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特別審訊室

3月17日。施南警察局大橋路第三十八分局特別審訊室。時間已經是午夜,但審訊室的燈還在亮著。

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麽高級藥,魏天明身上的傷口已經完全愈合,但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魏天明暫時還不能下床活動。

田靜將一份審訊筆錄的複印件丟到折疊式單人病床上,冷冷道:“那個雞全都招了,你看看吧!”

魏天明看著那份口供,氣得拳頭緊握,牙齒咬得咯咯直響,“你們這簡直就是汙蔑!那個臭女人,簡直是信口開河!我要和她對質!”

“年輕人,認罪吧!隻要你在我為你準備好的口供上按個手印,你就自由了,免得我動用刑具。”田靜嚴肅而冷漠的道。

“可是我究竟何罪之有?自由?認罪了還能自由?想讓我認罪,沒門兒!”魏天明怒吼道。這些天,他都在靜靜調養,警官們每天給他注射著各種藥物,他已經一個多月不知道飯菜的味道了。此刻他很憤怒,但他的憤怒也顯得那麽的無力。自從醒來發現自己被銬在椅子上,他就感覺一切都像是個噩夢。而那個發廊女的供述,讓他這個噩夢達到了。

田靜沉默了,緩緩走到了魏天明的床前,閃電般伸出雙手,將魏天明整個兒從床上揪到空中,惡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魏天明已經一個多月沒有下床活動,骨骼本就已經疏鬆,身體處於最脆弱的狀態,此刻被這麽劇烈的摔打,劇烈的疼痛遍布身體的每一寸皮肉每一塊骨頭,腦子裏全是一盤散沙,搖蕩著,像要炸開。這一摔,讓他深刻體會到了什麽叫做殘忍。

“認不認罪?”田靜咬牙切齒的舉起不鏽鋼椅子盛氣淩人的問。

魏天明蜷縮在光滑的地上,疼得眼淚噗噗的往外湧,艱難的抬頭直視著這個殘忍的警察,一字一頓的道:“無罪!”眼看田靜手中的椅子就要砸向他的頭部,魏天明積攢全身的力氣,像一顆炮彈一般衝起來,一頭撞在田靜結實的小腹上,狠狠將他頂在了牆上。就這麽一擊,魏天明已經是筋疲力盡,嘩啦一下滑倒在地上。

“好小子,老子今天就讓你嚐嚐老子的厲害!”田靜扔掉椅子,蹲下身,將魏天明的雙手銬在背後,踢球一般踢到牆角,然後一瘸一拐的出去。

魏天明此刻連爬起來逃跑的力氣都已經沒有,隻能趴在牆角艱難的呼吸著,靜待即將來臨的厄運。

未幾,田靜拖著一個麻布口袋進來,從他走路的形態不難看出,這個袋子很沉。魏天明猜想這一定是什麽刑具,馬上將會在他的身上施展淫威,讓他痛不欲生。說實在話,他的心裏充滿了畏懼的感覺,畢竟他也是血肉之軀,而且還隻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孩子。他孱弱的身體甚至在開始輕微的顫抖,冷汗開始嘩嘩啦啦的直冒。

電棍,老虎鉗,繩子,小凳子,圖釘,訂書機,大塊兒的石頭,匕首,注射器,還有一個從沒見過的高大的機器,上麵亂七八糟連滿了五顏六色的電線。當田靜淫笑著扯開麻布袋的時候,這些玩意兒一股腦滾了出來。這一刻,魏天明大氣也不敢出,心裏默默祈禱著,但願能很快暈過去。

“先來哪一樣?你可以自己挑選。”田靜不屑的道,“孩子,我再最後提醒你一次,這時候改變主意,一切都還來得及!半道上受不了了再變卦,不劃算!”

魏天明雖然很恐懼,但對於眼前這個假仁假義的家夥,以及現在自己的處境,他還是有個最徹底的認識的。現在的他,就像一條擱在砧板上苦苦掙紮的魚,眼前這個家夥就是手握著菜刀的廚子。

如果現在認罪,也許就能逃脫暫時的折磨。但認罪意就味著,自己已經對這殘忍的家夥妥協。一個逼你背負不屬於你的罪名的家夥,做出任何事情,那都是情理之中的,此刻他可以逼你認罪,下一刻他又會逼迫你幹什麽,不得而知,不過絕對不會是幫你消除罪名放你回去自由生活。而且,一個背負著罪名的家夥,如何能夠自由生活?

此刻的魏天明,已經很堅定一個信念,那就是絕對不會向這個家夥妥協!那麽,遭受皮肉之苦是在所難免的了。既然這折磨總歸是要來的,那還不如讓它來得痛快一點。所以魏天明也隻是淡淡的笑著,用挑釁的口吻道:“都伺候上來吧,我已經迫不及待啦!”

“年輕人,不要這麽執著。看看這段視頻,你一定會改變主意的。我半個小時後再來找你,你慢慢欣賞吧!”田靜冷冷的說著,打開了十七寸的小彩電,意味深長的笑笑,快步走出了特別審訊室。

電視中先是一片雪花,大約持續了三分鍾,然後畫麵開始閃現,赫然是在大橋路三巷他的家!畫麵中,一個精神飽滿的老頭子走來走去,正是他的爺爺魏長征。

顯然,這並不是爺爺主動配合拍攝的畫麵,因為爺爺上廁所的細節居然也被放了出來,以爺爺的性格,怎麽可能讓人公然拍攝他的呢?又不是拍寫真!電視中,爺爺的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麽的真切,魏天明無法想到,是什麽樣的監控器居然能這麽清晰。魏天明這下真的恨不能將整個大橋路分局夷為平地!

