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你耍我啊!
我想了想,對那男的說:“可能我真沒給吧,你給我留個電話吧,過幾天我把錢給你送來。”
“那可不行,萬一你耍我怎麽辦啊?”這男的真他媽厚顏無恥。
“明天我給你送店裏去,說話算數。”我咬咬牙說。
“你到底給沒給啊?”葉子急了,不明白我到底在幹什麽。
“算了吧,一個大男人,何必苦苦刁難我們美女啊?人家說明天送就一定會給你送來。”冷玲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我身後,從上到下打量我一番,繼而說,“自己做事不仔細就罷了,不要連累人家小姑娘,還有,以後別動不動就說我是你的證人,我可不想跟你有什麽拉扯。”
她嘲弄我不算,還挑撥我跟葉子的關係。我背對著她,緊緊攥著拳頭,她若再開口,我一定轉身甩她一巴掌。
“依依,那錢我可是給你了啊,我不管了。”葉子說完,掉頭就走。她今天挨了吳總的批評,一定對我心存怨氣。
那男人不再堅持,說了句你要說話算數就走了。
接待室就隻剩下我跟冷玲,她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優雅地轉身,準備離開。我走到她身後,說:“美女,謝謝你解圍,不過,人都有個倒黴的時候,你不要高興得太早。”
我麵帶笑容地說完,率先走了,邊走邊想象她現在正扭曲的一張臉,心裏總算平衡了一點。
回到辦公室我越想越不對勁,把整件事情仔細地回憶了一遍,之後我敢肯定背後給我挖坑的人就是冷玲,要麽就是串通了葉子,要麽就是串通了那個批發商。這個女人太毒了,我非得給她點顏色瞧瞧。
整個下午我都心不在焉,明天無論如何也要把這件事情處理了,不然他再鬧到酒店,就不是影響不好的問題了。可是怎麽辦?我一點辦法也沒有。
吳總快下班時回了趟辦公室。一見到他我便開始緊張,因為上午的事情,我想他一定對我失望透頂了。
“不用了。”他從裏麵出來,站到我身後。我應了一聲,放下準備給他衝咖啡的杯子。
“寫一份工作小結,後天給我。”他站到我辦公的格子旁,看著我桌上擺得亂七八糟的文件。
“哦。”我應了一聲,又收拾桌子。心裏實在緊張,所以手忙腳亂,隻聽啪的一聲,水杯不知怎麽就掉到地上。杯子裏是我最愛喝的茉莉花瓣,有排毒養顏的功效,此時它們正躺在一堆玻璃碎片上,還有幾瓣居然跳到了吳總的皮鞋上。
我隻覺得腦子一轟,眼前飛出一排字:炒魷魚、解雇、失業……
吳總看了我一眼,走了。
我一屁股跌到椅子上。此時我的樣子一定委靡死了,做什麽錯什麽,還錯得這麽離譜,哪兒像一個五星級酒店的總經理秘書啊?當初競聘的時候,說得振振有詞,還說自己的優勢是處事不驚。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難怪連冷玲都不服,是不是我的工作能力真的有問題?
下班時間到了,走廊裏陸續響起關門聲。我有點失落。所有的人都著急回家,我卻無家可回,不僅沒家回,還有一攤子麻煩等著我收拾。心裏有點恨,說不出是對冷玲,還是對自己。
電話響了,是劉明剛,我心裏掠過一絲欣喜,很莫名的,連我自己都覺得奇怪。
“劉總您好。”我為自己討好的語氣而氣憤,便接著跟了一句說,“我以為你死了呢。”
“說話別這麽難聽好不好?”他說,“十分鍾後下樓,我在酒店門口等你。”
“別,停對麵吧,你想人人皆知我跟你很熟?”我不忍拒絕,卻又受不了他的自以為是。
劉明剛還是老一套,請我吃晚飯,不過我不想拒絕。一來我需要人陪我解悶,二來我突然想到劉明剛可以幫我擺平這件事情。不過,這家夥太精,請他幫忙不能明說,否則他會提條件的。
“想吃什麽?”他裂開的一張血盆大口衝我笑。
“笑這麽誇張幹嗎?”我白他一眼,懶洋洋地拉過安全帶。
“莫小姐您欣然赴約,我真是受驚若寵啊。”
“是受寵若驚吧?”都說暴發戶沒文化,我今天算是見識了。
“反正意思都一樣。”
“我今天哪兒有心思吃飯啊?”
