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葉歌篇
坐在奔馳房車裏,我透過太陽鏡和玻璃往外看,大廈門口,又是黑壓壓的一片記者。
低下頭,我揉了揉眉心,有多少個夜沒有好好睡過了?
阿SAM回過頭來對我說:“葉,要不要去繞一圈?”
我搖搖頭,狗仔無孔不入,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那你等著,我去幫你開路!”阿SAM笑了笑,猛地一腳油門,車子朝大門衝去。
我聽到周圍響起噪雜的聲音。
“啊!葉歌回來了!那是葉歌的車!”
“葉歌葉歌……”
我壓了壓頭頂的鴨舌帽,感到刻骨的疲倦。
車子在半路忽然一個刹車,大門被螞蟻般的狗仔圍得密密實實,別說一輛車,就算一個人也進不去。
阿SAM蹙眉,打開門跳下車,1米9的高大身軀頂著擠過來的人群:“讓一下!你們讓一下!”
“葉歌,我們要見葉歌!”一個扛著攝像頭的好像是記者代表。
我吸口氣,又習慣性的壓了壓帽簷,跨下車。
所有人都朝我湧過來,我忽然無比煩躁,心裏罵了聲。
“葉歌!葉歌出來了!”
“葉歌,羅飄飄昏迷了數個月,你有沒有去看過她?”
“蘇小小呢?你們是不是已經和好了?”
“葉歌,你覺得羅飄飄還有醒過來的可能嗎?”
我麵無表情的往裏走,從大廈出來一群保安幫我擠開了一條路,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子忽然衝過來大叫:“葉歌我愛你!葉歌和我合個影吧!”
我動了動唇角:“對不起,現在我要進去了。”
她不依不饒,拉住我的T恤:“就一張!我好喜歡聽你唱歌哦!”
我說:“謝謝。”側過身,匆匆走進去。
我知道,明天又有新聞,內容是:葉歌耍大牌,裝酷不理歌迷。
終於“砰”的一聲,智能大門把所有的人隔絕在外。
走進客廳,阿SAM幫我拉上所有的窗簾。
我倒在沙發上,眯著眼,思緒混亂。
突然從樓上傳來一陣尖銳的高跟鞋聲,踢踢踏踏。
“你回來了!”蘇小小穿著紅豔豔的吊帶長裙走下來。
“葉,我先走了,明天早上來接你。”阿SAM很識趣的關門離開。
蘇小小柔軟的雙臂在繞在脖子上,輕輕摩擦:“累不累親愛的?外麵的記者真是麻煩,害的我都不敢出去買東西!”
輕輕挪開她的手,我說:“你怎麽在這?”
她立刻嘟起粉紅色嘴唇:“想你啦,好幾天都沒你的消息了,所以就來看看你!”
我站起來,往樓上走。
蘇小小跟在身後說:“你知不知道,那些記者問我們是不是複合了,什麽複合,我們根本沒分開過對不對?”
我轉身,把她嚇了一跳,我說:“小小,你讓我一個人靜靜。”
她小鹿一樣的大眼睛忽然充滿淚光:“葉歌,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我蹙眉:“我隻是想安靜一下。”
“你很煩嗎?還是在想她?!”她叫,“她現在躺在醫院裏,你怎麽不去守著!大情聖,為了你的事業,她還不是要做犧牲品,現在來哀悼,太晚了吧?”她理了理頭發,仰頭冷笑,“醫生說,也許永遠都醒不來了,你說,對於她,是一輩子躺著好呢還是早點去好呢?”
“劉姐!送蘇小姐出去!”我眯起眼,轉身上樓。
劉姐誠惶誠恐的從後園走出來,然後樓下傳來蘇小小的聲音:“好啊,那你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再來看你。”
我“砰”的關了房門,帶上耳麥,倒在床上。
小時候,我忽然瘋狂的愛上音樂,總是帶著耳麥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望著窗外的樹。
幾個女生走過,轉過身,看著我羞澀的笑。
成績爛的一塌糊塗,跑去參加歌唱比賽,唱那首張學友的《舊情綿綿》。
舊情綿綿!我冷笑,耳麥裏傳來幽靜的鋼琴聲。
有多少歌,
我一生能為你唱,
有多少人,
會經過你身旁。
每個清晨當我睜開眼,
總是那麽思念你溫柔的臉,
今夜,請你路過我窗前,
輕聲為我唱,
唱那首,隻為我一個人唱的歌。
歌聲緩緩蕩漾,我的心忽然安靜下來。
這是我一年前專輯裏的歌,歌名叫《隻為你唱》。
一年前,我剛剛開始出唱片,每個周末電台會循環播放我的歌,吸引了一大群女生在我公司門口蹲守。
一天,我走出錄音室,門口站著一個女孩,胖胖的臉蛋被午後的陽光曬得紅撲撲的,像剛從海灘回來,手裏拿著一本黑色封麵的筆記本,好像猶豫了很久才朝我走過來。
“葉歌。”她靦腆的笑笑。
我沒有說話,又是癡心的歌迷,這些天,我已經習慣。
她追上來:“我給你寫了首歌,你能看看嗎?就耽誤你一小會時間。”
這倒是第一次,有歌迷給我寫歌。
出於好奇心理,我接過她的筆記本,打開。
字很漂亮,頁麵很幹淨,那首歌一下子吸引了我。
歌詞不華麗,不流行,卻簡單清爽,就像她的筆記本。
“你寫的?”我問。
她點點頭:“嗯,我叫羅飄飄。”
我沒有太大興趣知道她叫什麽,羅飄飄這個名字也一點不配她。
“哦。”我牽了牽嘴角,準備上車。
她卻喊:“等一下,你準備唱我的歌嗎?”
