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獸醫

最近,中寶爹老感到體乏無力,食欲不振,有時睡到早上九十點了還不想起床,額頭好象還有點微微的發燒,幹起活來也是有氣無力的。村口的那塊田地翻了四五天還沒翻完,每次翻上一點就感覺到累,隻有丟下慢慢幹。要在以前,那塊田一天就解決了。“老了,不中用了,到底是年歲不饒人呀!”他歎惜著。

中寶爹起身去缸裏舀水,他發現缸裏已經幹了。於是,便挑著兩個木桶去村口擔水。村口有口井,井水清澈甘甜,離家大概有二百來米遠,家裏吃水全在那口井裏挑。

中寶爹將兩桶水提滿,把扁擔放在兩桶之間準備起身,就在他起身的刹那,突然感到眼前一黑,幾乎要暈倒。他強忍著站住,過了一會才緩和過來。他挑著桶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感覺肩上沉沉甸甸的,象是挑了副千斤重擔,從來沒有這麽沉的感覺。他的腿感到十分困乏,好象是拖著大船的纖夫,每走一步都那麽費力。走了十幾米遠,他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很想把木桶甩掉坐下來休息。他堅持著,心裏數著,再堅持幾米,再走幾米就停下來歇息。

很快,他就堅持不住了,隻好把水桶放下來休息。他將扁擔搭在水桶之間,然後坐在扁擔上喘氣。他沒想到挑兩桶水竟然這麽費勁,才走十幾米遠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他一摸額頭,竟然還流出了汗,那汗水還是涼的,冒的是冷汗。在農村有個說法,冒冷汗打哆嗦,那是個體虛的表現。他最近夜裏老冒冷汗,有時汗流夾背的,個別時候還冷得打哆嗦,隻有把被子裹在身上才好些。中寶爹懷疑自己是體虛了,說不定也是傷風感冒所致,不然為何老怕冷。他開始擔心自己的身體,要是繼續這樣下去,恐怕連家務活都幹不了。那些地誰來種,那些糧誰來收,怎麽去照顧兩個上學的孩子,他越想越害怕,不禁擔心起來。

二百來米的路,他走走停停,歇了四五次才將水挑回家。要在正常情況下,他中途隻歇一次,甚至不歇就一口氣將水挑到家。而現在,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好漢不提當年勇啊!他無奈地搖搖頭。

中寶爹意識到,自己身體可能有毛病了,再也不能拖下去了,再拖下去可能有大麻煩。農村人生活條件差,一般有病也舍不得花錢看,多數都是小病拖,大病扛,等到不行了才住病房。他不能再拖下去了,等到不行了就麻煩了,必須去看醫生。

中寶爹聽說溝中村有個王大夫,經常給附近的村民看病,在石頭溝還有點名氣。王大夫最早是個獸醫,就是給家畜看病的,誰家的豬生病了,牛不對勁了,就把王大夫請去診斷,給豬或牛開點藥打支針什麽的。聽說王大夫當獸醫的時候給好多村民的家畜看過病,他那時的名氣還挺大。隻不過後來,養豬養牛的人少了,豬牛的數量加起來還沒人多,再就是豬牛的身體比人的還好,王大夫的生意日漸蕭條,他後來改成給人看病,不知道給人看病是否象給家畜看病一樣靈驗。

中寶爹來到溝中村,他一路詢問才找到王大夫的住處。王大夫家住的是磚房,帶有一個大院子,在石頭溝算是較闊氣的家庭。中寶爹看見,王大夫家的院牆上畫著個大大的紅“十”字架,他知道那是醫院的標誌,十字架的旁邊寫著兩個更大的“治病”二字。中寶爹走到他家院門前,見門上貼著一幅對聯,左邊是:妙手回春華佗再世。右邊是:痛苦地來平安地去。門的橫梁上是:治病救人。中寶爹看後不禁心中一喜,看來這個王大夫還挺厲害的,連華佗都掛到了他家門上,一定是個不錯的大夫。

中寶爹推開王大夫家的院門,隻見院子裏有個人抱著一頭豬,王大夫正在豬的屁股上打針。那隻豬疼得哇哇直叫,抱豬的人還一個勁地安慰:“乖!別鬧了,別鬧了,馬上就打完了,打完了就不疼了。”

很快,王大夫將針頭從豬的屁股上撥下來說:“這下沒事了,過兩天就會好的,你就放心吧!”

