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雷特軍報複的速度很快，就在雇傭兵們原地休息和收拾戰利品的第三天，天上的眼睛就給他們帶來敵人大軍出動的消息。敵人兵分八路，四麵八方的向這一帶包抄過來，很明顯已經得到被伏擊的消息。
他們損失的不止是護送的軍隊，還有前線大軍整整三個月的補給，雖然前線囤積的物資依然算充足，但是這次的損失足夠讓所有的指揮官都腦門青筋直跳。
但是一切都瞞不過天上的那雙眼睛，半身人和他的鷹偵察的範圍實在太廣泛了，隻用兩三個小時，他就可以巡視這整個地區一次，大軍的調動是絕對無法隱藏的。
雇傭兵們第一時間得到消息，馬上開始行動，毫不費力的在包圍形成——甚至還沒有展開——前就脫離了敵人，帶著滿滿的戰利品踏上了歸途。
這一次他們做得很漂亮！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麵，五戰五勝，殲滅了超過自身數量三倍以上的敵人，而且截獲大量的軍用物資。
實際上，如果這樣的情況重新上演那麽三四次，雷特帝國駐紮在新領土上的大軍恐怕就要整個崩潰瓦解掉了。
整個軍隊一片的歡聲笑語，每個人都知道這次將獲得大量的獎賞。因為根據不成文的慣例，除非特殊原因，雇傭兵們繳獲的財富屬於自己所有，不用給他們的雇主。
金默默地坐在馬車上，閉著眼睛一言不發。也許出於一種排斥感，其他的魔法師和他並不怎麽講的來，彼此的關係隻是保持著一種最基本的敬意，互不幹擾。
金給自己身上加上了一個防禦魔法。從那天晚上開始，他就竭力讓自己保持著有一個防護魔法，並讓自己習慣這種狀態。現在魔力的匱乏更是明顯的體現出來，一小陣子還感覺不出來，但是隨著時間的延長，越來越明顯。因為他魔力恢複的速度跟不上消耗的速度。
如果老師給他的那個防禦戒指還在就好了，那上麵有著永久——也許是半永久——的高級防禦魔法，而且隻需要一個念頭就可以被發動。可惜當初為了防禦尊者，也就是那個八眼魔王的攻擊，這個戒指耗光了力量，碎掉了。
這幾天金一直在回想著和莉絲的那場戰鬥——如果這也能叫做戰鬥的話。他現在確定，隻要敵人在自己毫無防備的時候貼近，自己就肯定完蛋，即使自己像努比斯說的一樣透過眼睛來觀察敵意也難以抵禦類似突發事件。但從察覺不妙到完成咒語需要的時間實在太長了。
解決方法就是隨時保持在釋放魔法的狀態或者幹脆就保持一個防禦魔法在身上！可惜理論上說起來簡單，但實際做起來就不是那麽容易了。他的魔力無法負荷維持那種強效的咒語，但是太弱的防禦咒語又沒有多大的用處。這個問題真是太傷腦筋了，而且似乎根本就找不出一個好辦法來解決。
如果是老師，他會怎麽解決呢？老師……對啊……
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一件幾乎被他忽略的事情：他的老師，大魔導師修?克的咒語速度。怎麽說呢，在石之塔裏師徒間的那種實戰訓練中，老師的魔法總是給他一瞬間完成的感覺，似乎根本不需要經過使用魔法的必然的那幾個步驟！如果自己使用魔法能達到那種速度，那麽問題就解決了，即便發生危機也可以馬上攻擊。
可是老師是怎麽做到的呢？怎麽才能把速度提高到那種程度？這種問題他也不是沒有問過，但是那個老魔法師總是用“慢慢練習，你自然能達到這種速度的”這種話來答複他。
