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盜門無常

天邊的餘暉灑在沙海之上,給無盡的沙漠鍍上了一層金邊,譚飛在一邊喝著水看著趙教授他們在沙漠裏插著莫名其妙的管子,吳教授把一個筆記本電腦擺在地上正聚精會神地看著,小薑他們負責把一根根的電線從管子中扯出來,紛紛連接在一個吳教授筆記本通著的機器上。

譚飛略帶好奇地走過去問吳教授:“怎麽樣,吳教授,你們在這忙活什麽呢?”吳教授看了他一眼指著顯示器上的一處說:“趙教授埋下去的導管裏安裝著微型電子掃描器,能夠掃描管子底部到沙麵這段砂層的所有物質。把砂層裏含有的物質呈現出來,這樣就能確定這片區域存不存在古跡。”

譚飛探著頭往那顯示器上看:“那存不存在呢?”吳教授歪著頭沒好氣地說:“你擋著屏幕了,我怎麽看存不存在……”譚飛連忙一縮腦袋說:“不好意思啊。我沒想到現在科技發展的這麽迅猛。”小薑他們牽引過來最後幾根線路插在了顯像器上,吳教授仔細地看了一遍之後搖了搖頭無奈地說:“沒有古跡的痕跡,下麵隻發現了一些動植物的殘骸。”

趙教授無奈地把導管一個個抽出來說:“那怎麽辦,咱們這次看來又是一無所獲。”吳教授歎了口氣把眼鏡摘下來揉著眼眶說:“隻能是回去了。”

小薑他們倒也不顯得有多失望,外出考察一般來說發現古跡線索幾率極小,大多數都是空手而歸。譚飛捋著袖子就要幫他們把儀器都收起來:“那咱們就趕緊著,這沙漠裏實在是太難受了。我是一分鍾都不想多呆。”

吳教授有些喪氣地拿出那塊先前得到的骨片揣測道:“從沙漠的沙漠被風吹動的多數方向來看,這塊骨片應該就是從這裏被風沙帶走的。可是為什麽四周都沒有痕跡呢?難道是……”

趙教授忽然想起了什麽:“如果不是被風沙攜帶的呢?會不會是……”吳教授一愣似乎知道他想要說什麽:“是海子?!”庫爾奇點了點頭:“如果是海子的話倒是也有可能,沙漠中的海子不是固定的,它們被風沙淹沒之後還會移動到別的地方。”

譚飛心說什麽海子瘋子傻子的,他是不準備在沙漠裏呆了,巴不得這次考察隊一無所獲趕緊打道回府。

偏偏這時候吳教授趴在地上研究了一會兒之後,毅然決然地又取下一根導管朝著一片相對濕潤的地方插了下去,接著把線路連接在了顯像器上,趙教授盯著屏幕看一會兒之後忽然指著其中一個光點說:“這……這是……”吳教授點著頭激動地說:“這是石材的顆粒!這個方向說不定真的有燕王古墓!”

趙教授連忙吩咐小薑他們開始重新把導管朝著東邊插去,顯像器裏也逐漸顯示出那個方位的石材顆粒越來越多。趙教授在沙麵上列了個計算公式,有些興奮地說:“差不多,古燕王墓應該就在東方不遠處。”說完就招呼眾人收拾東西準備朝著東方出發。

這個時候庫爾奇打了個哆嗦連忙走上前去攔住了眾人:“東邊不能走,那邊是真正的塔敏查幹!”譚飛忽然想起庫爾奇所說,也跟著跑過去說:“庫爾奇對這裏最是熟悉,那邊太過危險,還是不要去的好。”

趙教授和吳教授一愣就問:“為什麽?”一邊說一邊收拾東西準備出發,庫爾奇看見這狀況拍著大腿急道:“那邊是真正的地獄,沙塵暴經常出現,而且我對那裏也不熟悉,‘沙飄子’們都把那裏列為禁地。你們千萬可不能去啊。”

吳教授皺了皺眉頭:“古燕王墓就在眼前了,我和趙教授找了這麽多年,終於有了點結果,難道就這麽半途而廢麽?砂層被風力所推是一直來回移動的,這次如果錯過了,下次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再找到它!”

