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八百裏瀚海

考察隊這兩輛越野車裝載好了必備後,就由之前小薑和吳教授兩人駕駛著朝東邊駛去。這一路上黃沙起伏,連綿不斷。沙漠越野車也隻能隨著沙丘上下顛簸。一開始還能陸陸續續看見一些驢友、搞攝影、玩沙漠越野的人,直到後來眼前遍隻是漫天起伏猶如波浪般的沙丘,再也看不見一點生氣。譚飛從車窗遠望而去隻見一條淡黃色的邊際與天空相連,竟似不知延伸到何處。

塔敏查幹沙漠號稱八百裏瀚海,在蒙語中是魔鬼、地獄的意思,雖然現在經過開發之後沙漠邊緣變成了旅遊的好去處,但沙漠內部依然是禁止人們入內的,可見當地人對塔敏查幹沙漠依然保持這在一種恐懼之意。

千百年來無數的內地商人和遊牧民曾不畏生命的危險踏足到這片沙漠之中,沙匪、商隊、戰馬、刀劍……似乎都在這綿綿的黃沙之下靜靜的沉浮著,它們漸漸也被那沙漠中的狂風所侵蝕,慢慢地與黃沙形成了同種物質,融入它們,成為了它們的一員,隻有當和風沙一同飛揚之際,才有些許的機會看見那曾經淹沒了自己的地方,細沙猶如一層層的水簾被解開,隱約地露出曾經自己幹涸的屍骨……

譚飛凝視著綿綿不絕望不到頭的沙海,身下的越野車仿佛變成了行駛黃泉上孤舟,沒有盡頭,沒有停歇。孤獨的太陽暴曬著地麵,空氣扭曲地猶如鏡麵一般。他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這種孤獨感,從而對那些曆史上北方那些桀驁不馴、居無定所的遊牧民族心底產生一種欽佩感。

兩輛車行駛了有四五個鍾頭已經到了午後1點鍾,前方隱約出現了一小片綠洲,一些駱駝正在綠蔭下低頭飲水,湖麵上水草起伏蕩漾,在這毫無生命的漫漫黃沙之中顯現出了盎然的生氣。譚飛忍不住興奮地尖叫一聲,隱隱體會到了古人經過長途奔襲在死亡邊緣看到了生機的喜悅,拿出照相機對準拍攝起來。吳教授不屑一顧地哼了一聲嘟囔道:“一會兒你就高興不起來了。”

考察隊在綠洲邊停了下來,令譚飛吃驚的是這裏竟還有個後背微駝的老漢,他的皮膚黝黑應該是在這片沙海中呆的時間不短,眼睛炯炯有神,正抽著煙袋捶著後背站在樹蔭下看著他們。

趙教授一下車就上前握住那老漢的手朗聲笑道:“庫爾奇,你好啊,讓你久等啦。”被叫做庫爾奇的老漢哈哈一笑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哪裏哪裏,我也是跟你們混碗飯吃嘛。”

趙教授跟眾人介紹說,這個叫庫爾奇的駝背老漢是當地的一個“沙飄子”,用好理解的話說,就是當地的一名向導,因為一些向導經驗老道,熟識沙漠環境,能夠在沙漠中提前辨別各種惡劣氣候和險情狀況,被稱作是“沙飄子”。

庫爾奇早年間就在塔敏查幹沙漠幹“沙飄子”這一行,也不知道為多少個考察隊領過路、救過急,經驗豐富堪比沙漠裏的駱駝,據說聞聞沙漠裏的風就能知道還有多久能出現沙塵暴。趙教授跟他是老相識,這次來塔敏查幹沙漠考察特地提前聯係了庫爾奇。

眾人跟著庫爾奇來到綠洲邊他搭著的簡易帳篷,生著了火開始做飯,譚飛做了幾個小時的車也累得夠嗆,就幫忙在附近撿一些幹枯的樹枝做柴火。庫爾奇還特地在湖水裏釣了幾條活魚,給大夥兒燉了一鍋鮮魚湯,大沙漠裏坐在綠洲的陰涼地兒,喝著鮮魚湯,品著馬奶酒,聽著庫爾奇給他們介紹沙漠情況,還真是別有一番風味。