“怎麽了?”他有點緊張,扭過頭看我。
我歎口氣,把今天的事情給他說了一遍。
“先吃飯吧,哥哥有辦法。”他微微笑了一下,把車子開到一個海鮮館,“先吃海鮮,再去找那小子。”
劉明剛要了間小包房。房間布置得很別致,散著柔和的燈光,放著薩克斯音樂。桌子在落地窗旁,可以看到美麗的夜景。我坐在柔軟的沙發上看著,心想,這麽有情調的房間,和劉明剛這麽一個俗人,真是浪費。
劉明剛隔了一會兒才從外麵進來,手裏居然拿了一束花。
“送給你。”
“幹嗎啊?”我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這是情侶房間,我也浪漫一下。”他厚顏無恥地笑,儼然把自己當成一個帥男。
“謝謝。”我微笑著接過花,心裏多少還是有點小激動。但凡再令女人反感的男人,隻要送花,定能博得紅顏一笑,因為花的確漂亮,就像錢的確實用一樣。
我偷偷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可不能再像上次一樣醉酒,和劉明剛這小子吃飯,隨時需要提高警惕,控製好自己的情緒。
“喝點什麽酒?”他問我。
“一杯果汁,謝謝。”我不動聲色地衝服務員說道。想再次灌醉我,沒門兒。
他詭異一笑,明白我的意思,“行,我也來一杯果汁。”
“越來越聰明了。”他點了根煙,笑著看我。
“那是,同你打交道,不長腦子怎麽行?”我拿起一隻螃蟹,輕輕扯下一隻大鉗子,“我現在是一個離婚女人,得學會保護自己。”
“隻要你願意,保護你的人有很多。”
“不懂你說的什麽意思。”
“吳總每月給你開多少錢的工資?”他在對麵坐下,點上一根煙,眯著眼睛看我。
“一千五,怎麽了?”我說完,有點後悔這麽坦白。
“我翻三倍給你。”他伸出三個肥碩的指頭,其中一個戴著黃金戒指。
“想高薪挖我?”我表麵平靜,心裏倒是有點沸騰,老娘我現在什麽都不缺,就是缺錢。我挪挪身子問:“什麽崗位?”
“我的私人秘書。”他和我碰了一下杯,表情嚴肅,不像是開玩笑。
我笑了笑。
“另外每月給你五千元的零用錢,你的工作就是陪我談談業務,事情不會太多。”
我細細揣摩著他的話,不知所雲。
“女人離了婚,最需要的兩個方麵,一是錢,二是男人的保護,錢可以讓你過自己想過的生活,而男人的保護可以讓你不覺得孤獨。這兩點,我都可以給你,隻要你跟了我,我讓你在郙城不受任何人的欺負,你的所有開支都由我承擔。你說你現在吧,一個月才掙這麽幾個錢,還整天讓別人穿小鞋,何必呢?女人的青春就這麽幾年,要懂得投資,而你現在是在白白浪費資源。”他看著我,像是在分析中國未來十年的發展趨勢。
我像是在聽天方夜譚,跟了他?什麽意思,要我做他的情人?還有,青春和投資有必然的聯係嗎?看來,我的現狀讓他逮準了無限的商機。說白了,就是想利用我的姿色給他招攬生意,陪他消遣。靠,我現在在他眼裏,難道就是一個沒有人看管的菜園子?
“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做什麽嗎?”我端起飲料,看著他說。
他搖搖頭,微笑著看我。
“我想用它砸得你滿臉開花!”我凶煞地看著他,“劉明剛,我告訴你,收起你這副臭德行。我莫依依雖然離了婚,但也輪不到你來騷擾,有錢了不起是吧?我不稀罕錢,我就稀罕童男子!”