庫爾奇歎了口氣說:“你們非去不可麽?”趙教授思索了一會兒說:“現在的天氣不像是會出現沙塵暴,不如這樣,我們先找到古燕王墓,做個標記,然後就回來。用不了多長時間。”

庫爾奇搖了搖頭說:“這片沙域是真正的魔鬼,你們一旦進去了就別想再出來,這是多少‘沙飄子’用性命留下的警告,如果你們非去不可,那就請原諒,老頭子我是不能陪你們進去了。”

譚飛也幫腔說:“你們就聽庫爾奇的吧。為了一個遺跡,賠上自己的性命不值得。”

趙教授見庫爾奇不願跟他們一起去也停了下來,沙漠之中變化萬千,如果沒有“沙飄子”跟著,危險何止增加十倍。當下就跟吳教授使了個眼色,吳教授點了點頭歎氣道:“那隻能如此了。”

譚飛和庫爾奇見他們妥協了,心中都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哪知道還沒剛緩過神,吳教授就從背包裏取出一把獵槍指著庫爾奇:“不好意思,庫爾奇,您要是不在,這沙漠就對我們太危險了。勞煩您老陪我們走上一遭,到時候這中國十大考古發現的榮譽也有上您的一份。”

庫爾奇見吳教授那黑洞洞的槍口指著自己氣的胡子都跳了起來:“我給你們帶路,領著你們安全無恙地走到現在,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現在還逼我跟你們一塊兒去送死?老趙你說說,現在你們是什麽意思?”

趙教授歎了口氣說:“庫爾奇,這趟來我們就是鐵了心要找到這古墓,你就陪我走一遭吧,裏麵未必有那些人說的那麽邪乎。”庫爾奇搖著頭歎道:“想不到我幹‘沙飄子’這麽多年,最後也不是沙漠要了我的命,反倒是我領來的人要拖著我下地獄……”

譚飛搶步上前怒道:“庫爾奇好心好意幫你們帶路,你們還要恩將仇報,你們幹的還是人事兒麽!”吳教授冷笑道:“得了吧,譚記者,你也不是什麽記者吧。張老板讓你跟過來似乎也沒安什麽好心,你肚子裏指不定打的什麽鬼算盤比我們好不到哪去。”

小薑他們看到這一變故不由得都驚愕了,他們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譚飛氣的咬牙切齒卻也無可奈何,吳教授拉開槍栓厲聲叫道:“別廢話,趕緊走!”

庫爾奇弓著背朝著譚飛看了一眼,這一眼裏飽含了太多的情感,有委屈、有悲傷、有自嘲。譚飛又想起了當初庫爾奇對自己說的話:“小兄弟,咱們都是一條道上的……可得相互照應點啊。”說這句話的時候,庫爾奇絲毫沒有倚老賣老的姿態,而是恭恭敬敬地,仿佛從心裏把譚飛當做一種依托。

“沙飄子”長年靠著片沙漠吃飯,大漠中出的意外數不勝數,見慣了太多的離別生死,庫爾奇是從心底敬畏著這片沙漠,因為對沙漠的敬畏和謙恭,他比其他人更了解沙漠,他更知道沙漠的可怕,所以他這些年才在沙漠之中一直安然無恙,也更珍惜沙漠所賜予他剩餘的生命。

這一路上,庫爾奇時時刻刻照顧著譚飛,他累了,庫爾奇替他放哨,他自己的水喝完了,庫爾奇把自己的水壺遞過去……

“江湖上對的上盤道口條的,兩個人認了道,那就是一家人,方便自己、方便他人,甭管多大的難,那都是要一起抗下來的。在家靠兄弟,出門靠朋友,咱們外八行的比尋常人就是多了這麽一條道、多了這麽一些朋友。什麽是江湖,這就是江湖。”老月子曾經對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他還不怎麽明白,現在,譚飛有些明白了。

他也終於明白了筠蕪的那個眼神的真正涵義,為什麽她會放棄自己讓他逃走。因為外八行的“道”,就是這樣。

譚飛雙眼充血怒吼了一聲就衝了過去:“你們這群王八蛋!我不會讓你們帶走庫爾奇的!”趙教授皺了皺眉頭連忙也取出一杆獵奇對準了譚飛:“站住!這件事兒跟你沒關係,犯不著自己送命。”

庫爾奇看著譚飛忽然老淚縱橫,他顫聲對譚飛說道:“小老弟,算了吧,我跟他們去,你有這份心,老頭子也就知足了。外八行裏沒孬種,老頭子我知道。你是走山的宗派傳人,犯不著為了我一個小‘沙飄子’送命。”

