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黑幫結盟
胡涵三沒有直接回上海,而是轉道南京,詳細了解了宋國才為他介紹的企業幫會的組織結構,這才回到上海。
在南京考察宋國才介紹的那些企業幫會的時候,胡涵三就注意到,那些企業幫會大體上都屬於商業企業和物流企業,而工業企業一家都沒有。對於這個現象,胡涵三僅僅是默默記在心裏,並沒有任何表示。
回到上海見到了張寶顏和劉鐵生,胡涵三才知道,上海工人勞動合作社發動了產權收購行動,浦江鋼鐵集團的產權除了國家控股的35%和個別股東的股份,已經有60%多轉移到了上海工人勞動合作社手中,目前正在進行虛擬產權的分配。而且浦江鋼鐵集團已經向證監會正式申請退市。這上海工人勞動合作社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吧,他們從哪裏來的這麽多資金?這個消息讓興衝衝回到上海的胡涵三仿佛一下子落入了地獄。
胡涵三知道,中央的幾個領導幹部的公子哥手中都有浦江鋼鐵集團的股份。他立即分別打電話去詢問,才知道,那些公子哥手中的浦江股票在他們的老子的嚴厲訓誡和監督下,已經都脫手出售了。聽到這個消息,胡涵三像是在地獄裏又下降了一層。
下午,在張寶顏的介紹下,胡涵三與上海信海集團的董事長信東海和黃殊良在金茂飯店的西湖包房見了麵。信東海花白的頭發四六分,梳得整整齊齊,身材瘦小,穿著灰藍色的西服,下身穿著白色的西褲,兩隻小眼睛看上去圓圓的十分有神。黃殊良看上去與信東海幾無分別,除了頭發還是烏黑的以外。胡涵三則猜測他是染了頭發,因為黃殊良的頭發並沒有那種自然的光澤。不過黃殊良的六角眼也是十分有特點。兩隻三角眼加起來當然就是六角眼了。
胡涵三還是一如既往的穿著他那件深灰色的夾克衫和藏藍色西褲。因為上海工人勞動合作社的產權收購行動對他的震撼,使得他的臉色還有些蒼白,他還沒有從那個震撼中脫離出來。胡涵三腦袋昏昏沉沉的,他都沒有聽清張寶顏對信東海和黃殊良的介紹。
“看來,胡總今天的興致不高啊,是不是身體不適?”信東海注意到了胡涵三的頹敗神情。
聽到信東海這樣問他,胡涵三苦笑了一下:“我以為我在北京和南京已經做了很多工作,誰知道回到上海才發現,那工人合作社連資產收購這樣的事情都幹起來了,始料不及啊,估計劉鐵生也很快就下崗了。呸,兔死狐悲。”
張寶顏安慰道:“胡總你也不必如此,工人合作社到今年已經有四年多了,最近勞動保障局統計發現,全國已經有三千多萬工人加入了上海工人勞動合作社,單單會費收入他們每年就差不多有將近二十個億,所以我覺得我們這樣和他們作對是不是有些不明智呢。”
“我說我們沒有必要這樣長他人威風滅自己士氣吧。”信東海指示黃殊良點酒菜,然後又說:“鄙人以前也並沒有料到大陸產業界會發生如此令人震驚的巨大變化,不過我們為了市場競爭建立的信海幫會卻也恰恰可以與那個上海工人勞動合作社抗爭,所以鄙人認為我們沒有必要這樣灰心喪誌,事情還沒有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嘛。”
胡涵三抬起失神的眼睛看著信東海說:“據我所知,信海集團也是商業企業和物流企業吧,那你們是很難滲透進工業界的。”
