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嚴以用權:用製度約束權力_◎【故事裏的事】
◎【故事裏的事】
延安五日記
在延安僅僅九十五小時,為的是接洽團結問題,並不是為了視察,如果為視察,這短短時間當然不夠,單看延安市,也不夠,就論延安市,我所看到,也不過一個角落罷了。同行六人各有各的接觸,上文所記,也不過是我個人所見到,所聽到罷了。
有一回,毛澤東問我感想怎麽樣?我答:
我生六十多年,耳聞的不說,所親眼看到的,真所謂“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一人,一家,一團體,一地方,乃至一國,不少單位都沒有能跳出這周期率的支配力,大凡初時聚精會神,沒有一事不用心,沒有一人不賣力,也許那時艱難困苦,隻有從萬死中覓取一生。既而環境漸漸好轉了,精神也就漸漸放下了。有的因為曆時長久,自然地惰性發作,由少數演為多數,到風氣養成,雖有大力,無法扭轉,並且無法補救。也有為了區域一步步擴大了,它的擴大,有的出於自然發展,有的為功業欲所驅使,強求發展,到幹部人才漸見竭蹶,艱於應付的時候,環境倒越加複雜起來了。控製力不免趨於薄弱了。一部曆史,“政怠宦成”的也有,“人亡政息”的也有,“求榮取辱”的也有。總之沒有能跳出這周期率。中共諸君從過去到現在,我略略了解的了。就是希望找出一條新路,來跳出這周期率的支配。
毛澤東答:我們已經找到新路,我們能跳出這周期率。這條新路,就是民主。隻有讓人民來監督政府,政府才不敢鬆懈。隻有人人起來負責,才不會人亡政息。
我想:這話是對的。隻有大政方針決之於公眾,個人功業欲才不會發生。隻有把每一地方的事,公之於每一地方的人,才能使地地得人,人人得事。把民主來打破這個周期率,怕是有效的。
延安五日中間所看到的,當然是距離我理想相當近的。我自己也明白,因為他們現時所走的路線,不求好聽好看,切實尋覓民眾的痛苦,尋覓實際知識,從事實際工作,這都是我們多年的主張,也曾經小小試驗過,為了沒有政權和軍權,當然一切說不上,路線倒是相同的。我認為中共有這些表現,並沒有奇異。集中這一大群有才有能的文人武人,來整理這一片不小也不算大的地方,當然會有良好的貢獻。我認為中共朋友最可寶貴的精神,倒是不斷地要好,不斷地求進步,這種精神充分發揮出來,前途希望是無限的。至於方針定後,他們執行比較切實有效,就為組織力強,人人受過訓練的緣故。
也許有人懷疑著:這樣,中共不是開倒車了麽?說這句話的人,也許就是中了洋八股黨八股的毒,像毛澤東所指斥的。我想不妨先請他把中共的整風文獻研究一下再說。
我常想:做人必須自己立定腳跟,切不可依牆傍壁。人家說好,就是好,說壞,就是壞。且必須服從真理,也許好之中有壞,壞之中有好,不宜有成見,必須真真切切地査明它的實在。可是,不要單聽人家怎樣說,還得看人家怎樣做。
(節選自黃炎培著《八十年來》,中國文史出版社1982年版)
國家主席的家務事
1959年國慶期間的一天,中南海劉少奇辦公室附近的小會議室裏,共和國主席劉少奇正在主持召開一次特殊的會議——家庭會。參加會議的除了他自己的全家成員外,還有從外地來京的幾個親戚。
劉少奇首先說:“今天,請你們來開個會。這個會議室是我曾主持政治局開會的地方,可見我是很認真地對待這個會議的。”他點燃了一支煙,吸了一口,接著說:“為了什麽事呢?就是要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嘛!什麽矛盾呢?你們以為我當了國家主席,給你們一點方便,給你們搞點東西很容易。但我和你們的看法不一致,這就是個矛盾。有了矛盾就要正確處理,所以找你們來開個會。”
原來,事情是這樣引起的:1959年4月,劉少奇當選為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這一消息傳到劉少奇的家鄉,他的一些本家和親戚便以為,劉少奇在北京當了大官,辦事一定很容易,他們可以沾點光了。於是,他們通過寫信、托人、找上門來等方式,要求劉少奇買東西、幫助安排工作或調個好單位等。國慶節前夕,劉少奇的侄女和幾個親戚又為一些事找到北京來了。
1959年的國慶,是新中國成立10周年大慶,劉少奇作為國家主席,國事活動特別繁忙。但是,當了解到這些本家、親戚的不正確想法後,劉少奇感到有必要對他們進行思想教育。於是,劉少奇決定在國慶期間,抽出時間召開一次家庭會議。這天一早,他就讓秘書劉振德通知全家成員和來京的親戚到他的小會議室。
“現在解放了,當農民的也好,當工人的也好,生活都比過去好多了。當然完全的平等合理,現在還做不到。”劉少奇吸了一口煙,繼續說,“你們在農村的想進城,希望我幫忙。不錯,我是國家主席,硬著頭皮給你們辦這些事,也不是辦不成。可是不行啊,我是國家主席不假,但我是共產黨員,不能不講原則,濫用手中的權力啊!”
