於安徽淮河岸邊。解放前的淮河經常發生洪澇災害,每到夏季,豐沛的雨水都會讓淮河脾氣大變。決堤的洪水時常會衝向岸邊的農田和房舍。年幼的鄭守仁不止一次看到鄉親們被洪水衝走或是房屋盡毀,那時他便在心裏暗暗發誓,長大以後要學大禹治理天下江河,不再讓人們飽受水患之苦。
1963年,鄭守仁從華東水利學院畢業,來到長江水利委員會,開始了自己的治水生涯。誰能想到,當年這個寡言少語、忠厚老實的年輕人,真的會成為日後的“大禹”。
1974年,34歲的鄭守仁來到葛洲壩工地,擔負起設計導流圍堰和大江截留的重任。當時的生活條件十分艱苦,工地上的技術人員甚至每日都掙紮在溫飽線上。麵對如此困境,鄭守仁卻帶領一批技術骨幹,在葛洲壩工地一守就是幾年,並最終提出了“鋼筋石籠”的設計方案。1981年,葛洲壩大江截流采用了這一方案,並一舉獲得成功,全世界為之震驚。
1994年,鄭守仁任三峽工程的前方技術總指揮,擔負起主持三峽工程技術設計和現場勘測的重任。讓江河改道、日月低頭,這正是鄭守仁年幼時的夢想!如今,麵對這個規模龐大、技術複雜且舉世矚目的“千年大計”,鄭守仁滿腦子想的都是怎樣才能不負重任,履行好自己的職責。
三峽工程開工後的第一步是建設一期土石圍堰。柏拉圖說過“良好的開端是成功的一半”,一期圍堰的建設不僅直接影響右岸工程的進展,更關係到大江截流的整體計劃安排。但萬事開頭難,一期圍堰的基礎地質是粉細砂層,這種砂層具有強度低、易液化等缺點。一般來說,在工程建設中遇到這種地質,都需要進行全麵清淤,以保證圍堰安全。但三峽工程一期圍堰麵積很大,如果采用傳統清淤方法,不僅要花費巨資,而且會延誤工期。
鄭守仁憑借自己30年來積累的知識和經驗,提出了“排淤擠淤”的方案,將一期土石圍堰直接建在粉細砂層上,這樣既能縮短工期,又能節省投資。這一方案在實踐中果然取得了相當好的效果,一期土石圍堰按計劃順利建成。
凡是見過鄭守仁的人,對他的印象都是溫文敦厚、性格沉穩。但很多人不知道,鄭守仁也有嚴厲的一麵。
1998年農曆大年初一,左岸13號壩段基礎即將驗收。當時,參建各方代表都表示可以通過,施工單位也開始準備澆築混凝土,隻有鄭守仁遲遲不肯下命令。他頂住壓力,力排眾議,指出基岩麵處理未達到設計要求,並強調,三峽主體大壩基礎部分萬萬馬虎不得,地質缺陷一定要處理妥當,否則後患無窮。最終,施工單位隻得按要求連夜整修,直到地質缺陷得到妥善處理,鄭守仁才簽字驗收。
對於三峽工程來說,任何一點紕漏都可能帶來不堪設想的後果。鄭守仁就是以這樣嚴謹的思想和工作作風,成就了自己的“大禹”夢。
2002年,三峽工程的導流明渠截流。這次截流雖然沒有大江截留的規模大,但它的操作難度卻更高。因為導流明渠流量大,落差高,而且由於是人工挖鑿,江底平整光滑,截流拋投材料難以站穩。如此複雜的施工條件,使得導流明渠的截流工作比大江截留所麵對的問題更加嚴峻。
作為三峽工程的前線總指揮,鄭守仁從不剛愎自用。為了使得截流工作可以順利進行,他虛心聽取並采納了有關專家的意見。在反複比較各種截流方案之後,鄭守仁最終決定采用建造“水下攔石坎”等技術措施。
在對江底進行平拋墊底之前,鄭守仁一直關注著水文局的測量數據,經過分析,他預測長江在某一時間段的水流量會變小,如果抓住這個時間段,突擊完成初期截流任務,可以節省大量經費。
2002年10月下旬,在鄭守仁的指揮下,平拋墊底工作緊張有序地展開了。經過25個小時的晝夜奮戰,兩邊斜坡的坡底被連接起來。導流明渠截流的第一步,也是整個截流過程中難度最大的部分,終於在鄭守仁和其他建設者的努力下順利完成!
為了解決在施工中出現的難題,鄭守仁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辛。這位中國的“當代大禹”一直用近乎苛刻的標準嚴格要求自己。鄭守仁有一本特殊的“日曆”,上麵沒有節假日,逢年過節,人家往家裏趕,他往工地趕。他還有一張特別的“作息時間表”,上麵沒有白天、黑夜,除了必不可少的吃飯、睡覺,剩下的全是工作,同事們都心疼地說他是“工作狂”。
三峽工程設計代表局副局長林文亮曾說“三峽工程的業主都沒有鄭守仁了解的多,任何可能遇到的困難,沒有鄭守仁沒想到的,他時時刻刻都想著三峽。作為一個技術幹部,認真負責到這種程度,的確讓人敬佩”。
鄭守仁在工作上對自己要求十分嚴格,對生活的要求卻簡單而樸素。在三峽建設者眼裏,鄭守仁吃在食堂,住在工地,出門坐公交車,與一個普通工人無異。
從長江水利委員會到三峽工地,說到鄭守仁,人們都無一例外地流露出敬佩之情。來到三峽工地上,任誰都能講出幾個關於“鄭總”的小故事,而其中一個關於小偷的故事讓人尤為記憶深刻:
一次,有個小偷聽說,長江水利委員會家屬院裏有戶當大官的人家,家裏平時沒人,如果進去偷一次,肯定能大撈一筆。於是,這個小偷就撬鎖進了鄭守仁家,結果卻發現房間裏空空蕩蕩,一個家用電器都沒有,除了書籍和資料,就是些舊家具。但這個小偷不死心,他又翻箱倒櫃,希望能找到點值錢的東西,可最終還是一無所獲。
鄭守仁對自己的錢看得很淡泊,卻把人民的錢看得十分珍貴。為此,他在工程中會想方設法優化設計方案,節省開支。他常對設計人員說:“設計一條線,工人滿身汗,國家花錢千百萬。”
在從事水利工程的幾十年裏,鄭守仁一直忘我地拚命工作,對每一項工程都傾注了全部的心血和所有的熱情。但這也使他忽略了自己的家庭。
鄭守仁的妻子也是一位高級工程師,且與鄭守仁一樣,長期駐守在水利工地上。他們的獨生女兒在工地出生,不滿一歲就被送到蘇州外婆家。女兒高考,鄭守仁夫婦連孩子考多少分都不知道。女兒出嫁,鄭守仁因為忙於三峽工程,沒能到場。36年間,鄭守仁與女兒一起相處的日子連兩個月都不到。鄭守仁的女兒委屈地說:“爸爸愛工程勝過愛女兒。”
有一次,鄭守仁的妻子因乳腺癌在武漢住院治療。鄭守仁到醫院看望妻子時,聽說水利委員會的一位職工也在武漢住院。他在妻子的病床前沒坐上多會,便穿過半個武漢,跑到另一家醫院為那位患病的職工送去了500元錢。
鄭守仁對下屬很關心,但從來不會利用職權為身邊的人謀取利益。跟著他,沾不到任何小便宜,但許多優秀的專家學者,都願意追隨他、輔佐他。人們都說:“鄭總身上有著強大的人格魅力。”長江設計院原總工程師、設計大師徐麟祥對此給出了這樣的解釋:“他說的話,別人聽了以後可能有不同意見,但是大家知道,凡是他提出的意見,一定是為把工程建設好,絕無私利可言。因此,大家都願意跟著他幹。”
鄭守仁的成功不僅僅在於他所做出的成就,更在於他把兢兢業業、一絲不苟的敬
業精神傳遞給了成千上萬的三峽人。一個人的力量變為一群人的力量,雄偉的三峽大壩就這樣被一點一滴地澆築起來,中國人的百年夢想就這樣一步步得以實現!
