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離婚後的生活

接下來的幾天,我很忙,忙著適應新工作,最重要的是,我得適應一個新的自己。

齊齊一再要求跟我喝頓“離婚喜酒”。我的離婚在她看來,是翻身勝利,是徹底解放,一定是需要慶祝一番的。盡管她一再強調我應該用發展的眼光來看待,比如可以重新談一場戀愛,重新披上潔白的婚紗等等,她越是強調未來的好,我越是為自己目前的現狀感到煩躁。

記得有次我問齊齊,女人離婚後做的第一件事情應該是什麽?她說:“若是我,一定直奔美容院去做個隆胸手術,然後去參加萬人相親。”我想想說:“我會去喝酒,喝得酩酊大醉,然後去迪吧,蹦到骨頭散架,然後回家睡一覺,好了。”

現在看來,當時想得太簡單了。別說喝酒,我連見齊齊的心情都沒有,尤其討厭很多人在一起聚會,大家紛紛瞪著大眼睛問我為什麽離婚。那些偽裝出來的假惺惺的同情和關心讓我不想多看一眼。無非就是一個個醉眼蒙矓地看著對方,不知所雲。我呢,一定吐得滿嘴都是苦膽汁,然後失聲痛哭,折騰到大半夜。天一亮,大家各自回家,我還是孤身女人一個,沒多大意思。而且,我討厭熱鬧,討厭別人同情我,討厭大家在一起議論男人。

“七夕”派對活動的會場布置得很溫馨,粉紅色的心形氣球隨處可見,那叫一個浪漫多情!

參加派對的會員陸續進了場,剛開始因為陌生,全自顧自地坐在那兒。我因為沒事幹,便坐在一個角落觀察這些男男女女,突然發現這樣的相親大會很好玩兒,整個一個關於“釣”與“被釣”的故事。看那些男的,單看那身西裝還覺得挺高雅紳士,再仔細看那表情,個個賊眉鼠眼。女的呢,稍微內斂點兒,雖說一臉無所謂的清高樣兒,但掩飾不了被人冷落的恐懼,也是,今兒來幹什麽的?到時候兩手空空地回去多沒麵子?

我心想,用不了半小時,各自都會找一個黏著。現在陌生男女從相識到熱戀的速度,完全可以給中國航空做廣告——快!

半小時後我再看,神了,男人的賊眉鼠眼此時已變成了一雙雙含情脈脈的眼睛,他們噴著火星子,狂熱地盯著自己的意中人,女的則一臉嬌羞低著頭,渾身像是在蜂蜜裏浸泡了似的。唉,人生若隻如初見該多美。

“挺羨慕的吧?”包子湊上來說。

“有什麽好羨慕的?你讓他們結婚後還這樣試試?”我當然不是嫉妒之言。我跟林小偉當初比他們這肉麻多了,兩人常在咖啡廳裏坐一下午,咖啡一口沒喝,就是坐在那兒看著對方傻笑。兩小時以下的都不叫看,叫“一瞥”,三小時以上才勉強叫“注視”。就隻差唱一句“你是風兒我是沙,纏纏綿綿到天涯”。可即便饞成那樣兒了又怎樣,後來還不是離了。

“我算想明白了,婚後的持久度和婚前戀愛是否甜蜜沒關係,兩回事兒。兩個人相處的時間一長,就像臭豆腐、餿包子,難聞又不好吃。”我想,婚姻真他媽現實。我心裏有點酸,一仰頭,沒刹住車,喝掉了整杯紅酒。

“思纏綿以瞀亂兮,心摧傷以愴惻哪。”包子搖著頭吟一句詩,隨即碰碰我,朝門口努努嘴。我一看,是冷太太,不,葉太太,她正昂首闊步地朝我們走來了!

“如期出院了。”我說完,和包子會意一笑。

她的到來,猶如宴會廳裏刮來了一陣異域之風。因為她今天走的是歐美路線。且看,咖啡色齊膝吊帶裙,裙子的背後是沒有布的,露出大半個背(我很好奇她有沒有穿乳罩),她的脖子上,圍了一條毛茸茸的圍脖,不知道是****還是兔毛。頭發挽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熠熠生輝的水晶耳環,腳蹬金色吊跟涼鞋,那鞋跟,足足有15厘米高。這身裝扮價格不菲,估計是葉企鵝給她買的。

她目不斜視,提著咖啡色的晚宴包向中心區走去,自然有男人圍著她轉,敬酒的,搭訕的。她來者不拒,不時地從小坤包裏掏出名片,儀態萬千,時不時朝兩邊揮手,那陣勢,比章子怡走紅地毯還招搖。

集團公司的部分領導和董事長也被邀請來了,吳總和葉強端著酒杯,微低著頭站在一邊與他們低聲交談。我看見企鵝朝冷玲招了招手,她便十分會意地端著酒杯,扭著屁股過去了。她過去站定後,不知道說了什麽,董事長笑得很開心,還非常滿意地對她豎起了大拇指。

我心裏一陣陣失落。

自助餐結束後是文藝表演。晚會是一家廣告公司策劃承辦的。主持人叫墩子,我是通過齊齊認識他的,他對我很有印象,因為有次打麻將我連和了他三把豪華七對。

我把墩子叫到一邊,給他交代了件事情。末了我提醒他,“記住了,一定不能有什麽閃失。”

他拍著胸脯,一臉仗義,“放心吧依姐,辦不好你再和我七對。”

董事長致辭後,演出正式開始。開場的魔術很受大家歡迎,引來一陣陣喝彩聲,晚會的氣氛一下子就被推到。

節目進行到一半後,墩子走上台,提議大家參與一個老遊戲,擊鼓傳花。台下掌聲熱烈,有人問:“拿到花的幹嗎?”

