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血之月

鄭老九歎了口氣擦了擦額頭點冷汗跟我說:“其實說白了,我帶你來這裏倒不是為了賺你那幾百塊錢。”他左右看了一眼後壓低了聲音說:“我也是個走山的。”

我聽他這麽一說頓時驚訝不已:“你……你是個走山的?”鄭老九撇了撇嘴笑了笑:“得了吧,咱們誰都別蒙著誰了,你身上那麽重的屍氣,咱們一條道上的。”我狠狠低頭聞了聞自己身上,這些人都是屬狗的?就我自己聞不出來?

我剛要解釋,鄭老九就擺了擺手:“別說了,我看你估計是道上的才幫你過來。實不相瞞,我來這裏這幾年也是為了找一樣東西,隻不過我走山的功夫是半路出家跟我二爺學的,你要找的這個人我也聽說過,柳青雪有個外號叫做寒山孤影,是走山中的這個。”他翹了翹大拇指嘖嘖了兩聲。

鄭老九示意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跟著他我來到了當地一戶村民的屋子裏。這間屋子做的很簡陋,是一些幹草混合著一些泥土搭建起來。房間也不大,裏麵也隻有幾個草墊和一些破舊的餐具。據鄭老九說這戶人家遷往了城裏,已經沒有人居住,是他臨時的一個根據地。

我們倆席地而坐一邊抽著煙,鄭老九說出了這件事情的原委。原來,鄭老九的二爺走的早,他的走山功夫學的不到頭,為了彌補這一點,他特地報考了雲南地質大學,為的就是尋找一件他二爺書中記載的奇物。

這東西是什麽,他也不想告訴我,隻說是個能賺大發的玩意兒。隨著他這些年四處尋訪之後,終於把那玩意兒的所在位置縮小在了貢山一帶。可是這裏山勢複雜險要,一直沒有進展,後來遇到一個金點子告訴他可以找寒山孤影幫忙,但是這個人行蹤詭異,飄忽不定,道上能見過他一麵的人少之又少,但一提到這人,大家都說走山這行裏,柳青雪如果自甘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我感到頗為奇怪,就問他既然極少有人見過這個人,為什麽大家都說他是走山這行的魁首。鄭老九眼睛裏閃了閃光說,柳青雪曾經找到過龍脈。

龍脈這種東西,是無數金點、倒鬥和走山憧憬的地方,但凡是龍脈之處必有無數奇珍異寶,甚至還可能有絕世古墓,但是尋龍之人從古到今算起來沒有成萬也有上千,真正能找到龍脈的又有幾人?無數人窮盡了一生跋山涉水也未能尋找絲毫龍脈的蹤跡。

鄭老九接下來說的更加讓人覺得詭異離奇,當年晚晴之時,太平天國中翼王石達開曾經召集外八行中金點、走山、倒鬥各個魁首,外出尋找大清龍脈,柳青雪是其中一員。這些人窮盡計算、走訪了無數山河之後終於尋得大清龍脈所在,挑斷了清朝龍脈的龍筋。使得清朝國況每日愈下,沒有了龍氣的清朝,猶如脫了水陷入了幹涸的困龍。

之後晚清是政令不通、新法不施。朝內眾臣無論如何探索解救清朝之路,終究是無法力挽狂瀾,天數已盡,曾經盛極中興的清朝自然是要從這浩瀚的曆史長河之中退出。

我聽他這麽說,十有那是打心眼裏不相信的。畢竟我也是受過九年以上義務教育的良好青年,那書本裏寫的清清楚楚,清朝的沒落那是因為封建統治已經不適應曆史發展趨勢,全世界都在經曆著一場浩浩蕩蕩的曆史變革,跟什麽龍脈有什麽關係。再說柳青雪要是當年太平天國時候就找到了龍脈,那現在他得有多大歲數了?那不成了老妖怪了?

鄭老九見我一副將信將疑的模樣,漲紅了臉跟我說:“所以我說這老頭兒基本上已經不是人了,人才能活多久來著?”我腆著臉說:“鄭錢同誌,咱們好歹也是上過大學,接受過科學教育的唯物主義知識分子。你這亂七八糟的事兒都是從哪聽來的。”

鄭老九擺了擺手耐著性子說:“小哥,這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能用科學來解釋清楚?”他這麽一說,我頓時是啞口無言。鄭老九歎了口氣接著往下說起了另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通過多方麵打聽,也是得知了柳青雪的所在,前些日子來到了嘎娃嘎普雪山,可是來到這裏之後想要由此去往那雪山孤塚的路卻被當地的村民給攔住了,當地村民說那裏居住著守護族人的山神。

聽到這裏我不由得愣了一下,鄭老九接著說,每年這些山下的村民都會帶著各種祭品送上山去,而同時這些村民中哪一戶得了惡疾前往山下祭拜,都會在兩天之後得到一副奇藥,這藥村民服用之後是藥到病除。但從來沒有人見到是誰送來的,他們便以為山上有山神庇佑。因此便專門派人守住那雪山孤塚的道路,防止外人驚擾山神,不在庇佑他們。

