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三軍難擋中流擊水情 (1)

“的一生十分注重原則性,一般來說,他對規定了的事總是非常自覺地遵守。這對我們從事警衛工作的同誌來說,無疑是最大的支持和配合。”李銀橋說完,停頓片刻後說:“可是又是個極其富有性格的人,愛衝動,很任性,情緒一來,誰也別想攔得住。平時,打了勝仗,就會吟上幾句京劇,自樂其情;開了一個成功的會,他也會把手中堆積如山的文件一甩,朝我們衛士說:‘走,出去散散步。’這個時候,時常縱古論今、海闊天空地給你講個不停,或者是連連跟你開玩笑。的玩笑從不見俗,總是幽默、機智,因此,總是使我們衛士受益匪淺。再有一個情緒好後的表現是:睡大覺。而且睡覺的速度是驚人的快,根本用不著像平時那樣又要先出去散步,然後吃上四份安眠藥,再按摩老半天才能入睡。

“1956年,周恩來秘密出國,回來那天,工作一夜的早晨起來服過了安眠藥後,我見他依然翻來覆去睡不著,便一直守在床頭給他按摩,可是,任我使出吃奶的本領也無法使他安靜下來。翻身,幹脆從床上坐起來,說:‘銀橋,別忙乎了,給我泡杯茶吧!回頭,你再去打個電話,問問恩來回來了沒有?’這已經是第六次催我去詢問了。中午時分,周恩來還是沒有回來,也就不睡。下午,周恩來總理終於回來了。我趕忙進去向報告,說周恩來同誌回來了。我想可能馬上會令我打電話約見周恩來,誰知‘噢’了一聲,翻了個身便泰然地睡著了,前後沒有一分鍾。”

李銀橋說得興奮,兩眼閃著光芒。

“在你們的警衛工作中,沒有碰見過不聽話的時候?沒有出現過擋不住的時候?”我們問。

“有,太有了!”李銀橋說,“對的安全工作,中央是有嚴格規定的。在戰爭年代,主要是防止正麵的敵人和混進內部的敵特分子,那個時候側重武裝警衛、空中警衛——防止敵人扔炸彈。解放後,主要是防止來自特務、間諜和各種暗藏敵人的危險以及公眾場合下的特殊意外。是全中國人民的領袖,他的安全,關係新中國社會的穩定,關係到中國和中國社會主義革命的命運,同樣也影響到世界事業,因此,中央將的安全工作一直放在中央工作的重要日程上,堂堂一國的公安部長羅瑞卿大將曾經不止一次說過,他這個公安部長僅僅是的一個大警衛員。

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們可以看出中央對警衛工作的重視。這一點就連斯大林同誌在世時,對同誌的安全也是關心備至。1949年12月,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在莫斯科與斯大林會晤,臨別時,莫洛托夫特意趕來向轉達了斯大林再三叮囑的希望,要回到國內後一定要保護好身體,一定要做好安保工作,千萬不要大意。可見的安全工作的分量。但是,自己卻並不把這些放在眼裏。尤其是他一來情緒時,就無法按常規的安全措施行事了。雖然公安部長和我這個衛士長有理由也有權製止他,但他畢竟是全黨的主席,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他要認真起來,別說我這個小小的衛士長,就是羅瑞卿部長——再說高一點,就是周恩來總理也得讓步。”

“這種情況在什麽時候出現過?”

“在遊泳問題上。”李銀橋介紹道,“的業餘愛好除了看書外真不算多。散步是他的習慣,其次,頂酷愛的便是遊泳了。見了水,就會高興,據說一生都是這樣。水越大、越急,他的情緒就越高漲。在中南海,他每天愛用水擦澡,閑了,會到中南海裏去劃船。你們不是經常聽到晚年住在遊泳池,或者在遊泳池接見外賓嗎?其實,中南海在住進去之前是沒有遊泳池這個地方的,這是中央有關部門專門為他老人家修的。晚年時,搬出了豐澤園的菊香書屋,幹脆就在遊泳池那裏就宿辦公。不止一次對我說過,他小時候就愛遊泳,還差一點喂了湘江的大魚呢!他說,遊泳是最好的運動,使全身都活動起來;同時,又能使人忘記一切,不去想什麽事情,這對心理和精神的保養是一劑良藥;遊泳還能練就一個人的堅強意誌。一生戎馬生涯,解放後又日理萬機,遊泳對他來說,是最好的一種運動了,因而,他對其的酷愛程度是別人無法相比的。另外,他的遊泳水平也是一流的。今天的小平等領導同誌也極愛遊泳,在一定程度上是當年受的影響。”

