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變故

蒲州城內的禦寶齋外,老月子眯著眼睛躺在躺椅上,他把手中的一件筆記本放了下來,上麵字跡潦草,紙張汙黃,這是他所得到的唯一譚飛的消息了。

譚飛自從帶著六畜輪回鏡前往嘎娃嘎普雪山之後,便斷了音信。老月子暗中囑咐跟在譚飛身邊保護他的周大鼻子帶回來的也隻有譚飛所遺失的那本記錄本。

老月子知道,譚飛從小不學無術,學也沒學成,混也混不好,唯一好點的就是愛寫點稀奇古怪的東西在網上發表一下,聽說還能賺點煙茶的錢,不過那都是小錢,千八百的,還不夠一條高檔煙錢。據說他還給出版社投過稿子,不過大部分都被退了回來,編輯婉轉點說他寫的有些那個,不婉轉點就是說寫的啥玩意兒。

但譚飛憑著持之以恒的精神總是有空就記下點什麽,形成了他的一個習慣,這個筆記本正是譚飛到嘎娃嘎普雪山所遺落的。

“你說會不會是他們動手了……”周大鼻子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兩條眉毛緊緊地鎖在一起,這個人麵黃枯瘦、鼻子碩大,一張馬臉上滿是憂慮之色。

老月子淡淡地喝了一口茶說:“先別著急,那柳木疙瘩脾氣古怪,搞什麽事兒都神神秘秘的,譚飛既然報上了盤道口條,他應該不會為難他,論身份咱們雖然在外八行裏算是墊底的。可那柳木疙瘩也算是行裏麵的魁首,道上敢招惹他的人屈指算過來也沒幾個。”

周大鼻子歎了口氣:“咱們這次計劃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老月子那雙三角眼又眯了起來嘿嘿笑道:“他們不會知道我讓譚飛走的真正目的……”

正在此時打遠邊兒就駛過來了一輛黑色的轎車,這車被刷的是漆黑晶亮,到了禦寶齋之後緩緩停了下來,一個帶著墨鏡的司機從車上下來之後一路小跑到後麵打開了車門,接著從後車門探出來一隻穿著鋥亮皮鞋的腳。

老月子和周大鼻子對視了一眼之後露出一絲苦笑低聲說:“來的真他娘的快。”下車這人穿著合身得體的西服,年紀大概二三十歲,身材高碩,麵龐清秀,是個叫小姑娘一看就尖叫的標誌帥哥。

他看見老月子之後接過司機遞上來的一根煙緩緩點上笑著說:“喲,月子爺好久不見,您是越活越精神了!哎喲,這不是周五爺麽,您老也在這兒呢,這下可省了不少麻煩事兒了。”

“我們這不是聽說趙老板要來,特地在這兒候著哪兒敢怠慢您呐。”老月子也不起身依然在搖椅上躺著嘿嘿笑著看著他。周大鼻子哼了一聲看著那人打開了禦寶齋的門:“有事兒進屋說,沒事兒就滾蛋吧。”

那司機眉頭一皺怒道:“怎麽說話呢!”當下就擼著袖子要教周大鼻子做人。趙老板一擺手笑嘻嘻用手上的煙點著周大鼻子:“我就喜歡周五爺這脾氣!直來直去!痛快!走,咱們進屋說。小劉你在外麵等著,我沒叫你,你別進來。”

老月子伸了個懶腰見趙老板和周大鼻子進了屋子這才起了身,他拍了拍那小劉的肩膀笑道:“年輕人,有火氣,是好事兒。”轉身就也進了屋子,那小劉哼了一聲剛見老月子進了禦寶齋之後之後忽然覺得肩膀一沉,一陣陣又酥又麻的感覺痛的他抬不起胳膊,驚嚇之中慌忙褪下右臂的衣服見到一個巴掌大的紅印觸目驚心地呈現在眼前,隻嚇得他連忙去開後備箱找藥包。

禦寶齋內,老月子三人圍著一張桌子坐了下來,那被稱作趙老板的年輕人樂嗬嗬地開了口:“月子爺,今天我來這的目的,您也知道,那鏡子在您這兒放了有些年頭了……是不是該交出來了。”

老月子撓了撓頭笑道:“我這兒有銅鏡、鋁鏡、銀鏡,有圓鏡、方鏡、老花鏡,要哪個,您隨便挑。不過我這兒的鏡特滑溜,您可得小心點別給打碎了,傷著手……”

老月子話裏有話,趙老板聽了之後淡淡一笑:“您放心,咱們幹的就是傷手的買賣。徐月亭,我敬重您,叫您一聲月子爺,您可別拿著紙錢兒當元寶,給您個梯子您就翻上牆。”

周大鼻子眉毛一皺罵道:“趙霽!你算他娘什麽東西!老子們混世的時候,你他媽還沒出世呢!”

