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何事秋風悲畫扇

酒吧打烊了之後宋端午獨自出了桃園的門,他沒有讓周亞夫跟隨,而是讓他今晚住在酒吧裏,主要是怕狼哥等人的伺機報複。雖然這種守株待兔的方法有時顯得過於被動和蠢笨,但是以防萬一還是比沒有任何措施要來的更穩妥些,尤其是在他現在才剛剛起步的階段,更不允許有一點的差池。

宋端午走在空曠冷清的街道上,按理說上海的午夜應該是繁華無比燈紅酒綠才對,可這裏是郊區,昏黃的路燈下除了零星的醉漢倒地不起外,就是三三兩兩的夜歸人了,而宋端午明顯不是跟那些人一路的,所以盡管偶爾有人與他擦肩而過,可宋端午的身影卻還是那樣的寂寥。

‘蒼黃該回來了吧?!也不知道他會帶個什麽樣的人?!’宋端午暗自惆悵。

一想到賴蒼黃賴大狗腿,宋端午心裏便是一暖,不由自主的微笑起來,這個梳著油乎乎的大背頭的猥褻男人,看似汙穢不堪,可實則卻總是能夠以風輕雲淡的姿態化解問題,這點是最令宋端午嘖嘖稱奇的地方,而此刻的他從來都沒有如此迫切希望賴蒼黃在自己的身邊,一來是心事可以有個人來傾訴,二來有什麽棘手的事情也可以找這個雖然是臨時客串的,但肚子裏卻還真有點料的狗頭軍師商量。

宋端午跟隨著感覺信步走在街上,不知覺間便又來到了那個賣水果的東北老頭的攤兒前。盡管這不是在回家的必經之路上,可每次宋端午路過的時候總是會停下腳步,跟老頭一起抽會煙,聊聊風土人情和世間百態,雖稱不上莫逆之交,卻也是意氣相投。

宋端午一語不發的挨著老頭一屁股坐在馬路牙子上,動作放鬆也不拘謹,全然不似父子間的隨意和上下級之間的謹慎,而是像一個後輩與自己叔伯相處的感覺,他隻是默默的抽著煙,抬頭仰望著夜空,卻什麽也看不見。

“哈,大侄子!看你今個兒不高興咋地?!”老頭很是熟絡的拍著宋端午的肩膀,他對這個很有禮貌很有分寸還很仁義的後輩很是滿意,當然這也不排除宋端午每天晚上下班都會到老頭這坐一會兒的緣故。

“嗨!有點事兒鬧得自己心煩。”宋端午衝老頭強擠出個笑容,但卻是比哭還難看。

“我還當有啥大不了的呢!”老頭聽他這麽一說,自己反倒輕鬆了起來,抓過煙袋鍋子給自己壓了滿滿一鍋,吧嗒吧嗒的抽了起來:“我說大侄子,有事也用不著整天的愁眉苦臉!有事了解決不就完了麽!這人啊,高興也是一天,不高興也是一天,那都是過一天,為啥不讓自己痛快點呢?你說是不?!

宋端午點點頭,算是回應。

“大侄子,我看你剛才好像是在看星星?”老頭見了他起初時的抬頭仰視,便說道:“你看,這人呐就像這天,當你想看星星的時候,卻發現總是有烏雲在自己眼前擋著,就是不讓你看著星星,於是咱們就煩悶了,生氣了!可咱隻要一伸手把烏雲給掃到一邊,不就能看到星星了麽!”

宋端午望著老頭和善的眉眼,雖然在深秋,卻也是感到了關懷的溫暖,他沒有說什麽多餘的話,隻是輕輕道了一句“謝謝你,大爺”。

老頭又在宋端午的肩膀上重重拍了兩下,以示鼓勵:“沒事!大侄子,天下沒有過不去的坎兒!有啥難事了,跟你大爺我說,即使是做不到的,大爺我就是拚了老命也得給你辦好嘍!”

宋端午這次是真的動容了,他知道自己此時無論多說什麽都已顯得蒼白,他隻得對老頭感激的揚起了嘴角,隻不過卻不是最初來時那個強擠出來的微笑,而是發自真誠。

宋端午和老頭這一老一小在這一刻的畫麵定格住了,如果此時這景象若是被宋執鉞見到了,那麽他肯定的會嫉妒到發狂!因為已經為人父的他,雖已是身為三個孩子的父親,卻從來沒有享受過如此的厚待,這不得不讓他在每日的自省中捫心自問自己到底哪裏做錯了,以至於沒有一個兒女願意侍奉在自己膝下。當然了,這頭站在西北山尖上的虎王在事業中無疑是個成功者,可在家庭與親情中,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失敗者。

就這樣低頭的抽著煙,直到煙蒂撒落了一地。

可就在宋端午準備再次點燃一根的時候,忽然發現有一雙雪白到一塵不染的帆布鞋映入到自己的眼簾,假如說宋端午是一個有資深戀足癖好的家夥的話,那麽他肯定會一眼看出在包裹嚴實的帆布鞋中,那雙白嫩嫩俏生生的玉足是多麽的極品,可現實中的宋端午卻不是,於是他的視線並沒有在雪白帆布鞋上多停留哪怕是一秒,而是第一時間抬頭看去???距離微妙,視線刁鑽,角度剛好!