想到老師，金又馬上聯想起那天他看到的精靈魔法！那麽大範圍的霧氣居然是一個那麽年輕的半妖精製造出來的，真的是無法想象！如果憑人類的魔法來製造相同效果的話，恐怕也隻有大魔導師的力量才能達到了！真想知道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金感到一陣的心煩意亂，很多念頭一起在頭腦裏活動，搞得腦子一片混亂。這種問題靠他自己去想大概是想不出什麽有效的答案吧。他決定暫時放下來這些煩心的問題，讓自己平靜的好好休息一下——金已經很久沒好好的睡覺了。
黃昏的時候，軍隊抵達一片不大的沼澤！再過一天的路程，他們即將進入雷特軍嚴密駐防的區域。士兵們開始享受這最後一段輕鬆的旅程，他們在沼澤邊的幹草地上安營。所有人都打算用一頓甜蜜的睡眠來增強體力，準備麵對突破邊境時所必然的戰鬥。
魔法師確實是軍隊中最受照顧的一群，享有各種特權，例如，從來都有人照顧他們的生活，當金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他的帳篷就已經搭好了。
夜色再次降臨，用黑色的布幕遮蔽了整個天地。很快的，整個營地陷入一片安靜，除了還沒有完全熄滅的篝火依然發出點點紅光外，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已經入睡。
當外麵那個人輕輕的腳步聲在帳篷外響起時，金還睜著眼睛沒睡。魔法師感覺到有點異常，怎麽這個腳步徘徊了一會兒又停了，後來又響，這樣停停響響好幾回。
魔法師終於耐不住好奇心爬起來，走出去探個究竟。門外竟是那個半妖精少女。她正在一邊輕拂一把細劍，一邊在等著什麽人的樣子。
金認得那把劍，那是他們的東西，魏的一次生死之戰的戰利品。這把魔法劍並不認同他們中任何一個，所以列夫多次想把它賣掉，但是都因為沒有合適的價格而作罷。
魔法師看著麵前的女戰士，一言不發，他感到眼眶上的淤傷開始隱隱作痛，但是心中卻有另外一個衝動在醞釀。
“你來幹什麽？”金想不客氣地這麽問，但是沒有說出來。因為現在另外一個想法充滿了他的腦海，戰勝了他想負氣責問的念頭。
“貝漢哥哥要我向你道歉！所以我來道歉了！”莉絲無所謂地回答。
她打算如果金不客氣地對待她毫無誠意的道歉的話，就再好好地罵金一頓。可惜等了老半天那魔法師對她的話毫無反應，莉絲一轉頭這才注意到原來魔法師的視線集中到她手裏麵的細劍上。
金向前走了幾步，看清了對方的動作，這一下讓魔法師吃驚不小——莉絲居然安然無事地在輕輕撫摩著這把劍的劍身。
這把劍金摸過，除了劍柄可以被接觸外，其他的部分碰到時會馬上享受到電擊的滋味的，也正因為如此，所以列夫一直都用布料把它整個包紮的嚴嚴實實，以防萬一。
“你的手……”
“哈哈哈哈……”莉絲看著金呆呆傻傻的表情，禁不住笑出聲來，她從沒想到這個聰明的魔法師居然會出現這種表情和臉色，這可太逗人了。
“你說這孩子啊！它是我剛剛從你那個盜賊同伴手裏麵買下來了！它受驚了，所以要好好的安慰一下……”說著，她把劍舉起，把那劍身貼到自己的臉頰上。
整把劍都開始發光，發出一種溫和的悅目的藍色光芒，在這個月色昏暗的夜晚把半妖精少女的臉照得清清楚楚，讓那比人類尖細的長耳朵顯得特別明顯。
“這把劍可是很罕見的呢！魔法和金屬的完美結合！這把劍自身擁有意識，它擁有很清晰的意識，比貝漢哥哥的大地之劍還優秀！不過它還是很膽小，容易受驚。擁有它的人都想用暴力強行壓服它，但是這樣隻能讓它受到的傷害更深，抗拒的意識更濃。”
莉絲的臉離開劍身，那光芒隨之暗淡，然後消失，“不過它是很溫柔的孩子，隻要好好的和它說話，安慰它，它馬上就很願意幫助你！”