老月子緩緩閉上了眼陷入了沉思:“徐月亭……你要是不說,我可是有些年頭沒聽到有人這麽叫我了, 我都快忘了自己名字了。”

趙霽抽了一口煙不緊不慢地說:“我來,可是代表少掌櫃的,外八行現在誰說了算,您應該是比我清楚。那輪回鏡,您拿出來最好,您要是不拿出來,那我們就隻能自己動手了。俗話說破鏡難圓,撕破臉對誰都太好吧……”

老月子睜開了眼攤開了手為難地說:“輪回鏡現在不在我這裏,不信您就隨便找,唉,我保證,隻要您尋見了,您就拿走。我給您端茶倒水賠禮道歉。”

周大鼻子冷笑著說:“天治(選舉)的時候也不知道你們玩了什麽花招,騙過了一半的票數。選出了這麽個少掌櫃,實話告訴你,你們選的你們的,江湖上的老人們誰他媽鳥你們。”

趙霽眼睛裏閃過一絲光亮,他把手裏的煙掐斷了之後笑道:“明白了。明白了。有你們這幾句話,就行!在下告辭。”

老月子笑道:“老頭子我身體不怎麽好恕不遠送拉。”

趙霽走到門邊整理一下衣領扭過頭笑道:“徐月亭,你以為你騙的了誰。少掌櫃早知道輪回鏡已經不在你這兒了,我來就是給你托個底兒……你以為你讓一個毛頭小子把輪回鏡交給柳青雪,我們就拿不到了?實話告訴你,柳青雪幾個月前就已經死了……”

老月子和周大鼻子一聽這話頓時呆住了:“你說什麽!”

趙霽哈哈笑道:“你以為少掌櫃是幹什麽的?外八行行行精通的人那才做的了外八行的掌櫃!算不出你這點花花腸子?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數百年……你們不服老那是不行啦。對了,忘了跟你們說一句,那毛頭小子叫什麽譚飛來著……恐怕現在……嘖嘖。”

“你們把譚飛怎麽了!”老月子麵色大變衝到他身前扯住了他剛整好的衣領怒視著他。

趙霽盯任由老月子扯著衣領不慌不忙地笑道:“老羞成怒了?你現在就算是扯著我也沒用……要怪就得怪你們自己,把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推出去想要躲過眼線。他要是出了什麽事兒,那可都是你們的責任。”

老月子緩緩鬆開了趙霽的手雙眼失神怔怔的說:“完了……一切都完了……”周大鼻子忽然想到了什麽怒道:“那個鄭老九是你們的人!你們一開始就瞄準了譚飛!”

趙霽笑的臉上的皮都跳動起來了:“對,對,對。沒錯,不過為時已晚……唉,自己釀的苦果自己吃。味道怎麽樣?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兒,就不奉陪了。月子爺、周五爺,咱們改日再見。”

看著老月子呆立在一邊兩行濁淚滾落而下,趙霽心中得意萬分。哪知剛瀟灑地走出了禦寶齋門口,忽然迎頭撞上了正趕來禦寶齋的一個渾身橫肉的光頭漢子。那大光頭揉著腦袋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罵道:“狗崽子!你他姥姥的沒長眼啊!”趙霽愣了一下揉著額頭怒道:“你他媽是誰!”

那光頭楞了一下拍了拍胸口:“你連老子是誰都不知道?還敢跟老子橫!你個狗崽,你攤上事了,你攤上大事了!整個三岔門六道街,誰不知道老子是這兒的扛把子!”這光頭仰著頭吼了一聲,呼呼啦啦地跑出來二三十號流裏流氣的小混混,當時就把趙霽給圍在了正中間,司機小劉還沒等發作就被五六個人給死死摁住了。

老月子和周大鼻子聽著外麵響動就探了一眼,“這是……”周大鼻子不認得這人不由得問了一句,“這不是方小子麽?他怎麽來了,他是譚飛的發小,譚飛之前去上班那書店就是他開的,倆傻子小時候看港台片,不好好學習瞎混,方小子算是他們的頭頭,當時一群小兔崽子平時就是跑網吧玩遊戲,就是跟其他學校沒事兒找架打,還他媽自封三岔門六道街扛把子了……”老月子看到這一幕頓時哭笑不得。

周大鼻子問道:“要去處理一下麽。”老月子擺了擺手:“先看看情況。”周大鼻子接著說:“我還是擔心譚飛……”老月子哼了一聲低聲道:“我早知道他們會派人盯著譚飛,但譚飛的命相我看過,那小子沒那麽容易出事兒,我還在他身上留了一手,譚飛要是出了意外我肯定比他先知道。”

周大鼻子皺了皺眉頭:“那你剛才那副模樣,我以為你真被將了一軍。”老月子擦著臉上的淚痕指著自己一張老臉笑道:“怎麽樣像不像?”周大鼻子怒道:“像個毛蛋!他姥姥的把我都騙過去了!”