屋裏靜悄悄,靜得連呼吸聲都能聽見。劉少奇說著站起身來,一麵在屋子裏來回踱著步,一麵親切地說:“現在生活比過去好多了,可是國家還不富裕,還有許多困難。我們大家都要好好工作,建設好這個國家,不能因為你們是國家主席的親戚,就可以搞特殊,就可以隨隨便便,不好好工作。”
劉少奇又麵向大家說:“在你們看來,幫助安排個工作,那是我一句話就可以辦到的事。但是,這一句話我不說,也不能說。我不能亂用黨和人民給的權力,不能搞特殊。你們現在已經可以吃飽、穿暖,就該好好為國家工作,要為國家爭氣。”
劉少奇這些態度堅決而又語重心長的話,像一陣陣溫暖的春風,吹進了大家的心坎,使到會的人受到了深刻的教育。親戚和孩子們個個心悅誠服,紛紛發言表示擁護劉少奇的意見,有的表示馬上返回原來的工作崗位。
劉少奇把自己看成人民的兒子,他常說:“對領導幹部來說,最大的報酬是人民的信任。”他從不濫用人民的信任,從不濫用黨和人民賦予他的權力。
七姐劉少怡比劉少奇大兩歲,姐弟倆從小就很親近。
解放後,有一次,七姐去劉少奇家探望,曾笑著對劉少奇說:“別看你當主席,我也是你姐姐,小時候我還打過你屁股呢。”
這個姐姐嫁到地主家庭,早年曾阻攔劉少奇參加革命。土改後,必須自食其力,她感到很困難,就寫信給劉少奇,抱怨說:“我在塘邊,一邊打水一邊想,我弟弟在北京做大官,可是我在這裏打水……”
言外之意,是希望劉少奇幫忙說句話,特殊照顧一下。
收到信後,劉少奇馬上複了信,信中說:“你三月初九日寫來的信,我收到了並看懂了。”
接著,他毫不留情地寫道:“二五減租是人民政府的法令要辦的,你們必須老老實實照辦。”
在信中,他向七姐明確指出了她們今後應走的路:“你們以後應該勞動,自己種田,否則,你們就沒有飯吃。今年如果佃戶和農會願意讓幾畝田給你們做,你們可以請求佃戶和農會讓出一點田做。如果農會不肯讓,你們隻有攬零工做,或將家中的肥料送給佃戶,幫助佃戶夥種,請求佃戶把多種的糧食多分點給你們,作為你們肥料和人工的報酬。在今年分田以後,農會還會分幾畝給你們自己做的。以後你們就做田吃飯。”
因為七姐信中說要去找劉少奇,劉少奇便勸阻說:“你們不要來我這裏,因我不能養活你們。我當了中央人民政府的副主席,你們在鄉下種田吃飯,那就是我的光榮。如果我當了副主席,你們還在鄉下收租吃飯,或者不勞而獲,那才是我的恥辱。”
劉少奇還明確地告訴七姐:“你們過去收租吃飯,已經給了我這個做你老弟的中央人民副主席以恥辱,也給了你的子女和親戚以恥辱。你現在自己提水做飯給別人吃,那就是給了我們以光榮。你以前那些錯誤的老觀點,應完全改正過來。”
在這封信最後,劉少奇誠懇地勸導姐姐:“我回這封信給你,還是為了你們好,你們必須聽我的話,老實照辦,否則還是要討苦吃的。對於過去,你們必須認錯,請求農會原諒和教育你們。”
當時,隻要劉少奇說一句話,他的姐姐就會受到照顧。
可是,劉少奇沒有幫他姐姐說這句要求照顧的話,反而勸姐姐好好改造,爭取做一個自食其力的勞動者。
劉少奇曾對家裏人說過,幹革命“是六親不認的,他超過了家庭範圍,不講情麵的。我比你們早覺悟,但我受到家庭的阻攔,家裏人都罵我。等我當了主席,他們又來捧我,我也沒有對他們有過什麽好處,該土地沒收還是沒收。從我這裏得到特殊照顧是不行的,我手中的權力是人民給的,隻能為人民謀福利。”這就是一位人民領袖對於權力的認識,他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
十幾年後,劉少奇回故鄉時,曾去看望年已七旬的七姐。
他看到七姐的生活十分清苦,就自己花錢買了一些食品作為禮物送給七姐。他始終沒有要求地方政府對七姐給予特殊的照顧。
(選自馮世平主編《劉少奇的故事》,紅旗出版社2011年版)
李朝隱諫皇帝依法用權
李朝隱,京兆三原人也。少以明法舉,拜臨汾尉,累授大理丞。神龍(1)年,功臣敬暉、桓彥範為武三思所構,諷侍禦史鄭愔奏請誅之,敕(2)大理結其罪。朝隱以暉等所犯,不經推窮(3),未可即正刑名。時裴談為大理卿,異筆(4)斷斬,仍籍沒其家,朝隱由是忤旨。中宗令貶嶺南惡處,侍中韋巨源、中書令李嶠奏曰:“朝隱素稱清正,斷獄亦甚當事,一朝遠徙嶺表,恐天下疑其罪。”中宗意解(5),出為聞喜令。