“你這個衛士長和衛士們的遊泳水平肯定也不一般。”

李銀橋搖搖頭說:“我剛到主席身邊,基本上是個旱鴨子,後來慢慢學會了,曾開玩笑地對我說:‘銀橋,你跟著我就得學會遊泳,否則,到了水裏可就沒有“銀橋”了啊,那時,龍王爺一來,這金橋、銀橋可就全不頂用了呀!’

“我們衛士中,有些同誌以前根本不會遊,當年帶我們到北戴河後,經常到海灘上教這些同誌學遊泳哩。”

“看來,當的衛士,學會遊泳是基本條件之一嘍!”我們開玩笑道。

李銀橋笑了:“是的,可是憑我們怎麽學,總還是在他老人家的水平之下呢!有一次,我們跟到海裏遊泳,有個衛士剛學會遊泳不久,一下海,海浪一來,嗆得差點把苦膽給嘔出來。看著衛士吐得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的那個樣,開心得像個孩子一樣叫嚷道:‘要得要得,等你把鼻涕眼淚都流幹後,就再不怕龍王爺了!’

“的戀水癮是出了名的,一旦他想遊了,就是調來三軍也無法擋住他呀!”李銀橋打開深情的思緒,回憶起來——

解放後,有機會到祖國大地的每一個他想去的地方,其中他最喜歡待的地方有江西的廬山、湖南的長沙、杭州的西子湖畔,還有就是北戴河。從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後期開始,一到夏天,就要到北戴河休養兼工作,一住就是一個夏天。這樣,中央機關就隨之而去。這個傳統,被中國的第二代、第三代領導人都繼承了下來。北戴河是一個美麗的海濱療養地,依山傍水,一望無際的渤海碧波蕩漾,在建國初期和六十年代,除在北京住的時間長外,便是在北戴河了,其次要算杭州。

全國解放後,與我們都搬到了北京城裏,進北京的頭兩三年裏,特別的忙,我怎麽也沒想到拉到河裏、湖裏去遊泳。倒是1953年初,徐濤醫生來了,便想起了這件事。

有一天,徐濤和我們正為的休息問題大傷腦筋時,他突然想起了教遊泳——因為徐醫生對遊泳十分在行,於是,他把自己的想法向羅瑞卿部長和負責中央領導保健工作的衛生部副部長傅連暲作了匯報。

“主席要是淹著了怎麽辦?”他們也不知道會不會遊泳,於是既讚同徐醫生的建議,又關切地擔心起來。經過認真考慮後,便統一了意見:先在淺處教,讓他慢慢活動,醫生和衛士必須都站在現場,一旦有情況,立即采取措施。為此,中央事務管理局在玉泉山修了一個室內遊泳池。這個遊泳池不足四米長,與其說是遊泳池,倒不如說是個大澡盆。大概有關領導是怕在水裏出什麽意外,這個“大澡盆”裏絕對出不了什麽事。

一天,我陪在院子裏散步,徐醫生過來了。

“主席,向您討教幾個問題。”

在當時身邊的工作人員中,徐濤是被稱做“大知識分子”的,因為他是北醫大的高材生,相比我們這些隻有初小、高小水平或是文盲的衛士、阿姨、警衛戰士,他跟聊天時便開口張口相對都是“高層次”的了。

一見他便加快了散步的速度,他知道,這個小徐醫生一來,準又會為他什麽睡覺、吃飯等等等等,一天提出一大堆“意見”、“建議”,而且條條都是有根有據。是個不循規矩和不死啃書本行事的人,他有自己獨特的愛好和生活規律,誰給他出些新名堂,除非你的理論使他無話可說,否則一概拒之。好在徐濤肚裏墨水也不淺,因此,在一些問題上能與“較量”一下。

“我的大知識分子,我現在正在散步休息,你不用給我再上什麽課了。”知道“來者不善”,便趕緊先拱拱手。

徐濤也很機靈,笑笑,先不開口。待放慢了腳步,他才若無其事地說:“主席,上次您對我說,我們兩人一個喜歡社會科學,一個喜歡自然科學,可以互相學習彌補。現在我來問一個問題。”

看了他一眼。

徐濤從他的眼神中知道已放鬆了一絲“警惕”,便說:“主席,您說說地球上最早的生命來自哪裏?”

