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古老的方式

距離童生試,還有六天。

朝有霧,伏暑天難得清涼。但此時此刻,因為一個人,因為一些話,整個大學書院都是燥熱的、紛亂的。

聯名上書朝廷未果後,大學書院的近千人學子在心懷不軌之人鼓噪下又向書院院長請願,結果卻被告之陸九淵不在。陸九淵不在,副院長魏子夏同樣不在,整個書院竟是看不見一個能當家做主的,似乎像是有意避開此事。於是,學子們覺得自己伸冤無處、訴苦無門,變得更加狂躁。

學舍、宿舍、食舍,都是建造在大學書院的四周,圈出了一塊巨大的空地,那塊豎著“儒”字的石碑是整片空地的中心,也是大學書院的中心,更是方寸山的中心。

數十師者,三百秀才,千餘童生,齊聚於此。

攢動的人群中有人振臂高呼:“楊氏子楊文!褻瀆聖言!大逆不道!敗壞道德!踐踏倫理!請院長嚴懲!若不嚴懲——”。

話語一停,眾學子激憤齊吼:“罷學!罷學!罷學!”。

聲嘶力竭的大吼響徹雲霄,洛都城內無數人的目光被吸引過來,有的愕然,有的不屑,有的隻道無聊,但更多的則是好奇。好奇那位本就“譽滿京華”的靠山王世子,到底又做了什麽驚世駭俗的事情,不過進了大學書院三兩天功夫,竟惹得大學書院如此暴動。

作為風暴中心,楊文抱著肥嘟嘟的青毛狗崽子,哈氣連天,跟沒事兒人一樣,小聲的嘟囔著道:“一群白癡!”。

早晨剛踏出宿舍的門,楊文便被人群裹挾到了這片空地中,他現在已經被圍堵在人群的中心,管事人不在,沒人管。那些嘶吼震得他耳朵都有些發麻,估計若不是顧及到他不是普通學子,怕是早就被洶湧的人群淹沒,嗚呼而去了呢。

終於有些沉不住氣的楊文,不耐的掃視那些猙獰麵孔,以一貫惡劣的大笑聲開頭,叫囂道:“知道你們這個樣子讓我想起了什麽嗎?犬吠!還是那種負犬的遠吠!哈哈哈哈!真他娘的好笑!這就是儒家現在的模樣?這就是儒家的學子?這就是大學書院?”。

“你放屁!楊文你敢侮辱書院!我與你勢不兩立!”。

楊文不屑的吐了口唾沫,腦袋昂在天上,牛哄哄的說道:“勢不兩立?就憑你?別逗我發笑!知道我是誰嗎?老子姓楊!楊文的楊!將會繼承靠山王封號的王!將會在月底成為童生,年底成就秀才功名,十年內成為大儒的男人!跟我勢不兩立?你跟我壓根兒就不是一個檔次,徒增笑柄!”。

先前出言的人頓時被楊文噎的麵色泛青,氣的呼呼喘氣。

喧囂聲在楊文反擊後變得更加洶湧,仿佛是錢塘江潮一般,一浪高過一浪,一潮勝過一潮,轟天的聲響可媲美千軍萬馬,直接湮沒了楊文那微不足道的聲音。

楊文明智的選擇閉嘴,然後不時的發出神經質一樣的惡劣笑聲,以此來刺激那些學子激動的情緒更加高漲。

遙遠的後山,原本“消失不見”的書院院長陸九淵,還有數個大儒都在關注著書院內的一舉一動。

陸九淵本就顯得疾苦的臉現在看起來一片漆黑,他一再的提高楊文“創造”出標點符號會帶來的風波影響,但還是沒想到事情居然會發展到這一地步。除了極少數人,幾乎整個書院的人都被席卷了進去,讓他看清楚了很多人原本的麵目。

長長一歎,陸九淵失望的搖頭,道:“太平盛世久了,出色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少,反倒是一些自以為是的庸才、蠢材愈來愈多,多的跟蒼蠅似的,嗡嗡亂叫!照此下去,還真就是眨巴眼養了個瞎兒子……一代不如一代啊!如之奈何?”。

陸九淵身後站著一位麵色嚴肅的黑衣老者,他也是眉宇緊皺,聲音鏗鏘,道:“十年前,大學書院尚有‘白衣韓尋’撐場麵,十年後……哼!竟是沒有一個真正的天才出現,真是越來越平,越來越庸!如今,法家有‘鐵麵’,醫家有‘第三扁鵲’,墨家有‘墨棋’,兵家有個‘小瘋子’……兩年後便是百家宴盛會,以何應對?”。

麵色嚴肅的黑衣老者旁還有個氣若遊絲,麵色蠟黃的中年胖子,他斷斷續續的說道:“蠻族休養生息的足夠久了,剛剛鬧出的西涼之亂雖然暫且被靠山王壓製,但那估計也僅僅是蠻族的試探之舉……咳咳……還有養精蓄銳多時的妖族不**分……咳咳咳……時代變遷,豪傑應運而生,自古如此;可惜,天才豪傑都生在其他人家……是時候要拿出點兒魄力來啦!”。