“讓周總跳《天鵝湖》!”不知誰喊道,大家轟然大笑。叫周總的那位挺著大肚子,不好意思地摸著自己的光頭。

遊戲開始了,咚咚咚的鼓聲響起,一團紅綢子在大家手中緊張而快樂地跳躍。

鼓聲戛然而止。

大家左右張望,看誰第一個被逮。**了一陣,大家見是個美女,興致高漲了,拚命地鼓掌,喊著“美女,來一個”。

冷玲半推半就地走上台,不知是緊張還是不小心,快走到舞台中間時,鞋跟一崴,差點摔倒。

“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哇!”不知是誰拉著個風箱似的嗓子唱了一句,引來大家一陣爆笑。

冷玲站定後,墩子給大家透露了一個秘密,“冷小姐的英文歌曲唱得特別好哦。”所有的領導、嘉賓聽了,拍著巴掌期待地看著她。我在下麵忍住笑,這個“秘密”是我創造的,墩子當然不知道,冷玲連音標都讀不全,唱英文歌還不如叫她去死。

果然她一臉茫然地愣在那裏,先前的高雅全變成此時的拘謹和尷尬。台下的人以為她害羞不肯唱,再次拚命地鼓掌。她越發緊張了,一隻手按著脖子上的那圈毛,一手緊緊握著話筒。

“好歹得來個中文的是不是?”有人喊。

其實冷玲也有長處,她的特長是講故事,繪聲繪色地,普通話也標準,但千萬不能唱歌,因為五音不全。但此時她可能是被突然而來的命題撞蒙了,腦子裏隻有唱歌這一項規定動作,不知道她怎麽就開口說:“英文歌我唱不好,要不給大家唱一首別的吧,唱一首王菲的《流年》。”

王菲的《流年》?冷玲?唱王菲的《流年》?我蒙了!

之後,大廳裏響起一陣跌跌撞撞的女聲,像酒後駕車,在高速上搖晃得停不下來。我差點要笑出聲來,早就聽說她五音不全,沒想到這麽厲害,王菲要聽到她的歌被唱成這樣,非吐血不可。

唱到高音時,她唱破了音,聲音破了,像是一架失事的飛機從天上栽下來。她突然停下來,不知所措地傻笑。

大家覺得有點掃興,悻悻地拍著巴掌。我瞅見吳總臉色不太好,因為這代表了酒店員工的素質。

我鎮定地走上台,看見冷玲的額頭已經有了密密一層汗珠,我從她手裏拿過話筒,以一個和事佬的身份說:“對不起,各位尊貴的客人,我們這位同事生病了還未痊愈,大家見諒一下,要不,我給大家唱首英文歌吧。借今晚的七夕之夜,祝願在座的有情人終成眷屬。”

大家哄笑,隨後鼓掌。

我唱的是一首愛爾蘭歌曲《CraigieHill》,旋律很恬靜。台下霎時安靜下來,大家隨著節奏搖晃著身子,陶醉在音樂裏。

算是“緊急救場”吧,我看見吳總和幾位領導整齊地朝我揮手,像忠誠可愛的粉絲。

晚會的最後一項是舞會。我準備去衛生間補妝,吳總給我電話,要我往上看。我抬頭,見他在二樓的茶座朝我揮手。

“給大家介紹下,這是我的助理莫依依。”吳總說完,笑著對我說,“董事長誇你歌唱得好呢……哎,依依,我之前怎麽不知道你歌唱這麽好呢?”

要命,為什麽要這麽看著我?我努力讓自己很平靜地看了他一眼,但臉上還是覺得燙,“是吧?”