此時門外的趙霽正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個一臉橫肉的光頭:“請你讓開……”

“哎喲我操!這什麽語氣?兄弟們,他這什麽語氣?他!一小白臉,不知道哪會所的小鴨,老子沒招他沒惹他,他撞我!弟兄們,他撞我!三岔門六道街誰敢撞我!他撞了我以後說請我讓開……你們說我能讓開麽!”這光頭梗著脖子吼了一聲,身後二三十號人同聲喊道:“不能!”

趙霽萬萬沒想到出門的功夫撞上了一個當地的地痞無賴,這下是有理說不清了,把他氣得是眼前直冒金星。

“沒辦法。”光頭甩了一下他光亮無比的光頭打量著趙霽說:“弟兄們不依!唉?嘖嘖,我操!沒發現啊!小鴨你這一身可以啊!哪富婆**的啊!介紹給哥兒幾個認識認識唄!唉……小鴨這手表不賴嘿,勞力士是吧……小鴨,這真的假的啊?”光頭說著就伸出右手去摸想看看真假,趙霽不耐煩地打開了他的手:“什麽小鴨小鴨的!老子趙霽!”

“著急是吧!我他媽也著急啊!小鴨你剛撞我頭,現在又打我手……弟兄們!這下你們可都看見了,他!又打我手!三岔門六道街還沒人敢打老子的手!兄弟們,你們也知道,你們嫂子最近沒在家,他居然打我手,還打我右手!他居心是何等惡毒!他是想讓我有火沒地兒撒啊!”光頭剛說到這,二樓陽台上一個看熱鬧的鄰裏女孩笑著對趙霽喊道:“就是,譚飛最近又沒在家,你還打我們方大哥的右手,他可怎麽辦啊!”

女孩兒這話一出頓時圍觀人群引起一陣哄笑,老月子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光頭大怒哆哆嗦嗦地指著樓上那女孩:“小茹你這丫頭片子你給我下來!胡說什麽呢!你嫂子怎麽能是譚飛呢!我倆都是爺們!”那女孩說:“我可沒記得你有女朋友。再說你之前天天跟譚飛黏在一起,我覺得你跟譚飛也挺合適的嘛!”說完扮了個鬼臉把頭縮了回去。

“合適個蛋!這小丫頭片子平時看不健康東西禍害的!”光頭咬牙切齒地罵了那女孩兒兩句之後又把目光鎖定在趙霽身上:“小鴨,你他媽這是玩KOF二連擊是吧!先撞頭再重拳打手!怎麽著,現在憋氣呢?啥時候對老子發必殺啊?”

趙霽不耐煩地說:“你想怎麽著?”

光頭一聽這話頓時哎喲了一聲做出一副痛苦之色衝著人群喊道:“錢二,你不是開診所的麽,過來,哥哥我剛才給人來了一套二連擊,現在腦子晃蕩手哆嗦,你來看看有啥事兒麽。”一個帶著眼鏡的年輕人從人群中走出來裝模作樣地摸了摸光頭的額頭又給他把了把脈後斬釘截鐵地說:“大哥,您這是腦震蕩加右手腕骨折,得住院啊。”

趙霽氣的頭上恨不得燒出火來,怒極反笑道:“想訛人是吧,說吧要多少錢。”光頭橫著臉說:“多少錢?老子這身子可是金貴的很,再說老子還養著百十號弟兄們,有帶薪留職的、有回家養老的,交三金、在保險什麽的,弟兄們可都還全指望我呢,你算算得多少錢?”

趙霽正想跟他周旋到底,忽然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消息提示,頓時臉色一變,他走到車前取出一個皮包扔給了光頭強壓心頭的怒火:“裏麵是三萬現金,拿走放人。老子現在有事兒,沒空跟你們在這瞎掰扯。”

那光頭接著皮包之後有些不信地打開翻了翻,然後從中取出一張又是捏又是在太陽光下照,確認無疑之後這才讓手下那些混混閃開了一條路嬉皮笑臉地說:“是個爽快人!小鴨您走好!”

趙霽憋著一肚子氣上了車砰地一聲關上了車門,小劉也趕忙進了車順嘴問了一句:“小鴨,咱們現在去哪。不是……趙哥,我錯了……”

三秒之後,那輛黑色轎車飛也似地離開了這裏,那光頭取出了皮包中一疊錢後就交給身邊一個混混讓他們分去了,剛一進禦寶齋就看見老月子和周大鼻子正笑得前仰後合。

光頭朝著那轎車離去的方向瞥了一眼後撓了撓頭對老月子說:“唉,老月子,那人是不是傻逼啊?對了,我來有事兒問你,我們家那狗頭軍師請了幾天假怎麽現在還沒回來?你該不會是把他給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