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沙鬼

吳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順著譚飛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眾人行走而來的一排腳印中確實多了一個人的腳印。沙漠中砂質鬆軟,行走之後的腳印除非是有風沙掩蓋,不然留有的足跡尚可保持很長一段時間。

小薑走過去數了一下,從前到後依次是庫爾奇、趙教授、吳教授他們的腳印,最後一個則是譚飛的腳印。還有一些大如碗口的則是隨行的駱駝留下的,很好辨別。

但是前前後後這麽一查,確實是有多出來的一個腳印插在了隊伍中間,這個腳印相比眾人的腳印都要淺上許多,這多出來的腳印平整而窄小,眾人都抬起腳看了看都與各自的鞋印不符。庫爾奇環顧四周,此時雖是深夜,但月光明亮皎潔,在這遼闊無垠的沙海中很難藏住一個人。眾人也都四處環望都沒能找見那多出來的一個人。

譚飛苦笑道:“庫爾奇大叔,這大半夜的,不是有什麽東西跟著咱們過來了吧?”庫爾奇皺了皺眉頭沒理他指著其中一個足印問道:“這個是誰的?”

小薑舉起手說道:“我的,我穿的登山鞋,邊緣有一排小洞很好辨認。”庫爾奇看了他一下二話不說忽然就飛起一腳把他給踹倒在了地上,眾人都吃了一驚不知道庫爾奇這是做什麽,小薑沒來由地挨了這一腳,屁股蛋上火辣辣地疼不禁揉著屁股怒道:“你幹什麽呢!”

庫爾奇卻不說話隻是在小薑四周轉悠了一圈,這才把小薑扶起來徐徐說道:“多出來的那個腳印就在你後麵。”小薑一聽這話頓時臉上跟刷了一層灰一樣難看之極。庫爾奇接著指著一個腳印又問:“這個腳印是誰的?”

小玲抬了抬手說:“是我的。”說完就趕緊躲到趙教授身後生怕自己也挨上一腳。庫爾奇說:“我又不踢你你怕啥子?你在小薑後麵,多出來這個腳印就在你和小薑中間,咱們前後距離超不過兩米,你沒看見什麽東西?”

小玲一聽說自己前麵有東西嚇得汗毛都豎起來了,她仔細回想了一下搖了搖頭說:“沒什麽啊,我前麵一直都是小薑。也沒看見有其他人啊。”庫爾奇左右徘徊著在每個人臉上都掃了一圈,他眼神很冷,讓人看著心裏發毛。

趙教授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庫爾奇心中似乎有了個答案,他讓大家圍成一個圈子坐了下來後才慢慢地說:“十有,是碰上了沙鬼。”

庫爾奇此話一出,眾人都聽得有如雲裏霧裏,趙教授和吳教授對視一眼也不清楚是怎麽回事兒。譚飛卻依稀想到了走山秘術中提到的一件事。他就向趙教授他們說起了另外一件事。

當年漢武帝想要聯合大月氏共擊匈奴。張騫應募任使者,於建元三年出隴西,經匈奴,被俘,後逃脫。西行至大宛,經康居,抵達大月氏,再至大夏,停留了一年多才返回。在歸途中,張騫改從南道,依傍南山,企圖避免被匈奴發現,但仍為匈奴所得,又被拘留一年多。元朔三年,匈奴內亂,張騫乘機逃回漢朝,向漢武帝詳細報告了西域情況。

張騫出使時曾帶著100多人,曆經13年後,隻剩下他和堂邑父兩個人回來。這次出使,雖然沒有達到原來的目的,但對於西域的地理、物產、風俗習慣有了比較詳細的了解,為漢朝開辟通往中亞的交通要道提供了寶貴的資料。

張騫出使西域的事情,趙教授他們大體都了解,恐怕這方麵比譚飛知道的要多得多。吳教授有些不屑:“庫爾奇所說的沙鬼與張騫出使西域有什麽關係?”

庫爾奇卻盯著譚飛端詳了起來,他心裏對這小子是愈加好奇,知道沙鬼人原本就不多,隻有經驗老道的“沙飄子”才聽說過,而真正見過沙鬼的,恐怕就更少了,能說出有關沙鬼事情的,那隻怕現在除了庫爾奇再難找到第二個人了。可是譚飛卻一語道破了曆史上最早有關沙鬼的事情,庫爾奇也開始對譚飛的身份揣測起來。

原來當年張騫出使西域行至敦煌以西的沙漠中,所帶的100餘人竟有數十人都意外失蹤不知所向。起因就是眾人曾發覺隊伍中多了一個不明身份的人,但這個人卻怎麽找也找不到,隊伍裏的人接二連三地詭異失蹤,照此下去,隻怕出不了沙漠,張騫一行便都要葬身沙海。