尋遷侍禦史,三遷長安令,有宦官閭興貴詣縣請托,朝隱命拽出之。睿宗聞而嘉歎,廷召朝隱,勞曰:“卿為京縣令能如此,朕複何憂。”乃下製(6)曰:“夫不吐剛而謅上、不茹柔而黷下(7)者,君子之事也。踐霤必繩(8)、登車無屈(9)者,正人之務也。長安縣令李朝隱,德義不回,清強自遂,亟聞嘉政,累著能名。近者品官入縣,有乖儀式,遂能責之以禮,繩之以愆。但閹豎之流,多有憑恃,柔寬之代,必弄威權。曆觀載籍,常所歎息。朕規誡前古,勤求典憲,能副朕意,實賴斯人。昔虞延持皇後之客(10),梅陶鞭太子之傅(11),古稱遺直,複見於今。思欲旌其美行,遷以重職,為時屬閱戶,政在養人,宜加一階,用表剛烈。可太中大夫。特賜中上考,兼絹百匹。”七遷絳州刺史,兼知吏部選事。
開元(12)二年,遷吏部侍郎,銓敘平允,甚為當時所稱,降璽書褒美,授一子太子通事舍人。
四年春,以授縣令非其人,出為滑州刺史,轉同州刺史。駕幸東都,路由同州,朝隱蒙旨召見賞慰,賜衣一副、絹百匹。尋遷河南尹,政甚清嚴,豪右屏跡。時太子舅趙常奴恃勢侵害平人,朝隱曰:“此而不繩,何以為政?”執而杖之。上聞,又降敕書慰勉之。
十年,遷大理卿。時武強令裴景仙犯乞取贓(13)積五千匹,事發逃走。上大怒,令集眾殺之。朝隱執奏曰:“裴景仙緣是乞贓,犯不至死。又景仙曾祖故司空寂,往屬締構,首預元勳。載初(14)年中,家陷非罪,凡有兄弟皆被誅夷,唯景仙獨存,今見承嫡。據贓未當死坐,準犯猶入請條。十代宥賢,功實宜錄;一門絕祀,情或可哀。願寬暴市之刑,俾就投荒之役,則舊勳斯允。”手詔不許。
朝隱又奏曰:“有斷自天(15),處之極法。生殺之柄,人主合專;輕生有條(16),臣下當守。枉法者,枉理而取,十五匹便抵死刑;乞取者,因乞為贓,數千匹止當流坐。今若乞取得罪,便處斬刑,後有枉法當科,欲加何辟?所以為國惜法(17),期守律文,非敢以法隨人,曲矜仙命。射兔魏苑(18),驚馬漢橋(19),初震皇赫,竟從廷議,豈威不能製,而法貴有常。又景仙曾祖寂,草昧忠節,定為元勳,位至台司,恩倍常數。載初之際,被枉破家,諸子各犯非辜,唯仙今見承嫡。若寂勳都棄,仙罪特加,則叔向之賢何足稱者,若敖之鬼不其餧(20)而?舍罪念功,乞垂天聽。應敕決杖及有犯配流,近發德音,普標殊澤,杖者既聽減數,流者仍許給程。天下顒顒,孰不幸甚!瞻彼四海,已被深恩,豈於一人,獨峻常典?伏乞采臣之議,致仙於法。
”
乃下製曰:“罪不在大,本乎情;罰在必行,不在重。朕垂範作訓,庶動植鹹若,豈嚴刑逞戮,使手足無措者哉?裴景仙幸藉緒餘,超升令宰,輕我憲法,蠹我風猷,不慎畏知之金,詎識無貪之寶,家盈黷貨,身乃逃亡。殊不知天孽可違,自愆難逭,所以不從本法(21),加以殊刑,冀懲貪暴之流,以塞侵漁之路。然以其祖父昔預經綸,佐命有功,締構斯重,緬懷賞延之義,俾協政寬之典,宜舍其極法(22),以竄(23)遐荒。仍決杖一百,流嶺南惡處。”
(選自《舊唐書·李朝隱傳》,標題是編者加的)
【注釋】
(1)神龍:唐中宗李顯年號(705 — 707)。
(2)敕:皇帝的詔書、命令,這裏用作動詞。
(3)推窮:推研窮究,徹底查清。
(4)異筆:不同的意見。
(5)意解:怒氣緩解。
(6)製:帝王的命令。
(7)不吐剛而謅上、不茹柔而黷下:吐剛茹柔,見《詩經·大雅·烝民》,比喻欺軟怕硬;謅上,諂媚上司;黷下,欺淩下屬。
(8)踐霤必繩:典出《韓非子·外儲說右上》,楚莊王的太子違反“茅門之法”,馬蹄踏到屋簷下滴水的地方,被廷理(司法官)繩之以法。
(9)登車無屈:典出《後漢書·申屠剛傳》,申屠剛勸諫光武帝出遊,因未被接受,於是就用頭去撞光武帝的車輪。
(10)虞延持皇後之客:典出《後漢書·虞延傳》,虞延任洛陽令時,光武帝的皇後陰氏家的門客違法,虞延將其逮捕。陰氏多次請托人情,虞延每接一封求情信就加打二百鞭,並將違法的門客法辦。
(11)梅陶鞭太子之傅:梅陶,晉人,曾任大將軍王敦諮議參軍、章郡太守、尚書、光祿大夫等職。《九家舊晉書輯本·晉諸公別傳》載“梅陶自敘”雲:“餘居中丞,曾以鞭皇太子傅,親友莫不致諫。餘笑而應之曰:‘堂高由陛。皇太子所以得崇於上,由吾奉王憲於下也。豈其枉道取媚。後皇太子特見延,賜以清宴。'”