不愧是一位機敏的政治家,他似乎發現徐醫生又在繞什麽彎讓他絆進去呢,“徐濤,你要幹什麽?”

徐醫生煞有介事地說:“談自然科學麽,你說過我們兩個互相學習彌補,不能總是您考我麽。”平時,我們這些醫生和衛士等,同可以非常隨便,用不著介意。

“海水麽。”回答了。

“那麽什麽運動最好?”

看了看徐濤,那眼神裏露出了一絲善意的譏諷:你徐濤又想搞鬼了麽。雙手往背後一背,仰頭挺胸,有意把他本來走路喜歡搖搖擺擺的姿勢誇大了三分,並且眼睛朝天十分得意地在徐濤麵前走過。那樣,真像一位贏得勝利的淘氣孩兒。“散步。”他說。

“不對,是遊泳。”徐濤接過話便說。猛地回頭盯住了他。徐濤緊張了,趕忙低頭補了一句:“我是說回到水裏就是回到生命的發源地。”

是呀,我怎麽沒想起曾經對我說過他喜歡遊泳呀。站在一旁的我,這時突然想起過去曾經對我說過的話,我心裏不由暗暗佩服起徐醫生來:“人家到底是大學生。”

我希望他能說服。果不然,徐濤給列了一大套有關遊泳的好處。這跟說的差不多,隻是少了說的最重要的一條:遊泳可以不想事。不過,我想這一條是針對他本人而言的,因為他的頭腦裏每天裝的東西太多。其餘的徐醫生的理論與他基本相符。我暗暗為徐濤醫生使勁。

“看來你是會遊泳的?”友善地問。

徐濤得意了:“那還用說!主席,您盡管放心,我來教您,保證您一個星期就能學會。”

“哎呀,主席會遊泳呀!”我正想張口時,隻見的目光投向了我,並且笑著向我擠了擠雙眼。我明白了,他老人家想捉弄捉弄這位魯班門前弄大斧的年輕人。

徐濤反應也快,頓時生疑地說:“主席,您會遊泳嗎?”

狡黠地笑而不答,隻問他:“你準備到哪兒教我遊泳呀?”

徐濤得到鼓勵,高興地大聲說:“玉泉山室內遊泳池,明天我們就走,成不成?”

“不成,後天吧!”思考了一下,說。

“好好,後天就後天,到時您看我這個教練怎麽樣。”徐濤有點得意忘形了,跑過來拉住我的胳膊:“銀橋,後天你也去。”

我正想對他說:“你這個教練還不夠資格。”卻見朝我認真地使了個眼色。我明白,他真是要在遊泳問題上“治一治”他的醫生了。於是我隻對徐醫生點了點頭,心裏十分開心,因為我一則想看看這出戲他們怎麽唱下去,二則到底同意去遊泳,去從事他最喜歡的運動了。

這一天終於盼到了。但當來到玉泉山,看到那個小遊泳池原來就修在他在玉泉山居處的旁邊,他的臉一下沉了下來:“怎麽回事,什麽時候冒出了這個池子?”行政處的同誌隻好解釋:這是專為他修的。

一聽就火了:“給我修的?為什麽這麽大的事不報告?現在是什麽時候你知道嗎?外頭是抗美援朝,裏頭是搞第一個五年計劃,恩來他們每天都恨不得把一分錢分做兩半用。你們倒好,為我個人修遊泳池,我說過多少次了,為什麽交代了的事不辦啊?”

那個行政處的同誌被說得頭直往下低。

完了,不但沒了遊興,還惹了一肚子火,轉頭對我說:“你問問修這個池子花了多少錢,從我的津貼和稿費裏扣除,明天就送到行政處去!”說完他甩手便走了。

第二天,我就照的意思,請秘書從他的稿費中取出一萬元錢交給了行政處。

為這事,徐濤有一段時間沒敢跟談起遊泳的事。後來我對他說,生氣是覺得不該把錢浪費在修這個遊泳池上,而他對遊泳並無反對意思。徐醫生一聽便又來了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