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寒夜
沒有人會想到災難會像老天爺隨意吐的一口吐沫,墜落凡間後竟然砸在了自己的頭上。
自然更不會有人想到,在一個月之前大荒的兩支部落用鮮血潑灑在了他們口中的‘沼澤’之中。
‘沼澤’這個詞匯在大荒並不單指沼澤,而是隻指一切有危險的地方。
自然而然,穿越盛唐邊關的大荒人到了最危險的沼澤地帶。
那一戰中,上萬人的部落在那一場大戰中死傷殆盡,首領從族長換成了長老,從長老換成了一等勇士,從一等勇士換成了三等勇士。
巴日便是戰敗的少羚族中的三等勇士,這種級別算不上高,但現在他卻成為了唯一的首領。
是他帶著少羚族穿越了盛唐的邊關進入了翼州,他很難想象自己到底是怎樣穿越了盛唐的邊關,他也不會去想,如今唯一讓他產生情緒波動的時候就是吃飯的時候。
飯是同伴的身軀,水不是血,而是捧在手中融化成水的雪,隻是每次吃完他們都會滿嘴是血。
吃人,這個殘忍的行徑對於他們一點都不殘忍。因為他們不吃的話,就會全部死在這裏,死在一望無際的雪山之中。
這一路以來,沒有人能夠想象他們到底克服了怎樣的困難,他們更無法想象為什麽在之前富饒的盛唐內看不到一個村落,看不到獵物,看不到衣物,除了雪,就他媽是血!
所以他們隻能吃被凍死的同伴,所以他們邁過了雪山,所以他們終於看到了一座村莊!
村莊很美,美到巴日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實的,但他真真實實的感覺得到人間的煙火氣,所以他確定那是人間,不是幻覺,不是他媽的雪山!
於是巴日站了起來,對著少羚族遺留下的勇士們道了句:“吃飯!”
很快有人將凍死的屍體抬了出來,然後他們吃了一嘴雪,一嘴血。卻沒有立刻發動進攻。
巴日的想法很簡單,他需要等待天黑,不僅是因為飽餐了一頓的勇士們需要體力,需要休息,還因為大荒人大多都可以夜視,在夜晚中戰鬥會利大於弊。
巴日的決定沒有錯,隻有這樣他才可能帶著僅剩二百四十五名勇士衝擊一座看似人很多的縣城。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日月交替時的晚霞引起了這批來自大荒的勇士心中的悲春傷秋,他們似在想念家鄉,想念親人。
很快,這種情緒在太陽徹底落下山後,轉化為了殺戮的動力。讓每一個嘴角都留有被冰凍上血漬的勇士們都興奮異常,迫不及待。
巴日站在雪地中做了一個極為虔誠的手勢,他與他的部落都信奉大荒的戰神,他期望他們可以成功,期望少羚族還有東山再起之日。
在他身後的勇士們也都做出了相同的手勢,巴日祈禱後輕聲道:“還不夠黑,我們在等等!”然後敲了敲讓他存活至今的黝黑盔甲,似乎是在與盔甲說,這一次也要保佑我一般。
同時在等待的還有靈隱縣的民團。
在縣令周中息收到了確切的消息後,趙烈隻用了半炷香的時間將所有情況與村民和外商全部說了個明白。
然後,那些大家大戶的采辦自然一溜煙的全跑了,但翼州三門的弟子們卻都留了下來。
三門弟子的這種行為在張小刀看來並不如何英雄,因為實在睡不著的他分明看得到有些人的腿在抖,但為了宗門的麵子,不得不留。
想到這裏,張小刀想起了婆婆留下的四封信,那幾個宗派的弟子不至於如此不堪吧?然後,無聊的歎了一口氣:“還是邊軍好一些。”
反觀靈隱縣的人,雖說趙烈已經說的極其嚴重,但那一個個沒心沒肺的模樣實在看不出有緊張感,甚至有些小青年還為了可以親手殺死大荒人而感到異常興奮。
法義小和尚不是靈隱縣人,所以他緊張,緊張道:“小刀,你給我整把小刀防身唄?”