“說明你還沒有充分挖掘啊。”董事長拍拍吳總的肩膀,轉過來看著我,“你叫莫依依?”我點點頭。

“歌唱得好,應變能力也很好。不錯不錯,我們的員工就需要具備綜合素質,對不對啊?”說完他望著葉強說,“尤其是你們搞銷售的人,可要有十八般武藝,這樣才能應對各種客戶群體啊。”

葉強連連點頭,冷玲也在一旁陪著笑。

我趁機拿了隻酒杯,從董事長開始,同每位領導幹了滿滿一杯酒,喝得他們直誇我不錯,喝得吳總眉開眼笑。

活動快結束時,董事長提議去足療,葉強連忙說:“我去開車。”

“你留著送客戶吧。”董事長說,“小莫去開車。”

我有點受寵若驚,連忙起身。

經過冷玲身邊時,她輕輕拉著我的手,微笑著低聲說:“莫依依,別太過分。”

我也微笑,湊近她低低地說:“火氣這麽大,小心把這毛點著了,老貴呢。”

“你等著。”她在我背後說,那聲音低沉得可怕,讓我涼颼颼的。

我媽打來電話,說她明天要到市裏來做個全麵檢查。我問她哪兒不舒服,她在電話裏嗔怪到,“沒病就不能檢查啊?萬一有病到了晚期怎麽辦?明天要小偉到車站來接我。”

我媽現在說話的語氣,讓我越來越覺得她是在努力讓自己擁有有錢人的氣質。

離婚的事情,我還沒和她說,主要是怕她接受不了,誘發她身上的多種疾病。但眼下已經瞞不住了,不然她明天直接去我們原來的住處拉著林小偉喊女婿,我的臉還往哪裏擱?

我得先穩住她。“明天周日,檢查做不了。林小偉今天出差了,不在家,明天上午我倆給你送燒雞回來。”

她總算沒再堅持。

接著我給齊齊打了個電話,要她幫我借輛車。不到十分鍾,一輛不算太舊的標致307橫在我麵前。齊齊說:“回家好好跟你媽說,別衝。”

回到家正是吃晚飯的時候,我媽聽我開門的聲音,便在廚房嚷開了:“小偉回來啦?洗洗手準備吃飯,我做了你最愛吃的糖醋魚。”她戴著圍裙,從廚房出來。

我坐在沙發上,拿著遙控器心亂如麻,像是做了虧心事,忐忑不安。

她看了看我,又往門外看了看,“咦,小偉沒來?”

我點點頭。

“媽,我和林小偉……”我暗暗醞釀著怎麽一鼓作氣。

“怎麽了?你又衝他發脾氣是不是?”她把盤子放到茶幾上,坐到我身邊,表情十分嚴肅,“我跟你說多少次了,啊?不要動不動就火冒三丈的,不要慪氣,和自己的男人較什麽勁啊?”

她說完進了廚房,又端著一碗菜出來,“林小偉對你不錯了,又有錢,你上哪裏找這麽好條件的?再說了……”

“媽……”沉默,一秒,兩秒,三秒,“我們離婚了!”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我們離婚了!”

沉默,一秒,兩秒,三秒……隻聽見啪的一聲,碗著了地。白菜在地上開成一朵花。

“你到底是哪根筋出了問題?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問問我?你說離就離,你以為你是誰,千金小姐?大戶人家?”我媽爆炸了,“好,我看你離,你以為你有多大本事?你離了誰養活你啊?你吃狗屎去!”

我低頭不吱聲,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

“你啞巴啦?你給我聽好,馬上跟我一起去找林小偉。你告訴他,這婚你不離了,給他道個歉。你怕丟臉,我替你開口。哎呀,我真是命賤,生了你這麽個沒腦子的死丫頭,讓我這張老臉也跟著你遭罪受!”

“我不去。”

“你敢!”她把手裏的圍裙狠狠往桌上一扔,“現在就跟我去。”

我用力一拐,拽出了被她拉著的胳膊,“我的事不用你管。”

“嗬,行啊,嫌我老了是不是?我管你讓你心煩了?你很能耐啊。你那個沒良心的爹,早早的就死了快活去了,我一個人把你拉扯大,靠賣白菜蘿卜把你養大。現在我老了,指望著你享幾年福,過幾年安穩日子,你倒好,你瀟灑,嘴一張,這好日子你說不要就不要,一夜回到解放前!你什麽時候想過我,你是不是看我日子悠閑了你不樂意啊?我再對你不好,也是你媽。”

“我沒長手沒長腳?我是白癡是弱智啊?女人沒了男人就活不下去了?以前沒林小偉,我不一樣過得好好的嗎?從小到大,你就天天要我找男人找男人,你自己怎麽不找個有錢的男人供我讀大學?你讓我上個破職中,整天紮在一堆垃圾裏,要知識沒知識,要學曆沒學曆,你替我想過嗎?結了婚,你不管我過得好不好,整天隻擔心我有沒有惹他生氣,怕他甩了我,連累你跟著過苦日子。現在我說我離婚了,你劈頭蓋臉地就罵我,你怎麽不問問我為什麽離婚啊?”我聲音開始顫抖,好幾次都要停下來。

我開始抽泣,“我告訴你……我為什麽離婚。是因為林小偉在外麵找女人,被我捉個現行!他們就在我眼皮底下!因為他們家有錢,從來就沒把我當人看,背著我搞了女人,離婚連個屁都沒留給我……我從他們家出來,就拎著我自己那隻箱子!我要這樣的婚姻幹什麽?!”

我不能自已,肩膀也抖得厲害,終於號啕大哭,“你說,我該不該離?!”