(12)開元:唐玄宗李隆基年號(713 — 741)。
(13)乞取贓:索取贓物。
(14)載初:唐“安史之亂”時叛軍安慶緒的年號(757年正月—九月)。
(15)有斷自天:皇帝作出的裁決。天,這裏指天子。
(16)輕生有條:根據法條量刑的輕重。
(17)為國惜法:為國家維護法製。
(18)射兔魏苑:典出《三國誌·魏誌·高柔傳》。宜陽典農劉龜違法在禁地打獵被人揭發,魏明帝大怒,將其交付廷尉高柔審訊。高柔堅決要求知道告密者姓名,並說:“廷尉,天下之平也,安得以至尊喜怒而毀法乎?”魏明帝被迫說出揭發者姓名,高柔依法將二人治罪。
(19)驚馬漢橋:典出《史記·張釋之傳》。漢文帝出巡時,有人在中渭橋違反蹕令,驚嚇到文帝所乘馬車,文帝大怒。但是廷尉張釋之依法僅僅判處罰金,文帝認為判決過輕。張釋之以“法者,天子所與天下公共也”為由,拒絕加重判決。
(20)若敖之鬼不其餧:若敖,指春秋時楚國的若敖氏,因發動叛亂被滅族。這裏比喻沒有後代,無人祭祀。
(21)不從本法:不依從國家的法律。
(22)舍其極法:免去他的極刑。
(23)竄:流放。
佛塔上的老鼠
我年輕時有個朋友,與我分別在兩個縣的鄉村做農民通訊員,因為經常往省報送報道稿,一來二去就熟了。過了些年,他被他那兒的貧下中農推薦上了大學,從此我們中斷了聯係。又過了很多年,我再見到他的時候,他已是相當級別的領導了。
他當領導當得極有魄力,主要表現是敢說敢為。比如,在他管轄的範圍,他必須是各類叢書的總編、主編;必須是所有電視劇、舞台劇、大型晚會的總策劃、總編劇、總導演;報紙和刊物連篇累牘地刊登他一個人的作品——自然不是當年的報道稿,而是“散文”,又連篇累牘地刊登他的下級對那些“散文”的讚譽;又讓下屬單位出資印刷他的作品集;又興師動眾地召開全國性的作品研討會;又將“受到高度讚譽”的豪華作品集攤派到他權力所能達到的所有機關、事業、企業單位;因為覺得自己已成“著名作家”,屬專家型領導,底氣就很足,大會小會,張嘴就是國罵,而且成為每句話的後綴,咄咄逼人,讓人無法忍受又不能不忍受;每逢周末和節假日,就讓下屬各單位輪流辦飯局和舞會,喝紅酒,唱紅歌,並且要求必須有那些單位的美女參加。有些知道自重的女性會以自己並非“三陪”斷然拒絕,自然也有順竿子爬的就此成為他的“紅顏知己”,他也皆不虧待,明裏暗裏讓相關單位的領導給她們“壓擔子”, “委以重任”。
照說,那些事在官場上都是犯忌的,但是他毫不在乎。他知道有人在後麵“搞他”,舉報他是“領導幹部流氓化”的標本。但他也知道,他在官場上有的是人脈,隻要沒有捉奸在床,沒有確鑿證據證明他貪贓枉法,光憑那些“搞不倒他”。
作為曾經的熟人,我在一旁看著一個曾經老實巴交、畏縮拘謹的鄉村農民通訊員,變成了這樣一個為所欲為、氣焰囂張的庸官,心裏很不是滋味。不隻是為一個純情少年的變異難過,更為造成這種毒害的權力生態難過。本想基於朋友的道義給他提個醒,但他那樣氣盛,不可能聽進任何逆耳之言。能教訓他的,隻有他自己的生活了。
我的想法沒有錯。不久前他不能不退休了,很失落,原先滿以為有把握的更高的位置沒有得到不說,預先搭建好的“學會”、“研究會”之類可以繼續“三公”消費、“發揮餘熱”的平台也根本不靈,先前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鞍前馬後的一幫精英名流勉強應付了幾次也就風流雲散,他曾經不避嫌疑大力嗬護培養的美女也忽然個個“自重”起來,再不肯“三陪”了。他很是想不通,老喝酒,老醉,說胡話。終於病倒,至出院,忽見蒼老不堪,與住院前判若兩人。這樣的情形在官場雖不是什麽新鮮事,但我依舊很感慨也很同情。不是因為他的失落,而是因為他的執迷不悟。方便的時候,我發了一則網上的現代寓言給他:
一隻老鼠曾經在佛塔頂上安家,那些日子無比幸福。既可以在佛塔各層隨意上下,又可以享受豐富的供品。有著別人所無法想象的特權,那些不為人知的典籍,它可以隨意撕咬;人們不敢正視的佛像,它可以隨意捉弄,興起了,甚至在上麵拉屎撒尿。每當看著善男信女燒香叩頭,它就陶醉在繚繞的香煙霧氣中,抽著鼻子暗笑:“可笑的人類,膝蓋竟然這樣軟,說跪就對我跪下了!”
