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是個好師兄
韓尋是個好人,品格正直、心地善良,不因天賦驚人而傲慢無禮,不因出身低微而憤懣不平。也許,從他身上唯一能夠找到讓別人覺得不妥的地方就在於他與恩師魏子夏的理念之爭。即便如此,別人也不會因此拿這件事情說三道四。
區別於楊文,哪怕楊某人不小心放了個屁,估計都會有人說他不懂禮節。
這就是區別對待,說的再難聽些,就是歧/視。先入為主的歧/視眼光已經讓別人覺得靠山王世子是個人渣,早該被斬首殺死。
對於大多數人的偏見,韓尋心裏有不同的看法。按道理來說,靠山王世子也是真正的天之驕子,身世顯赫不比天家皇子差多少,但在交談當中,他並沒有看到如同別人所說的紈絝子弟不學無術,反而是時常聽到連珠妙語,極有風采。
一番交流過後,韓尋嘴角掛著如同往日那般和煦的笑容,感慨不已,道:“若真的可以,我有意收你為弟子!”。
楊文大笑,低頭把青毛狗崽子抱在懷裏揉捏,嘴裏說道:“你敢跟魏師開這個口?恐怕他的黑玉戒尺不認人,另外……就算你有心,我還無意呢!”。
“咦?何出此言?”,韓尋開玩笑似的說道:“你可要知道我是大儒,是儒家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大儒,更是近十年來最有希望文道封聖的大儒!我至今還沒有收過一個弟子,今後恐怕也不會收幾個,你若拜我為師,那便是首徒,也極有可能是唯一傳人!”。
“別逗了!”,楊文毫不為韓尋的身份所累,說話說得很隨便:“我是魏師弟子,你是我師兄,我若拜了你當座師,那你就成我‘二老子’了!好端端的,我幹嘛自降輩分?”。
韓尋愕然後,爽朗的大笑連連撫掌,道:“有趣兒!有趣兒!”,麵容一肅,他接著說道:“說句實在話,魏師的教學與理念你恐怕接受不了,因為你們思想上有很大的差異。我不同,咱們聊的很來,思想也很相近,我的意思是……你依然是魏師的弟子,但我這個師兄想代師授徒,如何?”。
望著韓尋微亮的目光與洋溢的神情,楊文皺著眉頭思索,好久,卻是問道:“用磕頭不?”。
“自然不用!”。
“好極了!”。
如此嚴肅的事情隻因為一個不用磕頭便同意下來,雙方還都認為理所應當,著實怪哉。
楊文幹淨利落的答應下來,然後便問道:“我昨日遇襲,自覺文力運用很有問題,敢請教韓師兄教我!”。
對於這個問題韓尋很慎重,挺直腰身,麵色嚴肅,像是在思考,很久才慢吞吞的說道:“廣義的一種說法想必你也知道,以文力聚文器,或以詩詞歌賦輔助文力施展文術。但是,實際上文力的運用方式並不僅此而已,有多種多樣,你隻需要找到最適合自己的方式便可!比如說我。”
說話的時候,韓尋單手伸在楊文的麵前,潔白修長的手掌中本空無一物,倏忽間,楊文感覺到韓尋身上文力噴湧,隻有一刹那,再看那手掌裏已經多了一根翠綠翠綠的碧玉洞簫,碧玉洞簫上光華流轉,漂亮的仿佛不應該是人間應有之物。
韓尋接著說道:“文道百家,應運而生無數種文力使用方式,如同墨家的機關術,農家的長生術,法家的言出法隨等等,都隻是其中一種。而占據主流的從古至今都是文術與文器,我的這根洞簫就是文器,用來吹奏可以清氣安神,也可以殺妖滅蠻。實際上文器是一種偷懶的方式,隻需要文力的輸出操控便好,文術則不然,那不僅要恰到好處的控製文力輸出,還要念叨那些戰詞、戰詩,虛幻出本來並不存在的一些東西,也被稱為‘幻文術’,麻煩無比。但你要記住,這兩者相生相輔,合二為一才是王道!我的路……走的有點偏,還在糾正中。”
楊文歪著腦袋,說道:“以我現在的文力恐怕不能凝聚、溫養屬於自己的文器吧?”