齊齊說要我別衝,可這是一件讓我無法控製的事情,隻要每提起一次,我就瘋一次,每瘋一次,就是大病一場,全身虛脫。

我媽聽蒙了,停了幾秒,她突然像受了強烈的刺激,忽地站起身說:“太欺負人了,走,跟我去找這個王八蛋,狗日的!”

她的聲音顫得厲害。我抬頭,看見她的嘴巴不停地抖著,打著哆嗦,一縷白頭發搭在她的眼角,那雙眼睛紅紅的,裏麵滿是用力堵著的淚水。

我媽是個要麵子的人,她覺得自己若哭了,我會沒有安全感。她卷了卷袖子,表現出很凶猛的樣子,似乎這一卷,自己原本瘦弱無依的身子頃刻間會變得高大無比。可她依舊單薄,她除了一副大嗓門以外,還能用什麽幫我出頭?

胸口突然一股鑽心的痛,我抱著她的腿,“媽——,別折騰了,我不想再折騰了。”

她站在那裏,一句話也不說,最後呆呆地坐下來,把我摟進懷裏。她的淚終於決堤,滴到我的手上,告訴我此時她的心情多麽憤恨,委屈,心痛,無奈。我靠在她的肩膀上,第一次覺得那麽弱小單薄。

我和我媽,兩個同樣單薄的身子擁在一起。那一刻,我有種與她相依為命的感覺。

我六點就起床,準備早些回市裏。車子發動的時候,我看見我媽站在路邊朝我揮手。她朝我微笑,暗示她能夠承受這一切,可是她笑得那麽勉強,同泛白的晨曦一樣蒼白得沒有顏色,就連揮手這樣簡單的動作也顯得僵硬,下一秒就凝固在空氣裏。

車子緩緩開動,她的身影漸漸渺小,孤獨無依地立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卻還固執地朝我離開的方向微笑,揮手。

我的眼睛漸漸模糊起來,她會不會恨我呢?

我匆匆擦了擦眼睛,有什麽好悲傷的,不就是離婚嗎?這些悲傷終歸是短暫的,或許這樣一場磨難會成全我未來的幸福呢。

我不再去看她,轉過頭閉上眼睛。

睜開眼睛時車已經快到站了,我靠在窗戶上,有種不好的預感,仔細一想,是因為剛剛做了一個很荒誕的夢。我夢見上帝把幸福和災難派到我身邊,告訴我它們將實行輪休製。接著,“幸福”對“災難”說,你替我頂些日子吧,我要去趟天邊。“災難”覺得一個人值班很無聊,就把“不順”、“找碴兒”、“倒黴”都叫過來陪它打麻將。

靠,這叫什麽夢啊,擬人手法太濃了。

難道噩運即將開始了?這樣一想,背上突然爬過來一群毛毛蟲,個個伸著綠毛,揮舞著爪子朝我笑。

我以前不信,現在卻有點忐忑,老感覺心裏沒底。

到了辦公室,我打開電腦直奔周公解夢,據說這上麵能說準百分之八十。我想好了,萬一是下下簽,我就請一天假,躺在床上不出門總該安全吧?可惜周公解夢也查不到這些稀奇古怪的詞兒。

我翻出台曆,上麵的七月四日被我塗成黑色,估計是哪天失魂落魄時順手塗黑的。七月四日,我的哀悼日。這一天讓我一夜回到解放前,功虧一簣。手裏的台曆一下子變得燙手,我把它放回原位,麵朝下,再用一本書蓋上。

唉,不知道自己這半個多月來是怎麽過的,恍恍惚惚地混日子,對現在的生活老是找不到感覺,就像是自己身上的一個傷口,明明滴著血,自己卻不知道包紮,還有意無意地往上麵撒上一把鹽。主要症狀就是每天早上起床,總是習慣性地拿遙控器放音樂,之後覺得不對,睜眼一看,我睡在哪兒?再過幾秒,才會想起來,自己離婚了,現在寄人籬下。前天去國貿購物也是,試了一條五百八的裙子去刷卡,才想起自己卡上隻剩兩百四十元錢了。

這些事情不想還好,一想便覺得天都塌了。

還有,得抓緊時間找房子,不能老住在齊齊家啊,雖然她一再強調我可以住到出嫁,但我還是應該盡快搬出去。

“依依,倒杯水。”吳總的聲音不知道從哪裏響起來,把我嚇了一跳。

吳總從門外進來,沒注意到我臉上的惶恐。

“來,依依,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劉總,準備承租桑拿中心。”吳總很隆重地給我介紹。

劉明剛在一旁看著我,一臉得意地笑。

早就聽說一樓的洗浴中心要對外承包,原來是他!這世界真小!我把一杯水放到茶幾上,心想,燙死你!

