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魔法師的思緒開始擴展，開始想起小時候的那些日子，然後是自己如何在一個誤會下來到魔法學院，然後又是如何的學習、畢業、回家，然後拜師繼續深造……
我到底為什麽每次都這麽急著離開家？難道是害怕呆在家裏？金突然間感到一陣害怕。他發現了一個自己不願承認的事實：自從成為一個魔法師以後，自己就不曾在家好好地待上夠長的時間，隻要有機會就離開，仿佛像在逃避著什麽似的。
逃避？是在逃避，為了故鄉那些把魔法當成洪水猛獸的家人，如果留下的話，那麽自己的魔法之路也就結束了……但是，這是真正的理由嗎？或者還有另外的原因……
金翻了個身，心底深處有某種力量在阻止他不可以繼續想下去了。混亂的思緒交雜著煩躁不安，一陣接一陣的毫無頭緒的胡思亂想讓金感到極端的疲倦，卻又無法逃避這種煩人的思慮，隻好用不停地轉身來對抗這無法發泄的鬱悶。
睡魔恰到時機地趁虛而入，硬是把本來不想入睡的金給拉進了夢鄉。
……
灰暗的天空，無數不知名的東西在那混亂的蒼穹中扭動、掙紮。
魔法師低頭看著地麵，大地一片的荒涼，沒有草，沒有動物，沒有一絲的綠色，甚至連風沙都沒有，隻是一片枯黃，漫無邊際的枯黃。宛如半獸人荒野一樣，隻是半獸人荒野還偶爾能看到和大地異色的**出地麵的石頭，這裏卻連這一點點的其他色彩都沒有。
這是哪裏？金舉目四望，可是根本找不出一點可以判斷身在何處的東西。他抬頭看天，天空隻有混亂和扭曲，但卻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似乎在什麽地方看到過這詭異的場麵。
“金！”一個響亮的招呼聲從身後傳來，嚇了魔法師一大跳，他轉過身，看見一張笑吟吟的思念已久的麵孔。
“美……美米……”眼前早已經不是那個黃毛丫頭了，美米的身材長高了很多，但是那張臉依然絲毫未變，或者說對金來講是絲毫未變。
“你……你怎麽在這裏？”美米上前一步。金不自覺的向後退了一步。這麽多年沒見過麵了，看著對方就這麽活生生的向自己走來，金突然感到手足無措起來。
“我來這裏不行嗎？”美米穿著一件藍色外套，配上淺黃色的裙子，頭發還是和以前一樣披在背後，容易散亂的鬢角則梳理成兩條辮子，下垂到肩膀上。
金又向後退了一步，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似乎是某種潛意識在起作用。
“哈哈哈哈……”美米大笑起來，大概覺得金現在這種窘迫的樣子很好笑吧，“你怎麽啦……大力士，我又不會把你吃了……”但是這笑聲隻是讓金感到更加的手足無措。
“金！”另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接著一隻大手搭到魔法師的肩膀上，他扭過頭，看到另外一個童年好友的麵孔。
“你怎麽啦？”肯微笑著問。
“哎呀，親愛的！”美米跑過去，絲毫也不避嫌地摟住丈夫的脖子！
魔法師愣愣地看著，雖然知道這沒有什麽不妥，但是偏偏就是滿肚子不是滋味。
“不舒服嗎？金！”肯一手摟著妻子，一邊麵對著魔法師，他臉上的笑容沒改變，依然那麽燦爛，用那種知心朋友對待知心朋友的表情看著魔法師。
但是此時此刻金怎麽也無法把笑容調動到臉上，他臉上的肌肉隻能僵硬地**。
我在幹什麽？為什麽笑不出來。明明是個應該很高興的場麵，對方夫妻兩人那麽親切，但是偏偏自己就感到鬱悶煩躁。
那是一種最渴望，最想要的追求——但是這個渴望是無法得到滿足的。
一個答案似乎就衝上來了，但是又有另外一股強大的力量把它壓了下去。金簡直是畏懼的發現自己已經開始隨著肯和美米的笑聲大笑，那笑聲中卻充滿了絕對不是歡樂的東西。
沒有關係，我還有魔法！一個聲音在心中大聲呐喊，讓魔法師笑的更加大聲。
……
哢嚓！金屬折斷的巨大響聲把本來就睡得不是很深的魔法師從夢中驚起來，他條件反射地跳起，這才發現剛才的情景隻不過是個夢。
外麵的士兵們正在處理一輛不慎陷入沼澤的大車，剛剛那聲響就是有人用劍試圖撬起車輪的後果。那把劍吃不住這麽大的力量，終於折斷了。
金伸手想摸一下額頭，但是他卻發現手上居然滿是泥土。原來他在做夢的時候手指抓透了他的毯子，直刺到毯子下麵的泥土中。
