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悲哀

“你什麽時候來的也不跟我打個招呼。”這是譚飛見到陳菲的聽到她所說的第一句話。

譚飛笑嘻嘻地說:“我這不是想給你個驚喜麽。”說完就把買好還沒拆了包裝的蘋果遞了過去。陳菲一看頓時愣了好半天:“你哪來的錢?”

譚飛捂著肚子裝作一副痛苦之色:“昨天晚上剛把腎給賣了,今天剛縫的線,你看!”一邊說就要往上撩衣服給她展示,陳菲沒好氣地接過那手機說:“得了吧,你就可勁兒給我裝吧。賣了腎你還有力氣過來。”

譚飛裝作老月子的語氣壓著嗓子說:“沒力氣也得來啊,姑娘你不在的日子,我這麒麟臂日漸發作,老夫夜觀天象近日便有反噬之兆……”陳菲呸了一聲罵道:“那你來也白來了,姑娘我沒心情。”

譚飛皺了皺眉頭說:“怎麽著,來事兒了?我記得還得幾天啊。”陳菲說:“提前來了不行麽?”譚飛歎了口氣裝腔作勢就去搶那蘋果:“那等過幾天我再送你。”

陳菲撲哧一聲笑出聲來:“你看你那點出息。”譚飛哈哈一笑,抬頭看著陳菲的公司大樓,心說乖乖,這樓少說也得有二三十層,沒事兒在她公司樓頂玩兒蹦極也挺不錯。

譚飛一屁股坐在路邊兒笑著說:“你在這兒負責什麽?對了,可千萬不能做秘書啊。現在這些老板身邊兒的秘書,跟小老婆沒區別。”陳菲坐在他旁邊笑道:“放心吧,我是做文案的,這裏待遇還不錯。公司裏年輕人也多,大家在一塊兒挺好的。對了,你那點破工資怎麽買得起手機,老實交代,你又去哪坑蒙拐騙了?”

譚飛說:“我這是拿東西換來的。”陳菲撇了撇嘴問:“什麽東西?你身上還有值錢的東西?大學時候你送的花都是順手摘人家花房裏的。”

譚飛說:“姑娘你說話有些過了,老夫這種人,那能叫順手摘麽?學過語文課麽?老師怎麽教你的?”陳菲說:“那叫什麽。”譚飛正色道:“那叫——偷。”

陳菲頓時啞口無言:“還不如說順手摘呢。”譚飛說:“我當時可是為了你可是連尊嚴和善良都舍棄了。這正說明,我愛你愛的深沉。”

陳菲搓了搓肩膀上的雞皮疙瘩說:“行了吧,屁從你嘴裏出來也能變成一朵花。”譚飛壞笑道:“那……要不然當年那班花能看得上我?”

陳菲歎了口氣:“當年那班花,算是插在牛糞上了。”她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接著說:“我得回公司去了,不然一會兒老板看辦公室沒人要發火了,你在這等我一會兒,再過半個多小時我就下班了。”

譚飛點了點頭看著陳菲蹦蹦跳跳地進了公司,獨自一人坐在路邊抽著煙看著城市裏穿梭著的人群。大學畢業已經一年有餘了,陳菲留在了太原,自己卻在家裏懵懵懂懂地過了一年多,不是他不想幹點正事,而是他本是就受不了城市裏這種喧囂浮華的生活。

城市中的節奏就像是一列永不停歇的火車,讓人應接不暇,站在馬路中央,車笛聲從來都不會停歇,每個人都在匆匆忙忙地生活著,都在為了所謂的未來而盲目拚搏著。

可是譚飛知道,真正主宰這個城市的人,一直都是少數的,他們卻不用每天累的汗流浹背,不用擠公交車、不用加班熬夜,發展的好了,每日每晚歌舞升平、玉體橫陳。發展不好了,卷起袖子扔了員工移民海外,繼續歌舞升平、玉體橫陳,隻不過橫陳的玉體換成了國外貨而已。