那頭豬還真聽話,針頭一拔掉就不叫喚了,嘴裏冒著白沫,鼻子裏“哄哄”的喘著粗氣,好象很舒服似的。中寶爹突然想起了門上的那行字“痛苦地來,平安地去。”看來說得一點也沒錯。

抱豬的人從口袋裏掏出十塊錢交給王大夫,並客氣地說:“謝謝你呀!王大夫,這下我的豬有救了。”說完便抱著豬走了。

中寶爹感到納悶,王大夫不是給人看病的嗎?怎麽也給豬看病,他到底是獸醫還是人醫。

正在納悶的時候,王大夫走過來問:“老師傅,你是來看病的嗎?”

中寶爹一看,王大夫戴副眼鏡,穿個白大掛,也就三十多歲的模樣,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很象個大醫院的大夫。中寶爹說:“我——我就是來看病的。可是,剛才那個人?”他邊說邊指了指從門裏出去抱豬的那個人。

王大夫斯文地一笑,好象明白過來說:“哦!你是指剛才的那頭豬呀!告訴你吧!我是豬也看,人也看,豬來了看豬,人來了看人。總之,我是豬和人都能治。”王大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說:“老師傅,你跟我來。”

中寶爹跟在王大夫身後向屋裏走去,王大夫邊走邊說:“以前,我是看豬的,治好過很多人家的牲口,在這一帶出了名,不信你可以去打聽打聽。後來,我人也看。沒辦法,幹這行就得什麽都會。最早,有的村民夜裏犯了病,閑鎮上的醫務所太遠,一著急就跑到我這裏,弄得我沒辦法,隻好學著連人也治。後來,我是豬和人都能看。不好意思,這話你可能聽了不舒服,我的意思是咱這醫療條件差,鎮上的醫院又太遠,走起來不方便,多會一門手藝好服務於群眾,讓大家方便省事些。”

中寶爹想,這個王大夫夠聰明的,豬和人都看,那不是增加了收入嗎?難怪他家能住這麽寬敞的大磚房呢!

王大夫將中寶爹領進正屋,這間大屋是王大夫家的客廳,也是他的辦公室,通俗地講就是他看病的地方。王大夫的辦公室很簡陋,門的正前方靠牆放著一張大方桌,桌上放著個醫療包,包上也有個紅色的大十字。桌上擺滿了藥瓶,大大小小的藥瓶堆在一起,顯得十分淩亂,屋裏彌漫著一股濃濃的針藥味。

方桌上方的牆上貼著一幅的畫像,畫像中的麵帶微笑,看上去很和藹。方桌的兩側擺著兩張大木椅,顯得很結實牢靠。

中寶爹站在門前仔細地打量著這間屋子,屋子的左邊靠牆擺著一組皮沙發,沙發皮子已掉,看上去白一塊黑一塊的,好象很有年頭了。他又看看右邊,右邊擺著一條木質的長凳,長凳很長,足足能坐七八個人。屋子的左右牆上還貼著幾個白胡子老頭的畫像,中寶爹並不認識畫中的老人,他估計其中就有華陀老人的頭像。

王大夫坐在方桌前招呼他:“老師傅,過來坐,站在門口幹啥。”

中寶爹坐到了王大夫對麵的木椅上。王大夫說:“老師傅請放心,我以前雖然是個獸醫,但給人看病也不差,而且我這裏價格低廉,收費合理。”

中寶爹一聽價格低廉幾個字,心裏就感覺塌實了很多。農村人最怕花錢,能省一個是一個,隻要便宜就覺得放心。王大夫讓中寶爹伸出手來,他號著中寶爹的脈說:“老人家,你有什麽症狀。”