天色已經大亮了，雇傭兵們正在收拾東西。今天開始，他們就要進入雷特軍嚴密布防控製的地區。那裏可不是說笑的地方，即使有天上的眼睛，這段路程依然是危機四伏。第一次穿越那裏時他們都是輕裝，但已經比較艱難，而現在還獲得了如此豐厚的戰利品，這個困難就進一步提高了。
士兵們很快整裝完畢，所有不必要的東西現在都要麽拋棄，要麽焚毀。除了可以隨身攜帶的東西外，所有的財物都被集中起來，安放到幾輛堅固的大車上。
很快的，一切準備工作都完成了。軍隊開始出發。
魔法師獨自低著頭，一聲不吭的呆呆地坐在馬車上，直到一個聲音響起來。
“喂，金！”
金抬起頭，看到一臉春風得意的列夫，他騎著一匹馬走到了魔法師的馬車邊。
列夫顯得容光煥發，看起來一定發生什麽好事情了。
這幾天魔法師都沒有見到這個盜賊，因為根據個人的長處，他被分配到了偵察小分隊裏麵，平時遠離軍隊主力，夜晚也不是和他們一個營地，而是待在外側的警戒營地。
“怎麽了，你看起來無精打采的樣子，好像是晚上沒有睡好！”列夫察覺出魔法師的神態和平常很不同。
“不！沒事！”金本能的用手摸摸自己的臉，因為被揍後那慘不忍睹的樣子，他一直躲在帳篷裏麵不敢出去。不過，經過這麽三四天，這些淤傷也已經基本恢複了，起碼是看起來不怎麽明顯了。這也要感謝金本身的恢複能力以及幾個有治療作用的咒語。
“我們可發了！”列夫臉上滿是遮掩不住的得意，“你知道嗎，那把雷電劍……”
“你把他賣給莉絲了。”金有些冷淡地回答，“多少錢？”
“兩百魔法水晶幣！”沉浸在幸福中的盜賊沒有發現魔法師過於冷漠的態度，“兩百啊……上次他們隻肯出二十！你看，我們把這把劍留下來是很對的！”
遠遠的，前麵傳來一聲招呼，列夫大聲回應了一聲，然後轉頭向魔法師，“我得走了，等一下再說吧！”
看著那匹馬消失在視野盡頭後，金又低下了頭。看起來列夫和其他人相處得很好，也許其他人都和這些新同伴相處得很好，除了他。
金略略抬起一點頭，和他同坐一輛馬車的魔法師都沒有理會他。兩個在看魔法書，另外一個則和他一樣閉目養神。這些日子，他和這幾個魔法師之間幾乎沒有任何地交流，除了簡單的問候外。或者是同行相嫉，他們對金報著一種明顯的排斥。
金帶在身上的那根魔法杖說明了他大魔法師的身份——這實際上已經是這個年齡能達到的最高成就。
那幾個和金差不多歲數卻還隻是見習魔法師的年輕人不止一次的借看過那根漂亮的魔法杖，即使不能說他們是滿懷嫉妒，起碼也是充滿好奇心和豔羨的。
說起來自己根本就不擅長和其他人相處呢！金抬起頭，人流和他一起行進著，而他卻無法從行進的人流中分辨出任何一個熟悉的身影。如果沒有和列夫結識的話，也許他根本就碰不上其他的人。事實上，就如同他所知道的一樣，如果不是列夫的話，他根本不可能和其他三個人走到一起來。
一想到過去，金又馬上想起肯來，那次在亡靈島的幻術世界裏那場古怪的相遇後，金就一直在想辦法收集有關肯的信息，可惜一直都沒能得到這位童年好友的確切消息。
肯已經死了，直覺這麽對他說，但是金的內心深處依然存在那麽一絲絲的僥幸，畢竟這個消息還沒有被現實證明。但是除了僥幸，金還發現自己對於這個可怕的事情居然還存在著那麽幾分慶幸，這種認知甚至讓他開始厭惡自己了。
魔法師把頭整個低下去，然後把袍子的兜帽蓋到頭上，說不上到底是為了遮擋那漸漸變得過於強烈的陽光，還是僅想讓自己能被蒙蓋起來不被人看見。
……
“什麽！”布萊特簡直是跳起來，這個噩耗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感官了，但是眼前這個滿身是血，身受四處箭傷的魔法師帶回來的消息，不可能是謊言。
整個運輸隊全軍覆沒，全部的補給和物資統統落到敵人的手上了！這才是他擔任這個要職後的第二十天啊，居然馬上出了那麽大的事情。
進宮把這個事情報告給皇帝嗎？不，不行！這麽做簡直就是告訴所有的同僚——那些對他這個爆發戶極其不滿，一心在等他出漏子的家夥們——他是個毫無能力的笨蛋！這次可是丟掉了前線整個大軍三個月的補給啊，如果類似情況再來一次，那麽即使靠尊者的關係，維克多也絕對無法把他繼續留在這麽顯赫的位置上了。
“你們都沒有仔細查看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