張騫為了查處這件事情的真相,就下令眾人圍成一圈,點起篝火原地休息,暗中相互以繩索相連,繩間懸掛響鈴,如出變故,則鈴聲大作。到了深夜,果然有聽到鈴聲響起,張騫眾人連忙起身朝著其中一人趕去,隻見一名部下正麵色發紫陷於沙中。張騫命眾人拉起繩索將這人拉出,這一拉之下竟還連帶拉出了一個渾身尖刺、背有堅甲的怪物,這怪物使用雙腳走路,足跡與人無異,大小如六七歲孩童一般,口有尖齒,聲音似嬰兒啼哭。因為皮膚顏色與沙漠無異,很難發覺。有商隊或是行人途徑沙漠,便隱藏在人的包裹行李之下,專門跟在隊伍中身體最弱的人後麵,等到機會便會在沙下打洞,把人拽進沙下吞吃,殘忍無比,被當地一些牧民稱作沙鬼。

這種東西很難碰上,有人猜測這種東西可能是沙漠中刺甲蜥,據說在沙漠深處才能見到。如今小薑身後多出了這麽一個腳印,庫爾奇便想到了這個東西,他先前把小薑一腳踢在地上就是為了看看他包裹下有沒有藏著這玩意兒。

眾人聽庫爾奇這麽一說方才明白過來,小薑更是嚇得麵色慘白,他連忙把背包摘下來查看,更是一臉小心地盯著腳下的地麵,唯恐下麵忽然冒出個爪子把自己拽下去。

趙教授皺起了眉毛:“庫爾奇,現在怎麽辦?難不成我們也得學張子文大家都用繩子連起來?”

庫爾奇忽然指著譚飛道:“那就得問這位小兄弟了,遇上沙鬼,得該是用哪種法子驅除,幹‘沙飄子’的見解不一,原本這玩意兒都是聽說的多點,見過的少,我也是聽人說的。這小兄弟既然能說出這玩意兒的事情,十有也有驅除這東西的法子。”

譚飛見大家都看向自己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我也是從資料上看的,上麵說沙鬼這東西,最怕明火、石灰,聞到氣味兒就會遠離。”

小薑這才回過一口氣把石灰粉灑在自己褲腿上。趙教授和吳教授原本有些不信,但見庫爾奇也是依法在褲腿上灑滿了石灰粉,當下也隻得依葫蘆畫瓢。

眾人都把褲腿搞得灰白一片,這才繼續趕路,走一段路便停下來回頭再去查看腳印,多出來那個腳印已然不見蹤影,這才放下心來,不由得對譚飛多了幾分佩服。

之後的行進中,庫爾奇叮囑大家,剛才那沙鬼隻不過是沙漠危險中的冰山一角,無論何時都要打起十二分小心,這看似平靜無物的沙海中,往往隻是一步之錯就會死無葬身之地。小薑經過這次危險就像驚弓之鳥,時不時就要回頭看一下生怕自己身後又被什麽東西給沾上。

眾人打起精神這麽走了一夜,倒是在沒遇到什麽危險。等到月亮落了下去,太陽從另一邊露出了半張臉,這才徹底地放鬆下來,在一座沙丘後搭建了一個臨時帳篷睡覺。

為了防止白天有蛇蠍之類的動物出沒,八個人輪流放哨,眾人行走了一夜都已然太累倒下就睡著了。庫爾奇帳篷地下抽著旱煙查看這周圍的動靜。譚飛剛躺下打倆嗬欠,庫爾奇就湊了過來低聲忽然對他說道:“樹有根,水有源,天下有江湖,不知閣下拜的哪座山,吃的是哪家飯?”

譚飛忽然聽庫爾奇來這麽一句頓時醒了神,這是江湖術語,問的盤道口條,這庫爾奇十有也是老江湖。江湖上不成文的規矩,雙方要是對上了盤道口條,那就是自己人,多個照顧,多個方便。

譚飛心說估計是自己說破了沙鬼的事情,庫爾奇看出了幾分,但也不確定。隨即也小聲答道:“樹根朝下,水源往上,在下走十八裏山路,拜泰山、嵩山、五嶽山,也拜黃山、廬山、雁蕩山,還有峨眉、五台、九華山,武當、昆侖、天姥山,走一山拜一山。吃的是米麵菜饃,百家飯。”

譚飛所說這是走山派宗派的口條,是當初筠蕪所教,對方問你身份,你這麽答,對方就知道你是走山的,還能推出來你身份。

庫爾奇聽他這麽一說臉上浮出幾分疑色:“拜那麽多山……吃百家飯?小子你說的有點過了吧,我問你,山有多高,腳有多寬,頭向哪方,尾向哪方,什麽時候開口?”