但是鄭老九當時也是一門心思要上山尋找柳青雪,他心裏知道村民所謂的山神十有就是隱居在此的柳青雪。於是就趁著夜黑風高的一晚偷偷地翻過了村民駐守的道路,朝著那雪山孤塚趕了過去。

哪知道接下來的事情讓人百思不得其解,鄭老九來到那孤塚之前已經是深夜之時,當時天空繁星點點,皓月映照著那孤塚猶如白雪之中凸起的半圓形荒丘。四周是茫茫白雪,山下一片漆黑,山風吹來隱隱透著些許透骨的陰冷,換成任何人此時此景都忍耐不了片刻。

偏偏鄭老九是個執著的人,這些年他走山尋寶也算是經曆過不少類似的場景,心裏也不當回事兒,就開始打著手電尋找這孤塚的入口。隻盼著找到那孤山寒影柳青雪,求他幫自己找到他二爺書中記載的奇物。

哪知道他在那孤塚四周轉了老半天也沒法發現這孤塚的入口,一怒之下便帶了隨身攜帶的便捷式炸藥,準備利用老月子所說“支鍋”的法子,把這孤塚給掀了頂,硬闖進去。

為了防止驚擾到山下村民,或者引起雪崩,鄭老九計算好了炸藥量,然後就開始在孤塚上放置炸藥準備爆破,哪知道他牽好了引子準備點燃的時候,就忽然覺得腦袋有些沉,鄭老九以為是自己在雪地裏呆的太久,導致了雙腿僵硬麻木,血液供應不上去,這裏海拔又高,導致了自己出現了大腦缺氧。於是就跳了兩下抬起頭深吸兩口氣。

哪知道這麽一抬頭,他就看見了天上那輪明月不知何時變成了滲人的血紅之色!見到這一幕鄭老九被徹底地驚呆了,隻見那輪血紅的月亮高高地懸在自己的頭頂仿佛隨時都能滴出血來!

鄭老九驚亂之下感到腦袋越來越沉竟雙眼一黑倒了下去。等他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身在一處幹冷潮濕的沼澤邊上,自己的炸藥就放在一邊。然而讓他更加感到恐懼的是……他現在所在的位置與那雪山孤塚相隔甚遠,他特地看了看表,自己當初忙活了大半夜準備買下炸藥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四點左右,而現在天空剛露出魚肚白,也不過是六點多點。

兩個鍾頭的時間,鄭老九所在的位置已然是與那嘎娃嘎普雪山隔了有半日的行程!但鄭老九的震驚並沒有因此而結束,在他觸摸到身下的地麵時,發現地麵已被自己的體溫暖的微熱。這沒有一個多鍾頭左右的時間是不可能出現的狀況。

那麽離奇的事情就出現了——鄭老九在雪山孤塚前昏迷之後,半小時之內出現在了半日行程才能到達的一處沼澤地。

“我仔細想了想……或許不是半小時的時間,也有可能我暈了以後瞬間就到達了這裏。”鄭老九說到這裏打了個冷顫。我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世界上難道還真有瞬間轉移不成?

“那地方是個邪氣的地方,柳青雪如果真在那裏,犯不著躲著不見我,就算是他露露麵,或者是喊兩嗓子讓我回去,我也不會炸那墳頭。還有那血色的月亮……這裏麵奇怪的事兒太多。”鄭老九狠狠地抽了口煙。

我看了看一臉煩悶的鄭老九,心裏頭也拿不定主意,畢竟他們外八行道裏麵的事兒我基本就不懂什麽東西,但好歹我大老遠跑過來了,都到了人家門口了,總不能就這麽回去,前功盡棄不符合我的人生理念啊。

左思右想之後我決定抽個空子支開鄭老九給老月子再打個電話,於是就借口上廁所溜到了破院子外的一處牆角撥通了老月子的電話。老月子聽了我跟他說的事情之後倒是蠻不在乎:“嘿,我原想著這玩意兒交給你不會太惹道上人的注意。沒想到你在那還碰見個走山的雛兒。”

我心裏呸了一聲,還他媽不惹注意?算起來車上那些和這鄭老九,我已經碰上三波他們道上的人了。我讓他廢話少說,就告訴我具體怎麽找那柳青雪。

老月子說:“那小子想找柳木疙瘩用的法不對,你按我說的辦,那柳木疙瘩才能見你。上山以後,你到墳頭那啥都不用幹,你就這麽這麽……就喊上兩嗓子柳木疙瘩自然就出來見你了。”

我聽他說的邪乎就問他:“這事兒能成麽?”老月子打著包票說:“你放心,妥妥的。對了你去見柳木疙瘩時候千萬得一個人去,那老家夥好清靜嫌麻煩。”然後他又交代了我幾句後,我們才相互罵了幾句掛了電話。

這些人整個一群神經病,我看著那雪山山腰處的墳塚心想,這柳青雪他姥姥的有好房子不住住墳地,張半卦那麽厲害不去公安局、特警隊為社會消除恐怖勢力,這鄭老九也是個腦袋被門夾的二貨,好歹也是大學畢業生,國家培養他這麽多年他來這破地方找什麽寶貝。那幾個用什麽蠱毒劫車的更是神經病晚期,有那麽厲害的東西你好歹用在醫學方麵,那得為做手術的患者解除多少痛苦啊,也算是為國家醫學事業做貢獻不是?