我說完,起身就走。氣死我了,現在誰都可以來欺負我。
齊齊的電話老占線,不知在跟哪個煲電話粥,我在路邊猶豫著此時去哪兒。
後麵駛來一輛車,劉明剛在車裏喊:“上車,帶你辦正事兒去。”
我一聽,迫不得已地上了他的車。
海鮮批發市場。
劉明剛要我在車上等他一會兒,也沒等我回答就下了車。我靠在車裏,看著劉明剛的身影漸漸遠去。
外麵人聲鼎沸,燈火通明,每個人都在自己的世界裏忙碌,可是我在忙什麽呢?忙著和一個圖謀不軌的男人共進晚餐,然後讓他替自己“討回公道”,有意思嗎?一點意思都沒有。不能加薪,不能提幹,不能拉動內需,對於我本身,更沒有快樂可言。劉明剛說的不是沒有道理,我現在的的確確在浪費資源,離婚快兩個月了,我還是像隻沒頭的蒼蠅一樣到處亂撞,從來沒有想過以後怎麽樣。
和劉明剛這是最後一次打交道了,以後決不再和他單獨相處。還有,和冷玲的戰爭到此為止吧,但是今晚除外,從明天開始吧,我要好好安排自己的生活。
二十分鍾後,劉明剛回來了。上車後,他瀟灑地遞給我一張紙,我湊著燈光一看,是那小子寫的收條。
果然是有人陷害我。
“你沒找錯人吧?”我看著工工整整的筆跡,有點懷疑。
“沒錯。那小子叫彭繼濤,我一去他早嚇得屁滾尿流。他說那天從酒店出來的時候,有個女的出了錢請他這麽做的。”
我氣得說不出話來,恨不得馬上衝到冷玲麵前,把她碎屍萬段。
“我在想,她為什麽要整你啊?”劉明剛點了一根煙,“你們有深仇大恨嗎?”
“無所謂了,她要怎麽出招,我奉陪到底。”我小心翼翼地把紙條疊好,放進包裏。
“還是一場持久戰呢。”他笑了笑,別過臉,在燈光下看著我,“你真不需要我保護你?”
“不需要,謝謝。”我盯著他,麵無表情地說。
“那以後別人欺負你了怎麽辦?”
“大不了我親自出麵擺平。”我說完,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突然捂住我的手,說:“依依,我真想保護你。”
我甩開他的手,憤怒地看著他,“我倆到此為止,以後我不想見到你。再見!”
說完,我以最快的速度下了車,鑽進了一輛的士。
正午十二點。
盡管入了秋,可氣溫並沒有降下來.我拿著兩個幹澀的麵包,在擁擠的公汽裏大口地喘氣。T恤很快濕透了,貼在身上很不舒服。我很煩躁,一肚子氣無處可發,此時倒還真希望有人來偷我的錢包,這樣我就可以一腳踢到他的小肚子上,以解不平之氣。
可是再怎麽不願意,房子還是要去看的。
靜姐說了,那房子雖然有點舊,但總算符合我的要求——離我上班的地方近,房租也不高。
我拿著地址,找了很久,拐彎再抹角,抹角再拐彎,最後弄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為什麽這裏的房租隻要三百五。
這是一排早年修建的房子。房子很破舊,有點陰森的味道,像是一座被施了魔法的城堡。樓道很髒,每個樓梯拐角處都堆滿了像木櫃子、紙盒子、煤爐子之類的雜物,全是別人搬家時落下的廢舊品,被一層層的蜘蛛絲和灰塵罩著,在陽光下泛著汙穢的光。不知哪個缺德的人把幾雙皮鞋和絲襪扔在台階上,和著厚厚的灰,牢牢地貼在靠牆的邊上,成了化石。它們橫在中間,朝我齜牙咧嘴地笑,我幾次試圖用腳踢到一邊,但是它們紋絲不動,硬得很。想想以後我得每天踮著腳上上下下,像唱戲的人踩著碎步一般急急地走過,心裏就很煩躁。
房東很摳,隻留給我一張單人木架床,一張油漆都掉光了的茶幾和兩個沙發。沙發的皮都開裂了,靠背上露出內裏的海綿,沒有墊子,隻剩下最底層的木板了,估計螞蟻坐上去都不會彈一下。房子的角角落落都是灰塵,等著我來一次徹底的清掃。隻有衛生間的燈是亮的,等著我來給其他的房間換上新的燈泡。