不求功名利祿——張超然
2003年,三峽大壩正在如火如荼的建設當中,與此同時,三峽工程總工程師張超然迎來了自己人生中的一件大事:這一年,他當選為中國工程院院士。
消息傳出後,中國一家大型公司向張超然遞出了橄欖枝。這家公司向張超然承諾,如果他願意前來任職,公司將會贈送他一套別墅,並給他上百萬的年薪。但張超然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事後有人問他:“這樣好的條件,為什麽不再考慮考慮?”
張超然隻是平淡地說:“我是從三峽工程走出來的,隻要為三峽工作,什麽待遇我也不要。我隻想繼續把自己的工作做好……”
1966年2月,張超然從清華大學畢業,之後被分配到成都勘測設計研究院工作。雖然他當時隻是一個普通的技術員,但年輕的張超然卻夢想著有朝一日,能為中國人的三峽夢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老天似乎是有意要考驗一下這個年輕人,張超然畢業的那年,“**”開始了。水電建設很快被棄之一旁,張超然的夢想似乎遙遙無期。但他並沒有因此荒廢自己的專業。張超然明白,機會隻留給有準備的人。
在成都勘測設計研究院,張超然認真地對待每一份工作,他的足跡遍布祖國西南的江河湖泊,繪圖水平也得到了很大提高,很快從同輩人中脫穎而出。在此後的幾十年時間裏,張超然先後主持了二灘、溪洛渡、錦屏一級、沙牌等大中型水電站的論證研究和實際勘測工作。他為自己的夢想不斷努力著,也期盼著建設三峽大壩的那天能夠早日到來。
1996年8月,張超然從成都勘測設計院調往三峽,擔任三峽工程的總設計師。從1966年到1996年,張超然做了整整30年的三峽夢,如今,這個夢終於要化為現實了。然而,當張超然真正坐在三峽工程總工程師的位置上時,他除了感到激動和欣喜以外,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其實早在1983年,張超然就曾擔任過20世紀中國最大水電站——二灘水電站的總工程師。那時,張超然帶領他的同事們攻克了無數技術難題,由他主持完成的二灘初步設計報告,還獲得了水電總局的優秀設計金獎。但麵對如此龐大和複雜的三峽工程,張超然的心中還是忐忑不已。
作為三峽工程的總工程師,張超然既要參與重大技術問題的決策,又要解決科技應用中出現的問題,同時還要應對施工現場的突發狀況。巨大的使命感和責任感,讓張超然一刻都不敢放鬆。
張超然剛到三峽工地,便馬不停蹄地開始學習三峽工程的技術資料。一份份書麵材料很快堆滿了他的辦公室,偶爾有人來找他匯報工作,一進門,才發現屋裏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張超然用了一個月的時間來整理、熟悉這些資料。他深知,三峽工程匯集了中國幾十年來的水電建設科研成果,不了解這些背景資料,就當不好這個總工程師。
等到張超然把這些技術資料爛熟於胸後,便開始到施工現場進行考察。其實作為總工程師,張超然完全可以通過看圖紙、聽匯報來掌握施工現狀。但他深知,三峽工程無小事,隻有深入施工一線,掌握現場材料,才能避免決策失誤。
從1996年到2002年的七年間,張超然在三峽工地上度過了六個春節,他幾乎把自己所有的休息時間都獻給了這片工地。在三峽大壩的施工現場,人們總能見到這位總工程師忙碌的身影。隻要有需要,不管多麽危險,他都要親自到現場查看。
張超然的同事們都說:“張總身上總有一股使不完的勁。”為了檢查混凝土的澆築質量,張超然曾經沿著腳手架爬上七八十米高的混凝土澆築倉麵。為了調查機組蝸殼保溫新技術的質量效果,他曾從密密麻麻的鋼筋叢中鑽進濃煙滾滾的巨大鋼管。由於張超然的盡職盡責,很多施工問題都是剛剛發生,就立刻得到了解決。
張超然為人謙和,但對關鍵技術問題卻從不放鬆,他有自己的原則和立場。張超然總說:“做總工程師就要敢負責,對一個技術方案的確定,一旦心中有底,就要敢於負責,懸而不決對工程的影響會更大。”
在建造永久船閘的過程中,施工隊遇到了技術難題:原來,由於永久船閘是在山體的中間開挖出的一個深槽,因此很容易造成兩邊岩體的滑動和塌方。為了解決這個難題,技術人員提出了兩種方案:一種是把岩體全部挖掉,然後再澆築混凝土;另一種是不挖除岩體,改用錨釘把山石固定住。張超然在充分掌握現場資料和聽取專家的意見後,果斷決定采用第二種辦法。後來的事實也證明,第二種方法不僅有效,而且節省了施工時間。
三峽工程規模龐大,施工複雜,建設標準高。因此,每當張超然要做出重大決策的時候,都有如履薄冰之感。作為三峽工程的總工程師,張超然主要負責工程技術和質量,每次做決定之前,他都要深入研究,聽取各方意見。因為每個決策都關乎成敗,甚至關乎長江下遊百姓的性命。
在三峽工地奮戰的十餘年裏,張超然最擔心因為急於求成而出現質量問題,甚至發生事故。張超然後來也曾明確表示,在三峽工程建設當中,最讓他滿意的有兩件事:一是被稱為世界綜合難度最大的二期圍堰防滲牆在合同工期內按時完工,沒有出現質量事故;二是世界上規模最大的永久船閘直立開挖邊坡穩定得到控製,幾次大塌方都避免了人員傷亡。這兩件事曾經像達摩克利斯之劍一樣,日夜懸掛在張超然的頭頂上,讓他夜不能寐。
由於精神長期處於高度緊張之中,再加上用腦過度,張超然患上了腦血管硬化,經常頭疼,可他卻毫不在意地說:“隻要精神不垮,有病也不怕,沒什麽了不起!”