當聶小纖有如受驚的小鹿捂著裙子跳開時,卻惹得宋端午一臉的壞笑。

“誰讓你站我這麽近的!”宋端午揶揄著聶小纖,隨即說道:“不過你的絲襪倒是夠厚的,都看不到裏麵是什麽顏色!”

“討厭!”聶小纖頓時臉色紅得跟兩個大蘋果,半羞半嗔的道,不過她隨後又察覺到了宋端午話中有些不對勁兒的地方。

絲襪?那是保暖打底褲!

聶小纖意識到了宋端午對女性用品知識的匱乏後,不免的又是捂著肚皮一陣的竊笑,剛才尷尬的氣氛也隨之衝淡了不少。

其實這不能全怪宋端午不識貨,主要是身邊屈指可數的女性都沒給可憐的小三貓見識這東西的機會!王牛鄉的那些女人一個個邋裏邋遢的就不多說了,而三貓的母親也是個很節儉的人,連添件新衣服都是覺得很Lang費的事,更別提打底褲這種奢侈的玩應兒了;就連天下頭號妖孽的白瀟湘都很少用到這東西,整天不是修身褲子凸顯線條,就是光著大腿穿超短裙勾引眾生,難怪宋端午管所有緊繃繃薄絲絲五顏六色的裹腿的東西,全都統稱為絲襪了!

聶小纖的歡樂這回反倒讓宋端午局促了起來,好在她沒有對三貓的錯誤繼續‘乘勝追擊’,就此收住了笑容,歪著頭看著他,一臉的調皮。

“怎麽?不想跟我去走走!”聶小纖對著宋端午眨了眨眼睛,當真是婉轉媚兮,美人盼兮。

可宋端午也不知是真的裝傻還是故意的,以一句‘為什麽要跟你走’就把聶小纖給完美的‘擊敗’了,當聶小纖氣急敗壞的跳著腳指著宋端午語無倫次的時候,卻冷不防的發現這犢子正悠然自得的欣賞著自己的表演!聶小纖頓時有點大呼上當的感覺,原來斯文多敗類當真不假,看來自己真的小瞧了這個看似憨厚,實則一肚子壞水的家夥。

“難道你就不想聽我解釋?!”聶小纖撅著櫻桃小口微惱的說道,可這情景在旁人看來,則更像是撒嬌。

“哎呀,大侄子,你趕快跟閨女去吧!”還沒等宋端午開口,在一旁看了半天好戲的老頭卻坐不住了,於是開口勸道:“天上下雨地下流,小兩口吵架不記仇!我說大侄子,有點男人的胸襟,跟自己的媳婦還置的哪門子的氣啊!”

宋端午差點沒一口氣上不來給憋死,老頭的話放在宋端午的身上,絕對堪稱是最華麗麗的逆襲!

此話一出口,當真是殺傷力無比。這回輪到剛才還對宋端午的‘絲襪知識’調笑不止的聶小纖局促了,隻見她又羞又臊的依依呀呀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最後幹脆一咬牙一跺腳,背對著一老一少沒正形的家夥也算是眼不見為淨,但是如果此時有個地縫的話,她還是會選擇鑽進去,因為還是個黃花大姑娘的她,卻被人說是某人的小媳婦,這簡直太令自己沒臉見人了!

不過聶小纖還是小看了宋端午這狠犢子的功力,畢竟二十來年的積累來換一朝勃發可不是鬧著玩的,雖說他平時彬彬有禮謙順溫和的,可一到見真章的時候當真不含糊,絕對有舍生忘死一往無前的大無畏氣勢,這個眉目清秀的男人發起瘋來之後,就差把自己左臉貼右臉上了,這樣左邊不要臉,右邊二皮臉的神功一旦大成,絕對就是天下第一!

宋端午終於起身拍了拍屁股上沾的塵土,慢條斯理的活動了下腰身,一臉的愜意。

“得嘞!大爺,聽您的啊!”宋端午笑咪咪的瞟了眼正從指縫裏向這邊偷看的聶小纖,轉頭對著老頭說:“媳婦沒管好!讓您見笑了!”

老頭聽了宋端午這麽一說,老臉這才樂得跟朵開敗了的菊花似地,他將煙袋鍋子在鞋底磕了磕,趕忙擺手示意讓宋端午去辦自己的事。

宋端午告別了老頭,三兩步跑到了聶小纖的跟前,二話不說直接輕輕搭著她的肩膀,全然不顧她象征性的反抗,不僅這樣,這挨千刀得牲口還故意扯脖子喊了一句讓聶小纖更加麵紅耳赤哭笑不得的話!

“媳婦!咱走著!”

吼的沒羞沒臊的生怕別人聽不到!

???老頭又在地上坐了良久,這才掏出自己是若珍寶的老懷表看了下時間,離自己收攤還早。不過老頭思量了一會兒還是準備收拾收拾‘打道回府’。

“哎,今個兒早回去看看孫子???恩,再給老伴兒上柱香??可不能再忘了??”老頭一邊樂著,一邊拾掇著水果攤,他抬頭看看宋端午和聶小纖離去的方向,不無欣慰的道:“這倆孩子!當真是郎才女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