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述景亦念虞美人

宋端午這一念可當真念出了味道,若單論其對詩詞的理解和意境可能尚且比不上項虞,可要是論及這念詩詞的氣勢和感情,那就不止勝項虞一籌了,難怪古代文壇鮮有女子,先不說古代的封建觀念,就單說這作詩詞造文章的要求,就難煞了一票的古代仕女,小家子氣可是中國古代文章的一大忌!

女兒家念的再好,咬文嚼句再秒,融會貫通的再精,可終究會難免帶上那麽一絲脂粉氣息,不似男子讀的寬廣大氣,即使就是教一個目不識丁的匹夫來讀,也會有另外一種粗放的豪氣,這就是男人可以在婉約派上有所成就,但女人卻學不來豪放派的原因。

項虞顯然對宋端午的氣魄很是滿意,她頷首輕輕鼓掌,讚了句“真不錯!”後,就目光灼灼的盯著他,像是一個老師看著自己優秀的學生一樣。

可項虞這次卻失算了,她隻是想到了宋端午靦腆的一麵,卻忽略了這貨最擅長的‘打蛇隨棍上’!當宋端午臉色微紅的謙虛了幾下繼而發現項虞眼睛裏的熱度後,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家夥則頓時爆發了前所未有的萬丈激情,他全然沒理會項虞眼裏那隻是欣賞的角度,而是自主臆斷那是某種傳遞著心跳的光芒。

“呃???那個啥!”宋端午頗有點不好意思的扭捏道:“你什麽時候走?”

“本來我自己還不知道,可現在看到你沒事,所以我決定過一會兒就走!”項虞感到有點奇怪的問道:“怎麽了?有事?!”

“沒!”宋端午一聽她這麽問,連忙矢口否認,道:“我隻是覺得,你要是今晚不走的話我想我還是能陪你一會兒的!”

項虞小看了宋端午,她沒想到他竟會如此直白的調戲著自己,不過這個見識過宦海沉浮的女人自然不把這等小打小鬧放在眼裏,她沒理會宋端午的厚顏無恥,因為一旦跟男人在這種問題上錙銖必較的話,那麽最後吃虧的終究隻是女人,項虞從來不介意男人對她的非分之想,但這不表明她是一個隨便的女人,而是她覺得一個女人如果活到了沒有男人感興趣的地步,那才是真的可悲可憐可歎!當然這點,跟白瀟湘則是出奇的一致,可能這就是身為那種傾國傾城人物的必備素質之一吧!

對人最大的漠視不是與之爭辯,而是視而不見。

項虞很聰明也沒有技巧的忽略了宋端午的話,而是稍稍轉移了下自己的思維,便將宋端午剛剛露出來的小狐狸尾巴扼殺在了搖籃裏,項虞將宋端午裝出來的捶胸頓足的可憐模樣自動忽略掉,隻是口中輕輕念著剛才的詞,若有所思的樣子。

“你送我的這首詞意境悲涼惆悵,其中描述的景致與現在也頗為相符。”項虞輕聲說道,隻是眼睛卻緊盯著宋端午,怕是不允許漏掉他絲毫的偽裝:“不過這首詞原是對日暮江天景色的描寫,引出對古今人物的悼念,本為寫景懷人之作卻與現在的境況不太合拍,我想問問你,你送給我這首詞到底想要表達自己本性恬靜的歸隱之感,還是想訴說你無人陪伴的孤寂?”

宋端午微感驚異,他沒想到一首詞竟然能被項虞悟出這麽多自己壓根兒就沒想過的東西,他微微一笑,道:“你猜錯了,都沒有,就是想起來這首隨口就念了出來。”

“當真?!”

“當真!”

在得到肯定的答複後項虞顯然對宋端午的話還是不太信任,這不怪她,任誰跟一個披著羊皮的狼心狐狸打交道都得小心求證,這是處世之常識也是避免自己誤結匪類的有效手段之一,女孩子小心多疑總沒錯,起碼不會吃虧,但若是反之的話,就算不被壞人占了便宜也會被人叫做傻大姐的!

宋端午的身影倒映在項虞波光流轉的美目中逐漸扭曲開來,最終這個在大山裏跟野生畜生玩命硬的狠辣貨色終究抵不住女人那直透心底的目光,隻得泄了氣慘然一笑算作認輸。

看來袁枚大師的《子不語-沙彌思老虎》所寫的當真沒錯,女人這種洪水猛獸將男人‘食肉噬骨’不說,竟然連靈魂都不放過,當真是吃幹抹淨的恐怖存在。

“好了,我承認就是了,你別再盯著我了!”宋端午無奈的笑道:“你想聽哪種答案?”