譚飛心說你這老頭兒還不信我怎麽著?就答道:“頭向東,尾向西,山高於青天之下,腳深於十八地獄醜時開口,群雞皆鳴。”

庫爾奇一震接著說:“師傅從何處而來。”

“從東路而來。”

“又向哪方而去?”

“為黃金而去。”

“是牽線而來,是踏地而來?牽線過了多少灣,踏地過了多少灘?”

“零十八下見灣,過了一灣又一灣。江寬不見岸,過了一灘又一灘。”

庫爾奇見他對答如流心中再無疑問,便恭恭敬敬地說:“原來真是走山宗派的傳人,尊師柳青雪可好?”

譚飛聽他這麽一說頓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說柳青雪是他師傅吧,柳青雪還真是提前死了。說柳青雪不是他師傅吧,筠蕪還真是用這個名字教的他。他就撓了撓頭歎了口氣說:“我師傅跟我生悶氣,不知道去哪了。”

庫爾奇笑道:“我們這‘沙飄子’也算是走山裏的一個,隻不過我們隻能走這沙子山,其他山的買賣不會做。小兄弟,咱們既然都是一家人,這趟路上可得相互照應啊。”

譚飛點了點頭說:“沙漠裏的事兒,你肯定比我熟,我經驗及不上你,還得你多照顧我。”

庫爾奇朝他使了個眼色,兩人走出了帳篷。庫爾奇朝著趙教授他們看一眼之後低聲說:“譚兄弟,實話跟你說,趙教授這番來塔敏查幹沙漠目的恐怕不單單是找燕王墓,他們這隊伍有異樣。”

譚飛也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就眨了眨眼回答說:“是不是那個人?”庫爾奇點點頭說:“一開始我還沒察覺到,現在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咱們都是一家人,這路上可得小心有變。”

譚飛附和說:“你放心,咱們是一路的。”他接著又問庫爾奇:“你既然是常年在這裏做‘沙飄子’,老掌櫃的事情你聽說過麽?”庫爾奇搖了搖頭說:“老掌櫃的事兒沒怎麽聽說過,我們常年在這裏幹沙飄子的,基本上都不怎麽出去。你別看我算是個走山的,可是我這走山的活動範圍太窄,在走山的同行裏連個號都排不上。”譚飛哦了一聲接著又問:“你先前講的那個故事,是真的還是假的?”

庫爾奇吧唧吧唧吸著旱煙說:“你指的是那個那欽和吉雅的傳說?”譚飛說:“對,就是這個。”庫爾奇皺了皺眉毛說:“這故事都是一輩兒一輩兒傳下來的,也說不準是真的還是假的。小老弟,你問這個幹嘛?”

譚飛想了想說:“您說這塔敏查幹沙漠裏有沒有什麽遺跡,或者是什麽比較神秘的地方。既然是有這個故事,我總覺得這沙漠裏應該是有根故事相關的一些事情或是線索,那欽那悲催小夥兒最後那詛咒,是真的嗎?”

庫爾奇吸了一口煙沉默了一會兒說:“有個地方,確實是不能去,太危險了。”譚飛趕緊問:“是哪裏?”庫爾奇說:“那地方太邪乎,我們‘沙飄子’提都不願意提。趙教授他們我都沒敢說,就怕他們這群搞考古不信邪的當做什麽遺跡非要去,既然你問了,咱們都是一條道上的,我就告訴你。”

庫爾奇指著東北方向說:“那個方向,是我們‘沙飄子’從來不去的。”庫爾奇說塔敏查幹沙漠東北方有一片地域,幹他們這行的從來不去,與其說是不去,不如說是不敢去。老一代人說那裏是這沙漠被命名為塔敏查幹的主要原因。

那片地域不僅氣候惡劣,市場有沙塵暴,而且根據有些“沙飄子”說那裏還隱約能看見傳說中的吉雅騎著一匹馬遊蕩的輪廓,隻要一踏入那片區域,不僅方向感會徹底失去,而且指南針什麽設備也用不上,身體也會感覺比平時重了很多。

譚飛心中揣測,庫爾奇所說的那片地域極有可能是老掌櫃當年去的地方。既然有這麽個消息,譚飛也算這趟沒跟著白來,讓他獨自去涉險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他就準備回去之後把這個信息交給仙人張,這趟沙漠之旅就算結束。

此時的太原,仙人張正騎著破三輪車來回晃悠,一個電話聲響起,他看也沒看接住就罵:“老月子,你們到底他娘的藏哪了?居然連我都找不著你們。”

電話那頭還真是老月子的聲音:“張老頭兒,你不是平時吹你是半個仙麽。嘿嘿,找不著老子了吧?是不是很好奇?唉……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告訴你。”

那頭周大鼻子搶過了電話:“都一把年紀了還跟小孩兒一樣,說重點的!仙人張,你那怎麽樣,譚飛什麽情況?”