張超然擔任三峽工程總工程師期間,在大江截流、二期深水圍堰施工、永久船閘開挖與錨固等世界級技術難題的決策中,提出了許多有效建議,為保證工程的施工質量做出了巨大貢獻。
工作中的張超然兢兢業業、敢於負責,生活中的張超然也同樣有著令人敬佩的高尚品格。特別是他不求功名利祿,隻求問心無愧的生活作風,感動了許許多多的三峽建設者。
張超然作為總工程師來到三峽後,既不要專車,也不設總工程師辦公室,遇到一些具體工作,他還要親自操刀。很多人看張超然太辛苦,都勸他為自己想一想,利用總工程師的位置享受一下特殊待遇。張超然卻搖搖頭,說道:“隻要讓我幹三峽工程,隻要技術上不出差錯,我比什麽都踏實。既然選擇了在三峽,就是要奉獻,不講價錢,不講榮譽地位,不計較個人得失。”
2000年,張超然在日本的大女兒預產期將至,很希望親人能過去照料。當時正好趕上三峽總公司準備組團去日本考察,公司考慮到張超然的情況,就把他列進了考察團名單。張超然得知以後,堅決拒絕這種照顧,並執意為妻子辦理了因私出國的護照。
私下裏,張超然極少接受記者的采訪。偶爾接受采訪,他也隻談與三峽工程有關的問題,而對於自己所付出的辛勞,張超然絕口不提。
2002年,一位記者到三峽大壩工地采訪張超然。可張超然不是忙著下工地,就是忙著查廠房,記者找了他好幾天,才終於得到半天的采訪機會。在鏡頭前,張超然眼圈泛黑,顯然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睡好覺了,但他的精神狀態卻十分飽滿。
采訪開始後,張超然的第一句話就是:“能夠親身參加三峽工程建設,對於水電工作者而言是莫大的榮幸。”
實際上,當時的張超然已經62歲了。但認真執著的個性使得他不願意中途退下來,他想親手把中國人的三峽夢化為現實。
2003年,張超然站在中國工程院院士評選答辯台上,講述了自己在長江開發利用中所做的工作,僅兩千餘字的低調答辯,卻獲得了在場所有人的掌聲。
半生獻給三峽——潘家錚
要建成一座工程,必須有願意為之獻身的人。如果三峽工程需要有人獻身,我將毫不猶豫地首先報名。我願意將自己的身軀永遠鑄在三峽大壩之中。
——潘家錚
2012年6月11日,兩院院士大會在人民大會堂隆重開幕。兩天後,第九屆光華工程科技獎在會上揭曉。然而,光華工程“成就獎”的得主卻因病未能到現場領獎。這位獲獎者,正是中國著名水利水電專家潘家錚院士。
1927年,潘家錚出生於浙江紹興,從小便十分喜愛讀書。抗戰結束後,潘家錚自學考入浙江大學。1950年,他從浙大土木工程係畢業,成為了新中國的第一代水電人。
從此,潘家錚一直奮戰在水電建設的第一線,他先後參與了黃壇口、新安江、龍羊峽等大型水電工程的設計工作。潘家錚在水利工程建設中提出的許多新理論和計算方法,至今仍被廣泛運用。
在潘家錚幾十年的水電人生中,三峽工程無疑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1986年,中國水電部聘請了412名專家,對三峽工程進行重新論證,潘家錚擔任論證領導小組的副組長和技術總負責人。在這三年論證期間,潘家錚帶領專家組全麵複核了以往的研究成果,並針對工程建設中的重大問題和有疑慮問題進行了深入研究。
1990年,潘家錚代表論證領導小組得出了最後的結論:三峽大壩“建比不建好,早建比晚建有利”。1992年,由潘家錚主持擬定的《三峽工程可行性研究報告》在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上獲得通過。數年的爭論終於有了結果,潘家錚卻並沒有表現得多麽激動,而是回到家中,好好地睡了一覺。因為他明白,自己要養足精神,在三峽工程上馬之後,自己身上所擔負的責任將會更重。
1993年,潘家錚正式擔任長江三峽總公司技術委員會主任。他身邊的工作人員後來回憶,自從潘家錚挑起技術委員會主任的重擔後,工作起來簡直是不分白天黑夜。設計檢查、科學研究、科學管理、施工技術,所有這些潘家錚都要事無巨細地一一落實。
作為三峽工程建設的主要參與者,潘家錚最關注的就是大壩的防洪作用。因為他深知,在中國曆史上,長江曾多次發生洪澇災害,兩岸百姓的生命一直麵臨著嚴重威脅。如今,隨著新中國的經濟發展,長江兩岸建起了許多新興城市,如果洪水再次泛濫成災,後果將不堪設想。
潘家錚曾明確表示:“防洪科學化、規範化,不再出現千軍萬馬上堤防洪搶險,是我的三峽夢想。三峽大壩的建成,將防止發生毀滅性的長江洪災,解除了中國人民的心腹大患。”為了達到理想的目標,潘家錚尤其重視三峽大壩的工程質量。
從三峽大壩的論證到主體部分建設完成,潘家錚的頭發從花白變成全白。可即使身體狀況越來越差,潘家錚卻仍堅持事事親力親為,對工程質量的檢查絲毫不肯放鬆。
有一年冬天,天氣格外寒冷,凜冽的寒風刮過三峽工地,吹得人瑟瑟發抖。潘家錚在檢查完機組安裝質量後,卻執意要再檢查一遍已經反複查看過的導流底孔。
三峽工地上的工作人員都勸他道:“不用看了,其他專家已經仔細檢查過了。”潘家錚卻堅持己見,他不顧天氣寒冷和工作人員的勸阻,要求司機調轉車頭,直奔導流底孔。
導流底孔在三峽大壩棧橋下方70米的地方。檢查過後,潘家錚必須要沿著垂直的梯子攀爬到棧橋上來。此時的潘家錚已年逾古稀,工作人員都擔心他的身體狀況,紛紛想過來攙扶他。潘家錚卻拒絕了旁人的攙扶,堅持自己一步一步攀登上去。等潘家錚回到棧橋,摘下安全帽,汗水一下從裏麵灑了出來。人們在驚訝之餘,也對這位老人肅然起敬。
2002年初,三峽大壩混凝土澆築施工出現裂縫,在媒體斷章取義的報道下,很多百姓對三峽工程產生了不信任感。麵對記者的輪番轟炸,潘家錚挺身而出,陳述了自己的觀點:“我的看法是,三峽工程總體質量是相當好的,不僅與國內其他工程相比,甚至與國外的工程相比也不遜色。這麽大的工程,這麽高的澆築強度,這麽緊張的工期,不可避免會出現一些質量缺陷,這並不奇怪。問題是看所出現的質量缺陷的性質。最近討論的熱點是三峽工程泄洪壩段上遊壩麵裂縫問題,其性質是表麵的、淺層的裂縫。發生裂縫不是好事,但裂縫有不同性質:有貫穿性的裂縫,把大壩分成兩個部分,這是不允許的,影響也非常大;也有表麵性質的裂縫,世界上任何一座大壩出現些表麵裂縫都是正常的。三峽大壩的裂縫是屬於第二類。”
為消除人們心裏的疑惑,潘家錚還介紹了裂縫處理的措施:“有裂縫畢竟不是好事,我們采取了很細致的檢查手段,很嚴格的處理方案,現在正在進行全麵處理。處理的措施,照我個人的看法,非常安全,甚至超過了要求,但三峽工程這麽重要,為了加大安全係數,可以把工作做得更充分一點,我也讚成。裂縫經過這樣處理以後,對三峽大壩以後的安全絕對沒有影響。”