我頭也不回:“有消息我會找你。”
她說了一串數字,我一個也沒記得。
沒想到以後的每天,她都會在公司門口等我,還和看門的大伯聊起天來。
也許真的成了一種習慣,每天疲憊的走出來,在一大群人裏,我會下意識的尋找她,她很安靜的坐在那裏,朝我笑笑,甚至不過來和我說話。
吃過飯,唱片公司的人來看我錄歌,我忽然把她的筆記本翻出來拿給他們看,他們很感興趣,說寫的不錯,商量了一番後,決定錄製在我的新專輯裏。
那天,我第一次朝她走過去,她的小眼睛亮閃閃的,像映著一抹陽光,我一時有些恍惚,從什麽開始,我好久沒有這樣純粹的感覺?
聽到她的歌被錄用,她像小孩子那樣跳起來,然後理理衣服,不好意思的笑笑,有一抹害羞。
猶豫了半天,她說:“我要請你吃飯,就當謝謝你,可以嗎?”
我想我是瘋了,居然點了點頭。
那頓飯,我竟吃的很愉快,她說她的歌,說她母親,我才知道她母親是過氣的歌星羅悠。
我很小的時候聽過她的歌,很好聽,人也很漂亮。
現在我才覺得,她和她母親其實很像,隻是胖了點,像隻圓滾滾的小球。
我放下耳麥,走到窗前,門口的記者依然蹲守著。
她以前很不喜歡這些記者,也害怕閃光燈,每次我們見麵,她總要繞許多彎才到碰麵的地點。
然後在陰暗的角落偷偷牽一下我的手,臉上就有無比的滿足。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喝醉了,那天,我把她送回家。
她喝了許多酒,第一次告訴我,其實她從小沒有父親,母親現在也不在身邊了,我扶她上樓,然後,我們在一起了。
很自然,連我都想不到會那麽自然。
那一刻,我似乎忘了音樂,忘了前程,隻覺得很輕鬆,和她在一起,不用掩飾自己,不用戴上帽子和墨鏡。
第二天清晨,她樂嗬嗬的跑去為我準備早餐,然後端到床上給我吃,有一瞬間,我幾乎覺得這是我的家,她是我的妻子。
後來,她家成了我們相聚的地方,有時累了,我就想跟她說說話,靠在她軟軟的肚子上。
一天,電台要錄製一首我和甜歌星蘇小小的專輯,我在那時認識蘇小小。
我曾經聽過她的歌,她本人比歌更甜,更漂亮,身材很高挑,帶著迷人的笑。
那次合作之後,她常約我出去,喝茶,旅遊。
漸漸的,我和飄飄見麵越來越少,外麵開始傳我和蘇小小拍拖。
飄飄依然喜歡關了燈等我,因為她說,這樣,狗仔便不會知道有人在家。
她寫許多許多的歌給我,所有的電台都在放我的歌,我越來越紅,蘇小小看我的眼神也越來越仰慕。
有時我忍不住問飄飄:“你不想跟我說什麽嗎?”