趙教授聽不懂什麽外八行,隻是留意著譚飛,若是他稍有異動就開槍,茫茫沙漠深處,死一個人太正常了。譚飛喉頭哽咽著說:“庫爾奇大叔,你說過咱們可是一條道上的,你這一路上這麽照顧我,我怎麽能讓你為了這群王八蛋赴險。”

小薑他們也看不下去了,就對趙教授勸道:“教授,他們要是不願意去就不要勉強了。”趙教授冷哼一聲吹了個口哨,小薑身後忽然竄出一人直奔譚飛身後,這人手腳敏捷一抬手就擊在譚飛後腦,譚飛隻覺得腦後一沉頓時癱倒在地。

小玲一看這人不由得驚呼:“小陳?不,你不是小陳。你是誰。”那人把鴨舌帽摘了下來,露出一張冰冷堅毅的臉龐,他對趙教授說:“你們,走。這個,給我。”

庫爾奇心中苦笑不已,他和譚飛猜對了結局但沒猜對過程。原本這兩男兩女四個學生。小薑、小玲、小涵都很活潑,偏偏這個小陳一直帶著個鴨舌帽和口罩,也不說話,絲毫沒有存在感。經常讓譚飛和庫爾奇產生一種此人不存在的錯覺。

庫爾奇就覺得這事兒有點怪,多年從事‘沙飄子’的經驗,讓他察覺到這個人身上有一股說不出的詭秘,趙教授帶來這個人不知道有什麽目的,這才跟譚飛商量著要小心這考察隊。

最後還是吃了個悶虧,即使這個人不出現,他們手中都有槍,譚飛也做不了什麽。庫爾奇歎了口氣隻能對吳教授招了招手:“走吧,我領你們去。”吳教授這才把槍收起來說:“見諒了。”小薑他們現在都站在原地猶豫不決,趙教授上前小聲騙他們說:“槍裏沒子彈,這‘沙飄子’是不想讓咱們接近燕王墓,所以采用這法子讓他帶路,你們別想太多了。”

小薑他們對視一眼這才紛紛牽著駱駝,一行人在庫爾奇的帶領下走進了那片禁忌的沙域……

譚飛醒來的時候正看見那個麵色冷峻的年輕人正站在一邊的沙丘上凝視著遠方,這人身材瘦弱,麵色蒼白仿佛貧血一樣,看上去弱不禁風。譚飛怒道:“你他娘的是哪路的?”那人轉過頭淡淡地吐出幾個字:“盜門,燕無常。”

譚飛劈頭就罵:“你也是外八行的,算起來也是一條道上的,見死不救也罷,還落井下石!”

燕無常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非,同道。”譚飛聽他這麽回答頓時想到了什麽:“你是少掌櫃那邊的那人?”燕無常卻沒有回答隻是注視著遠處似乎是等待什麽人。

譚飛頓時明白眼前這個悶葫蘆估計是在等後續部隊,這家夥潛伏這麽久估計也是跟趙教授事先商量好的,在考察隊裏觀察自己的動向。

現在可不能等他們人齊了,到時候自己就真的是被拽了腿兒的螞蚱,任人宰割了。當下譚飛就對他笑嘻嘻地說:“這位大哥我想尿尿。”燕無常從沙丘上走了下來朝著他腳下的沙地看了一眼說:“尿。”

譚飛氣的口吐白沫,這悶葫蘆是想讓他隨地小便,“我滴那個哥唉,我這從小有個毛病,被人看著我尿不出來。”譚飛苦笑著說,為了證實自己所言非虛,譚飛特地解開褲子就要掏出家夥讓他看,燕無常眯了眯眼盯了他一下這才背過身去。

譚飛一見他轉過了身,頓時是撒開腳丫子就開始狂奔,這一路跑是把吃奶的勁兒都用上了,胸膛裏心髒砰砰亂跳仿佛都要炸了一樣。一直這麽跑了有十多分鍾,譚飛這才放慢了速度喘著粗氣回過頭去看,隻見身後一片黃沙飛舞已然是沒有那人蹤跡,這才把一顆懸著的心落了地。

譚飛還沒開心多久一轉身卻見燕無常正站在自己前方冷冰冰地看著自己,這一下太過突然,譚飛被嚇得哇哇大叫連忙往右邊一轉身又是一路飛奔。哪知道譚飛這幾路跑下來,那悶葫蘆竟然都似妖魅一般,輕飄飄地在自己前麵等著自己。