潘家錚最後指出:“三峽工程是一個難關、一個難關闖過來的,從論證開始,就有反對意見,到中國三峽總公司的成立,每走一步都很艱苦。工程開工建設後,從導流明渠開挖、大江截流、二期圍堰施工、大壩高強度混凝土施工……三峽工程的興建是在很多人的反對甚至是辱罵中度過的,預期投產後還會有爭議,吵上50年。但我相信,曆史會做出公正的回答。”
“對三峽工程貢獻最大的是三峽工程反對派”,這是潘家錚的名言。他曾真誠地表示:“正是反對者的反複追問、疑問甚至是質問,逼著我們把每個問題弄得更清楚,才使方案一次比一次更理想、更完整。”這樣開闊的心胸,讓一批反對三峽工程的專家也不得不承認:潘家錚院士是一位鍾情水電,但又和而不同的真君子。
在朋友眼中,潘家錚沒有什麽嗜好,他既不抽煙喝酒,也不愛看文藝演出和體育比賽,唯一的愛好就是讀書寫作。為了加強三峽大壩的正麵宣傳,澄清社會上對水利工程的誤解,潘家錚寫下了《千秋功罪話水壩》一書。他在這本書的序中寫道:“希望利用本書多寫幾句關於大水利的話,引起人們的一點憂患意識。這點心情,還盼能得到理解。”
2006年5月20日,三峽大壩混凝土澆築全線到頂。潘家錚在三峽大壩全線建成座談會上說,三峽工程建設過程中質量意識深入人心,人們把剛澆好的混凝土當做自己剛誕生的孩子一樣保護,把對混凝土的溫度控製像查自己的體溫一樣重視。現在右岸大壩已經到頂。經過幾次檢查,400多萬立方米的混凝土中尚未發現裂縫。
當天,79歲的潘家錚又在慶祝會上對中外記者欣喜地說:“三峽工程是一座優質工程、安全工程、爭氣工程!”
從1986年到2006年,潘家錚參與了三峽大壩從論證到建設的全過程。在這20年中,他既是參與人,見證人,更是圓夢人。
2012年7月13日,中國著名水利水電工程專家潘家錚因病在北京逝世,享年85歲。7月19日,潘家錚生前的好友、同事、學生都來為他送行。人們懷著沉痛的心情,向安臥於鮮花中的潘家錚院士做最後的訣別。中國水利水電出版社的編輯王照瑜,作為潘家錚多年的好友,為他寫下了這樣的悼詞:
江河嗚咽悼巨匠,大壩巍屹炳千秋;春夢秋雲告英靈,愛國為民貫神州。
高壩改變人生——曹廣晶
如果說,三峽大壩可以改變某些人的一生,那曹廣晶一定是其中的代表人物。自從大學畢業之後,曹廣晶就來到長江三峽總公司籌備處工作,他把自己人生中最寶貴的20年時間都奉獻給了三峽工程。他懷揣著“為我中華、誌建三峽”的豪情壯誌,在三峽工地上譜寫出了一個動人的傳奇。
如今,巍峨的三峽大壩已在江中矗立,洪水通過科學調度俯首東去,強大電能為中國經濟的發展注入了動力。我們再回過頭來,看看曹廣晶在高壩上走過的二十多年人生路,看看這座高壩到底給了曹廣晶怎樣一個迥異人生。
1985年,曹廣晶從華東水利學院畢業。本已考上研究生的他,見到中國的水利事業正在蓬勃發展,於是毅然放棄了繼續深造的機會,來到長江三峽總公司籌備處工作。
曹廣晶剛來到工作崗位,就參與了葛洲壩工程的建設,這讓年輕的曹廣晶更加堅定了自己的選擇。彼時,葛洲壩工程已到收尾階段,曹廣晶又參與到三峽工程的籌備工作當中。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三峽工程即將上馬的時候,它卻開始了一波三折的論證之路。曹廣晶剛剛接觸到這個中國人的百年夢想,它就被迫中斷了。但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水利工程,卻從此讓曹廣晶魂牽夢繞。他發誓,自己早晚要參與其中,這一年,曹廣晶隻有21歲。
三峽工程的籌備工作暫停,讓許多年輕人備受打擊。沒有目標的他們開始蹉跎光陰,打牌、下棋、閑聊天,一天天便這樣虛度過去。曹廣晶卻沒有就此消沉,他開始拚命學習外語和計算機知識,他明白,一寸光陰一寸金,自己不能浪費時間。
在三峽工程的論證階段,曹廣晶還接觸到了許多國內知名的水利水電。曹廣晶覺得自己遇到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開始像海綿一樣,從各個專家那裏汲取方方麵麵的知識來充實自己。回憶起那段時光,曹廣晶曾感慨道:“那時雖然沒有具體工程可做,但我學到了好多。”
1988年,曹廣晶重返母校學習,並在1990年拿到了河海大學(原華東水利學院)水力發電工程專業碩士學位。為了完成自己的三峽夢,曹廣晶在畢業後又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
1992年4月3日,這是一個讓曹廣晶和許多三峽人都終身難忘的日子。這一天,《關於興建三峽工程的決議案》在全國七屆人大五次會議上通過。曹廣晶在那一刻幾乎落淚。
1993年9月27日,中國長江三峽工程開發總公司在宜昌正式成立。在與外國專家進行業務洽談時,曹廣晶苦練多年的英語終於有了用武之地,流利的口語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對他刮目相看。
總公司成立後,曹廣晶一直從事技術管理工作。
1999年,三峽大壩開始澆築。其實早在四年前,曹廣晶就已經在著手準備這個項目了。按照施工計劃,三峽大壩主體建築要在五年內完工。1600萬立方米的混凝土要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澆築完成,誰都會覺得是天方夜譚,可曹廣晶偏不信這個邪。
要想在這個問題上有所突破,首先就要解決大壩的施工方案,這是決定工程進度和質量的關鍵。曹廣晶明白,“三峽工程無小事”,要想擬定新的施工方案,就要先做足準備工作。為了研究分析各種施工方案,曹廣晶下足了工夫。碰到不懂的技術問題,他就去請教專家,或者查找相關資料。
曹廣晶覺得,技術難題雖然棘手,但隻要肯下功夫,也並沒有想像中那麽困難。真正讓他難以承受的是複雜的人際關係。原來,有些專家因為和曹廣晶在技術觀念上存在分歧,對他愛答不理,甚至冷嘲熱諷,這帶給了曹廣晶巨大的心理壓力。
麵對困境,曹廣晶知道自己絕不能退縮。他及時調整自己的心態,頂住了壓力,對於譏諷和調侃,他隻是付之一笑,埋頭繼續工作。為了保證施工方案的準確與嚴謹,曹廣晶對每一個施工細節都進行了論證。
最終,由曹廣晶一手策劃的施工方案得到了總公司的采納。但是這個方案是否能夠順利實施,還是個未知數。有人向他投去了質疑的目光,甚至還有人等著看他的笑話。但曹廣晶依然堅信,隻要付出,就會有回報。
曹廣晶踏實的工作作風和出色的工作成績,得到了大家的認可,他因此被任命為建設部廠壩項目部副主任。曹廣晶為此興奮不已,不是為了升職而興奮,而是為了能作為主要人員參與大壩建設的工作。他終於可以將自己親手設計的施工方案付諸實施!
