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土牆上的男人
夜漸深,空無月。
一壺老酒入口,有些辛辣,更多的是入口後那一條火線燃燒連帶而起的熱液沸騰。
張小刀從來不是一個腦袋一熱就會做蠢事的人,但酒能壯膽這話不假,不假到他現在恨不得跑出去與大荒人酣暢淋漓的大戰一番。
隻是下酒菜太過迷人,他舍不得離開這裏。
下酒菜並不是菜,而是一個故事。
張小刀是一個喜歡聽故事的人,尤其喜歡一個漂亮的女人講故事,但並不代表他喜歡眼前這個漂亮女人。
漂亮女人江秋講述的故事很生動。
在她娓娓道來的敘述下,大荒的故事最終以她獨身一人歸來而告終,而過程卻讓張小刀看到了一個勇猛的大荒民族。
在很多很多年前,赤腳的和尚曾經去過一次大荒,隻一指便碎山,留下了一條永河。
永河在大荒的存在就像是一個警鍾,在時時刻刻的提醒大荒人要不斷的變強,也隻有變強才能與盛唐王朝抗衡,才能擁有更好的生存環境。
而想要變強就要對敵人狠,對自己更狠!
隻是這些年以來,大荒的聖殿沒有任何動作,人們看到的隻有大荒的部落與盛唐邊軍的小範圍摩擦。
張小刀出生在靈隱縣,靈隱縣緊鄰邊關,自然流傳了不少邊軍故事,但毫無意外的都是大荒人被刻畫成了十惡不赦的反派角色,而盛唐邊軍則是沐浴在光輝中,站在道德至高點的聖人。
這些故事不知道經過多少人的口,自然而然的走了樣子。
所以張小刀並沒有邊關百姓盲目崇拜盛唐邊軍的心理,但他足夠敬畏邊軍,他明白或許現實中的邊軍可能比故事中更苦了千倍萬倍。
而大荒人自然也不是故事中的反派角色,在江秋的口中,大荒部落悍勇不畏死,他們可以斬下敵人的頭顱,但也能跪在敵人的頭顱麵前三天三夜,祈禱敵人英靈得到永生。
這個故事之所以生動,便是因為無論是邊軍,還是宗派弟子,或者是大荒人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可惜的是,張小刀並沒有在江秋的故事中找到可以總結的注意事項。
唯一可以總結的隻是大荒人的那股子狠勁,一旦將他們逼入絕境,他們會用勇氣和意誌讓敵人付出慘痛的代價。
就像在江秋的故事中,他們包圍了一個戰亂部落後,部落為了突圍,將婦孺屠殺精光斬斷後顧之憂,以三百人將上千的盛唐宗門弟子同歸於盡一般,最終全部戰死。
在那一戰中,劍宗損失慘重,也是在那一戰中江秋失去了很多朋友,所以在她的內心對於大荒人,的確有恐慌感的存在。
而這一次,大荒人又恰恰是三百。
張小刀可以看出江秋眼中的痛苦,他沉默了片刻道:“很難想象他們會將自己的母親妻兒全部殺死,這股子狠勁真的讓人不寒而栗。”
江秋點了點頭道:“人,總是要被逼的,被逼到份上什麽事兒都做得出來。”
兩人同時喝下了最後一滴酒,張小刀輕聲道:“翼州三門總算是同氣連枝的,如果你帶他們走我不會攔著。”
“我不會走,我之所以這麽努力,就是為了殺大荒人,這一次總要送幾個下去祭奠一下我的師兄們!”
張小刀點了點頭道:“好吧,隻是你總是要等我射完的,不如先欣賞一下我的英姿?”
“好啊,你會射箭?”江秋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我還會射別的。”張小刀傲然道,然後笑嗬嗬的離開了冬日客棧。
…………
…………
今夜無月,伸手不見五指。
這讓張小刀想起了‘月黑風高殺人夜’這句俗話,於是他撚了撚箭羽,眯起了眼睛。
在張小刀的麵前是半人高的土牆,土牆中依舊混雜著冰碴,這是靈隱縣的第024章體擺向北邊,那道已經變成火光的一箭在半空中忽然消失。
火把上燃燒著豬油的火花在彈指間集體迸發,一時間火光熠熠,似星光墜落凡間,又似這成千上萬的火光都在為這一箭而加油助威。
窒息!
無論是土牆內的人,還是土牆外的人都在窒息。
直到,哪一箭再次出現,已經驟然的來到了巴日的麵前。
巴日麵露驚恐之色,在千分之一息的情況下強行扭身,看到了胸口的一片火光,看到了一劃而過與盔甲摩擦出無數炙熱火星的無上箭羽。
他竟然躲避了過去!
隻是他可以憑借身上的護甲躲過一劫,但並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躲過。
青翎箭與他擦肩而過後刺入了他身邊四等勇士的胸膛,沒帶出一絲鮮血,又沒入了中箭這人身後勇士的身體之中。
隻是彈指之間,六死七傷,那青翎箭消失不見,留下的隻有一灘灘鮮紅的血跡,和數聲悶哼。
大荒人停止了腳步,巴日看著躺在雪地中胸口盔甲出現一個恐怖巨洞的兄弟內爾,用手按住了他的胸口。
鮮血泊泊流出巨大傷口的內爾沒有說話,卻用雙目狠狠的盯著巴日。
巴日明白這個眼神是什麽意思,於是用滿是鮮血的手將他的雙眸合上,站起了身子,看向了燈火通明的靈隱縣,怒喝道:“蘇巴拉卡!”
這四個字代表‘死戰!’
聽過這四個字的江秋想起了一年前的那個夜晚,想起了這四個字背後的含義,然後抬起了風眸,看向了半人高的土牆,看到了站在土牆上持弓而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