“吳總很幸福啊,每天上班隻要一抬頭,周圍全是花兒啊。”劉明剛壞笑著瞄了我一眼。

我不動聲色地回到電腦前,打開一個文檔,在上麵不停地打著:劉明剛王八蛋劉明剛王八蛋……

“合同帶來了吧?”吳總馬上切入正題,“等我們班子碰個頭,就正式簽了吧。你把合同給依依,我們進來談。”吳總說完,先進了辦公室。

“行。”劉明剛拿著包朝我走過來。

我死死地盯著電腦屏幕不看他。那天他從賓館離開時的樣子我記憶猶新,所以我不想看他,真恨不得拿起手裏的鍵盤砸向他的臉。卑鄙的男人!

“信不信,我來這兒承包完全是因為你。”他把合同放到我麵前,壓低了聲音說。

“虛偽。”我看著合同,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

“以後你會明白的。”他在合同的某處點了點,轉過身朝吳總辦公室走去,走了幾步突然折回來,指著我的電腦說,“你剛才打的什麽?”

“關你屁事!”我把合同扔到一邊,心突然提到嗓子眼。不管怎麽說,劉明剛今天是以酒店的合作商來找吳總的,我這個態度按照公司的服務質量標準,記個大過是沒問題的。想到這裏,我趕緊補了張笑臉給他,“劉總生氣了?”

正說著,吳總出來了,“劉總,幹脆我倆出去說吧,一起吃個飯。”

“那最好,我正愁請你吃飯你不給麵子呢。”

兩人同時往外走,吳總不經意地看了我一眼,指指地上說:“別弄丟了。”

合同什麽時候掉地上了?難道剛才用力過猛?我沒來得及想,忙撿起來放進文件夾。

“丟三落四的。”吳總邊說邊看著劉明剛笑了笑,表示歉意。

劉明剛走到門口看我時,我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掃把星!

快下班時,財務室的出納葉子慌慌張張地跑進來,遞給我三千元錢,說他們部門全去集團公司參加NC係統培訓,她有事要提前走一下,要我等會兒幫忙轉交一個人。

原計劃是下班後出去找房子的,可那個鳥人整整拖了一個小時才來,我渾身是火,把錢扔給他,也沒給他好臉色。

匆匆關門,一轉身差點和冷玲撞個正著。

“看著路。”她當然是瞪了我一眼。我沒理她,上次“七夕”派對宴會上,我夠讓她難堪的了,理解!況且我現在沒心情跟她鬥。

肚子有點餓,我在路邊買了個大餅,邊啃邊在街上晃悠。早上聽包子說,路邊貼了很多出租廣告,比中介所便宜。於是,我見著貼白紙的就往前湊,一連湊了十幾下都沒湊著合適的,有招理發師按摩師的,治性病**的,治不育不孕的,門麵轉讓的,偏偏就是沒有房屋出租的。我一腳踢開路邊的一個塑料瓶,轉身去了中介所。

中介所的阿姨一見我,臉笑成一朵向日葵,拿出一堆資料說:“姑娘,看看吧,你這麽漂亮,一定能找個王老五。”

“有租房子的嗎?”我咽完最後一口餅。

向日葵不見了,變成一口黑鍋底,她收起資料啪地往抽屜裏一扔,“沒有。”

臨走的時候我一看門口的標價牌才明白原因——婚介五十,其他二十。唉,這年頭,人比房子更急於出手。

回齊齊家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了,上樓前我在樓下吃了碗麵。估計要收攤了,老板有點敷衍,麵條又辣又鹹,我吃了一口,如同嚼蠟,便不想再動筷子,可胃裏依舊嗷嗷待哺。

齊齊正和男友偎在一起看電視,兩人含情脈脈,語短情長,甜蜜溫馨的場麵讓我覺得擅自闖入顯得很沒禮貌。他倆聞聲色變,立馬散開做正經狀。

“怎麽不敲門啊?”齊齊站起身,嬌滴滴地朝我笑,讓我渾身發麻。

“誰讓你給我鑰匙。”我邊說邊換鞋,“你們繼續親熱吧。老熟了害什麽臊啊?”我說完抬起頭,見一個陌生男人對我點頭微笑。

微笑結束,男的背過身繼續看電視。我的笑容僵在臉上,繼而轉向齊齊。挨千刀的,不是以前那位,又換了!

齊齊站在我麵前,做了個“噓”的手勢,又衝我擠眼睛。

我指指門外,做了個“斬首”動作,又指指他,做了個交換的手勢。

她朝我使勁點頭,豎起拇指,隨即朝他努努嘴,做了個握手的手勢,意思是介紹我認識一下。

我趕緊擺擺手,做恐懼狀,閃進了衛生間。

我才不要認識,誰知道又能交往幾天?上次跟著一個朋友參加他們的聚會,無意閑聊時,竟然有兩個人說自己的女朋友叫齊齊。我開始還以為隻是同名同姓,後來一想覺得不對勁,於是分別暗地打聽了一下,天啦,還真是她老人家一個人!幸好兩人都喝了酒,沒將話題延伸,不然一定撞車。

我洗完澡進了臥室,齊齊鬼鬼祟祟地跟了進來,掩上了門。

“過幾天就搬出去,馬上就租到房子了。”我躺下,打開空調,拉過被子蓋住臉。

“快,實話實說,覺得怎麽樣?”她根本沒聽我在說什麽,扒開被子急切地看著我。

又來了,這是她交男朋友之後必須要做的一項工作——問卷調查。每次都要揪著我問,直到我把存在腦子裏所有好聽的詞兒都說完了,她才會撒手。

我用被子裹著坐在床上,“同上。”

“敷衍!你誠心一點行不行啊?實話實說。放心,我絕不生氣,保證不跟你翻臉。”

“才看一眼我怎麽說啊?”我痛苦不堪地看著她,“換來換去你麻不麻煩!”