吳教授和那幾個學生似乎也早就認識庫爾奇,跟他說說笑笑絲毫是沒有顧慮,譚飛跟他不熟也隻能是喝著魚湯靜靜地聽。庫爾奇說道一個地方的時候引起了譚飛的注意。

起因是考察隊裏另一名女學生小涵似乎對沙漠裏的傳說特別感興趣,就問庫爾奇這裏有沒有比較有趣的故事。

庫爾奇捋著胡子喝了一大口馬奶酒笑道:“說起塔敏查幹沙漠的故事,小姑娘你可是問對人嘍。”他接著吸了一口旱煙說:“奈曼旗知道塔敏查幹沙漠沙漠故事的人不多了,幹‘沙飄子’這行的除了我庫爾奇隻怕是沒幾個人知道。”

庫爾奇接著決了一個有關塔敏查幹沙漠的故事,據說很久塔敏查幹沙漠原本是一片草原,奈曼部族有位牧民小夥兒,名字叫做那欽,這小夥兒出身貧苦,主要是為當時的部族首領放羊、牧馬。有一天在放牧的時候見到了部族首領的女兒吉雅,吉雅這女孩兒放在現在來說就屬於白富美的類型,據說是肌膚雪白如玉、雙眼水靈似涵,鼻子呢,小巧地像是被匠人雕琢的一般,身段兒就像是婆娑的柳條,在當時被譽為是第一美人。

那欽這小夥兒是個老實巴交的漢子,當時吉雅在草地上**,那欽正好牧馬路過。就這麽一撇,那欽看的眼都直了,心說乖乖,這世上還有這麽漂亮的姑娘,就愣在原地不動了。吉雅見這小子呆呆地看著自己,一害羞就跑了回去。

那欽回去就被首領吊打一頓,罪名是偷看她女兒,雖然人家是明目張膽的看。那欽挨過打之後居然還大著膽子求首領把女兒許配給他,北方遊牧民族性格大都直爽,有什麽是什麽,看上誰那就要讓她做老婆。這一輩子別的就不圖了,就得讓你做老婆,給我生娃子。

首領心說你小子一個給我放羊牧馬的下人,還想娶我女兒,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就又是一頓吊打,哪知道那欽還是不死心,每天都來央求首領打他,不是……每天都來央求首領把吉雅許配給他。

首領是說也說煩了,打也打煩了,這那欽也不知道是什麽個體格,每天被他打一頓,睡上一晚,第二天身體到比前天結實了許多,就還來找打。首領沒把他打殘,這些天這麽折騰,倒險些把自己給累殘,就好生勸他好好放羊牧馬,把一匹快病死的小馬交給他,說你要是能把這馬給健健康康養大了,可以考慮考慮。

於是那欽就牽著那匹病馬離開了,整日是隻與那病馬為伴。

庫爾奇說到這賣了個關子停了一下眨眨眼接著說:“半年以後,嘿,你們猜那病馬怎麽了?”

譚飛順口回答說:“懷孕了?”

譚飛這話一出後悔不已,暗罵自己平時看的黃段子太多刹不住車。小薑他們頓時笑的前仰後合、以頭搶地。趙教授和吳教授是臉上一紅隻當做沒聽見。庫爾奇幹笑一聲說:“這位小兄弟可夠前衛的……”

小涵憋著笑催促庫爾奇說:“您老甭搭理他,您接著說,那馬到底懷沒懷孕?呸!譚記者都怪你!那馬到底怎麽樣了?”小薑他們頓時捧著肚子、捶著地麵笑得更慘。譚飛撇了撇嘴心說你把你心裏的話說出來,這還怪我了。

庫爾奇揉了揉太陽穴心說這幫小年輕太瘋狂了,別一會兒自己也說溜了嘴,真讓那馬懷孕了。就咳嗽了兩聲接著就往下講。

半年以後那欽牽著一匹體型健碩、毛光發亮的馬就來找首領,說這匹馬已經養好了。首領一看認出眼前這匹馬正是當初給他那個半死不活的病馬,心中懊惱不已。此時那欽也長得是挺拔魁梧、健碩如牛,吉雅躲在首領後麵看見他也是臉紅心跳、小鹿亂撞。

首領仍然是不甘心,就說這隻能證明你小子會養馬,隻會養馬不足以匹配自己的女兒。自己心中的女婿得是個勇敢的人。那欽說他就是個勇敢的人。首領指出口說無憑,必須得做一件事向族人證明你的勇敢。

那欽就問他怎麽證明。首領說這片草原的深處藏著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妖怪,經常是撕咬牲畜、濫殺牧民。你孤身一人要是能殺了這個妖怪,帶著它的腦袋回來,那就足以證明你的勇敢,我女兒也非你不娶。