譚飛這一陣狂奔沒能把對方甩開,倒是把自己累的險些脫力,當下是四仰八叉地倒在沙地上喘著氣,放棄了逃跑的打算。燕無常站在他旁邊盯著他忽然冒出一句說:“跑。”

譚飛現在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哭喪著臉擺著手說:“哥我不跑了哥,我、我剛才就是忽然覺著見著哥您了,我高興、我興奮,我一興奮就想跑、跑起來表達我這種興奮感……”

燕無常哼了一身轉過身說:“老實,不吃苦。”這悶葫蘆是惜字如金,似乎是多說一個字就讓他渾身不舒服,意思無非是要告訴譚飛,你小子不想吃苦頭就老實點。

要是這人是個性情眾人,譚飛還能跟他胡吹亂侃一陣,找個機會溜。偏偏這人是個悶葫蘆一個,譚飛說什麽他都不搭理,隻是在他身邊盯著遠處的黃沙,時不時地朝著趙教授等人離開的方向看上一眼。

譚飛一想到庫爾奇臨走時候的表情心裏就說不出的難受,也不知道他沒找到那古燕王墓沒,“古燕王墓……燕無常……”譚飛心中一顫,仿佛想到了什麽,按說燕無常一開始就在考察隊裏,憑他盜門的手段,隻需要輪到他放哨的時候就能把自己神不知鬼不覺地給擄走。可為什麽非要到這個時候才動手?

譚飛想到了一個最合理的解釋,那就是——燕無常的目的恐怕不僅僅是抓住自己,他還有個目的就是古燕王墓!十有他跟這古燕王墓有些關係,他之所以等到最後才出手的就是因為他要靠著考察隊找到古燕王墓的大概位置,然後等後麵少掌櫃的人來了,把自己交出去,然後再動身趕往古燕王墓。

這樣一來就說得通了,為何他隻是讓自己在原地等,而不是帶著自己去找少掌櫃的人。眼見燕無常時不時地朝著趙教授等人離開的方向張望一眼,譚飛更是料定自己猜測不錯,現在若是等到少掌櫃的人來了,就再無機會跑路了,那片不能涉足的沙域現在距離自己不算太遠,不如就拚死闖上一闖,說不定還能追殺庫爾奇他們。當下就凝眉思索可以拖延住燕無常的對策。

譚飛腦子裏這麽過了一圈,絲毫是想不出能夠對付他的對策,走山派也不是沒有神功絕技,主要是當初在雪山上時間太短,他隻學了《走山十六訣》,而其中走山派傳下的魁星踢鬥、三尺懸梁功,那都是靠著先天的鍛煉日積月累而成。

正當譚飛唉聲歎氣之際,忽然覺得口袋裏有些動靜,他伸手往裏一摸,正是那個先前抓到的“四兩玉”,這小耗子在譚飛的口袋裏左右亂晃,似乎顯得有些焦慮不安。

譚飛正想罵這耗子添亂,猛然想起這“四兩玉”不是一般的耗子,它現在出現這種狀況難不成是預料到了將要發生什麽變故?當下就皺起眉頭看向天空,隻見頭頂晴空萬裏,絲毫沒有異狀,沙漠之中也是平靜的有些詭異,居然連一絲風都沒有。

燕無常似乎也沒有察覺到什麽,依然是平靜地在那擺著一副沒表情的臉盯著遠處沙漠的邊緣。譚飛口袋裏的“四兩玉”是越來越不安穩,竟開始瑟瑟發抖起來,譚飛撫摸了它兩下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股懼意,他聽說沙漠中沙塵暴的前兆往往都是平靜的異常,天邊會湧出黃雲,可是一旦到那個時候往往已經都回避不及了。

燕無常這時候忽然朝著上方打出了一枚冒著紅煙的信號彈,譚飛凝目往前隻見遠處有兩個人正慌慌張張地向著他們跑來,這兩人跑兩步就跌到一下,頭發亂哄哄的還有沙子簌簌地落下,顯得狼狽不堪,正是趙霽和老邱。兩人見到燕無常和譚飛就揮著手長大了嘴喊著什麽,燕無常辨別出來後連忙轉身對譚飛說:“你,走!”

譚飛一愣不知道為什麽這悶葫蘆忽然又讓自己走了。譚飛忽然就見趙霽兩人身後一股黑壓壓的黃線正從沙漠邊際湧出,浩浩蕩蕩猶如萬馬奔騰蕩起的塵沙!還真是沙塵暴來了!