“前輩們都發完言了,你怎麽看?”,陸九淵扭頭問韓尋。

韓尋正笑吟吟的伸手指著遠處被包圍的楊文,頭也不回地說道:“想要天才?那不就是?有思想、有才華,智謀、能力一樣不缺,好好雕琢一番,必是一塊兒璀璨奪目的美玉!正如他所言,下邊兒的那些人跟他本就不在一個檔次上!”。

“哦?包括那位太子殿下?”,陸九淵疑惑問詢。

韓尋和煦的抿嘴笑著,並不答話。

陸九淵亦不惱怒,隻是目光灼灼的眺望遠方……

從進入書院的那一天起,楊文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一個人因惡而名,勢必會為眾人所排斥,恰好,他的名聲就臭的不能再臭,不被人說三道四那才叫奇怪呢!

也是從昨日在學堂中的那番駭人言論起,楊文就做好了戰鬥的準備,自己沒有錯,憑什麽要妥協?

心中估算著,那些聲嘶力竭大吼的人應該到了極限,保持沉默足夠長時間的楊文又笑了起來:“罵夠了嗎!你們這群賤人!莫要忘記了,你們現在要打要殺的人的父親還在西涼與蠻族血戰,更不要忘記我靠山王一脈為了帝國付出過多少!你們之所以能夠無憂無慮的生活、學習,那是因為我楊家人用血換來的!你們讀的書本,每一頁!每一個字!都染著楊家人的血!捫心自問,不慚愧嗎?聖賢書讀到狗肚子裏去啦?”。

為什麽之前用言語諷刺眾人?為什麽又要裝瘋賣傻似的大笑刺激眾人?一切都是現在,大多數人早就在不停的呐喊聲中啞了嗓子,說不出話來,隻能看著楊文說。

“你們這些人啊!就是被慣出來了,自以為是的很!”,楊文語重心長似的歎息,道:“都沒有了解標點符號的作用,你們就開始聒噪說我褻瀆聖人?即便有問題,你們有資格來評價我的對錯嗎?一個個的狗咬呂洞賓,讓人心寒啊!心寒!”。

嗓子啞了,說出來的話不清晰,但不肯示弱的學子們還是嗡嗡的叫喊,不知吼的是啥。

挑著眉毛,楊文眼睛一轉,笑嘻嘻的說道:“瞧你們這種有組織有紀律的樣子,怕是有人從中作梗吧?是太子殿下?還是別人?站出來一個能說話的人,然後,咱們用最古老、最簡單的方式來判定孰是孰非,你們覺得如何呢?我可是很有誠意的!”。

“這不要從中作梗,叫做主持公道!”,果然如楊文所料,太子李玨站了出來,風輕雲淡的問道:“不知世子殿下準備用什麽方式來解決事端呢?”。

楊文伸出一根手指頭,無比篤定的說道:“打架!最簡單、最古老的判定方式!正如同人族茹毛飲血時代需要靠打架獵取食物、爭奪配/偶。建立國家的時候需要用打架來決定王朝天下歸於誰屬!文道也是如此,誰的拳頭大誰就有理!”。

“野蠻!野蠻人!身為讀書人,怎能……”。

人群又開始一陣聲討,楊文麵不改色,冷哼道:“怕輸的話你們就接著罵,接著喊,反正我也不會傷到一根汗毛!”。

太子李玨盯著楊文看了許久,笑著拱手道:“那不知世子殿下準備怎麽打?難道要以童生戰舉人?好魄力!佩服佩服!”。

這王八蛋是在給我下套啊!楊文眼中閃過一絲寒芒,旋即哈哈大笑,道:“童生戰舉人?嗯,我也的確想過,不過——那是在夢裏!”,稍一頓,他繼續道:“僅限於童生修為的人,有一個算一個,不服的就跟我打!我贏了,從此閉上你們的臭嘴!我輸了,那就從此遠離儒家!”。

“遠離儒家?褻瀆了聖人,就這麽個解決法?”,有人提出了質疑。

楊文笑眯眯的說道:“你若是能在打架中殺了我,一切不就都解決了?”。

說完話,楊文不再搭理眾人,轉身分開人群走向學舍,翻找到了一把三尺長、三指寬的竹製戒尺,大刺刺的向書院中心“儒字石碑”後的石台上走去。

站在台子上,楊文用戒尺指著眾人,大聲道:“不服就來打!打到你們服!別就圖個嘴爽利!有種動動手!”。

囂張的樣子,著實氣壞了眾人。

不少人衡量一番,還是沒敢上,過嘴癮還可以,動真章?要知道上邊的那個可是靠山王世子……關鍵時刻,楊某人又拿出了自己的絕招——耍流/氓!

當然,也不是每個人都會買他的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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