有一天,一隻野貓闖了進來,向它撲去。
“你不能吃我!你應該向我跪拜!我代表佛!”高貴的老鼠抗議道。
“人們向你跪拜,是因為你所占的位置,不是因為你!”
野貓一邊說著,一邊一把將老鼠捏在爪子裏。
我由衷希望這則寓言能夠對他有所啟發,從而回歸常態的人生。
(選自2012年5月3日《今晚報》,陳世旭/文)
獄吏之貴
《資治通鑒·漢紀》記錄了這樣一件事:
西漢開國元勳周勃曾追隨劉邦打天下,被封為絳侯,並先後擔任太尉、丞相等要職。後周勃逐漸失寵於漢文帝,被迫回到封地絳縣。在絳縣時,每當郡守、郡尉前來巡行,周勃都生怕他們受皇帝之命前來捕殺自己,於是經常身穿鎧甲、令家人手執兵器後才與郡守、郡尉相見。後有人以此告周勃欲謀反,被漢文帝逮捕下獄。
周勃在獄中驚恐不安無策應對。有一個獄吏對周勃百般淩辱,周勃給其送了千金,獄吏態度立轉,並在木牘背麵寫了“以公主為證”幾個字,暗示周勃讓公主說情。公主是文帝女兒,周勃長子周勝之的妻子。公主將此事稟報了薄太後。薄太後怒責漢文帝說:“周勃當初在誅滅諸呂的時候,手持皇帝玉璽,統領北軍將士,他當時都沒有謀反,今天住在一個小縣,反而要謀反嗎!”漢文帝於是赦免了周勃,恢複他原有的爵位和封地。周勃獲釋之後感慨地說:“我曾經統率過百萬雄兵,但怎麽能知道一個小小獄吏的重要呢!”
獄吏是看管犯人的小官,屬於比較底層的司法工作人員。這種人的工作有三個特點:一是職位不高,手中權力也不大;二是與犯罪者近距離接觸,對犯人的生存狀況影響巨大;三是具有熟練的訴訟技巧,可以四兩撥千斤地左右案件。周勃是漢初重臣,曾經統領過百萬大軍,輔佐劉邦抗擊秦軍、鏖戰項羽,立下了赫赫戰功,也曾經參與了剿滅韓信、誅殺諸呂等鞏固中央政權的重大事件,並長期擔任過太尉、丞相等顯要職位,可謂久經沙場、久曆宦海。但是一旦肇禍入獄,一個小小的獄吏就可以左右他的命運。在周勃案中,獄吏的險惡和陰謀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初入獄後對其百般欺侮、淩辱,足見其勢利;周勃送與千金後,獄吏態度立轉,足見其貪婪;周勃惶恐無措的時候,獄吏設計“裙帶”妙計,足見其陰謀之深、能量之大。難怪帶過百萬雄兵的周勃要喟歎:“安知獄吏之貴乎!”
其實這樣的“獄吏”在當今也為數不少地存在。比如有些辦案人員雖然崗位並不很重要,看似手中無職無權,但他們與受害人、犯罪嫌疑人麵對麵打交道,當事人的訴求直接呈遞給他們,並需要通過他們去實現。他們既是司法工作的窗口,也是司法機關與當事人聯係的橋梁。實踐中經常發現一些“獄吏”,在當事人麵前耀武揚威,抖盡威風。他們對受害人漠然置之,隨意嗬斥,毫無同情心;對犯罪嫌疑人百般欺淩,刑訊逼供,肆意歪曲法規辦案。有些公然地貪贓納賄,利用手中權力左右形勢,甚至利用一些小小的伎倆去操縱整個案件。這些權輕位卑的小“獄吏”或許僅僅是一滴水,但這滴水或清澈或混沌,卻都在折射著司法機關的影子。
千萬不要小瞧這些“獄吏”,他們雖然權力不顯赫,但能量不小、禍害很大,他們可以不動聲色地攪黃一個案子,很容易把清清楚楚的一盆水攪成混湯。有時候一些位高權重者即使想施以劣行,也得假手他人才能實現,而這些職位不高的“獄吏”則完全可以上下其手,不露痕跡地實現其陰險目的。有些情況下,那些職權顯赫者對某些手法老到的小獄吏也防不勝防,一些大人物未必有他們的能量大。
當前,在推進法治進程的道路上,必須治好這些“獄吏”,管理、監督好他們的行跡,提防這些小鬼們蟻穴潰堤。
(選自2011年10月14日《檢察日報》,姚宏科/文)
韓侂胄濫權用群醜
南宋寧宗時期的權臣韓侂胄,係北宋名臣韓琦的五世孫,宋高宗的皇後是他的姨母,他的侄孫女又是宋寧宗皇後。憑著層層皇親國戚的關係,韓侂胄青雲直上,官至太師,加封平原郡王。他在朝廷專權擅政,不但挖空心思排除異己,還采取種種不法手段賣官鬻爵,招降納叛,搜羅和重用一批卑鄙無恥、獻媚逢迎的小人,使南宋朝廷忠良喪失,群醜坐大。