約我看房的是房東的兒子,一個眼睛高度近視且嚴重禿頂的男人,他拿出合同讓我看。
合同寫了整整四頁紙,格式很規範,一看就知道是網上下載的。不過也好,至少甲乙雙方的權利和義務都寫得很清楚,也沒有什麽苛刻的條款。隻是我突然感覺很不好,自從在林小偉家看了他媽給我的那份合同後,我患了合同恐懼症,感覺自己像楊白勞。
我看了合同遞給他,表示沒意見,他要求看我的身份證,見我不太高興,便說這是規矩,非法租賃是要被拘留的。
簽了合同,我數了一千零五十元錢給他——合同上注明要預交三個月房租。
他把錢拿在手裏,一張張地對著光看,也不嫌麻煩。
“剛從銀行取的,沒問題。”我實在受不了他認真的樣子。
“年輕人,可別嫌我這些,這是我的權利。”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男人走後,我摸著錢包,裏麵還剩四百五十元錢,是我的全部家當,但這個空蕩蕩的房子裏,還需要添設很多東西。
下午搬家。
我搬家很簡單,反正走哪兒就是一隻皮箱,比旅遊還省事兒。齊齊陪我進了屋子,驚訝地說:“這怎麽住啊,什麽都沒有,到處都是灰。你看這床架子,有沒有病菌啊?”
“一會兒家政就來了。”我把箱子放到地上,踩著灰塵在每間房子裏轉悠。請家政又花了一百元錢,可房子實在太髒,我一個人打掃估計得三天三夜。
“晚上我陪你去超市買東西吧。”齊齊說。
我沒接話,心想這不是去去超市就可以解決的問題。我走到臥室的窗戶前,鋁合金窗戶已經生了鏽。我使了點勁兒,窗戶頓時發出生澀的刮擦聲,抖落下來的灰塵到處飛揚。一隻沉睡的蜘蛛被驚醒了,不太情願地從某個角落裏爬出來,把我嚇了一跳。
窗戶的對麵,是一棟正在施工的樓盤。我輕歎一口氣,自言自語地說:“對麵建完了,就該拆這棟了,到時又得搬。”
齊齊聽出了我話裏的傷感,走過來擁著我說:“盡管拆,依依,你要相信我的預言,我保證你一定會在拆遷之前嫁出去。你的新家,一定是N房N廳,四麵朝陽,集最通風最采光於一體。房子超大,從書房到客廳來回都得十多分鍾路程,你得備雙旱冰鞋什麽的。你的老公,一定是本世紀唯一一個鑽石王老五,資金雄厚,文武雙全,工作上雷厲風行,在你麵前百依百順。相信我吧,你一定會擁有一段十分完美的婚姻。”
“隻要有你描述的三分之一我就滿足了。”我笑道,“對於完美婚姻,我真是不敢奢望。”我歎了口氣,真不知道,以後我還能不能遇到一個好男人。
“你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心情時好時壞,還很消沉。這樣下去,遲早內分泌失調。”
“那我要怎樣?有人花一年的時間從離婚的陰影裏走出來,我隻用了一個星期,已經大提速了。”
“我覺得唯一能給你療傷的辦法就是給你找個男朋友,讓新生的愛情撫平你受傷的心靈。”
“不是創傷,是千瘡百孔。”
“我決定,從現在開始拯救你。”
“怎麽拯救?”
“馬上給你物色一個。”齊齊拍拍我的肩膀。
“算了吧,沒心情。離婚讓我明白沒有感情的婚姻不可能長久,就像一潭死水,沒有節奏的音樂,沒有中心思想的文章,永遠不能具備它本身所賦予的真正含義。如果讓我再選擇一次,我一定要尊重自己的感情,不再受一點兒委屈。”我說這些的時候,心裏很酸。
“嗯,人總是會在磨難中不斷地完善。”齊齊若有所思,隨後說,“我倆這是怎麽了,文思泉湧啊。不如一起去喝一杯怎麽樣?”