韓尋一笑,道:“好高騖遠啊你!你現在僅僅有童生的修為,還早著呢,至少也要等有舉人修為的時候才可以!但你現在可以使用文術,也可以用文力附著利器作為兵器,否則的話,儒家為什麽還會提出六藝之說?為何還有儒子佩劍?那不是為了看著好看的。”
“能演示一下嗎?”。
時至今日,楊文心中有點後悔,因為過去實在太過放/蕩,以至空坐寶山而不知,現在想知卻又難。無論是自己的父親靠山王楊雄,還是封號止戈郡主的二姐楊眉兒,在文力使用方麵恐怕都不遜於當世的任何人,可惜,自己從沒問過,更不關心這方麵的事情。
韓尋是個好師兄,楊文提出了問題,他便馬上給予回應:“沒問題,你且看,調動智海內的文力在手臂,然後在控製輸出附著在兵刃上……”。
邊說邊演示,韓尋手中的文器碧玉洞簫上已經出現了一抹白色的光芒。而後,他慢慢地將洞簫放在小榻一角,輕輕下壓,“當啷”一聲,隻見堅木打造的小榻被光滑的切掉一小塊兒,那隻看似圓滾脆弱的碧玉洞簫竟是比刀鋒還犀利!
楊文從懷裏掏出一柄匕首,按照韓尋的指點去做,從智海中調集文力,經由手臂,附著兵器……然後失敗了,他很是茫然不解,蹙起眉頭。
“熟練問題,需要下功夫,你要練到信手拈來的地步,才有可能將來除妖殺蠻的時候不被妖蠻反殺!”,韓尋微笑著鼓勵:“你做的其實已經很好了,理解能力很強!”。
楊文眉宇鬆展:“文術呢?”。
韓尋微微一笑,身上大儒文力猛然噴湧,猶如驚濤駭浪,以他自身為中心竟是獵獵風響。
楊文被嚇了好一跳,他懷裏的青毛狗崽子更是被他身上的大儒氣息嚇的瑟瑟發抖不斷,僵硬如死。
“大風起兮雲飛揚!”。
僅一句話,韓尋便不再說,但見,那隻潔白修長的手掌中已經聚集起了一股風暴,隻是因為韓尋自己竭力壓製,沒能讓楊文乃至於大學書院的整個宿舍都變成廢墟一片。
散掉手中形成的風暴,韓尋笑道:“這就是文術的運用方式,用文力去虛幻詩詞歌賦或某句話裏的場景,從而形成攻防。文力越精純、越多,使用出來的文術威力越強大,如此而已!”。
楊文嫌棄的把懷裏幾乎尿了的青毛狗崽子扔在一邊,繼續問道:“韓師兄,以你現在的修為,能造成多大的破壞力?”。
“不好說!”,韓尋和煦的笑著,道:“我個人不擅長打架,甚至沒有怎麽與人動過手,關於這方麵的問題,你可以仔細請教魏師,魏師當年在東疆與妖族對峙了八年之久,非常善於用打架解決問題!”,末了,他還有些俏皮的加上一句:“要不然你以為同樣是大儒,為何見了魏師的麵兒,我的腿就開始發抖?”。
楊文愣了下,哈哈大笑。
天色漸晚,雲似火燒,韓尋也走了,臨走時卻是毫無保留的叮囑楊文,關於標點符號的事情暫且忍耐下,書院有一個大計劃……
隨著聖廟的悠揚鍾聲,大學書院的正式授課時間結束,該回家的回家,該幹嘛的幹嘛。
楊文大大咧咧的去了食舍打一份飯食準備填飽肚子,對無數人憤怒的指責充耳不聞,隻當沒聽見,揚長而去,留下囂張的哈哈大笑聲。
書院提供的飯食很簡單,就是青菜豆腐糙米飯,油星兒都少的可憐,楊文不禁感慨:果真苦讀書啊!過慣了奢侈生活,還真有點難以下咽呢。
最可氣的是那隻青毛狗崽子,竟然極為不滿的始終瞪著楊文,好像在指責楊文對它不好——當初承諾的好吃的在哪兒?