“你都可以換老公,我就不能換幾個男朋友啊?”她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倒到床上,轉過身去不理她。齊齊說話永遠都不長腦子。

她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說:“好了好了,我錯了,你不是說你走出來了嗎?”

“再提我真的跟你翻臉了,我哪兒有你堅強?”我轉過身,拉下了臉。若不是齊齊,我早開罵了,哪兒這樣往人家傷口上撒鹽的?

“不提不提,親愛的。”她邊說邊在我旁邊躺下,附在我耳邊說,“喂,告訴你啊,他叫江昊,桂林人,自己開了一家旅行社。嗯,還不錯,在市中心買了房子,帶裝修下來幾十萬呢。所以,你可以放心地在我這裏住,反正是單位宿舍,空著也是空著。”

“你去哪兒?”我故意問。

“當然去他那兒啊。”她美美地笑。

“花癡!嫁人還是嫁房子啊?”我不滿地斜了她一眼。

“當然是嫁人。給你說,他是我見過的最懂得浪漫最懂得女人的男人。和他在一起我才知道,原來女人的溫柔與味道,是要靠男人的柔情萬種挖掘出來的。”

“你的意思是,你現在有女人味了?我怎麽還是看你像個棒槌。”我是真生氣,我剛離了婚,她就在我麵前做幸福狀,太過分了。

“喂,你什麽意思啊?我看你就是嫉妒。”她扳過我的臉,“江昊認識很多優秀的男人,我要他幫你留意點兒,盡快給你物色一個,咱倆到時候一起結。”

我氣不打一處來,酸酸地說:“我哪兒能跟你比啊?你是新開發的商品房,我是二手房。”

她咯咯地笑,捅我一下,“一樣的,都是按麵積算的。”

我一骨碌翻起身,朝她胸前一捶,“那你使用麵積也比我大啊。”

齊齊跳上床,準備還擊,我手機響了。

“誰啊,這麽晚?”齊齊敏感地問,隨即詭異地說,“好啊,我早就說你找好下家了。”

“是我媽。出去陪你男人浪漫去吧,我困死了。”我緊緊握著手機,把她推到門外。

她站到門口,附在我耳邊說:“你也得早點找一個啊,據說有一個很久沒吃雞肉的人,後來看見雞毛撣子都開始激動。”說完笑得花枝亂顫。

我捅她一拳,說:“你去死。”

短信是劉明剛發的,我嚇了一身冷汗。這王八蛋自己睡不著,還問我睡著沒有。我睡沒睡著關他屁事啊!

我關了手機準備睡覺。可外麵的兩人不知看什麽電影,笑聲一陣比一陣大,尤其是齊齊,一聲笑完了還拐一個大彎兒。我突然想起那台液晶電視還是她前男友送的。於是我開機給齊齊發了條短信:隻聽新人笑,哪管舊人哭;新人笑得很****,舊人哭成臘香腸。

發完短信,我頓時沒有一點睡意,是得趕緊找房子了,不能影響齊齊談戀愛。房子不要太大,能擺張床就行了,我現在特別想一個人待著,不見任何人。

我給幾個要好的朋友分別發了條短信,內容為:已離婚,現居無定所,求租廉價房一套,敬請留意為謝。

夜裏,我做了個可怕的夢,夢見自己站在懸崖邊,耳邊刮著呼呼的風聲,周圍全是黑壓壓的蝙蝠。

早上去了酒店,吳總把我叫進辦公室。我以為他是要昨天的合同,誰知他拿出電話,邊按邊說:“是不是發錯了?”

我一愣,“什麽什麽發錯了。”

“你要租房子?”他挑起眉毛,繼而把我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我腦袋轟的一響,難道昨晚的短信是群發?不對啊,我明明記得是選了號碼的,怎麽會群發呢?我覺得臉上很燙,幾次想開口,又不知道說什麽。該死,為什麽每次在他麵前,我都這麽笨拙?