那欽聽了以後二話不說,帶著繩索和馬刀就騎著那匹養大的病馬朝著草原深處而去。

庫爾奇說道這裏,小玲和小涵露出一副花癡的樣子說:“這樣的男子漢現在哪找去。”“真是的,要是我早就嫁給他了。”譚飛苦笑道:“這樣的男子漢,現在都在工地搬磚。”“去去去……盡掃興。”

庫爾奇笑了一下接著說,那欽一人一馬在草原裏行走了七天七夜,終於是找到了那個傳說中的妖怪,這妖怪……乖乖,那是個巨大的血紅色蟲子,能從嘴裏噴射出劇毒**,還可從眼睛中放出閃電,讓數米之外的人或動物頃刻斃命。可是那欽卻絲毫不畏懼,他騎著那匹病馬,用手中的繩套套住了那妖怪的血盆大口讓它無法噴出劇毒,然後用馬刀戳瞎了那妖怪的雙眼讓它無法射出閃電,接著一刀砍下了妖怪的頭顱。

回去之後那欽把那妖怪地腦袋扔在了首領麵前,首領心中不忿,但事已至此,族人都看在眼裏,自己女兒也開始對那欽芳心暗許。無奈之下,首領就想出了一個毒計,在婚禮前一天夜晚,在那欽的酒裏下了毒,這一切他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但卻被那匹病馬看在了眼裏。

那欽雖然在喝酒之前聽到那匹病馬的嘶吼,但此時的他已經被明天的喜悅衝昏了頭腦,喝下了那一碗毒酒後,劇毒逐漸開始發作,那欽知道被人暗害,臨死之前拿著那妖怪的頭顱起誓:“我要詛咒害死我的人,他將被萬箭穿身。我要詛咒這塊土地,他將變成鐵騎下的貧瘠。我要詛咒這片草原,他將變成吃人的沙漠。今後若有人再踏足這裏,他必將成為魔鬼的食物……”

那欽死後,首領總算是鬆了口氣,他以為這樣就可以結束了,準備把吉雅嫁給附近部族首領,今後就過上安穩的生活。卻不知吉雅得到了那欽死亡消息,傷心欲絕之下騎上了那欽的病馬消失在了茫茫的草原裏。

之後附近部族首領聽說吉雅已經不在了,大怒之下率領軍隊席卷而來。結果正如那欽的詛咒那樣,首領在戰亂中被萬箭穿身而死,這片土地也被鐵蹄踐踏成不在長草的貧瘠之地,而原本一望無際的草原漸漸開始變成了黃沙漫天的荒漠,今後有人再踏足這裏,都一去不返,他們都化成了這無盡沙海裏的白骨……

庫爾奇說到這裏歎了口氣:“這片沙漠就是現在的塔敏查幹沙漠,據說現在還偶爾有人能夠見到一個美貌如花的女子騎著一匹馬,在沙漠裏慢慢的行走仿佛在尋找著什麽……”

庫爾奇講完了故事,小薑他們頓時覺得徒增了幾分傷感,小玲和小涵更是被感動地眼淚婆娑:“她一定是在尋找她的愛人那欽吧。”

譚飛聽得這故事破綻百出,按說一個從小放羊牧馬、沒有接受過教育的小子,臨死之前還能說出這麽文藝的詛咒,實在是難以讓人信服。他正要張口,就見小玲和小涵瞪了他一眼,那意思是再明顯不過,唯恐他再說出什麽話,毀了這淒美的氛圍。

這故事裏唯一讓譚飛注意的是那欽那愣頭小子的最後一句詛咒,今後有人再踏足這裏,都一去不返,他們都化成了這無盡沙海裏的白骨……這倒是跟老掌櫃他們去的地方有些相似——都很危險。

譚飛剛想問庫爾奇有關詛咒的事情,就見庫爾奇站起了身子抬頭看了看天色說:“大家都休息一下吧,前麵的沙漠裏有流沙,就不能開車啦,隻能騎駱駝和走路。白天氣溫太高,我們晚上出發。”

說完庫爾奇就去牽湖邊的駱駝,譚飛這才醒悟過來吳教授為什麽在下車的時候說他一會兒就高興不起來。今後的路是沒辦法坐車了,眼瞅那幾匹駱駝隻能抬考察隊帶著那些考察儀器,他們十有是隻能走著去了。

譚飛頓時懷念起在車上坐的屁股疼的時光,對於後麵要走的路來說,那絕對所以一種奢侈的幸福。

沙漠裏最基本的行走方式都是白天用來休息,晚上趕路。原因是如果白天趕路的話,不僅要一直頂著太陽,容易使人體消耗過多水分,而且沙麵經過暴曬之後很容易灼傷腳步,再加上沙漠裏的風都是白天居多。所以白天趕路不但沒有效率反而會消耗過多的體力。