仙人張說:“譚飛去塔敏查幹沙漠看看有沒有老掌櫃的消息。現在還沒信兒呢,你們呢?”

周大鼻子說:“我們跟張半卦也在尋找譚狐狸的下落,現在還算有點線索,但有些事兒不能電話裏說,咱們回頭見麵再詳談。”

周大鼻子說完電話就沒了音兒,仙人張歎了口氣,他凝視著車來車往的馬路緩緩說道:“當年的八怪二十堂,但願還能集合的齊吧……”

一輛越野車在沙海中帶起滾滾黃沙,仿佛卷起了一條黃龍。車上一人麵色深沉,眉頭緊鎖,不停地抬手看著手表,正是趙霽。“趙老板,您別著急,您忘了?咱們可是有內線的。”開車這人寬慰道。

趙霽看著窗外的沙海喃喃道:“上次去嘎娃嘎普雪山途中生變,讓那小子給跑了,老子命大撿回一條命。”趙霽砸了車窗一拳憤憤地說:“老月子他們幾個老滑頭,跟老子玩捉迷藏,放出些假消息,讓老子白追了他們幾個月。算他們藏得結實……好在少掌櫃棋高一著。能摸到那小子的線索。這次可不能讓他跑了。”

越野車在譚飛他們先前停留的綠洲停了下來,趙霽下車看了一下留在那裏的兩輛車,又看了看這兩輛車的車痕說:“他們走了沒兩天,老邱你把定位儀取出來看一下,看看內線給的大致方位。”

車上那司機走了下來,拿出一個定位儀看了一下後指著東方說:“這個方向。”趙霽點了點頭卻不著急往前趕,老邱上車問道:“趙老板,現在怎麽不著急走了?”趙霽歎了口氣說:“他們把車停在這裏,一定是前麵有不能開車的理由。我們也把車留下。”

老邱撓了撓頭說:“那咱們來得急也沒準備駱駝什麽的啊。”趙霽沉思了一會兒說:“隻帶上水和食物輕裝上陣。”老邱愣了一下試探著地問道:“我能不能再帶上一條煙?”

趙霽一聽這話眉毛一撇瞪著他說:“帶兩條!”

老邱和趙霽倆人沒有沙飄子帶路,頂著烈日走了兩個多鍾頭就挨不住開始坐下來休息。老邱給他遞了根煙唉聲歎氣地說:“我說趙老板,憑什麽咱們得出來受苦。少掌櫃手下還那麽多吃閑飯的……”

趙霽接過煙點上說:“你不懂,這恰恰是少掌櫃看的上咱們的地方,這種艱巨的任務隻有咱們能衝鋒陷陣。你想,他們那些人吹著空調玩著電腦,在那傻坐著。少掌櫃隻是把他們當做家畜來養著。咱們可是人,人從一出生那就不是來享受的!從出生來享受的是什麽?就是畜生!”

老邱點著頭應和著說:“趙老板說的有理。可有的富二代一出來也挺享受的。”趙霽說:“那他們跟畜生差不多,等他們脫離了飼養自己的父母,就會知道……”老邱接了一句:“還是野生放養的好?”情

趙霽站起來彈了彈煙灰憋了一句:“老邱你會不會聊天!抽完這根煙趕路!”

這一路上趙霽和老邱倆人是從每隔兩小時抽煙休息,漸漸地縮短到每隔半小時就得坐下歇一會兒。倆人走走停停挨磨到了夜裏,深夜太冷,倆人都沒帶多餘的衣服,老邱隻能貼著趙霽取暖,趙霽時不時就要把他推開:“我說老邱,你爺們兒點行不行?離我遠點!讓人看見影響多不好!”。

老邱苦笑道:“咱們都沒那種愛好怕什麽,我這不是冷麽。您不是也給凍得不輕麽?”趙霽哆嗦著嘴唇說:“我、我哪冷了?你、你哪看見我、我冷了?”

老邱受不住那寒氣過不多時又貼了過來:“趙老板,都、都這時候了,您、您就別、別打腫臉充胖子了。”趙霽無力地推了他一下:“保、保持距離……”時間一長趙霽也給凍得受不了,隻能半推半就,任由老邱貼著他。到了後半夜,天上跟下霜似的,趙霽無奈之下隻能也跟老邱抱作一團,心裏隻恨這次跟自己來的不是個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