說著話，少女揮劍耍了幾個劍花。空氣中藍色的殘痕交織出一朵碩大的花朵，然後消弭在黑暗中。
“好了，我歉也道了！再見，希望你下次不要再發你無聊的慈悲心！有多餘憐憫的話，多憐憫憐憫自己吧！看看敵人衝到你身邊的時候會不會看你可憐不給你一劍！”
“等一下！”
莉絲轉過身，看著麵前的金，魔法師正一臉的尷尬，似乎想說什麽又不好意思說出口。
“你想說什麽？”
“你……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教我精靈魔法！”金鼓足全部的勇氣，開口向這個不久前狠狠揍了自己的，年齡比自己還小的女孩提出這個讓他覺得非常難為情的要求。
魔法師低著頭，不敢看著麵前略顯驚訝的少女。短暫而難堪的沉默後，半妖精少女終於回答了。
“你為什麽追求這力量？”
“因為我想……”也許是緊張吧，金對這個直接而敏銳的問題顯得有點結巴，“我……我想變強！”
“你現在已經很強了啊！在魔法這方麵，像你這個年齡擁有這種程度的力量已經是很優秀了！魔法可是一條循序漸進的道路……你再繼續鍛煉你魔法的技藝，遲早有一天能達到你想達到的高度！”
“可是……”金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來說明自己的困境。
確實，就他的魔力而言，他在同齡人中是很強的了，但是在冒險的旅途中，他學到的咒語實在太多了，而且大部分是威力異常強大的咒語；但憑他現在的魔力水平，這種咒語他根本無法自如使用。
“可是那樣太慢了！”魔法師努力地擠出這句不太妙的回答。
可憐的金現在正竭力壓製住自己想轉身逃走的衝動。真的是很奇妙，自己居然會向一個所識不久的，又和自己發生過不愉快的小女子討教魔法的問題，金覺得自己的臉燙得像著了火一樣。但是短暫時間就能獲得強大魔力的誘惑暫時壓倒了其他一切羞澀和尷尬。
魔法師的答案讓少女咯咯地笑起來。金突然發現這個半妖精實在很愛笑。
“我想這不是你真正的答案！”少女停住笑聲，用一種笑吟吟的表情看著金，“你到底想追求什麽？想得到這力量來幹什麽？如果你自己都不了解自己的話，那麽對你來說，什麽力量都沒有任何意義。”
莉絲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隻留下魔法師一個人站在那裏發愣。
……
“我要幹什麽？”金安靜地躺著，開始思考這個深刻的哲學命題。四周現在一片靜謐，隻有小蟲子偶然發出鳴叫。
我想要得到什麽呢？出來冒險是為了增強力量，但是等到擁有大魔導師等級的力量後幹什麽呢？金仔細的審視自己的，發現自己並沒有用這力量去獲得名利的打算。他對以後的未來生活並未有一個清晰的輪廓，而是一種隨遇而安的態度。
如果哪天他獲得大魔導師等級的力量後，回家繼承父親那間小小的雜貨店也說不定。一邊當一個普通的雜貨店老板——如果他父親讓他繼承的話——一邊則進行魔法的研究，偶然回憶一下自己過去精彩的冒險旅途。
如果那樣的話，成為一個大魔導師有什麽意義呢？也許現在就可以回去，當一個雜貨店的老板，反正自己又能寫又能算！
可是內心中卻不想回去，也說不清為什麽自己會對回家過安定的生活這麽排斥，難道是熱愛這種朝不保夕的冒險生涯，還是喜歡這種居無定所的生活……好像都不是！
我想要什麽？學習魔法最後想要什麽？明明一切很清楚，但是這個問題似乎觸動了內心最深處的某個柔嫩的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