而夜間沙漠的氣溫就會降的很低,風沙也小,會輕鬆很多。但夜間在沙漠中行走也不是所有的考察隊都采取的方式,因為夜間在沙漠中行走還會麵臨一些比較複雜的問題。白天的話沙漠中參照物雖然少,但還是可以根據時間把太陽作為參照來確定方位。再一個就是流沙,如果有人陷進去基本上很難脫身,但白天還是比夜晚能夠得到有效的辨認。

而庫爾奇彌補了這兩項不利之處,他常年做“沙飄子”,可以利用日期時間來觀察月亮,確定方向。再加上他在沙漠中經驗豐富,有他在前麵帶隊,趙教授他們隻需要沿著他的腳步走,就不會陷進流沙裏麵。

眾人在綠洲把水補給好後就紛紛在樹蔭下休息,一覺睡到了太陽下山,庫爾奇便叫醒他們開始趕路。

加上庫爾奇,考察隊一行八個人、十匹駱駝排成一條直線朝著塔敏查幹沙漠的深入走去。一輪明月緩緩從沙海的邊緣朝上升起,漆黑如墨的天空上雲彩流淌、繁星爍爍,明月把銀色的白光鍍在無盡的沙海上,仿佛為它披上了一件白色的薄紗。眾人站在腳下無邊的沙海上抬頭仰望浩瀚星空,心頭都湧起了一種置身在宇宙與地球之間的錯覺。

庫爾奇往前走一陣時不時回頭看看隊伍,生怕他們有人掉隊,在沙漠中一旦走失的話,是很難找到的。有很多的人葬身沙漠的主要原因並不是因為渴死餓死,而是與隊伍走散後,在這四麵都是黃沙的世界中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勇氣,因為當你處在這樣一個絕對不知道方位和的封閉世界裏,不知道往哪走,不知道走多遠,恐懼和絕望就會漸漸化作死神的鐮刀,在你喉嚨處割下一道不會結痂的傷口……

庫爾奇走在最前麵開著路,後麵依次是趙教授、吳教授和小薑他們,譚飛不慌不忙地跟在最後麵。來之前趙教授曾交給每個人手中兩個信號槍,子彈膛裏是照明彈,如果有人走失的話,隻需要朝著天上開一槍,四五公裏範圍的人都可以看得見。為了這次考察趙教授他們準備的極為齊備,可見他們對尋找到那什麽燕王墓還是很有信心的。

一開始大家都還覺得溫度適宜,一邊聊著天一邊趕路顯得頗為自得。到了後半夜,空氣裏滲著一股冷氣,夜風一吹像是把空調的冷風對住了人,讓人冷的縮脖子。譚飛套了一件皮夾克還是覺得有些涼,就一邊走一邊搓手,順帶講幾個葷笑話給大家提神。

到了夜裏十二點多,大家都覺得有些累了,就原地停了下來休息。庫爾奇把馬奶酒遞給大家,讓大家喝兩口暖身解乏。譚飛現在卻喝不進去這玩意兒,說起來也可笑。他來之前為了怕路上水不夠分,特地在綠洲的湖泊裏海飲了一陣,現在冷風一吹尿意上湧,就跑過去跟領頭的趙教授打了個招呼。

趙教授點了點頭叮囑他不要走太遠,見譚飛走到一片沙丘後麵忽然就對吳教授小聲說:“這小子我看不像是個記者。”吳教授點了點頭:“我也這麽覺得。但他是張老板的關係,咱們也不好點破。有他在這兒咱們得瞻前顧後地,幹什麽都不方便。”趙教授想了想剛要說話忽然就聽見那沙丘後麵傳來譚飛的一聲驚呼。

庫爾奇經驗老道聽到譚飛驚呼之後嗖地一聲就朝著譚飛所在的方向跑去,趙教授等人緊跟著也趕了過去。眾人繞過了譚飛所在的沙丘正見譚飛正一臉恐慌地盯著身後的沙麵。除此之外倒是再無異常。

小玲怒道:“你大呼小叫的幹什麽,嚇了我們一大跳。”

譚飛卻依然是麵色蒼白,他指著眾人先前路上留下的腳印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庫爾奇卻仔細一看沉著聲音說道:“這小老弟看的仔細……咱們這一行總共是八個人。可是這沙灘上的足跡卻是九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