譚飛愣在原地竟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跑的話能往哪跑,他速度再快也趕不上沙塵暴的速度,燕無常眉毛一撇朝著趙教授他們先前離去的方向一指:“找他們!”

譚飛當即醒悟過來,庫爾奇做“沙飄子”這麽多年肯定有對付沙塵暴的辦法,眼下唯一的生路就是追上考察隊!燕無常速度迅捷此時也趕到了趙霽兩人麵前,趙霽一看燕無常頓時苦笑道:“千麵鬼,燕無常,沒想到內線居然是你。”老邱也扶著膝蓋喘著氣說:“燕老弟,你肯定救救我們……我們要是不來找你們也趕不上這趟要命沙塵暴啊……”

燕無常一句話也沒說一手夾起一個就跟著譚飛跑了過去。遠處黃沙漫天遮天蔽日而來,譚飛連往後看的機會都沒,隻管咬著牙衝進了那片不能被涉足的禁地……

譚飛剛衝進去沒幾步隻見眼前一花,那悶葫蘆居然一隻胳膊夾著一個人趕在了自己麵前,心中對這悶葫蘆的功夫更是驚異不已。燕無常回頭看了他一眼:“抓著我。”譚飛一愣,隨即知道他是嫌自己太慢,眼下沙塵暴來臨在即,也顧不得雙方關係如何了,當下就伸出手抓在他的肩膀上,燕無常不耐煩地一腳把他踢得飛起一米多高然後朝下一矮身子,正好讓譚飛落在了他的背上。接著右腿朝著後猛然發力超前飛奔,速度之快仿佛一輛在沙漠中疾行的摩托車。

譚飛心頭砰砰亂跳,也不知道往前趕將會發生什麽事,隻覺得耳邊風聲急促,對身下這悶葫蘆更加佩服,十有這悶葫蘆是盜門宗派的傳人了,之前就聽老月子講過,盜門的功夫最講究一個快字,從入門挑選弟子就專揀手快腳快腦子快的孩子。

這些孩子一旦拜入盜門,雙腿便會被綁上鉛塊或鐵砂袋,每天都要廣地疾馳,非到筋疲力盡不止,從第一天開始以後每天被綁上的鉛塊或鐵砂都會加一兩,更練更加,長此以往。數年之後,去掉鉛塊及鐵砂,往往都是奔走如飛、身輕若燕。之後再由盜門傳授輕身秘術,飛簷走壁、壁虎遊牆不在話下。

這種功夫說的簡單,實際上沒幾個孩子能受得了這種苦,這燕無常看上去也不過跟譚飛年紀相仿,卻練成了這身功夫,現在身附三人尚且健步如飛,氣息平穩,想必當年也是吃了比同輩多得多的苦頭。

此時附近已能感覺到那烈風越來越強,先前那一縷天邊的黃線已然是變成了一片沙子形成的巨浪,正狂吼著湧來,黃風嘶吼猶如厲鬼尖嘯一般。

趙霽被風刮得鼻子眼睛嘴裏全是沙子,話也說不出來,隻是一個勁兒往外呸呸地吐著口中的砂礫。老邱急的嗷嗷直叫,譚飛也是心中求爺爺告奶奶,阿彌陀佛,玉皇大帝什麽都拜了一遍。燕無常卻依然是一臉平靜,仿佛這風沙中一匹全力疾馳的孤狼,任憑風沙猶如刀鋒一般劃在臉上,一張蒼白的臉上卻沒露出絲毫的懼色。

燕無常又朝著前麵狂奔了不知多久,他身後那一排沙海卷起的巨浪儼然已經形成了一排巨碩無比的沙牆,恍若山呼海嘯距離眾人越來越近,譚飛扭頭看去,一些沙丘都被狂風一卷而起仿佛凝聚成了一個麵目猙獰的魔鬼,朝著他們張開了血盆大口。

譚飛正想說完蛋了,這下是要被活埋了。忽然就覺得身下這悶葫蘆又猛然加快了腳步,譚飛伸手擋住眼前紛飛的黃沙超前看去,隻見前方不遠處一個人正朝他們用力揮舞著手臂,風沙之中那人是誰已然是看不清楚了,不過從這人微微駝著背的身材,譚飛判斷這人定是庫爾奇無疑!