聽了胡涵三這句話,信東海十分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涵三老弟,你不能這樣悲觀,我們為什麽要滲透進工業界呢?當年我在上海創業的時候,台灣的幾個大佬就建議我進軍上海的電子工業,但是我沒有。現在我們有資產,有武力,我們就更沒有必要滲透工業界了。”
“對,這人不論在工業界還是在商業界,一樣都能被刀殺死,哪有什麽區別?”黃殊良點完了酒菜,神氣活現地插話道。
“武力?這,這樣能行嗎?”張寶顏憂心忡忡道。
“怎麽不行?先把合作社那幾個頭頭幹掉,特別是把軒轅弘幹掉,那合作社就垮掉一半了。”胡涵三仿佛被注入了強心劑,忽然一下子神氣起來,臉色也不那麽蒼白了。
看著忽然複活的胡涵三,信東海燃起了一支香煙,他靠在椅子背上,從嫋嫋眼圈中注視著胡涵三的神情變化。對於胡涵三的底細,信東海還是略知一二的。這小子借著老子的權勢在上海建立了上海金融集團,又利用場外消息坑害了上海萬千散戶和機構投資者,如今這小子也是身家幾十億,可以和他信東海平起平坐了。可見,中國大陸的***才是真正的黑惡勢力,信海集團與之相比,那才是小巫見大巫啊。尤其是如今四下傳言的公有化運動,首當其衝的,無疑將是這些***。所以胡涵三這樣上竄下跳,誓與上海工人勞動合作社為敵,不是沒有原因的。
“不過,涵三老弟,你也不要忘記,如今大陸中央的國策是共同富裕啊。”信東海吐出一個煙圈後說道。
“狗屁。當年鄧小平神智不清,說什麽共同富裕。你說,我們當老板的能和那些窮鬼共同富裕嗎?那些窮鬼都富裕了我們還能當老板嗎?真是莫名其妙,這世界上還有比這更愚蠢天真的人嗎。”胡涵三站起身來,手舞足蹈地大聲說道。
信東海把香煙放在煙灰缸裏,雙手鼓起掌來。“哈哈,真理,真理啊。涵三老弟此番言論可以算作是我們今後合作的綱領。原來我以為,所謂共同富裕就是中央政府與地方和私人企業共同富裕,那也就罷了,畢竟人家手裏有國家機器嘛。可是現在連工人這些窮鬼也要來分一杯羹,這天下還有秩序嗎。告訴你們,就算是我把所有的錢都扔到大海裏,也絕不和那些窮鬼共同富裕。就算是把那些窮鬼都餓死,我們當老板的都不得不親自來幹活,也絕不和那些窮鬼共同富裕。這是我們的底線。”
“說得好。”胡涵三也鼓起掌來。
張寶顏沒有說話。當老板的親自幹活?讓我董事長天天去操作那些抽絲機和絞線機?放你娘的狗臭屁。對工人隻能撫慰不能動粗,這些你們都不懂你們還當什麽狗屁老板?這些人都是一群拆爛汙的混蛋,蟑螂,狗屎。張寶顏在心裏盡情腹誹這幾個人。
“這樣吧,涵三老弟。”信東海還是不緊不慢地說道:“你把你的人也聚一聚,我們建立一個互動協商機製,將來無論有什麽事,我們也可以統一行動。”信東海知道,胡涵三與上海的幾個黑道老大有聯係,隻是不知道他們的關係到什麽程度。
“也好,明天我和青幫老大去你的辦公室,我們見麵商量,你看如何?”兩人就此確定,那邊黃殊良卻叫了起來。
“嗨,這是怎麽回事啊,這國家大事都討論完了,怎麽酒菜還沒上來啊。”
一位年輕的經理走進包房,點頭哈腰地解釋道:“實在不好意思,我們當班的服務員和廚師集體罷工,現在所有客人的酒菜都不能上了,請多包涵。”
“罷工?為什麽啊?”黃殊良問道。