正在感慨這世間的不公,一個等著撿破爛的胖老頭兒蹬著個吱呀吱呀響的破三輪朝著譚飛而來,譚飛正納悶這胖老頭兒是不是眼花了把自己看成破爛了。朝地上一看才見一些塑料瓶子從那破三輪上掉下來正朝著他這邊滾過來。

這胖老頭那三輪兒太小,車上裝的廢報紙、空瓶子什麽太多,都鼓了出來有半米多高,全靠一破麻繩捆著,剛才路上顛了一下,一些瓶子就跟下餃子似的打著骨碌掉了一地。

胖老頭兒把車停在譚飛身邊就哎喲著彎著腰去撿,譚飛反正坐著也沒事兒就陪他一塊兒撿起來,最可恨的一個破瓶子被一輛路過的車軋到了一個邊兒崩飛到了馬路對麵。得跑老遠才能撿回來,譚飛正要翻護欄過去就被那胖老頭兒攔住了。

胖老頭兒也不知道從那摸出來一個舊毛巾擦著臉上的汗說:“算了,路上車這麽多,萬一出點事兒就不好辦了,區區一個瓶子而已。”譚飛心說這胖老頭兒還看的挺開,以遇到那些拾破爛的路上見人喝礦泉水喝到一半就在人身邊等著撿,你要是想留著回頭喝,他就在旁邊眼巴巴地盯著你瞅,瞅地你渾身上下不舒服,不拿到手誓不罷休。

有次譚飛去網吧玩CS,碰上個來收空瓶子的老太太,那時候全城的網吧也就兩三家,CS正火的厲害,有個版本手雷是易拉罐模樣……老太太見網吧屏幕裏易拉罐滿天飛,她也不懂電腦這東西,心疼地就跟網管說:“你們再有易拉罐就別放那盒子裏讓他們扔了,有多少我要多少。”

如今月的天,正是熱的時候,現在又是十一點多,倆人撿瓶子撿了一身汗,就在路邊樹下坐著歇口氣。老頭兒似乎也不著急趕路,譚飛還得等陳菲,一老一少就東一句西一句地聊了起來。

等到將近十二點,那胖老頭兒又騎著破三輪吱吱呀呀地走了,陳菲也下了班,譚飛就跟她去了附近一家麵館兒吃中飯。吃過飯陳菲咳嗽了一聲問道:“你這次來不準備走了麽?”譚飛點了點頭:“我準備在這兒找個工作陪你,開心不?”

陳菲瞪了他一眼:“你放心,養得起你。還找個工作……你能找到什麽工作?大學那會兒你考試不都是抄我的麽?你學什麽了?”

譚飛一聽這話頓時憤然道:“你看不起誰啊!當年咱們中文係,誰不知道我是第一次才子?我寫的東西何止全中文係的人都看過?全校不知道多少人都央求我,給我留郵箱!”

陳菲呸了一聲說:“我說你臉皮是有多厚?你寫的那啥小說沒把你送監獄裏已經不錯了,你還引以為豪了。”譚飛正色道:“這足以證明我的才華。”

陳菲擺了擺手:“我懶得跟你瞎掰扯。下午我還得去上班,你準備去哪?”譚飛從背包裏掏出一遝信紙自信滿滿地說:“我事先已經聯係好了一家出版社,你就瞧好吧啊。過不了幾天,你的男朋友的書將出現在各大書店,供人拜讀。”

陳菲掃了一眼他那一遝信紙翻了翻白眼說:“行,又是那啥小說吧……到時候別讓我去派出所贖人。”

譚飛看著陳菲走去之後氣的喝了一大杯水忽然想起什麽衝著陳菲叫道:“不是,這飯錢你還沒給呢!”

下午,太原一家出版社辦公室內,譚飛正一臉賠笑地看著肚大腰圓的馮編輯,馮編輯慢悠悠地點上一支煙掃了一眼那一遝信紙的看頭,不緊不慢地說:“小譚啊,不是我說你。”

譚飛趕緊端正坐姿點著頭說:“您說,馮編您說,我聽著呢。”馮編輯點了點那稿子的開頭說:“你這題目就不行啊……你看看,你這題目起得——《治愈之旅》,什麽意思?”