太學生出身的陳自強,曾當過韓侂胄的老師,為了當官,竟稱韓侂胄為恩王恩父,韓侂胄便視為心腹,一路把他由一名普通的官員提至宰相。有一次韓侂胄做生日,四方官員競相送禮,官員許及之趕來送禮時已遲到,見韓府大門已關,便趕緊從府邊的狗洞爬進去,不久便被提拔為尚書,被稱為“由竇尚書”;兩年後為升官又找韓侂胄,見麵時膝蓋故作彎曲狀,升任知樞密院事後被稱為“屈膝執政”。臨安知府趙從善聽說韓侂胄十多個愛妾喜歡北珠,便動用公款買來上百枚北珠送給韓侂胄,不久被提升為工部侍郎。錢塘縣令程鬆壽想巴結韓侂胄卻尋找無門,一日見韓侂胄把一愛妾驅逐出門,便花800錢把她買回供養在家,後韓侂胄又想找回這名愛妾,程鬆壽便恭敬獻上,被升任為太府寺丞;不久後他又買一名美女,賜名“鬆壽”獻給韓侘冑,說“很想讓大王時時能聽到並記住鬆壽的名字”,韓侂胄便又升他為同知樞密院事。
韓侂胄重用這批狐群狗黨,活脫展現了一幅“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群醜圖。那些奴顏婢膝者靠歪門邪道走上仕途後,便開始掠奪和盤剝下人。且看那個認學生為恩父的陳自強,上任後凡下麵官員給他送信,信封上沒注明“某物若幹並獻”,便一律不看。他一
故舊的兒子想通過他求得一官半職,他充耳不聞,後見他花4000緡買一隻金鼎送給他,便馬上給他戴上了一頂烏紗。他們在朝廷狼狽為奸,禍國殃民,搞得罵聲載道。韓侂胄最後被鐵鞭結束了生命,其手下群醜也落了個“樹倒猢猻散”的可悲下場。這說明凡是腐朽的東西,總不會持之於長久。在現代的政治生活中,人們應以這批曆史小醜為戒,以免在當今的政治舞台上,續演那種賣官鬻爵和“由竇尚書”“屈膝執政”的可悲角色!
(選自張亞清著《讀史劄記》,海峽文藝出版社2008年版)
尼克鬆為什麽下台
美國曆史上最年輕的副總統、美國戰後頗有才幹的總統尼克鬆,在約翰遜後出任美國總統。當時美國正陷於越南戰爭的泥潭,而前蘇聯的軍事力量正在迅速逼近美國。為擺脫困境,他毅然決定恢複中美關係,以加快結束越南戰爭和牽製前蘇聯。1972年2月21日,尼克鬆作為第一個訪問新中國的美國總統到達北京。27日,中美兩國發表了具有曆史意義的上海公報,結束了長期以來處於相互敵對的狀態,打開了兩國關係正常化的大門。尼克鬆稱這一周為“世界為之變化的一周”。回到華盛頓後,他受到英雄一樣的歡迎。尼克鬆的另一重要成就是在1972年與前蘇聯達成限製戰略武器、限製反彈道導彈、利用外層空間等協定和條約。可以說,他任總統期間,取得了相當大的政績。可是,這位傑出的總統,卻因一次“小偷”行動而下了台。
1972年,美國總統競選,尼克鬆為競選連任,忙得不亦樂乎。以他的政績,他完全可以競選連任。可是,為幫助尼克鬆獲勝而出盡全力的共和黨“爭取尼克鬆連任總統委員會”卻畫蛇添足。1972年6月17日深夜,他們派了五個攜帶照相機和電子竊聽裝備的人潛入民主黨全國委員會總部——水門大廈,進行偷拍文件和安裝竊聽器活動,被保安人員發現後被捕。被捕者中有一個詹姆士·麥科德是尼克鬆爭取總統連任委員會裏的安全工作負責人。接著警察又逮捕了直接指揮這一行動的前白宮助理利迪和亨德。由於真相未明,當時並未大肆聲張,因此沒有影響到尼克鬆的連選連任。
1973年1月,情況陸續公布於眾,案情涉及到尼克鬆周圍的一些親信。法官賽裏卡開始審理水門案件,要求作進一步調查。後來參議院表決通過設立一個特別委員會來調查1972年大選中的舞弊問題。3月23日,麥科德承認在審訊中作了偽證,還說被告人曾受到政治壓力,讓他們承認有罪然後保持沉默。後來與此案有關的迪安和馬格魯德不願充當替死鬼,也交待實情。尼克鬆迫於巨大的政治壓力,不得不改組白宮和政府。在特別檢察官考克斯的追查下,調查的中心轉移到尼克鬆與水門事件有關人員的談話錄音帶上,特別調查小組和考克斯要求尼克鬆交出錄音帶,雙方為錄音帶展開了激烈的鬥爭。