1999年初,三峽大壩即將開始澆築。可就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設備供應出了問題。作為一線指揮的陸佑楣感到了巨大的壓力,沒有設備,如何開工?如果三峽工程因此延誤,會給國家帶來巨大的經濟損失。曹廣晶穩住心神,一邊與各個國家的供貨負責人談判,一邊積極想辦法彌補供貨不及所帶來的損失,並終於在供貨滯後近一年的情況下,保證了工程的正常進行。
在三峽大壩的澆築過程中,三峽公司采用了一種新的混凝土澆築設備——塔帶機。它可以通過皮帶將已經拌勻的混凝土直接送入澆築倉麵,速度快、效率高。但塔帶機身形巨大,且結構複雜,施工隊伍沒有安裝經驗。曹廣晶一次次爬上塔帶機,被夏日驕陽曬得發燙的鋼鐵設備曹廣晶的手掌燙出了一個個水泡,但他仍然堅持著把安裝問題解決。
在大壩澆築的工地上,幾家施工單位不停作業,上百台大型設備同時運轉,幾乎每天都有機械故障發生。但無論是烈日當頭,還是寒風凜冽,隻要工程設備在安裝運行中出現問題,曹廣晶都會立即出現在施工現場。為了大壩施工,曹廣晶經常三更半夜來到工地處理問題,排除故障,幾乎到達了不眠不休的狀態。
當最後一台塔帶機安裝投產時,曹廣晶和他的同事們都如釋重負。一個外籍技術人員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花5000塊錢買了一車鞭炮到工地放了起來。那一刻,曹廣晶憋在心裏的鬱悶和煩惱,好像全部隨著鞭炮聲發泄了出來。他聽著震耳欲聾的“劈啪”聲,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此後,三峽左岸大壩的混凝土澆築量,連續三年創造了築壩史上的世界紀錄。2002年,左岸大壩初露雄姿,曹廣晶也在這一年被任命為三峽總公司副總經理。
為了大壩能夠按時竣工,曹廣晶日夜奮戰在建設一線上,這使得他無暇顧及家庭。在左岸大壩施工的三年裏,曹廣晶的周末幾乎全部是在工地上度過的,陪伴家人的時間少得可憐。其實,他又何嚐不想做一個盡職盡責的丈夫和父親?但為了幾代中國人的三峽夢,曹廣晶毅然放棄了享受天倫之樂的機會,選擇留在三峽工地上,奉獻自己的光和熱。
曹廣晶經曆了三峽工程建設二十多年的風風雨雨,見證了中華民族的百年夢想。他與所有勤勞的三峽建設者一起,用自己的青春、智慧和汗水,澆築起這座巍巍高壩。
優秀科技工作者——楊文俊
1992年,三峽工程的相關論證已經完成,即將正式上馬。與此同
時,一位剛剛從武漢大學畢業的碩士研究生,正麵臨著職業的抉擇,這個年輕人就是楊文俊。
雖然楊文俊讀研究生時學的是水利專業,但畢業之後可供他選擇的道路其實很多,其中不乏許多高薪職業,但他卻最終選擇了長江水利委員會(簡稱長江委),這又是為什麽呢?
原來,長江水利委員會是三峽工程的主體設計單位。楊文俊明白,選擇這裏,就意味著有可能參與三峽工程的研究設計。要知道,三峽工程可是中國幾代水利工作者的夢想,這對於學水利的楊文俊來說,無疑是個極大的誘惑。
麵對抉擇,楊文俊隻想尊重自己內心的真實意願。於是,他帶著自己的水利夢,毅然決然地來到長江委。
1996年,三峽工程已經開工,為配合施工,解決工程中出現的實際問題,宜昌科學研究所(三峽工程科研基地)急需選調一批科技工作者來加強前方科研力量。一直有投身三峽工程意願的楊文俊,終於得償所願,順利入選。他已經為這一刻等待了四年之久。
然而好事多磨,楊文俊來到宜昌科學研究所後,又經曆了六年艱辛漫長的積累過程。雖說楊文俊的專業是水力學及河流動力學,但在學校研究的大多是理論知識,實用性不強。而在三峽工程的實際建設中,需要的是截流、通航、泄洪以及運行調度等更為深入細化的知識。
楊文俊很快意識到:自己的知識結構不完整,工程經驗也十分欠缺。這樣的認知給了楊文俊向上的動力,但同時,也帶給他不小的壓力。就在此時,宜昌科學研究所的領導決定讓年僅30歲的楊文俊擔任總工程師,負責前方科研工作。領導的信任讓楊文俊重拾信心,可麵對舉世矚目的三峽工程,楊文俊也感到壓力倍增。三峽工程無小事,一旦出錯,影響巨大,這既是機遇也是挑戰。楊文俊下定決心,不能辜負領導的期望和重托,一定要咬緊牙關,攻克一切困難!
三峽工程的科研基地在離市區較遠的山裏,由於當地沒有招待所,研究所就在宜賓市區給楊文俊安排了一套住房。但是這樣一來,上下班的路上就要花費較長時間,這讓分秒必爭的楊文俊心裏很是著急。為了不耽誤時間,剛剛在市區住了兩天的楊文俊,就背著行李跑到附近的山坡上,隨便找個廢棄的油庫住了下來,這一住就是半年。
在科研工作進行的最緊張的時間裏,楊文俊不分白天黑夜地工作,腦子裏每時每刻想的都是大江截留和通航問題。除了吃飯、睡覺,他的生活被做試驗、看資料以及與同事交流學習占滿,甚至連做夢的時候都在想:今天做了哪些試驗?結果如何?接下來要做哪些工作?