年輕經理支支吾吾了半天,黃殊良才明白,原來金茂飯店的的所有職工,除了經理等管理人員以外,集體加入了上海工人勞動合作社,剛才有服務員聽到西湖包房內有人攻擊和協商對抗上海工人勞動合作社,職工隊長就把這個情況報告給了社會專員司馬曄,司馬曄與司馬風和沃金商量了以後,就下了罷工令。現在金茂飯店的管理層與合作社總部緊急溝通,希望職工能馬上恢複工作。職工們還都沒有離開飯店,都聚集在休息室裏嘰嘰喳喳議論這件事,因為他們都知道,這次罷工,完全隻是針對西湖包房的那幾個客人,說不定那幾個客人走後,就會複工了。
金茂飯店的副總經理的腦袋蠻靈光,他考慮到是社會專員下達的罷工令,就把電話打到了法律專員丁香的辦公室。丁香聽說是社會專員司馬曄下達的罷工令,就感到很為難。軒轅弘到浦江鋼鐵集團去了,還沒回來,她一個見習法律專員沒有權力處理罷工事務。於是她就去找司馬曄商量這事。
在司馬曄的辦公室裏,丁香不安地問司馬曄:“曄子,僅僅為了幾個客人就讓人家飯店職工罷工,這恐怕不合適吧。”
“有什麽不合適的?他們在商量如何對抗我們合作社呢。”司馬曄梗著脖子說。
“那也不是人家飯店要對抗我們啊,為了不讓幾個客人吃飯,就讓飯店職工罷工,這個的影響就太大了,我覺得這樣不行的,要不我們請示一下軒轅哥?軒轅哥去浦江集團了。”丁香的臉又開始紅了。
司馬曄二話不說,拿起電話就撥通了浦江鋼鐵集團總隊長的辦公室,恰好軒轅弘就在辦公室裏。司馬曄對著話筒說:“軒轅哥,金茂飯店為胡涵三和幾個壞蛋對抗合作社提供協商場所,我和我哥和沃金商量了一下,下令金茂飯店職工罷工了。你看這樣做有什麽問題沒有?”丁香聽司馬曄對著電話這樣說,就淺淺地笑了一下。這鬼曄子真是心眼太多了,這不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嗎?
電話聽筒很清晰地將軒轅弘的話傳了過來。“曄子,你會彈琴嗎?”
“不會,沒學過。”司馬曄不知道軒轅弘葫蘆裏賣什麽藥,老老實實的回答。
“沒學過就敢彈琴,你這不是亂彈琴嗎?立即撤銷罷工令,立即。”說完,電話就掛斷了。
司馬曄放下電話,抬手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齊肩短發。“香妹,你真壞,讓我被軒轅哥罵。”
丁香的臉更紅了。“曄子,你真不講道理,我都成了你的嫁妝了,你還敢說我壞,你才壞呢。”
話音剛落,電話又響起來,是司馬風來電話。“曄子,趕快撤銷罷工令。你連累我了,好端端的一天,你讓我被軒轅罵神智不清,我招誰惹誰了。”
剛放下司馬風的電話,沃金的電話也打進來了。“曄子,我也沒說同意罷工啊,我隻是說可以考慮,這也不是同意啊。這下可好,你讓我當師兄的被師弟罵,你讓我的臉放哪兒啊。”
司馬曄發飆了。“哼,我閑著沒事幹,就想給你們找點麻煩,我就喜歡你們挨罵,你們這些豬仔三。罵的好,罵的妙,罵得你們呱呱叫。活該,豬仔三。”
丁香看著司馬曄發飆,笑得蹲在地上,長裙蓋住了她的美腿。司馬曄就繼續發飆。“你笑什麽?去把你的長裙換掉,你不知道軒轅哥就喜歡看你的腿啊,去去去,去換了短裙再回來。”丁香留下金茂飯店副總經理的電話,就去換裙子走了。
沒有菜,年輕經理為西湖包房拿來幾瓶紅酒,黃殊良也跑了好遠的路買來一些涼菜。黃殊良剛進門,年輕經理也走進來笑嘻嘻地說:“好了好了,複工了複工了。請問你們剛才點的菜還要嗎?”