跟他們比起來老月子倒算是正常了,雖然平時吝嗇吹牛,但也算是個喝茶看報,享受社會主義新生活,過著夕陽紅日子的正常老頭。

我推開門見到正抽著悶煙的鄭老九,心裏盤算好了之後就對他笑了笑說:“我覺得你說的不錯,那地方挺邪氣,我決定不去了。”鄭老九聽我這麽直截了當他倒是愣了一下:“你……你不去了?”

我點了點頭說:“你說的那麽邪乎我還敢去?我明天一早就走。”鄭老九有些懷疑:“你撒泡尿就想通了?你別是打算偷偷溜去吧,出了什麽事兒我可是救不了你。”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那哪能,我從小就習慣在大小便的時候思索人生、感悟哲理、探索宇宙未知的奧秘。咱們這就打道回府吧。”

鄭老九看了看天色,我們聊了那麽久已經是過了中午,倆人都沒怎麽吃東西餓的有些發慌,我打開背包拿出隨身帶的麵包火腿兒雞蛋什麽的跟他分了分,準備吃飽了喝足了就閃人。

之後我編了個謊話說去附近鄉鎮銀行取點錢,就跟鄭老九提前告別了。鄭老九這人倒是還不錯,臨別叮囑我要是路上遇到什麽麻煩就給他打電話,可是他走了之後我才知道我這次算是孤家寡人了,當地人方言我根本就聽不懂,最後還是靠著肢體語言打聽到了通往雪山的道路。

接著就是等了,根據鄭老九所說的白天通往雪山孤塚的那條路是有當地村民看守的,我隻能等到深夜采取行動,一下午的時間我前後摸索,總算是在那條路不遠處一個隱秘的歪脖子樹上找到了繞過去的小道。

我不敢跟當地人多接觸怕被人注意到,隻能呆在鄭老九先前領我去的那個民居裏等著。等到天色黑了下來,我才溜了出去沿著路邊的陰影找到那個歪脖子樹爬了上去。接著就扒著一根樹枝跳過了村民的看守開始朝著雪山上走去。

真如鄭老九所說,這條路那不是一般難走,兩邊都是雜七雜八的草木,道路又窄,不仔細看就走到樹叢裏麵尋不著東南西北了。好在我穿的是個防風的衝鋒衣,經得住那些樹枝鉤掛,要是一般衣服早被捅成窟窿了。

走累了我就坐在路邊抽根煙喝點隨身帶的純淨水,然後就接著趕路,這麽走下來,有兩個鍾頭的時間,腳下已經沒有路了,兩旁連樹草都沒了,前方已經開始出現大片的白雪和**出來的黑色石塊,好在我定好了方向,用手機上的指南軟件定好了位置。

越往上走山風越大,風吹過來夾雜著一些碎雪,飄過臉頰跟刀片割上去一樣疼,我隻能把領子豎起來蓋過了半張臉,隻露出一雙眼睛。這麽走著倒是不覺得怎麽冷,額頭還有些細汗,唯一不妙的就是不能停下來,一停下來汗就落了,涼氣兒順著衣縫往裏鑽,跟掉進冰窟窿裏一樣。

我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了,夜裏太黑我也看不見那孤塚,現在腳下是一腳下去就是一個過膝蓋的雪洞子,褲腿上和鞋子上的雪化又被凍住都成冰疙瘩了,眼皮上都是一層碎雪,也不知道還得走多久。我實在是有些走不動了。

好不容易找見不遠處有一塊半人高的大石頭,我趕緊就跑過去躲在被風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去喘氣兒。原本想著喝點水,結果發現那瓶純淨水早凍成冰塊了,我隻能胡亂抓了兩把雪塞進嘴裏,一邊喘著氣一邊看著天上的星星,把喬布斯、陳菲、老月子、拜金主義罵了個遍。

休息了有幾分鍾,我已經挨不住那四麵八方透過來的寒氣,隻能咬了咬牙看了看手機定位接著上路。這次我勻著勁兒不敢走太快,要是累趴下倒在雪窩子裏,荒山野嶺的也喊不來人,隻能是變成一坨子凍肉了,我隻能壓著步子,一步步的超前慢慢挪。

等到夜裏十二點多總算是墨墨跡跡地看到了那個孤塚。這下我仿佛是身上來了精神嗷嗷叫著就跑了過去,然後就彎下腰扶著膝蓋一邊喘著氣,一邊想著老月子的交代的法子朝著那墳塚吆喝:“那個……一條江水海東流,四方青川斷龍虯。重陽幾杯茱萸酒,夢回仙嶺寒潭遊……”

說道最後一個字我實在是渾身一點力氣也沒了,就覺得全身又麻又冷,雙腿一軟就一頭栽進了雪窩子裏,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