尼克鬆拒絕交出,後提出折衷方案,允許民主黨參議員斯坦尼斯聽錄音帶,但遭考克斯的反對。尼克鬆運用總統權力下令考克斯停止索取錄音帶,考克斯不服,尼克鬆即將考克斯撤職。司法部長因拒不執行撤職命令,與副部長拉克爾肖斯相繼辭職。他們集體辭職這一事件被稱為“星期六晚上的大屠殺”。這一事件引起軒然大波,全國公眾對尼克鬆的行徑強烈批評,要求尼克鬆辭職。參議院開始提出彈劾案。懾於眾怒,尼克鬆交出了部分錄音帶。然而有一段18分鍾的關鍵內容被抹掉,加上不明賬目等問題,激起了更大風暴。1974年3月,聯邦大陪審團確認,尼克鬆為“參與陰謀者”。國會在調查尼克鬆罪證的過程中,還揭出尼克鬆的其他許多問題,即所謂“五大案件”。1974年7月底,眾議院司法委員會相繼通過了三項對尼克鬆的彈劾案,指控尼克鬆在對水門事件進行掩蓋的活動中阻撓司法工作等等。由於國會中的共和黨議員為自身利益考慮,不為尼克鬆保駕,尼克鬆隻得在8月9日宣布辭職,副總統福特繼任總統。9月8日,福特宣布赦免尼克鬆在其任期內的一切罪行。但尼克鬆的政治生涯已經不得不宣告結束。
水門事件是一項廣泛的競選活動的組成部分,是由總統爭取連任委員會的領導成員及其他與白宮有關聯的人物設計與操縱的,目的在於破壞民主黨1972年的競選活動。事件的初始發生是由於共和黨和民主黨為競選總統而采取的行動,事件發生後,則引發了總統和司法部門的直接衝突。這次水門事件就是立法機關與行政機關發生衝突的較典型的事例。行政最高首腦尼克鬆為阻撓司法部門對水門事件的調查而濫用了總統權力,導致司法部門乃至全國對尼克鬆的不滿,共和黨為了黨派的聲譽,也不得不放棄自己的總統。事件的結局是立法機關與行政機關發生衝突,這兩個係統的相互製約對保持資產階級內部的團結和平衡,起到了一定作用。
(選自劉明輝著《領導活動案例評點·體製卷》,廣西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標題是編者加的)
孔融“讓梨”與羅爾斯“分粥”
孔融讓梨的故事,在中國可謂家喻戶曉。說的是孔子第三十二代嗣孫孔文舉,年方四歲,就知遜讓之禮。一次,鄰居送來一筐梨,哥哥們爭先恐後搶大的,獨有孔融取一最小的。老父問他:“哥哥們都揀大的拿,為什麽你卻挑小的呢?”孔融答道:“我年紀小,理應吃小的。”
孔融乖。可惜人大十八變,小時候那麽甜的一張嘴,以後做起文章來,卻鋒芒逼人,多譏嘲之詞,終於觸怒曹操,招致殺身之禍。
孔融曾任北海太守。想那孔融,既為聖人之後,從小又品性甚好,在一省之長的位置上,定然愛民如子,清正廉潔,深得百姓厚愛。但這時的孔融,已由“讓梨”變成了“分梨”,地位變了;北海之“梨”,均由他做主決定如何分法(那個時代,斷無“民主”一說),權力大了。不是低估孔太守,此時的他,決不會隻揀小的拿了。否則,“座上客常滿,樽中酒不空”便難以保證。
既不願自己餓肚子,又想在公眾中樹立良好的形象,麵對物質財富貧乏、北海之內人多“梨”少的境況,孔太守的眉頭,一定比寫文章時蹙得還要緊。直到被殺,孔融也沒有想出兩全的解決方法。
從那時到現在,古今中外多少政治家、經濟學家圍繞著“梨”的分法,挖空心思,吵吵嚷嚷,提出無數種方案,假設、求證、實驗,但結果大多不能令人滿意。最具先進性的自然也有,比如“先公後私”、“公而忘私”、“以身作則”、“享受在後”以及“六提倡八嚴禁十不準”等。然而說歸說,做的又是一套,一旦有權有勢,巧取豪奪,損公肥私,損人利己,你咋辦?東方不亮西方亮,人不能叫尿憋死。
最近在一篇文章中看到,有個叫羅爾斯的老外,寫了一本書《正義論》。他把社會財富比作一鍋粥——在咱們這裏叫“大鍋飯”,由此提出了五種分粥的方法。其中第五種方法,我認為能夠解決孔融分“梨”中的難題。
那辦法其實並無多少奧妙,就是讓分粥者最後領粥,即要等其他人把粥領走了,自己才取剩下的那份。這就給分粥者提出了一個起碼要求:每碗粥都要分得很均勻。道理極其簡單,如果分得不勻,最少的那碗粥隻好留給自己,隻有分得平均合理,自己才不至於吃虧。這時,分粥者非但不需出以公心,僅為自己著想,結果也是公正、公平的。
我們對於腐敗現象的根源,找得夠多了,比如封建殘餘的影響,監督機製的不健全,為官者對自己的放縱,社會財富的不豐等等。但最根本的,其實是分配機製有問題。為官者既有權決定財產的分配,又有權首先領取財富,這樣一來,分配的公正、公平,隻能建立在為官者的覺悟和良心之上。遇上個真正先公後私、先人後己者自然再好不過,倘若攤上個私欲膨脹、貪得無厭的貨色,大多數人隻有吃虧的份了。如果按照羅爾斯先生的“第五分粥法”,分粥的人隻有權力分,但無權先拿,那麽,再愚蠢的家夥——況且,分粥者沒有一個愚蠢的——也知道公正、公平、公道對於自己是多麽重要了。