庫爾奇踏進這片禁地之前就已然察覺空氣之中有些異常,十有今天就會有沙塵暴而至,到時候譚飛無處可去肯定要跟上隊伍,他故意放慢了帶隊的腳步,就是為了到時候能讓譚飛他們趕過來。並事先與趙教授他們在一處沙丘後麵做好了防範沙塵暴的防沙洞,等趙教授他們都進去躲避風沙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在外等候。

燕無常跑到庫爾奇跟前的時候,身後的風沙形成的巨牆已經是追了上來要將他們吞噬進去。庫爾奇連忙抓住燕無常朝下一拽,頓時四個人朝下一倒打著滾兒跌入了事先挖好的防沙洞,剛一進洞就聽外麵風聲大作,砂礫在空氣之中相互摩擦的聲音尖銳無比,猶如鬼哭狼嚎一樣,眼前黑茫茫的一片,竟是連天上的太陽都給遮了個結實。

燕無常進了防沙洞後似乎是到了極限,一個趔趄仰頭跌到在洞底,渾身骨骼發出啪啪的脆響,仿佛體內有什麽東西正在炸裂一般,緊接著一口紅潤的鮮血就噴了出來,眼睛一閉已然是不省人事。

譚飛抹了一把滿臉的沙土睜開眼一看,趙霽和老邱的情況也不怎麽好,他們連日連夜趕路,本來就體力不支,本來就要趕上燕無常,卻哪料到還沒來得及高興就發現了尾隨而至的沙塵暴,身上的力氣早就用的差不多,下麵的路完全是靠著活下去的**支撐著趕了過來,這下到了安全之處,兩個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是倒在地上大口喘氣。

趙教授見這幾人情況不妙,就讓小薑他們把考察隊帶著的水拿過來遞了過去。趙教授歎了口氣對庫爾奇說:“庫爾奇,我們也是迫不得已才讓你跟我們來。你可要多多體諒。”庫爾奇知道他這是討好自己,生怕沙漠中還有其他危險把他們扔下,當下就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譚飛見燕無常他們三人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一股憐憫之意,說起來,少掌櫃他們這些人到底也沒做出什麽太過分的舉動,況且若不是這個悶葫蘆,自己隻怕早就葬身沙海,他不是以怨報德之人,當下就接過了趙教授遞過來的水依次倒進三人口中。

趙霽和老邱喝了兩口水後嘴皮子抖了兩下,依稀說的是謝謝兩個字。譚飛心中苦笑,謝個屁。這沙塵暴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過去,要是時間久,眾人還是躲不過這一劫,不過是早死晚死的問題。

庫爾奇問小薑他們討了些醫藥前去查看燕無常的傷勢,譚飛見幾口水倒進這悶葫蘆嘴裏依然是不見他有動靜,就有些擔心地問:“這悶葫蘆不會是死了吧?”庫爾奇摸了摸胡子解開了燕無常的上衣、挽起了他的褲腿一看頓時吃了一驚。

隻見他那腳踝至膝蓋之處依然是血跡斑斑,被風沙石礫所擦傷不計其數,腿骨和幾根肋骨似乎被狂沙中的沙塊擊中所斷裂,胸前一處被砂石砸開了巴掌大的一塊口子鮮血直冒,傷勢著實不輕。這悶葫蘆一路上眼也不眨、眉頭也不皺,誰知他竟然暗中受了這麽重的傷,居然一路上連半分速度也沒放慢,他若是扔下譚飛三人,自己完全可以輕輕鬆鬆、完好無恙地逃到這裏,但他還是拚著命把三人都帶了過來。

譚飛心中歎了口氣暗想這人未必是什麽壞人,隻不過是和自己立場不同而已。

“沙飄子”都有幾分治傷的經驗,庫爾奇小心翼翼地幫燕無常把骨頭接好,然後用繃帶固定,接著就從隨身的口袋裏取出一些不知名的幹草嚼碎了敷在了燕無常傷口上,用紗布給他包紮好。做完了這一切庫爾奇歎了口氣說:“這小子真是不要命了,若是一般人隻怕早就疼的半死了,他還能默不作聲地忍著把你們帶過來,也算是條漢子了。”

譚飛問道:“怎麽樣,他的傷能治好麽?”庫爾奇點了點頭說:“藥已經都上好了,多休息幾天就行,這小子身體不弱,死是死不了,但隻怕短時間內沒辦法走動了。”

譚飛這才鬆了口氣,他也累得有些虛脫了,之一路上幾多驚變,眼下暫時安全,他也放下最後一根繃著的神經,倒在了一邊閉上了眼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