“真的假的?”他盯著我看的樣子,讓我想起了八卦記者。

“假的,轉發一個朋友的短信,發錯了。”我說。

“我是說呢,好端端的離什麽婚。”他像是緊張之後的釋然,“準備小會議室,通知幾個總監開會。”

“嗯。”我應了一聲,頭重腳輕地走出來。幸好本小姐反應機靈,不然消息一傳出,必引起所有同事的一片欷歔。

酒店總監共四個,人力資源總監張色狼,財務總監餘開,餐飲總監李默,銷售總監葉企鵝。順便說一下,餘開人比較和善,也很務實,我比較喜歡。通過我的觀察,張色狼和葉企鵝是一夥的,兩人私下關係比較好;餘開處於中立,公事公辦,原則性強,對吳總最忠心;李默則是個軟柿子,但發起飆來也很厲害。據說有一次企鵝在吳總麵前指責李默的不是,正巧被他無意聽見,當場讓企鵝顏麵掃地。

會議討論的是桑拿中心對外承包的事。可能事先大家碰過頭,沒開多久,吳總就要我把合同拿過來會簽。遞到葉強手裏的時候,他盯著會簽單猛看,我知道他又開始挑刺了,果然,他皺起眉頭,大驚小怪地說:“小莫,說了多少次了,會簽單上的金額要大寫,怎麽老是記不住?”企鵝說完,看了一眼吳總,等著他繼續對我狂轟亂炸。

“合同上有就行了,原來不也是這樣操作的嘛。”餘開在旁邊看了一眼。

企鵝見沒有人支持他,搖頭歎氣,一副“朽木不可雕”的表情,低頭簽字。

我緊緊咬著嘴巴,沒做聲。

吳總宣布散會。葉強從我旁邊經過的時候,我真恨不得一拳打青他的左眼。

“別忘了蓋騎縫章。”餘開把合同遞給我,“乙方來拿合同的時候,記得要他簽字。”

“嗯。”我小心地點點頭,雖然這都是常識性的工作,但餘開這麽提醒我,顯然是怕我出錯。

會簽結束,想到要給劉明剛打電話,我一時不知道怎麽麵對他。他是個怪人,一會兒冷一會兒熱,比起上次從酒店離開時的樣子,最近幾次對我熱情了很多。我想,可能是因為業務關係,也可能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不過,我不想對他太客氣,冷冷地說:“合同簽了,什麽時候過來拿吧。”

“行啊,我這就過來。”

“快點,要下班了,過時不候。”我看看時間,十一點整。

劉明剛掐著時間過來。我沒有多餘的話,用手示意他在幾張表上簽字。簽完字,他見吳總不在,便說要請我吃午飯。

“沒這個必要吧?”我冷笑,沒看他。

“給個麵子,大白天的,又不會怎麽了你。”他坐到對麵,掄起胳膊看了看手腕上的瑞士表,“我等你二十分鍾。”

“還讓不讓人上班啊?”我惱了,用力地拍了一下手裏的鼠標,隨即起身把辦公室的門打開。

“那我去停車場等吧。”他起身,走到門口時一臉正經地說,“必須去,我找你真的有事情。”

“什麽事,現在說吧。”。

“沒什麽,知道你現在的狀況,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說一聲。”他說話的樣子和語氣盡顯成熟男人的閱曆和穩重。這是他的優勢,掩蓋了他不為人知的俗氣和虛偽。

“謝謝,不需要!”我為自己果斷幹脆的回答感到驕傲。他的意思很明顯,見我離了婚,覺得有機可趁。不過我已經看清了他是什麽樣的人,絕對不會再和他有任何來往,以為他有幾個臭錢了不起?想占我便宜,門兒都沒有!這讓我想起張色狼那雙綠光瑩瑩的眼睛,愈加氣憤——難道我臉上寫了“空虛寂寞,渴望出軌”八個大字?

不行,我得馬上向所有人證明,即使我離了婚,也絕對不會過墮落放縱的單身生活,更不會依靠男人,我也能獨立的。

齊齊說她給我找了一處很好的房子。兩室一廳,家用電器一應俱全,還是新建的公寓,地段也好,離我上班的地方很近,可以省去搭公車的錢。

“這麽好的房子,一定很貴吧?”我紅著臉,聲音低得跟蚊子似的。現在隻要一涉及錢的問題,我都像現在這麽沒底氣。前幾天集團公司工會組織一場名媛禮服派對,光會費就是六百,加上租禮服和造型,搞下來至少一千五左右。這幾天酒店很多人都在報名,我要是不去會很沒麵子,去的話又沒錢。

“這是中心地段,小區還有超市和醫院,別人租都是一千二,既然是齊齊的朋友,給八百吧。”房東說。

八百!殺了我吧,我一個月不吃不喝也才一千五啊。

“再看看吧,沒必要租這麽貴的。”我拉著齊齊往外走。

“這是最便宜的了啊。”齊齊不忍心走,“過了這個村可就沒了,很搶手的。”

“價格沒商量的了。房子剛裝修,電器都是新的。不熟悉的人我也不願意租,寧願空著,不缺那幾個錢。”女主人臉上盡管掛著優雅的笑,但還是透出一骨子養尊處優的高傲,讓我想起《還珠格格》裏的皇後娘娘,眼睛輕輕看你一眼,人立馬兒掉進冰窖。

“那算了,我不要了。”我心裏一陣刺痛,甩掉齊齊,飛快地下樓梯。有什麽了不起,瞧她那樣子,跟賣金元寶似的。

齊齊從後麵追上來,氣喘籲籲地一把拉住我。

“不租就不租,你……跑什麽啊?受了刺激似的。”她彎著腰,捂著肚子大口喘氣。

“我沒那麽多錢,我嫌貴,行了吧?”我討厭齊齊,有時候總是不善解人意,非要我把事情說開說透她才會明白。

“可你也不能降低自己的生活質量啊!”齊齊說完,慢慢走近我,低低地問,“你離婚到底分了多少錢啊?”