譚飛趕緊解釋說:“我這故事主要是描寫兩個得了抑鬱症的人,倆人相互陪伴,踏上一段奇妙旅程的故事,通過這段旅程兩個人相互慰藉,相互幫助,經曆了許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我跟您說,這老感人了,最後倆人——”

馮編輯沒等他說完就擺了擺手:“人設不行啊這個,你看你這男主角幹什麽的?一個開書店的,女主角呢?一賣拉麵的。你這樣怎麽能吸引讀者?”

譚飛點著頭迎合著說:“您說的是,您說怎麽辦,不行我就改。”馮編輯彈了彈煙灰說:“你這麽著,你這男主角改成個絲。女主角呢,你就改成個千金大小姐,或者是公司總裁。你這樣,對比才鮮明嘛,主角之間才有碰撞感,讀者才覺得有看頭。是不是?”

譚飛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說:“是,是,是。我改,我改。”馮編輯接著看了幾頁之後又嘖嘖兩聲說:“開頭也不好,你這開頭不夠吸引人。”譚飛一愣:“這個……”

馮編輯慢吞吞地說:“你得這麽寫,男主角最好是一開始家裏就仇人殺光了,女主角最好是和男主角從小指腹為婚,一看男主家境敗落就準備退婚。然後男主角……唉,這就叫做先抑後揚,讓讀者有代入感,然後你再@#¥!@¥”

馮編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開始講下去,情到深處,馮編輯幹脆也不看他稿子了,自己講的是時而開懷大笑,時而涕淚縱橫。譚飛聽得是頭暈腦脹,最後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玩意兒。

直到譚飛坐的屁股生疼,馮編輯才擦了擦被自己感動到的淚水說:“總之,你就照著我這個寫,就差不多。對了你那題目改一改,你看我這已經出版的書題目都怎麽起的。”

馮編輯帶著一副驕傲的表情指了一下身後的基本已經出版、封麵花裏胡哨的書,譚飛看了一眼那列書基本是《穿越之我是XX》《重生之XXXX》、《XX總裁愛上我》、《X仙》、《X魔》、《X道》……每一本都跟磚塊兒一樣大小。

馮編輯往老板椅上一靠說:“你就得這麽寫,現在人就愛看這個。為什麽?看的爽!你寫的太羅嗦了,那麽細致。字數也有點少,才二十萬字左右,讀者還沒看什麽就完了。你看人家寫這,沒個兩百萬字都不好意思拿出手。”

這本《治愈之旅》原本就是譚飛寫的一本輕小說,是譚飛根據老月子所說的稀奇古怪的事情,讓兩個有抑鬱症的主角通過一路所看所感、歡笑、悲傷,漸漸體會到人生的可貴和世界的美好,是譚飛傾注了無數心血的一本書。

譚飛心裏越想越是說不出的難受,就像自己含辛茹苦撫養長大的一個孩子,被別人指指點點,挑出一身有的沒的臭毛病。這比讓人指著鼻子罵自己都傷心。

馮編輯把那一遝稿子遞了過去:“就照我說的改吧,改完了再拿過來。我再給你看看。”譚飛氣的是七竅生煙,心說什麽玩意兒,接過了稿子正準備走忽然就轉過身笑嗬嗬地說:“我經您一點撥頓時是毛瑟頓開,多了好幾個想法。”

馮編輯催促道:“來來來,說說。”譚飛說:“您看,要不這麽著,這男主原本是現代的,後來因為得了抑鬱症一自殺,接過穿越到古代了,完事兒正好還是個剛因為家道敗落被退了親的落魄公子。然後男主為了將來爭一口氣,苦練修仙秘法,還撿到了個厲害法寶,之後修煉到巔峰,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無數女人爭先恐後地投降男主懷抱……最後男主統一世界、獨霸宇宙。”

馮編輯頓時驚的倆眼珠子都凸出來了,隔了半晌猛地一拍桌子:“好!太好了!就照這麽寫!小譚你真是個奇才啊!”