“我囊中羞澀了。”我低頭苦笑,“工資全交房租啦。”
“誰要你請啊?當然是我請,走吧。”齊齊提起我的包,把我往門外推。
我倆去吃重慶火鍋。齊齊老懷疑自己的前身是重慶人,因為她特別喜歡火鍋城的氛圍。我問她有什麽氛圍,她說可以說粗話。
“把你新交的男朋友叫上吧。他叫什麽?”我說。
“江昊。喊他來幹嗎?他見我喝酒又不高興了。”齊齊不等老板招呼,自己撬開兩瓶啤酒。
“還換不換啊?”我問。
“你什麽意思啊?”齊齊哧哧地笑起來,“不換了,就這個。”
“唉,你要是結婚了,我就更失落了。”我抿了口酒,身邊的人都忙自己的去了,隻剩下孤苦伶仃的我。
“要不,我也給你介紹一個吧,沒準兒咱倆一塊兒結呢。”她兩眼一睜,比趙薇的還大。
“算了吧,沒興趣。”
我倆各喝完兩瓶啤酒,我的頭開始暈乎了。齊齊沒過足癮,喊老板再開酒,被我堅決製止。
齊齊把半醉不醉的我送到樓下,“要不去我家湊合一夜?”
“不。以後這就是我的家了。”我朝她揮揮手。
進了門,才發現家政根本沒來,還是我臨走時髒兮兮的樣子。不是說好了馬上打掃的嗎?媽的,太不像話了!我打電話到家政公司,老板在電話裏委屈地說:“服務員說敲了好半天的門也沒人開。進不去怎麽掃啊?”
“你不曉得打我電話啊?”我幾乎要把電話喊成兩半。
進了衛生間,我才想起忘了去超市,臉盆香皂的什麽都沒買。我站在門口,靜靜地站了幾秒,然後狠狠一拳捶在牆上。
我胡亂地用冷水洗了把臉,躺倒在床上。
樓下是個麻將館,很吵。從他們喧嘩聲的大小就可以判斷此時和了什麽牌。躺在床上,數了四百多隻綿羊,但我還是沒有睡意。躺了一會兒,身上開始莫名地癢起來,像被什麽東西爬過,這讓我想到窗戶上的那隻蜘蛛。據說,被黑寡婦咬傷後,會導致臉部肌肉扭曲、昏迷甚至死亡。
我身上突然出了一層冷汗,以最快的速度從床上彈起來,今晚怕是睡不成了。
我給齊齊發了條短信:在幹嗎?晚上忘記去超市了,家裏揭不開鍋。
短信如同石沉大海,我不停地看著手機,最後終於忍不住撥過去,關機。
或許沒電了吧?我把手機扔到床上,睡意襲來,好幾次想躺下,眼前就爬出一隻長著兩隻腦袋八條腿的蜘蛛來。
該死的蜘蛛,明天我一定買一瓶“滅蟲靈”,抄你的家,滅你九族!
我站在窗外眺望著遠處閃爍的霓虹燈,看不清夜色,似乎更看不到未來。
電話突然響起來,短信!
我一把抓過手機,不是齊齊,是劉明剛。他問我睡了沒有,想請我喝茶。
神經病!我刪了短信,之後關機。對於晚上十點以後發的這種曖昧短信,我可以直接告他騷擾。
關機後,我心裏卻覺得不自在,剛開機,他電話就打進來了。房間裏響起《卡農》的鈴聲,讓冷清的屋子裏有了些許生機。接不接呢?我猶豫著看著閃爍的手機。
隻是接電話,沒有別的。我在心裏說,拜托,隻是接個電話,別把自己搞得這麽敏感。
“在哪兒?我來接你吧。”他沒問我睡了沒有,也不關心我是否方便,語氣裏盡是跋扈與不容拒絕。
“黑燈瞎火的我不想出來。”
“你那兒停電?”