“要,為什麽不要,從中午到現在我還沒吃飯呢,另外給我們拿幾個盤子來,快點。”黃殊良誇張地舉著一瓶紅酒對年輕經理說。
本來,黃殊良還想跟漂亮的服務員打打趣,可是看到服務員們怨毒的目光,硬是把想了半天才想好的自覺十分幽默的話咽下去了。包房內的氣氛相當沉悶。信東海喝了兩口紅酒,眉頭就皺了起來。
“這是什麽酒,簡直就是狗尿,走走走,我們換個地方吧。殊良,你去結賬。”四個人分乘了三輛車,離開了金茂飯店。
胡涵三沒有和信東海一起走,他去找青幫老大劉金虎。
如今的青幫,僅僅是在黑道上還有個虛名頭。改革開放以後曾經恢複的青幫的組織體係,在國家機器的嚴厲打擊下,早已四分五裂,人員也大都作鳥獸散了。劉金虎是閘北區的一個混混,大學畢業後在移動公司幹過一段時間,因為盜竊罪蹲了五年牢,人也被移動公司開除了。劉金虎刑滿釋放後,糾集了一幫社會上的混混、癟三和地痞,打出了青幫的旗號,自己當起了老大。實際上,此時的這個青幫與上海曆史上的青幫毫無瓜葛。
劉金虎是山東清河縣人,然而他既無武鬆的那種膽識,也無武鬆的俠義,更無武鬆的身手,他是上海灘標準的潑皮無賴和小偷。十年前,胡廷廣還在當上海市委書記的時候,胡涵三與幾個同學遊覽東方明珠,不知死活的劉金虎把他的賊爪子伸進了胡涵三的口袋,不成想被胡涵三的同學發現,人被打了個半死。當胡涵三要將他送往派出所的時候,劉金虎給胡涵三跪下了,磕頭作揖痛哭流涕:“大哥,饒了我吧,我剛剛被放出來,你再把我送進去,我這輩子就完了。隻要大哥放了我,以後我給大哥當牛做馬。”
現在,劉金虎不僅是胡涵三的牛馬,還是胡涵三的狗腿子。胡涵三從車中的後視鏡裏望著劉金虎那張猥瑣的臉,心想自己當年還是很英明的,留下了這個豬仔三,自己現在做事也有人手了。當初如果把她送進派出所,頂多也就是判他兩三年勞教,多了一個仇人不說,自己現在不僅沒有這個人手用,甚至連豬手都沒得用。胡涵三想起來了自己編造的一句古語:可恨之人必有可用之處。哈哈,我還是很聰明的嘛。想到這裏,胡涵三心情大好,雖然劉金虎那張猥瑣的臉慘不卒睹,但是這也沒有破壞他此時的好心情。
已經下午五點多了,到了該吃晚飯的時間了。信東海和黃殊良在閘北區距離信海大廈不遠的一個海鮮酒樓裏吃飯。胡涵三把車開到門口,從車裏拎出劉金虎。“你小子,把胸挺起來,把你那賊眉鼠眼的模樣收起來,拿出你的人模樣好不好?”折騰了好一會兒,這小子就是挺不起來,氣得胡涵三照他屁股上踢了兩腳。“姥姥的,你真是一條癩皮狗。聽著,今天你要是壞了我的事,我就打斷你的狗腿。”沒辦法,胡涵三隻好領著這條癩皮狗走進酒樓。
走進包房,胡涵三向信東海和黃殊良拱了拱手。“哈哈,信董事長,黃副董,這位就是當今上海青幫的老大劉金虎,你們看他像不像一條流Lang狗?哈哈。”
“哈哈,胡總,你把他帶來,不是存心要讓我下崗嗎。”黃殊良不等信東海答話,就搶著這樣自嘲。
信東海並沒有給胡涵三麵子。“嗯,這條流Lang狗外部特征太明顯了,他行嗎?”信東海百思不得其解,像胡涵三這種翩翩公子,怎麽能和劉金虎這種流Lang狗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