又來了!我覺得頭大,快站不穩了,於是走到旁邊一個石板上坐下。

“你真淨身出戶?”她像個偵察兵。

我慘然一笑,索性點點頭,繼而又自嘲地說:“也不全是,還有一口皮箱呢。”

她點點頭,朝我豎起大拇指,扭過頭說:“有氣魄!”

總算她理解了我這一回,林小偉他們家有錢了不起啊?他給錢我我還嫌髒!

“你豬腦子吧?”她突然轉過來衝我瞪著眼睛,“提錢你覺得俗啊?你有沒有想過自己以後怎麽辦?工作工作不穩定,還處處跟別人鬥;房子房子沒有,租間好的又沒錢。連個救急的男人也沒有,你媽還指望你養活呢。你以為自己這麽走了,林小偉該誇你有人格魅力啊?人家現在準笑癡了罵你是豬頭!”

齊齊永遠比我有理,關鍵時刻,她腦子總是比我清醒。被她這麽一說,我還真覺得事情有點嚴重了。有幾個離婚女人有我這麽慘?至少還能分到一點錢。

“你也別怪我說話難聽,我是跟你急,我一直覺得你很聰明的,所以才沒插手你離婚的事情。”她說完,大概覺得傷了我,擺擺手說,“呀,算了算了,不租了,就住我那裏。租什麽房啊,趕緊找個男人嫁了得了。”

“算了,你現在動不動就訓我,大姐大似的,我太壓抑了。”我搖頭道。

她眼珠子轉了轉,突然詭異一笑,“我有個幹爸的房子倒是很寬敞,我幹媽去世後,房子一直空著。”

她說的幹爸我見過,做木材生意的,以前經常去林小偉爸媽家打麻將。

我苦笑著說:“要不我做你幹後媽吧,一來不用租房子,二來可以替你照顧你幹爸。你上哪兒找這麽年輕漂亮又和你情投意合的後媽去。”

我話音剛落,她一本正經地站好,朝我鞠了個躬,說:“幹媽,謝謝您了,我這就給我幹爸打電話。”

她當真掏出電話,我急了,兩人就在原地開打。

正鬧著,電話響了,是財務的葉子,她在電話裏支支吾吾的,隻說要我馬上到酒店。

我滿腹狐疑地跑進接待室,吳總和葉強居然也在,氣氛很緊張,像是剛剛刮過台風似的。小葉低著頭站在一邊,看樣子是做錯了事挨了批評。旁邊還坐著個男人,我覺得眼熟,可一下子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我往門口一站,大家齊刷刷全看向我。

出什麽事了?我心想,與我有直接關係麽?

見我進來,小葉像看見了救命草,連忙說:“依依,那天要你轉交給他的錢你給了吧?”

我點點頭,不解地問:“怎麽了?”她這麽一說,我才想起這個男人就是昨天找我拿錢的那個海鮮批發店的老板。我一臉疑惑地看著他,“錢不是已經給你了嗎?”

“喲,您這話說的,我沒拿到錢呢。”那男的一臉委屈地望著我。

“怎麽回事?”我還是不太明白。

“他說你沒把錢給他,今天來找我拿錢。”葉子說完,朝那男的瞪了一眼。

怎麽會有這種人,我明明是給他了啊,那男的依然無辜地看著我。真他媽會裝,我恨不得把他兩眼珠子挖出來喂狗。

沒事,事實勝於雄辯。我在心裏鎮定了一下,那天給她的時候冷玲不是也在場嗎?我說:“冷玲可以作證,她那天看見他來了的。”

葉子一聽,撒腿就跑去喊冷玲。

葉強坐在一旁,饒有興趣地看著我不知所措。吳總坐在一旁,看看那男人,又看看我,像是在分析到底是誰在說謊。當他再次看著我時,我隻覺得臉上立刻著了一把火,那天還批評我丟三落四的,今天又出這檔子事兒。

小葉回來,垂喪著臉說:“冷玲說她不知道。”

吳總抬手看看時間,起身說:“再仔細找找收條。”說完,他提起包對葉強說,“我們走吧。”

走到門口時,他看我一眼,有點生氣地說:“做事細心點,別總是慌慌張張的。”

吳總走了,他的話提醒了葉子,她鬆了一口氣,“對啊,我怎麽沒想起收條,快去拿收條啊。”

收條?我沒讓他留收條。我心裏一沉,隱隱覺得這件事情是有人在背後捅我,見我沒讓他寫收條,故意鬧到酒店,本來沒多大事兒,但足以讓我在領導麵前落了個工作不謹慎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