對於楊文俊來說,這樣的生活既緊張忙碌又充實快樂。而最讓他感到高興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楊文俊的努力也得到了同事的認同。大家對他所領導的科研工作,漸漸從最初的懷疑觀望,變為主動交流。科研基地的工作熱情空前高漲,大家團結一心,隻想把研究工作做好,為三峽大壩添磚加瓦。楊文俊一直認為,那段日子是他人生中一份寶貴的財富。
1997年9月,距離三峽工程大江截留還有100天的時間,楊文俊的科研工作也到了緊要關頭。在已經完成的大量試驗的基礎上,楊文俊開始帶領同事跟蹤模擬施工過程的同步試驗。
同步試驗需要設計、科研和施工緊密配合。這段日子裏,科研基地燈火不滅、徹夜通明。楊文俊和同事們抓緊所有時間進行試驗,那時候別說娛樂,幾乎連休息的時間也沒有。大家都卯足了勁,一個通宵接著一個通宵地做試驗。有時候實在累了,就隨便抄起一件大衣蓋在身上,靠在椅子上打個盹,驚醒後又趕緊爬起來接著工作。
楊文俊很久以後還清楚地記得,那時經常有同事在模型邊上睡著了,一頭栽進了按照比例製作的“長江”裏,然後從水裏爬出來再接著幹。
在楊文俊眼裏,三峽工地是沒有硝煙的戰場。為了大江截流能夠順利完成,他除了做試驗、分析整理數據以外,還要經常往施工現場跑,參加由業主、設計、施工、監理等相關單位組成的現場技術討論會和協調會,及時匯報試驗中發現的問題和解決方案,為現場施工提供技術支撐,並根據施工現場出現的新情況、新問題,返回試驗基地及時布置試驗研究工作。
時間緊、任務重,楊文俊經常因為工作忙碌而忘記吃飯。有時實在餓得胃疼,他就在等待試驗結果的間隙裏泡碗方便麵。有時分析完數據,剛要吃飯,工地現場突然來電話讓他馬上趕過去,楊文俊就隨便抓一個幹饅頭或者一袋方便麵,在路上啃著吃。
這樣日複一日的緊張工作,挑戰著楊文俊身體和心理的極限。在這段時間裏,楊文俊的專業知識、工作協調能力,以及自信心都飽受考驗。
一天晚上,楊文俊接到施工現場打來的電話。電話那頭說,經過現場測量的結果,他們發現江底施工的碎石墊底高度不夠,懷疑墊底的石料被江水衝走,拋石沒有到位。聽到這個消息,楊文俊的心一下懸了起來。墊底拋石的技術是保證截流成功的重要條件,如果出現問題,將會影響三峽工程整體的施工進度。
掛斷電話後,楊文俊連夜鑽進試驗場地仔細分析試驗過程,認真比對試驗數據和成果。這天,楊文俊又一次徹夜未眠。通過緊張細致的分析,楊文俊最終確定研究成果沒有問題。
第二天一早,楊文俊就給三峽公司導流項目部打電話,建議他們再重新測量一次。他在電話裏提醒道:要考慮測量船隻的穩定性。重新反饋回來的測量結果表明,楊文俊的判斷是正確的!原來,由於用於測量的船隻在測量時左右搖擺,第一次的測量結果並不準確。
1997年11月8日,三峽工程順利實現了大江截留,創造了水電工程的世界紀錄。大江截留的成功被評為1997年中國十大科技進展和世界十大科技新聞。
楊文俊站在岸邊,看著歡呼雀躍的人群,腦海中浮現出自己和同事們一次次進行試驗的影像。他明白大江截流的成功僅僅是三峽工程的第一步,一切都才剛剛開始。截流結束後,楊文俊馬上開始和同事們總結經驗教訓,然後把這些整理成論文和報告,為今後的水利工程相關工作做參考。
一次,有記者問楊文俊如何看待他所得到的榮譽和獎勵。
楊文俊回答道:“每次提到獲獎,我腦海中浮現的都是和同事們並肩挑燈夜戰的情形。從心底來說,這些成績實際上是我和所有同事們的心血的結晶。”
“作為一個科技工作者,我沒想過要獲獎,隻想把自己的工作做好。想方設法減少工程投資,解決工程實際問題,才是我應該去考慮的事情。自己的科研成果能夠使得工程產生巨大的經濟效益,服務於國家和百姓,才是我們作為科研工作者的追求,也是對我們科研工作者最好的獎勵。”
2008年12月,楊文俊被湖北省委組織部、湖北省人事廳、湖北省科學技術協會聯合授予“第四屆湖北省優秀科技工作者”榮譽稱號。這並不是他所獲得的最高獎項和榮譽。但對楊文俊來說,這個獎項卻最有意義。
他坦言:“這雖然隻是一個省級獎項,但作為生活在湖北的一個水利科技工作者能獲此殊榮,我感到非常的欣慰,這是對科技工作者工作態度的一個肯定,我感到這是非常珍貴的。其實,不論什麽行業,人首先都要有敬業精神,先埋頭苦幹,先去做。”
楊文俊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曾經與他共事過的人,無不稱讚楊文俊的敬業精神。楊文俊的學生更是十分崇敬地表示:“楊老師有一種特殊的魔力。在他的身邊,你能感受到他做事的那份認真和嚴謹的勁兒,他一直用自己的行動感染著周圍的人。”
一個普通哨兵——崔鐵紅
三峽壩區有一條28公裏長的專用公路,它是連接三峽工地和外界的唯一一條陸上通道。在大壩的建設過程中,80%的建設者和物資都要從這裏進入三峽壩區。因此,這條公路被人們形象地稱為“三峽生命線”。
為了維護這條“生命線”,保障三峽庫區的安全,從1996年起,武警交通部隊第五支隊擔負起了這條公路的養護保通任務。這支部隊一直秉承著“立足小哨位、服務大三峽”的精神,在三峽專用公路上一守就是十幾年。
崔鐵紅正是這支武警部隊中的一名普通哨兵。1999年12月,崔鐵紅參軍入伍,被分配到武警交通部隊第五支隊二大隊。他剛到三峽庫區,就默默在心裏發誓,要“做一個有價值的革命軍人,為三峽工程建設犧牲和奉獻自己的一切”。
自從來到三峽庫區以後,不管刮風下雨,崔鐵紅每天都和戰友在三峽專用公路上執勤。崔鐵紅在工作中敢打敢拚、雷厲風行,在處置棘手的突發事件時,他也總是衝在最前麵。由於崔鐵紅的身上好像總有一股使不完的勁,戰友們都稱他為“鐵牛”。
2001年5月,武警部隊的駐地附近發生火災。救火的命令還沒下達,崔鐵紅已經拿起滅火器,一馬當先向火源衝了過去。這是一場森林火災,烈火在短時間內迅速蔓延開來,擴散麵積很快達到了100多平方米。崔鐵紅毅然衝進火勢最猛的地方,迅速打開滅火器,對準火焰噴射起來。滅火器中的幹粉不一會兒便消耗殆盡,崔鐵紅又脫下被汗水浸透的衣服,對著熊熊烈火不停地拍打。在崔鐵紅的帶動下,戰友們也奮勇上前,用衣服、樹枝撲打火苗。五小時之後,大火終於被撲滅,崔鐵紅初露鋒芒。
2002年6月8日,由於幾天來連降暴雨,三峽專用公路一處山體發生滑坡,3000多立方泥石流將20米寬的路麵全部掩埋,三峽專用公路的通行被迫中斷。得到這一消息後,崔鐵紅立即將險情匯報給上級領導,並率先衝到現場,設置路障、疏散交通。
崔鐵紅又拿出繩子係在腰間,爬上了山體坍塌的斷層。他懸在半空之中,開始用鋼釺撬動搖搖欲墜的巨石。鬆動的山石不斷從崔鐵紅的身邊掉落,稍有不慎,就會有生命危險。五小時後,有可能發生二次坍塌的巨石終於被完全排除,機械車輛得以在安全的環境下清理路麵。
夜明珠檢查站是進入三峽工地的第一道關口,被當地老百姓和三峽建設者譽為“三峽第一哨”。崔鐵紅就在這裏站崗。剛到這裏時,他為了勝任這個崗位,每天都要認真學習交通法規,練習交通指揮手勢,與戰友交流怎樣處理棘手問題。沒過多久,崔鐵紅就熟練掌握了這項工作,盡職盡責的態度更是讓他得到了領導的讚許。
三峽公路投入使用後,每天從這裏通過的車輛人員不計其數。但是,這些車輛必須持有中國長江三峽總公司頒發的通行證,否則不允許上路。因此,檢查通行證就成為了武警官兵們的例行任務。
2002年11月6日,三峽工程二次截流。有些附近的居民因為沒能看到1997年的截流盛況,就想利用這次機會,彌補當年的遺憾。駐地裏一個跑運輸的中巴車司機就動起了歪腦筋,他覺得這是個撈錢的好機會,可以偷偷收些錢,把那些人拉進來。
為了順利通過檢查,這個中巴車司機把主意打到了崔鐵紅身上。一次路過崔鐵紅的崗哨,他便趁著四周沒人,偷偷對崔鐵紅說:“崔班長,你直接說吧,要多少錢能放我進來?”