黨的領導幹部一向被稱作人民的“公仆”、“勤務員”,那好,就讓公仆真正為主人服務一下,先把粥分好,讓主人先拿,公仆暫且侍立一旁,等著吃最後一口,我相信,到那時,如果讓群眾投票的話,十個公仆中就有十個,百個公仆中就有百個,老百姓都會稱他們為“人民的好公仆”。
因為,“讓梨”不如“分粥”,製度比覺悟更管用。
(選自1998年11月10日《文匯報》,孫貴頌/文)
孫武為什麽要殺吳王美姬
列國時期,著名軍事家孫武(即《孫子兵法》作者,也稱孫子、孫武子)初見吳王,呈所著兵法十三篇,交談演陣征戰之術,曾說:“雖婦人女子,奉吾軍令,亦可驅而用之。”吳王命以後宮宮女三百,交由孫武操練。
《東周列國誌》如此描述這段事例:
孫武曰:“得大王寵姬二人,以為隊長,然後號令方有所統。”吳王又宣寵姬二人,名曰右姬左姬至前,謂武曰:“此寡人所愛,可充隊長乎?”孫武曰:“可矣。然軍旅之事,先嚴號令,次行賞罰,雖小事,不可廢也。請立一人為執法,二人為軍吏,主傳諭之事;二人值鼓;力士數人,充為牙將,執斧锧刀戟,列於壇上,以壯軍容。”吳王許於中軍選用。孫武吩咐宮女,分為左右二隊,右姬管轄右隊,左姬管轄左隊,各披掛持兵,示以軍法:一不許混亂行伍,二不許言語喧嘩,三不許故違約束。明日五鼓,皆集教場聽操。
次日五鼓,宮女二隊,俱到教場,一個個身披甲胄,頭帶兜鍪,右手操劍,左手握盾。二姬頂盔束甲,充作將官,分立兩邊,伺候孫武升帳。武親自區畫繩墨,布成陣勢。使傳諭官將黃旗二麵,分授二姬,令執之為前導。眾女跟隨隊長之後,五人為伍,十人為總,各要步跡相繼,隨鼓進退,左右回旋,寸步不亂。傳諭已畢,令二隊皆伏地聽令。少頃,下令曰“:聞鼓聲一通,兩隊齊起;聞鼓聲二通,左隊右旋,右隊左旋;聞鼓聲三通,各挺劍為爭戰之勢。聽鳴金,然後斂隊而退。”眾宮女皆掩口嘻笑。鼓吏稟:“鳴鼓一通。”宮女或起或坐,參差不齊。孫武離席而起曰:“約束不明,申令不信,將之罪也。”使軍吏再申前令。鼓吏複鳴鼓。宮女鹹起立,傾斜相接,其笑如故。孫武乃揎起雙袖,親操木包以擊鼓,又申前令;二姬與宮女無不笑者。孫武大怒,兩目忽張,發上衝冠,遽喚“:執法何在?”執法者前跪。孫武曰:“約束不明,申令不信,將之罪也。既已約束再三,而士不用命,士之罪矣。於軍法當如何?”執法曰“:當斬!”孫武曰“:士難盡誅,罪在隊長。”顧左右:“可將女隊長斬訖示眾。”左右見孫武發怒之狀,不敢違令,便將左右二姬綁縛。吳王派人持節馳救之。孫武曰“:軍中無戲言。臣已受命為將,將在軍,雖君命不得受。若徇君命而釋有罪,何以服眾?”喝令左右:“速斬二姬!”梟其首於軍前。於是二隊宮女,無不股栗失色,不敢仰視。孫武於隊中再取二人,為左右隊長。再申令擊鼓:一鼓起立,二鼓旋行,三鼓合戰,鳴金收軍。左右進退,回旋往來,皆中繩墨,毫發不差,自始至終,寂然無聲。乃使執法往報吳王:“兵已整齊,願王觀之,惟王所用。雖使赴湯蹈火,亦不敢退避矣。”
後來吳王重用孫武為上將,一舉滅亡西方強大的楚國。
孫武的演陣斬美姬,主要表明:領導人無權則無威,但有權不一定有威,唯有勇於用權、善於用權的領導才會以權樹威,以威強權,威權並樹,則領導人權威便立起來了。
一些領導人,身在高位,手握重權,該用權時不敢用權,敢用權時而不善用權(如孫武申令者三次,而後才用權;用權不盡斬宮女,而隻斬隊長。這就是善於用權),這樣的領導人沒有駕馭能力,甚至大權旁落、被架空、被推翻,就是在想象之中的事情了。
孫武演陣之例,還告訴人們:領導者該用權而用權時,務必堅決,不因各方幹擾而猶疑不定。如孫武執法,即令吳王派人持節說情,也在所不顧,“將在軍,雖君命不得受”。隻有做到:(1)不該用權時不要用權, (2)該用權時要敢於用權,(3)該用權時要善於用權,(4)該用權時要堅定不移,領導者才能以權樹威,以權威而駕馭部屬。
(選自劉海藩總主編、周振林等主編《領導全書·權力與權威卷》,九州出版社2001年版,佚名/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