“我呸!我寫你媽的蛋!”譚飛朝著馮編輯就是一口吐沫吐了過去,一轉身拔腿就跑,唯恐對方追上來,到時候倆人真人PK,他小身板兒一個未必是馮編對手。

跑了兩條街譚飛才氣喘籲籲地坐在馬路邊兒上。看著手中那厚厚一遝稿子,心裏是又酸又苦,什麽才子,什麽小說,全都去他娘的吧。估計自己根本就沒這命,人這一輩子,該是什麽就是什麽,要他寫那爛俗小說,還真不如殺了他來的痛快。

為什麽現在人品味都成這樣了?譚飛鬱悶之極,一怒之下,竟把那一遝稿子全扔進旁邊垃圾箱了。一個煙點上吸的太深,譚飛差點咳出兩口血來,看了看表現在才下午四點多,陳菲住的是員工宿舍,自己是混不到住處了,老月子那得來的幾萬塊錢,他還真得省著點花。大城市裏租個房子一月都得幾千塊錢,要是幾個月找不到工作,算上吃喝拉撒,幾萬塊錢妥妥是打水漂的節奏。

就這麽稀裏糊塗地在大街上轉悠了半天,等到了陳菲下班時候,他才過去準備再蹭上一頓晚飯。陳菲看了他那幅垂頭喪氣的樣子說:“沒那金剛鑽,就別攬那瓷器活了。”譚飛心情本來就不好聽她這麽說也無力反駁,隻能是打碎牙往肚子裏咽。

倆人在陳菲那員工宿舍不遠的一處飯店裏坐了下來,譚飛抬手就掂了人一瓶酒,陳菲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說:“譚飛,我跟你說正經的。你到底能不能好好找個工作。”譚飛眼也沒抬:“工作肯定是能找,關鍵是——”

“關鍵是你好吃懶做,還整天異想天開。”陳菲接過了話。譚飛喝了口悶酒點評道:“還是你最懂我。”陳菲皺了皺眉頭說:“要是這麽著,你覺得咱們還能在一起麽?”

譚飛一愣:“什麽意思?”陳菲低了低頭說:“我今年都二十四五了,家裏催著要我找個人結婚。”譚飛擦了擦額頭的汗說:“你讓你爸媽再等等唄,過幾年等我——”

“過十幾年我看你也混不成個什麽。就算是我願意跟著你,可是咱倆這麽耗著,這裏消費高,我一年也攢不了多少錢,將來孩子怎麽辦?”陳菲歎了口氣。

陳菲這幾句話聲音不大,但在譚飛耳中卻仿佛炸雷一樣讓他心頭一震,說實話,陳菲是個好女孩兒,當年那麽多人高馬大的帥哥富二代追她,但她還是選擇了跟自己在一塊兒。可是自己卻從沒考慮過她的感受,陳菲是不會跟自己回蒲州的,那裏的生活習慣她根本適應不了。

那些從未考慮過的責任和使命,該來的時候最終還是要來,他能陳菲帶來一個什麽樣的未來,他連想都不敢想。自己也總是暗示自己,還年輕,還有的是時間去揮霍,去浪費。可是到了人生的路口,已經沒有自己可以悠閑走著的路了。

“我爸媽一直讓我跟你分手。”陳菲輕聲說,“可是我還是想等等你,我以為這一年多來,你一直在努力,可今天見了你還是以前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我也覺得有些承受不住了……”

譚飛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會努力找一份工作。”

陳菲仰起頭看著他緩緩地說:“公司準備過幾個月送我出國,我答應了。”譚飛趕緊笑著說:“這是好事兒啊,出了國,你肯定再回來就是加薪升職啊。出國去哪?”