“我住在貧民區。康園大廈對麵那棟樓,今天剛搬進來。”
“我知道了,你下樓,我馬上到。”郙城像是他家開的,似乎沒有他不知道的地方。不過,此時我倒是需要有人對我說這樣的話。心想,出去轉轉吧,反正也睡不了。
下了樓,一輛白色的寶馬打出一束光,接著按了兩聲喇叭。他還真能找。這倒也是他的優勢,一般女人都喜歡這麽無所不能的男人,不用女人費神。
“你還真能找。”我上了他的車,“無孔不入。”
“那是,有孔不入我是頭豬。”他說完看了我一眼,繼而扭過頭去壞笑起來,不知是我的話有問題還是他覺得自己的話很幽默。
“一點都不好笑。”我白了他一眼。
他卻笑得更來勁兒了,讓我想起小學時,班上的男生惡作劇地戲弄到了女生之後的那種笑。
“你再笑我下車了。”我邊說邊開車門。
“行了,我不笑了。”他拉住我,“寶貝兒,喝茶去。”
“瞎喊什麽啊?”我甩開他的手。看來我上車是錯誤的,他越來越過分了。
“又沒別人聽見你怕什麽啊?”他熄了車燈,借著路邊的燈光看著我,“怎麽租這裏?”
“沒錢租好的。”我理直氣壯地看了他一眼。心想,有本事你租一間別墅給我住?
“知道那兒是誰的嗎?”他指指對麵幾棟尚未竣工的房子問我。
“不知道。”我很討厭他問這樣的問題,無非是誰誰誰他認識,抑或是他一個什麽鐵杆兄弟之類的有錢人。我不關心這些,反倒心存憎恨。就是這幾棟爛房子,整天施工,讓我住在對麵老覺得不踏實,老覺得自己與時代脫軌。
“是我的。”他輕描淡寫地說著,摸出煙點上,“那將是郙城最好的商品房。”
“哦。”我平靜地接過他有點得意的目光,不讓他看出我心裏的波瀾。我對他有了點好感,可能女人骨子裏都有那麽點虛榮與勢利,但得承認的是,這個四十五歲、其貌不揚、學曆不高、雅興不足、俗氣有餘的男人,總歸是一個成功男人。
“要不去我家吧,反正我也一個人。老婆去香港旅遊去了。”
“隨便。”我裝作像是想起什麽來,“對了,你那房子有出租的嗎?”
“你租?”
“租給我多少?我現在住的那地方實在太爛了。”
“隨便你給多少。”他笑了笑,那輕鬆勁兒似乎在暗示我說,送你一套都成。
車到了小區門口,劉明剛給我一把鑰匙,“五單元301,你先上去,我隨後就來。”
他的家沒有我想象的豪華,更多地隻能用傳統來形容。傳統的裝修風格,傳統的家具和擺設,傳統的日常用品。這讓我感覺劉明剛身上的神秘光環突然消退。家這個地方,容納的都是最樸實無華的狀態。
劉明剛回來了,一進門就緊緊摟住我。我從客廳的大鏡子裏瞥見我倆,覺得一陣惡心,一把推開了他。
“怎麽了?”他有點失望地看著我,隨後邊掏口袋邊朝我詭異地笑,“知道我幹嘛去了?”
我沒理他,在房間轉悠,想看看他老婆長什麽樣。
“買的最貴的,可不能浪費了。”他從後麵抱住我,衝我揚揚手裏的避孕套。
“你幹嗎啊?”我突然有點害怕。我瞥見櫃子上的一張全家福,他老婆不是我想象中的嬌柔可人,算不上漂亮,從服裝和笑容來看,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家庭主婦,沒有任何氣質可言。
我突然想起林小偉和那個女人的一幕。他們在我腦子裏不停地回放,我怎麽趕都趕不走。此時我在劉明剛老婆的眼裏,同樣也是一個下賤女人。
“要不,你先洗澡吧。”他說完,遞過來一件睡衣,“剛在超市買的,將就一下吧。”
我接過睡衣,想說你還很有經驗的,又覺得說出來連自己也一起給諷刺了,便沒說話,徑直去了衛生間,
洗完澡出來的時候,看見他在換床單,邊忙活邊哼唱著《我愛你塞北的雪》。
我突然一陣發怵,裝作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說:“你快洗澡吧,我來。”
他進了衛生間,我迅速閃進了客房,把門反鎖上。
“你怎麽耍我啊?”二十分鍾後,門被扭了幾下,接著是劉明剛不滿的聲音。