她笑笑:“如果你想說,你就說吧,我隻相信你說的。”
一句話,讓我所有的防線崩潰,我不敢告訴她我和蘇小小的一切,我怕。現在我才知道,我怕再也沒人在深夜等我,怕她離開我。
那天,開記者會,有記者問到飄飄,我優雅的笑,為了專輯的宣傳,我說,我的女朋友是蘇小小,至於羅飄飄我根本不認識。
一句話居然成了我永遠無法原諒自己的錯。
飄飄躺在醫院裏,有呼吸,有心跳,就是不肯醒來,她應該傷透了心,再也不想看見我。她最討厭記者,所以她也許寧願不要醒過來。
我揉了揉太陽穴,這幾天,我整夜整夜的睡不著,喉嚨啞了,本來月底的演唱會也延期了。
累的快趴下,閉上眼睛卻頭痛欲裂。
我回到她的小屋,躺在床上,這間屋子雖然是租的,卻被她裝飾的很溫馨。望著天花板,我想起她說:“葉歌,我們什麽時候可以手牽著手走出去啊。”
當時的一霎那,我真的想就這麽退出,和她平平凡凡的過一輩子。
看她做飯,為她擦拭濕漉漉的頭發,和她暖暖的躲在被窩裏,仿佛外麵的一切紛繁,都可以隔絕。
我在錄音室哼那首《隻唱給你聽》,第一次趴在桌上落下淚來。
飄飄,如果,現在我隻唱給你一個人聽,你會不會睜開眼,朝我笑笑,叫我:“葉歌”?
我靠在窗口,電話忽然響起來,在寂靜的屋子裏格外刺耳。
電話裏,阿SAM說:“葉,羅飄飄醒了!”
……
我開著車子,衝出門口的人群,身後一片嘩然。
醫院潔白的床上,她欠著身,半個臉縮在被子裏,一雙本來亮閃閃的眼睛,現在迷茫又驚恐的看著周圍,臉上也沒了淡淡的紅暈,變得蒼白。
心忽然就揪了起來,我走過去蹲下來。
醫生在身邊不可置信的說:“真是奇怪,她的身體居然完全康複了!”
我把她的手握在掌心,叫她:“飄飄,飄飄,飄飄。”
飄飄,從來沒有覺得,這個名字對我如此重要。
她的手縮了縮,退到被子裏,我的心猛然一顫:“對不起飄飄,對不起。”
她看著我,眼神變得越來越溫柔,然後,她說:“楚顏。”
猶如渾身被澆了一盆涼水,我說:“飄飄說什麽?”
她迷糊的笑笑:“飄飄是誰?”
我看著醫生,醫生無奈的說:“還要做進一步的觀察,也許,是長時間昏迷,導致大腦缺氧,所以,可能會——”
“可能會什麽?”我抓住他的肩膀。
他說:“可能會失憶,就是,不記得以前的事或者人了。現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多說一些以前的事情給她聽,喚醒她的記憶。”說完,搖搖頭走出去。
怔了片刻,一雙手輕輕摸了摸我的額頭,側過臉,她笑的很純真,像個初生的嬰兒:“我終於找到你了,可是,這裏是哪裏?”
我心裏一痛,拉過她的手說:“飄飄不怕,我在。”
她看看我,微微點頭“你在,我不怕。”可是小鹿一樣的眼睛還是透著害怕。
我說:“飄飄,我唱首歌給你聽。”
我低低的哼起來那首《隻為你唱》。
有多少歌,
我一生能為你唱,
有多少人,
會經過你身邊。
每個清晨當我想起你溫柔的眼,
總是那麽思念,
今夜,請你路過我窗前,
輕聲為我唱,
唱那首,隻為我一個人唱的歌。
她的眼睛忽然亮起來,像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樣子,手緊緊的抓著我:“這首歌,真好聽。”
她居然也跟著哼起來。
我把她擁入懷裏,輕輕摩擦她的發:“你還記得嗎?你會唱,你一定還記得,在你心底的某個角落,一定還記得這首歌,對嗎?”
她小聲的說:“我記得,琴。”
她小時候學過古箏,我會彈鋼琴,閑暇的時候,我們會一起彈琴寫歌。
“那麽,你記得我嗎?我是葉歌。”我看著她。
她注視了我一會,忽然搖搖頭:“葉歌……”很迷茫的樣子,然後說:“楚顏。”
我的手指縮了縮,飄飄,你給過我一段美好溫馨的時光,這些天,我一直在想,隻要你醒來,我就和你手牽手的逛街,告訴所有人,我們在一起,我愛你,我們永遠永遠都要在一起。
可是,你竟不記得我了,你終於醒過來,我唱歌給你聽,而你,叫的卻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楚顏,是你心裏最重要的人嗎?為什麽,我卻完全不知道。
我拿過一小碗薄粥一口一口的喂她,她好奇的舔了舔,仿佛從來沒吃過的樣子,那麽純真,膽小,讓人忍不住想保護,忍不住心痛。
“是我不好,飄飄,以後不會了,不管你能不能想起我,我都要守在你身邊,一步也不離開,現在,輪到我等你,等你重新接受我。”我說。
她仰起頭,朝我輕輕一笑,抓著我的手用了一小點力,仿佛怕我逃開。
不會了,飄飄,我再也不會逃開。
現在我才知道,你對我來說,有多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