“再敢跟我瞪眼,我就宰了你!娘的!正愁沒肉吃呢!”,楊文惡狠狠的捏了捏青毛狗崽子的肥臉,威脅道:“肥球兒,很有料嘛!”。
青毛狗崽子以它那與身材極為不相符合的速度“嗖”的一下竄出去好遠,神情警惕無比,對著楊文就是一陣齜牙咧嘴。
“吱嘎——!”。
這時,楊文的宿舍門被推了開,探頭探腦的伸進來一張英俊帥氣的娃娃臉,嘻嘻的笑著:“不是吧!你真打算在這裏住下?我以為你就說說呢!”。
林小侯爺來了,還帶著一個考究的紅漆食盒,一共六層,每一層裏都有一盤兒美味十足的佳肴,香味兒撲鼻,連那隻肥球兒般的青毛狗崽子都流著哈喇子搖尾巴,屁顛顛兒的跑過來蹭吃蹭喝,完全忘記了之前它對楊文的不滿與警惕。
“就知道你吃不習慣書院這邊兒的飯菜,特意差人買來的!”,林小侯爺一邊向外拿菜,一邊碎碎念著道:“你今兒可算是把整個書院的人都得罪慘了,尤其是太子李玨,不過……罵的好!老子早想罵他們來著,可惜咱不是沒有你家世雄厚啊!”。
楊文也不客氣,夾了一片兒豬臉肉,含糊不清的說道:“林候,李馭、褚胖子那些人都不敢過來,你還敢,就不怕被人排擠、被人罵?”。
林候是林小侯爺的本名,他是忠勇侯之子。同樣出身勳貴世家,但忠勇侯可比不上靠山王府,在洛都這種外戚遍地走,侯爺多如狗的地方真心不算什麽,指不定哪天隨手扔個磚瓦塊兒都能砸到天家皇子呢。
荒唐的林小侯爺十一二歲就破了童子身,至今的願望還是一輩子泡在金玉樓裏。早年間他算是楊文的跟屁蟲之一,隻因三年未見,不像從前那般熱絡了,他此番前來,倒也出乎楊文的意料,因此出言試探了他一下。
林小侯爺把那張英俊帥氣的娃娃臉,頓時癟的跟苦瓜似的,哭喪道:“我爹……回來了!”。
好吧,洛都城的紈絝弟子大多數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沒人管,或者說疏於管教,類似楊文這種不但不管教反而縱容的可能獨此一家。
林小侯爺的父親忠勇侯常年鎮守邊疆,少有回洛都城的時候,加上林小侯爺還是獨子,上邊兒與楊文一樣有個奶奶慣著,這些年來眼瞅著就愈發墮/落了。
雖然忠勇侯沒有時間管教林小侯爺,但林小侯爺很怕他父親……那可是個粗/暴脾氣。
“就昨天的事兒,我爹現在調回洛都,充任金吾衛將軍,鎮守京城!”,林小侯爺齜牙咧嘴的擼開袖子,上邊一片青紫:“瞧瞧!瞧瞧!剛回家就把我一頓胖揍,他這回可能就不走了;唉!你說我今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啊!我現在與你一樣,今後恐怕要住在大學書院啦!”。
楊文眨巴眨巴眼睛,努嘴示意宿舍外邊,要知道很多心中不忿的學子還不依不饒的叫罵著楊文不尊聖道雲雲的東西,氣性大得很。楊文道:“然後呢?我問的可不是這個,我問的是你跟我攪合在一起,就不怕別人也針對你?要知道那些人的嘴皮子可厲害得緊呢!”。
林小侯爺又歎了口氣,栽栽歪歪的倒靠在一邊chuang榻,道:“愛誰誰,愛說啥說啥,好歹你也是帶我玩兒大的人,兄長一樣,不會坑我就是。”
楊文盯著林小侯爺的臉,直看的他表情不自然,搖頭道:“你小子又是給我送吃的,又是套近乎,恐怕沒那麽簡單!我還不知道你?無利不起早的主,說吧,又有什麽事兒求我!”。
“怎麽會呢!”,林小侯爺打了個哈哈,但楊文直勾勾的看著他,還一副鄙視的樣子無疑令他底氣不足,隻好腆著臉搓著手道:“借我點兒銀子花唄?”。
楊文大樂,一副就知道如此的模樣,抹了抹嘴,爽快地從錢袋裏掏出幾張麵額最大的銀票扔給林小侯爺,即便這位荒唐的小侯爺從前已經先後借了他幾萬兩銀子沒還過。
“拿去花,不夠再說!”。
拿了銀票,林小侯爺眉開眼笑,道:“要不要去金玉樓耍耍?家裏老子管的嚴,可能是最後的瀟灑啦!”。
楊文豎起一根大大的中/指:“滾蛋,邊兒玩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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