陳菲淡淡地說:“美國,估計回不來了。我想這幾個月咱們都冷靜一下,先分開一段時間吧。到時候我再考慮要不要出國。”譚飛歎了口氣:“那我要怎麽辦,你才能留下來呢。”

陳菲說:“以前在學校,我跟你在一起,我相信你是個有才華的人。你寫的東西我都看過,有些寫的很不錯,我覺得完全可以拿去雜誌社。可是現在,”陳菲看了他一眼接著說:“你的才華似乎已經被時間所磨去了。”

譚飛點了點頭艱難地說:“說的不錯,我現在也覺得我寫東西全是垃圾,出版社讓我改,我還罵了他們一頓。”

陳菲伸手說:“稿子呢,能不能給我看看?”譚飛搖了搖頭:“我扔了——路邊垃圾箱裏,估計現在已經讓撿垃圾的當廁紙用了。”

陳菲提起了包站了起來去算了賬,回來之後她把那個蘋果手機遞了過去:“我也不知道你怎麽得來的錢,你送我那手機用著還挺好,我不想換了。”

譚飛抬了抬手卻不知為何沒有力氣去接,陳菲歎了口氣把手機放在了桌子上,幾個職業裝的女孩兒走了過來一看見陳菲頓時打了個招呼:“小菲,你也在啊,吃過了麽?”她們看了一眼坐在桌前拿著酒瓶垂頭喪氣的譚飛小聲說:“這男的是誰,好遜啊,小菲,這不是你男朋友吧?”

陳菲苦笑了一下離開了這裏,譚飛這一夜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一瓶接一瓶,其實他知道,不是自己不肯踏踏實實幹活兒,而是他堅信有一天,金子是會發光的。自己這一年多在書店不隻是為了那幾百塊錢的工資,而是在書店翻看各種書籍,補充自己的閱曆和知識,聽老月子說故事,不厭其煩地記日記。

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嘔心瀝血寫出的那本《治愈之旅》,可是到頭來,自己也疑惑了,開始對這個世界感到困惑,這本書之前已經投到了無數個出版社、網站,全部都是石沉大海。

他想哭,不知道為什麽,眼淚卻流不出來,他也曾在畢業的時候踏踏實實地找個工作幹,可是那公司老板卻因為融資問題卷著鋪蓋跑了,自己連個工資都沒拿到。

這一年天天笑著裝作吊兒郎當的他,不知道忍了多少次煩悶和憂慮,算起來,老月子這幾萬塊錢,倒是他二十多年裏真正靠著自己所取得的一筆“巨額資金”。

都說亂世文章不值錢,現在文章也值不了幾個破錢,看著那些所謂的各種火爆的爛俗小說,譚飛開始覺得自己連人家的才華都不如,他也想寫那種,可是骨子裏的倔勁兒總是不允許他這麽做。

渾渾噩噩之際,譚飛在附件租了一個房間睡了過去。之後的幾天,陳菲也沒怎麽聯係他。譚飛開始四處找工作,每次都打起精神,端正態度。卻不是碰壁,就是員工擠兌、上司刁難,幹不了多久就被辭退。還被騙過幾次工作中介費,每天晚上回家喝悶酒,睡大頭覺。幾萬塊錢沒多久已經花去了一半,仿佛這個世界一切都拋棄了他,沒有給他一絲一毫的立足之地。

他努力不為自己的得失流淚,卻總是在睡醒之後發現枕頭一片潮濕。

他也不知道,黑夜裏某處的一盞孤燈下,一個身影正捧著一遝信紙看的津津有味,這個身影在翻看完了最後一頁,幾滴眼淚竟落了下來。

那一遝信紙的最後一頁寫著:

程遙和時尾的故事已經結束了,他們最後還是沒有在一起,但是他們已經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他們也堅信,將來的某一天,他們還會相遇。到時候,他們也還會再分開。因為他們知道,生活的美好正在於——分離之後的思念和再見之時的欣喜。

這本書寫給我最心愛的女孩兒,如果它被出版了,我想她會感到幸福。如果它流落到了某處,我想她會感到幸福。因為,雖然金子會被埋沒掉,可是金子也曾經試著努力閃耀過……

2014.譚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