中寶爹說:“頭暈眼花,四支乏力,怕冷、打哆嗦、食欲不振,還有就是怕累,幹不動農活。”

王大夫讓中寶爹伸出舌頭來看看。中寶爹張大嘴巴,把舌頭伸得老長。王大夫看完後,沉思了一會說:“你很可能是感冒傷寒了,想想,怕冷、四支乏力,是因為感冒引起的,我給你開些感冒藥,再配合一些消炎的,你先吃吃看,看看效果如何。”

中寶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病,他完全相信王大夫的話,覺得自己可能是感冒了,並無什麽大礙,心裏反而感覺輕鬆了許多。王大夫在大大小小的藥瓶裏擺弄了起來,他將那些紅紅綠綠的藥包在紙裏說:“我先給你開三天的藥,紅的一天吃三次,綠的一天兩次,白的是消炎的,吃完應該就好了。”

中寶爹接過藥,他最關心的不是藥效,而是藥的價格,他問:“王大夫,這些藥多少錢?”

王大夫說:“不貴,一共三塊八毛錢,你就給三塊五吧!”

中寶爹一聽,心情頓時輕鬆下來,這麽一大堆藥才收三塊五,確實不太貴。他滿意地將錢遞給王大夫。

中寶爹按王大夫的交代按時服藥,可三天過去了,藥也吃完了,病情依然沒有好轉。中寶爹想,是不是自己感冒比較嚴重,三天的療程太短了,還得繼續吃,他又去找王大夫。

王大夫號了號脈對中寶爹說:“老師傅,你的病情較複雜,還得吃藥,而且要加大藥量。”

王大夫開了整整一大包藥交給中寶爹,並且還有兩個整瓶的。中寶爹拎著一大包藥想,王大夫倒底是當過獸醫的,下藥量這麽大,把人當牲口一樣治,這些藥可真不少。中寶爹問:“王大夫,這些藥一共多少錢?”

王大夫說:“三十二塊八,你就給三十二吧!”

中寶爹一聽,這麽貴,他的表情有點為難,伸到口袋裏的手怎麽也舍不得往外掏錢。上次才花三塊五,這次就要三十多,差距太大了,一下子讓他難以接受。

王大夫似乎看出了中寶爹的意思,說:“不貴,想想,這麽大一包藥才收三十多元,而且還免掉了八毛,夠實惠的。這是一個星期的藥量,平均每天還不到五塊錢,吃完可能就好了。”

中寶爹抖抖擻擻地將三十二元錢交給了王大夫說:“吃完就能好嗎?要是好不了怎麽辦?”

王大夫說:“差不多吧!應該能好,我當獸醫的時候,最多超不過兩星期就能把牲口的病看好。”

中寶爹聽了很生氣,這個王大夫老拿他的病與牲口相比,好象自己是牲口似的。他知道,給牲口看病的叫獸醫,給人看病的叫大夫,但是給人和牲口都看病的不知道叫啥。好象這一帶就王大夫一個人,他可是個少有的能人。

中寶爹在家按時服藥,他對自己的病充滿了信心,他相信王大夫的話,隻要把這些藥吃完就會好的。吃了三天,中寶爹的病情依然沒有好轉的跡象,他繼續服藥。令他沒想到的是,吃到第四天的時候,他半夜經常失眠,而且老冒冷汗,汗流夾背的比以前還多。他小解時,發現自己的尿液黃黃的,好象還帶有股異味。中寶爹擔心起來,不知道這個王大夫給自己開的是什麽藥,不但病情沒好轉,反而越來越嚴重了。但他還是堅持繼續服藥,等把剩下的藥服完了再看,畢竟大夫說的是對的。

眼看藥就要服完,中寶爹的病還是老樣子,依然疲乏無力,時常感覺到困倦,半夜汗流不止。中寶爹想,趕緊好吧!這病拖得人受罪,家裏的活也落下一堆,再不好就麻煩了。

中寶見爹老在吃藥,就主動承擔起家務。放學後,他丟落書包去挑水,然後再做飯。中寶爹感到欣慰,孩子大了,懂事了,能替大人分憂了,隻是自己這個身體不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