張小刀沒理法義,在冬日客棧裏坐了下來,看著三派弟子道:“真的沒有人強迫你們留在這裏。”
客棧中有些狼藉,除了匆匆溜走的大戶采辦們留下的痕跡外,還有那打翻在破舊木桌上的幾壇無酒酒壇。
李易知等幾名三派男性弟子大多喝了些烈酒,對於張小刀由衷的話語,沒有一點給個台階就下的覺悟,
劉成田道:“小刀,你這是看不起我們,雖然可能打不過你,但我想以我們的實力還是可以殺幾個大荒人的。”
袁馳也道:“是啊,畢竟我們都是宗門出身的弟子,也到了氣旋品級,多個人多把手,能殺幾個大荒人,快哉,快哉。”
張小刀沒有麵露鄙視。
江秋卻在此時抬起了俏臉道:“不是想著撈點功績回宗門威風威風就好。”
“師姐,這話不對,我想在座的三門弟子,大多還是想仗劍相助的。”
這句話出自前些日子被打成豬頭的蕭輕劍,他顯然因為這頓酒與其他兩派的弟子關係所有緩和。
但在張小刀看來,怕是這家夥是想套套關係,等回了宗門讓這哥幾個不外傳那糗事便好。
江秋沒有回話,卻露出了厭惡的神色。
這讓蕭輕劍的心中很不好受,但事到如今他必須低頭。
張小刀點了點頭道:“到時,還要各位宗門高徒鼎力相助,不然靈隱縣這危機怕是化解不了。”
這句話可著實太高了眾人的身價,在加上點酒勁,這群弟子們開始了男人之間的吹噓。
張小刀也不潑冷水,隻是點頭符合著,直到江秋道:“小掌櫃,出來談談?”
張小刀看了這個漂亮的女人一眼,點了點頭。
兩人走到了寒風冷冽的冬日客棧大門口,張小刀很沒浪漫細胞的蹲在了門檻子上,隻是覺得少了軍大衣,還少了個煙屁。
“援軍什麽時候到?”江秋看門見山的說道。
“最早三更,最晚天亮。”張小刀如實的回答道。
江秋看了看蹲著的張小刀道:“你不能站起來和我好好說話?”
張小刀回答著:“你不總是喜歡俯視嗎?我蹲下來不是方便了你?”
這是句挖苦話,驕傲的江秋卻有些不以為意的道:“我們可以進行一些平等對話。”
“那他們呢?”
“他們,都不行,太小。”
“小是指那裏?”
江秋聽著張小刀的**話,也沒臉紅卻道:“他們都不如你。”
張小刀笑了笑道:“這句話我愛聽,說說為啥。”
“我看得出你表麵雖然很輕鬆,但其實心中很凝重,這證明你絕對沒有看低大荒人的戰鬥力,而不像他們隻會泛泛其談,估計大荒人真來了,沒幾個能提起手中長劍的。”
張小刀表示讚同道:“畢竟都是些沒見過血的孩子,你還能指望他們做成什麽樣?”
“為什麽不攆我們走?”江秋突兀的問道。
“要什麽要攆你們?”張小刀笑了笑道:“真攆你們走,那群家夥肯定一嘴的大義凜然,我聽不了這個。”
江秋沉默了下來,寒風吹起了她的發絲,緊貼在她如玉的麵頰上,她再次突兀的問道:“你喜歡不喜歡我?”
“呃?”張小刀錯愕的抬起頭,然後站了起來,看著這位俏美娘道:“這是算向我表白?”
“隻是單純的問問。”
張小刀果斷的回答道:“對不起,我有老婆了。”
江秋笑了笑:“這麽問隻是因為你還算入眼,至少你比他們強不少,你的底子又不弱,若是願意,我可以為你引薦,進劍宗!”
“怎麽,你在劍宗還負責招聘的事兒?”張小刀打趣道,然後道:“劍宗就不去了,等這事兒過去,我自有去處。”
江秋沒有追問張小刀的去處是那裏,如果得知怕是會閃了自己的舌頭。沉默了一會兒,卻開口道:“這事兒怕不是那麽簡單就能過去的。”
張小刀簇起了眉頭,看到了江秋漂亮的臉蛋上出現了極度擔憂的神色道:“你和大荒人交過手?”
“一年前,我和幾位師兄奉命去出過邊關。”
張小刀眯起了眼睛道:“結果?”
“結果就是隻有我一個人回來了,在這裏沒有人比我更想殺大荒人,但我必須尊重大荒人,他們是天生的勇士。”
張小刀沉默了下來,耳邊聽著傳來客棧中的豪言壯語,想起了小和尚的話道:“所以說,做人要做一個做的比說的好的人。”
江秋點了點頭道:“看來你除了油嘴滑舌還是懂幾分道理的。”
“呃,這句話是那小和尚說的。”張小刀再一次眯起了眼睛,問道:“能講講與大荒人交手的詳細經過嗎?”
江秋挑了一下黛眉道:“你有興趣?”
“沒什麽興趣,但好歹是寶貴的經驗,如果能總結出一些注意事項,我想能幫助很多人。”
江秋滿意的點了點頭,似乎很喜歡張小刀的誠實勁兒,道:“那得來壺酒!”
“當然,不然難道在這喝西北風?”
說著,張小刀攏緊了衣服,似乎覺得有些冷,也預感到這個夜會非常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