他們監視他的爺爺,無非是想要挾他,最終的目的也就是讓他認罪。魏天明的心裏再度陷入了深深的疑惑,大橋路分局的這些人為什麽要這麽對待他?他不過是個懵懂的高中生,遵紀守法,為人低調老實,他究竟是礙著誰了?為什麽這麽一宗明擺著的案件,他們卻要把罪名加到他這個受害人的身上?他怎麽想也想不明白,他已經在抓狂了。

此刻認罪,他們就會放過爺爺嗎?魏天明不得而知,但可以確信一點,如果他不認罪,他們一定不會放過爺爺!但是,自己在此刻妥協認罪,他們會不會得寸進丈繼續陷害他呢?認罪的後果將是自己背負一輩子的汙點,鋃鐺入獄。到底該怎麽辦?

就在魏天明無比糾結的時候,田靜不聲不響的走了進來,電視的畫麵被暫停。“怎麽樣?想好了沒有?”

魏天明強忍著心頭的怒火,淡淡的問:“我會被判幾年?”

“如果認罪態度好,最多五年。”田靜眼睛亮了一下,意味深長的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我認罪!但如果五年期間我爺爺有個三長兩短,你們今天的勾當將會登上施南晚報的頭版頭條!”魏天明激動的吼叫道。

“喲嗬,你特媽想威脅誰呢?信不信勞資現在就派人伺候電視裏的那個老不死的東西!少特媽廢話,勞資一天忙得像條狗,快給勞資按手印!”田靜怒吼著,將記錄本摔在魏天明的麵前,打開一盒印泥,丟在了魏天明的右手邊。

看著那份黑白顛倒的供述,魏天明的腦袋一片空白,顫抖的右手拇指狠狠蘸了蘸印泥,重重的按了上去。

“不錯不錯!下麵我帶你從頭體驗一下我的那些可愛的小夥伴兒!”田靜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撿起供述記錄本夾在腋下,緩緩走到了那一堆刑具跟前,“據說這些刑具能排列組合出一千多種玩兒法,好緊張好期待哦!”

這家夥居然不按常理出牌,要對一個已經認罪的人動用刑罰!但魏天明倒並不覺得太驚訝,對於這個將自己屈打成招的家夥,他做出任何事,魏天明都不會覺得意外,他默默的閉上了眼睛。

田靜的腳步聲在他的耳畔響起,隨後,他感覺到有鋒利的東西紮入了他的指甲,錐心的疼痛讓他的腦袋頓時清晰無比,他感覺到血在往外飆。而後,他感覺到訂書機將針狠狠釘在了他的大腿上、手臂上、背上。他不敢睜開眼,他害怕看到自己正受到的萬般折磨。他疼得渾身顫抖,哀嚎著,在心底默默發誓,一旦自己重獲自由,一定要把這個叫田靜的家夥碎屍萬段!

許久沒了新的動靜,魏天明疑惑的睜開眼,隻見田靜正對著他開心的笑著,見魏天明睜開眼,田靜笑得更開心了,將那把小凳子搬過來,粗暴的把魏天明綁了上去。而後,他鼓搗了幾下那台高大的機器,把上麵那些亂七八糟的線一股腦全連在了魏天明的腦袋上。

“哈哈,讓你感受一下最新發明的恐怖機器!”田靜興奮無比的笑著,啟動了機器。魏天明在瞬間進入了幻覺中。

大橋路三巷那棟老房子裏,夜幕沉沉,沒有任何一絲的光明,他和爺爺睡在彌漫著惡臭的床上。窗外是鬼哭狼嚎,慘絕人寰。魏天明覺得好怕,他拚命的想要搖醒熟睡中的爺爺,卻發現爺爺已經沒有了呼吸,身體都已僵硬冰冷。他哭著喊著求爺爺不要死掉,求爺爺快快醒來。這時候,燈突然亮了。他發現自己抱著的居然是一具開始腐爛的屍體,正是爺爺沒錯!蛆蟲從爺爺坍塌的鼻子裏爬出來,爺爺的一隻眼睛已隻剩下一個大大的窟窿,老鼠在裏麵吱吱吱歡快的叫著。魏天明稍稍一用力,爺爺的胳膊便被卸了下來……

原本清澈見底的龍洞河此刻渾濁無比,河麵一眼望不到邊。瑪雅在水中拚命掙紮著,頭冒出水麵,又沉了下去。魏天明不顧一切的朝瑪雅遊去,河水裏數百條水蛇纏繞著他,撕咬著他,眼看著瑪雅就要不行了,而他也是自身難保。魏天明費盡周折遊到瑪雅的身邊時,瑪雅居然被水裏不知名的怪物吃得隻剩一具骨架……

魏天明感覺有人在拖拽自己,睜開眼,便看到了田靜那張興奮無比的臉,幻覺漸漸消失。原來,田靜已經關掉了機器。

“哈哈!給不給力啊?我打算今年申請專利呢!”田靜拍拍魏天明那滿是汗水的臉,得意的問。

當意識到剛才所經曆的一切不過是幻覺的時候,魏天明的眼淚卻不爭氣的流淌出來。原來,人最大的恐懼是看到自己最親最愛的人受傷害!而如今這兩個自己生命中僅剩下的親人,他們還好嗎?除了在心裏默默的祈禱,他別無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