宋端午還是不太死心,繼續的負隅頑抗。

“不是我想聽哪種,是你想說哪種!”項虞不罷休的說。

“呃???都有,不過後一種無人陪伴的寂寥成分居多。”

項虞聽到後這才收回了在旁人眼中是睿智,在宋端午看來是寒芒的目光,她微笑著為自己的勝利感到高興,即便這個答案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她想要的。可是項虞越是流落出這種感覺,在宋端午的角度看來就越是覺得驚悚,甚至這個沒見識過什麽大人物的山村小刁民,都由衷的感到這估計就是傳說中‘紅色貴族子弟’的高深莫測,一想到至此,宋端午對項虞的態度愈發的開始鄭重了起來,雖然還談不上敬畏,可這也是少有能讓宋端午上心的事情了。

項虞沒有繼續深追究下去,因為深諳窮寇莫追道理的她,知道像宋端午這種骨子裏埋著自卑,外表看似狡猾,可實際上隻不過是為了爭取自己那一點點可憐自尊的刁民,就算是把他抽筋拔皮挫骨揚灰都很難從口中摳出真實的答案!因為凡是做人總有一點個人的底線,這個底線不能破,一旦破了,就丟了自尊,丟了尊嚴後尤其對一個男人來講,那是比丟了性命還要嚴重的事情。

宋端午很慶幸她沒有追究下去,因為在她的慧眼如炬下連宋端午都差一點喪失了自己的原則。而項虞也打算放過這個啃不動嚼不爛的硬骨頭一馬,但是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這一心慈手軟就斷送了白白將宋端午徹底擊敗的大好良機,等到項虞日後醒悟過來的時候,就不是痛心疾首四個字可以形容的那麽簡單了。

給敵以喘息之機隻會令己方自取滅亡!這是項虞在以後與宋端午‘鬥智鬥勇’中總結出來的真諦。

項虞看了眼自己腕間的那塊萬國,手表不張揚甚至在不懂的人眼裏可以說是樣子很平常,可是這種低調的奢華畢竟不是世人皆懂的,它的存在隻為少數人而驚豔,正如項虞對麵站著的那個男人,看起來泯然與眾人,可細細品味起來卻有些卓然不群的味道。

項虞示意時間到了要趕去機場,而宋端午則二話不說立馬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回了桃園酒吧,把她的那個堪稱巨大的旅行行囊拿了過來,而身為‘指揮官’的項虞卻絲毫沒有伸手幫忙的覺悟任由他一直背著,幸虧重量不多,而且宋端午也一樣沒有任何的怨言,甚至有點甘之如飴。

兩個人從坐上出租車後,一路疾馳到浦東國際機場再到把項虞送進候機大廳,這不短暫但對某人來說可以稱之為瞬間的路程兩人誰都沒有再說一句話,就好像不約而同的相互賭著氣誰先開口誰輸一樣!這怪異到略顯荒誕的組合一路上自然引得回頭無數,隻不過宋端午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眾人回頭完全是因為項虞的存在而並非是自己的光芒,而宋端午也十分的清楚自己那一身的打扮還是透著山裏的土氣,當然更談不上有什麽光芒。

直到親眼確定宋端午已經走後項虞這才舒了一口氣,能令她這樣的原因不是厭惡,當然更談不上一見鍾情,有的隻是莫名的那種令自己忍不住提心吊膽的緊張!

虎狼之犢與土狗之崽到底有些不一樣!

這不是簡單的外形分辨,否則的話動物園裏威猛的獅虎也不會出現被食物追的到處跑的景象,這其中更重要的是骨子裏的天性和後天周遭環境下的培養。假如說西北虎王宋執鉞能和這個名為項虞的女人見上一麵的話,那麽這一老一少肯定會結成莫逆之交,畢竟在對待某種問題上,兩人的觀點和意見是驚人的一致。

這種觀點用成語來講叫做先知先覺,而用軍事術語來說,就是具有前瞻性的戰略眼光!

不過宋端午要是知道這兩個詞匯的話肯定會呲之以鼻,因為這個喜歡用最小代價來換取最大利益的狠犢子,則是十分信奉另外一句話,那就是偉大領袖毛爺爺的那句經典名言。

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

不過這一切項虞暫時都不去想了,因為飛機的延誤使得她現在什麽心情都沒有,更別提去琢磨這個令她費解的宋端午,雖然這種情況很常見也很令人無奈,可凡事喜歡計劃到分分秒秒的項虞卻還是不喜歡這種不確定的等待。

百無聊賴的項虞沒奈何隻得再次跑到了機場書店裏打發時間,可就在她漫不經心的挑選著自己中意的書籍的時候,卻冷不防的瞥見了一本藏在角落裏已經蒙灰的《中國古詩詞精選》,原本隻喜歡看學術類書籍的她不知怎地鬼使神差的將它抽了出來,並仔細的翻看。

可就在她翻到宋詞中興時期,看到與劉過並稱廬陵二士的劉仙倫的詞後,原本泰山崩而麵不改色的項虞突然眉頭下意識的揚起了一個頗為微妙的弧度,緊接著就露出了令整個書店感到驚豔的微笑。

“宋端午啊宋端午,你最終還是騙了我!”項虞合上了書,略感欣喜但又有些許無奈的道:“原來你是要用這首詞的詞牌名來喻我???嗬嗬???想說就說嘛,何必費盡心機???”

虞美人!題吳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