崔鐵紅麵色一沉,隨即回答道:“對不起,如果符合規定,我一分錢也不收。不符合規定,你搬座金山來也不行。”那個中巴車司機聽完後,隻得悻悻離去。
還有一次,一個駕駛員為了抄近道,從三峽專用公路通過,想讓正在站崗的崔鐵紅幫他辦一張臨時通行證。駕駛員悄悄把一條香煙遞到崔鐵紅麵前,被崔鐵紅拒絕後,他仍不死心,又拿出200塊錢,往崔鐵紅手裏塞。崔鐵紅堅決推開他的手說:“我們的任務是建設三峽、服務三峽,不是為個人利益而站崗,希望你能理解!”
在執勤過程中,什麽情況都可能遇到。一次,工地附近的一個村民駕駛一輛無證車想通過三峽專用公路,被正在執勤的崔鐵紅攔下了。該村民惱羞成怒,不停地謾罵和威脅崔鐵紅。崔鐵紅不僅沒有生氣,還耐心地給對方做解釋工作。這個司機看崔鐵紅態度堅決,隻好調轉了車頭。
為此,部隊還專門設立了委屈獎,用於獎勵像崔鐵紅那樣在工作崗位上堅持原則、忍辱負重的執勤哨兵。
崔鐵紅在三峽專用公路執勤的幾年中,不僅盡職盡責地守衛了這條交通要道,還多次保衛了人民群眾的生命安全。
2004年3月14日,家住宜昌西陵二路的一位老人在回家的途中走失。老人的兒女心急如焚,動員所有的親戚四處尋找。可一家人從晚上8點一直找到夜裏12點,也沒發現一點線索。
此時,老人正手持拐杖,走在三峽專用公路上。淩晨2點,正在巡邏的崔鐵紅和另一位戰士發現了這位老人。崔鐵紅忙上前詢問,在得知了情況後,連夜把老人送回了家。
2005年夏天,連日的陰雨天氣使得三峽專用公路十分濕滑,盡管武警交通支隊的官兵們已經把“雨天路滑,注意慢行”的標誌牌立在了公路入口,可在7月2日那天,意外還是發生了。
當天下午2點半,一輛大客車與一輛轎車發生追尾事故。大客車損壞嚴重,車廂前部起火,隨時有爆炸的危險。由於車門損壞無法開啟,25名乘客全部被困在了車廂裏。車裏哭喊聲、求救聲響成了一片。一些乘客開始用拳頭和攜帶的背包撞擊車窗玻璃,但由於驚嚇過度,根本無法將車窗砸開。
當時,崔鐵紅和另一名戰士王天成恰巧巡邏至此。崔鐵紅一邊向上級報告,一邊展開救援。崔鐵紅拿起公路旁的滅火器撲向正在燃燒的車廂前部。王天成也迅速從巡邏摩托車裏抄起一把扳手,向大客車的鋼化玻璃砸了下去。
不久,其他武警官兵在中隊長的帶領下趕到現場,大家齊心合力,很快從車中搶救出二十餘名乘客。
正當官兵們以為乘客已經全部得救的時候,車廂裏猛然響起了一個女人求救的聲音。由於車裏滿是煙霧,武警官兵們根本看不清這個女乘客的位置。
崔鐵紅和王天成來不及多想,他們把水往身上一潑,又再次衝回了車中。兩個人剛剛把那位女乘客抬出火海,大客車便“轟”的一聲爆炸了。崔鐵紅看著得救的25名乘客鬆了一口氣。
崔鐵紅的家境比較貧困,他入伍後,每月的津貼除了購買必要的生活用品外,從不多花一分。可每當戰友和群眾遇到困難時,他總是熱心相助。
一次,崔鐵紅的一個戰友因病需要到醫院治療,他把身上僅有的250元錢都拿了出來,給那位戰友看病。當兵的幾年時間裏,崔鐵紅為資助小學生上學,捐出了820元,為幫助路過的行人買票,花掉了500元。除此之外,他還經常到敬老院為孤寡老人打掃衛生,陪他們說話。當地的群眾一說起崔鐵紅,沒一個不豎大拇指。
由於表現突出,崔鐵紅連續三年被評為“優秀士兵”,多次被評為優秀黨員、優秀士官、優秀班長。
崔鐵紅是三峽專用公路上的一個普普通通的哨兵,沒有令人羨慕的光環,也沒有豐厚的個人收入,但他用“立足小哨位、服務大三峽”的拳拳三峽情,把最寶貴的青春揮灑在了三峽工地上。
千錘萬鑿出深山——眾多建設者
1994年12月14日,三峽工程開始正式動工興建。從這一刻開始,中堡島打破了沉寂,一支支優秀的隊伍在這裏雲集。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建設者,從此有了一個共同的名字——三峽建設者。
在三峽工地,很多建設者的生活十分艱苦,但他們中的很多人依然心甘情願在工地上揮灑汗水,為這個世紀工程添磚加瓦。
一名混凝土澆築工人曾這樣對采訪他的記者說:“我不後悔,大壩竣工的那天,一切煩惱都沒有了,大家都很高興做了這樣一件有意義的事。”
2006年6月中旬,三位在三峽工地上揮灑汗水的青年農民工,獲得三峽建設最高榮譽獎。這個獎項開設十年來,還是首次有農民工獲此殊榮,這在當時引起了極大轟動。這三個青年農民工分別是:葛洲壩集團廠壩項目部澆築三班副班長廖全桂、三峽青雲公司澆築二大隊鋼筋班班長劉玉瑾,以及三七八聯營公司土建二工段班長趙興貴。
廖全桂是宜昌人,獲獎時38歲。他從21歲就開始幹泥瓦工,一幹就是17年。2001年2月,33歲的廖全桂來到三峽工地,從事混凝土澆築工作。
廖全桂雖然讀書不多,卻很愛動腦子,且善於總結經驗教訓。在澆築三峽大壩的過程中,混凝土澆築容易出現的問題一一暴露了出來。每當這種時候,廖全桂的經驗和他善於鑽研的特點就有了用武之地。
施工人員在澆築壩體的過流麵、外露麵時,經常會出現蜂窩、麻麵、泡沫等現象,嚴重影響大壩的質量。廖全桂根據自己以往的經驗,再加上反複地摸索、試驗,最終提出了“五控製五及時”澆築法,避免了許多混凝土澆築常見病的發生,使澆築質量大大提高。
後來,廖全桂又針對縫麵施工的“頑症”,提出了獨有的“收麵控製法”,使倉位收倉麵優良率由87%提高到94%以上。
2004年7月,由於表現突出,廖全桂被提拔為葛洲壩集團廠壩項目部澆築隊澆築三班副班長。而由他提出的“五控製五及時”澆築質量法和“收麵控製法”兩項成果均被評為三峽指揮部2004年度質量管理成果一等獎。廖全桂從此成了工地上聞名的技術革新能手。
2006年,廖全桂獲得三峽建設最高榮譽獎後,有記者一大早跑到三峽工地采訪他,卻被告知廖全桂正在上夜班。直到上午8點,廖全桂才帶著滿褲腿的泥漿從工地上走出來,看到記者,他隻是憨笑著說:“做夢都沒想到能獲得這麽高的榮譽。”
劉玉瑾來自青海省貴德縣,2006年獲獎時36歲。1997年,他來到三峽青雲公司澆築二大隊,專門從事鋼筋安裝工作。
劉玉瑾來到三峽工地後不久,就展現出了他的特殊才能:用手一握,就能說出鋼筋的型號;手指一量,便可準確測出鋼筋間的間距。這份本事連很多幹了幾十年的老工人都自歎不如。由於技術好又肯吃苦,1999年,劉玉瑾被破格提拔,成為公司裏首位農民工班長,手下管理著15名正式職工。
提起老實敦厚的劉玉錦,三峽青雲公司澆築二大隊隊長葛建軍由衷地讚歎道:“別看他是農民工,可既能當班長,又能當技術員,是個真真正正的複合型人才。”
鋼筋安裝是個技術含量較高的工作。通常,一個倉號內需要安裝的鋼筋型號多達十幾種。劉玉瑾每接手一個新的倉號,都要先把圖紙琢磨透了,把每根鋼筋的型號、長短、安裝順序一一記在心裏,最後一氣嗬成,又快又準。在他手底下幹活的正式職工沒有一個不佩服他的。
每當遇到困難,作為班長的劉玉瑾也總是衝在最前麵。2003年夏天,劉玉瑾帶領五名工人在左岸棧橋底座安裝鋼筋。由於工作麵不透風,倉號裏酷熱難耐,隻是進到裏麵就要出一身汗,更別說工作了。安裝過程中,其中三個工人中了暑。劉玉瑾讓他們撤下去休息,自己和一名副班長頂著高溫,連續奮戰了36個小時,才終於如期完成任務。等到出來的時候,劉玉瑾就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渾身的衣服都濕透了。
六年來,劉玉瑾所在的班共安裝鋼筋6800噸,從未出現質量問題和返工現象。連負責驗倉的經理都說:“劉玉瑾負責的倉號我最放心的。”
趙興貴的家在陝西安康,由於家境貧困,他15歲時就離開學校,到水電工程的工地上打工。趙興貴先後參與過甘肅大峽和湖南江埡水電工程的建設,積累了豐富的土建經驗。
1998年4月,趙興貴來到三峽工地,成為了三七八聯營公司的一名工人。憑借著身上的技術,他很快得到了重用。來到工地僅一個多月,年僅20歲的趙興貴就被提拔為土建二工段班長,管理著手下一百多號工人。
趙興貴把知識看得很重要,他曾說:“隻有不斷學習,才能提高自己的綜合素質,做一名合格的知識型農民工。”
來到三峽工地後,趙興貴堅持上民工夜校,遇到拿不準的問題,就虛心向技術工人請教。2004年,趙興貴通過了鋼筋工、木工、澆築工等技能資格考試。在他的帶動下,班組裏的三十多位農民工都拿到了各種資格證書。
2003年4月,在安裝工地上一個行車軌道時,趙興貴運用自己學到的知識,提出了一項合理化建議,並被立即采納。他的這個建議節省了3萬多元的投資。
廖全桂、劉玉瑾和趙興貴這三位青年農民工,都對三峽工程做出了突出的貢獻。但除了他們以外,其他眾多的三峽建設者又何嚐不是把自己的青春和汗水揮灑在了這片建設工地上呢?
1997年,張銀貴告別了妻子和兒子,從甘肅老家來到三峽工地,那時他才21歲。2006年,有記者到三峽工地采訪,張銀貴紅著眼睛說:“九年裏,我每兩年才回一次家,每天晚上都很無聊,隻能打打小牌喝喝小酒消磨時間,經常發瘋似的想老婆和兒子。”
小馬是寧夏人,2006年通過叔叔介紹來到三峽工地做了一名養護工,為剛剛澆築的混凝土灑水降溫,以防止裂縫。每天風吹日曬,讓他臉上的皮脫了一層又一層。
老齊2000年從青海老家來到三峽工地。後來他的妻子也跟過來照顧他,還在工地邊上賣起了盒飯。三峽工地上共有一百多個青海籍的農民工,但像老齊這樣夫唱婦隨的卻並不多,很多工友都很羨慕他。
劉建林來自重慶,18歲來到三峽工地。他做的是這裏最危險的工種,與城市裏清潔寫字樓外牆玻璃的“蜘蛛人”有些相似:坐在用幾根粗繩子綁著的木板上,懸空吊在大壩外側,離地百米,天冷時為大壩蓋上保溫被,天熱了再把它們拆掉。不過,在從事這份高危工作的同時,劉建林也收獲了自己的愛情。2006年,一位三鬥坪的姑娘成了他的女朋友。
除此之外,在三峽大壩的建設過程中,還有上百個建設者為這個工程獻出了生命。因此而失去了工程師丈夫的王莉曾說:“說三峽大壩是建設者們用血汗,甚至生命澆築出來的,一點也不為過。”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二十多年來,無數三峽建設者把青春和汗水揮灑在這片工地上,把三峽夢一步步化為現實。對於荊江兩岸曾經飽受洪災之苦的百姓來說,對於全世界渴望民族振興的中華兒女來說,三峽建設者就是奮戰在滾滾長江上的英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