“我什麽時候耍你了?我說過來你家和你上床嗎?”我站在門口,無辜地說。
“那你開門,我要進來拿東西。”他開始耍小聰明。
“你別敲了,我不會開的。我就是想找個地方好好睡個覺,你睡去吧。”
他不死心,說真的拿東西,拿了就走。
“別對不起你老婆。”我說完,回到床上用被子蒙住頭。
門被用力地捶了一下,就沒動靜了。
我盯著天花板,躺在床上,長長地舒了口氣。今天真不該來,真是鬥智鬥勇啊,跟阿慶嫂差不多,苦煞老娘了。要是劉夫人此時突然殺個回馬槍,怎麽都搞不懂,我和他老公演的是哪出。
我忍不住笑起來,笑完又覺得自己很悲哀。電話響了,齊齊的,她說剛在江昊家,手機沒電了。心裏突然一堵,我嗚嗚地哭起來,“齊齊,幫我介紹個男朋友吧,現在,立刻,馬上。”
吳總要去參加市團委組織的全市十大傑出青年企業家和優秀青年表彰會。一大早,他便給我電話,讓我陪他一起去。
“昨晚沒睡好,你的任務是陪我聊天,免得我睡著。”他說。
“不如我開吧。”我說。
“對,忘了你會開車了。”他笑著搖頭,停下車,“關鍵時刻倒派上用場了。”
“這是我的工作嘛。”我下車和他交換位置,擦肩而過的時候,才發現他眼睛紅腫,眼裏盡是血絲,“昨晚……加班麽?”
“老婆不舒服。”他走到車門旁,朝我笑了笑,“半夜發燒,我送她去醫院。”
“哦。”我應了一聲,心裏竟莫名地失落,雖然隻是淡淡的,也讓我抑鬱。
“注意安全。”他衝我一笑,然後拿過一個靠枕,準備睡覺。
他今天穿了一件粉色的T恤,看不出來是個三十五六的男人。我趁他還沒睡著,搶著說:“您今天顯得很朝氣。”
“參加共青團的活動嘛,當然要向年輕人靠攏。”他嘿嘿一笑,“打折買的,才一百二,就為了選這個嫩點的顏色。怎麽樣,帥不帥?”他一本正經地看著我問。
我“嗯”了一聲。其實我還想說很多話,比如真帥,比如比平時看起來陽光。如果是包子,我一定還會說,能不能擁抱你一下啊?可是,我隻是“嗯”了一聲,全身的血便猛地朝腦子上麵湧。我突然覺得車裏有些熱,臉有種灼燒的感覺。糟糕,怎麽能紅臉呢?
這讓本來很輕鬆正常的氣氛變得尷尬起來,吳總大概也察覺到了什麽,便不再說話。
“那個……在什麽地方?”我迅速調整了一下情緒,平靜地看了他一眼,想要掩飾自己剛才的反常。
“旅遊廣場。”他清了清嗓子,“對了,上次借條的事情是怎麽回事?”
他突然問起這個。我腦子一下子短了路,因為心虛,臉又紅了起來。天啊,救救我吧,為什麽在這個男人麵前我總是失態?
“那個……是他自己忘記拿收條了,那個……收,收條在我手裏。那天,那天我忘了給他了。”
他看了我一眼,帶著笑意說:“是你車技不過硬,還是我今天很難看啊?”
“怎麽了啊?”我扭過頭,見他捏著拳頭放在鼻子下麵,像是在拚命忍住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你的臉跟張烙餅似的,我這裏都感覺到燙了。”他拿開拳頭對著我笑。
“哪兒有紅臉?”我支支吾吾地解釋,比不解釋更糟糕。
電話響了,是齊齊。“下班後早點回家,好好打扮一下,我給你安排了一個相親會。”
齊齊早就要給我找男朋友了,現在見我主動給她發了那條求助短信,自然是求之不得。
“說這麽難聽幹嗎?還什麽相……”我居然忘記了吳總坐在旁邊,差點就把“相親”兩個字說出口,“我知道了,下班後聯係,忙。”說完,趕緊掛了電話。
“老公啊?”吳總靠在椅背上眯著眼睛問。
“不是。”我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心理,突然想告訴他實話。這個念頭在腦子裏晃了一下還沒落腳,嘴巴就搶了先,“我離婚了。”說完,我被自己嚇了一跳,差點闖了紅燈。
“為什麽?”他像是很感興趣,一雙眼睜得老大,很嚴肅地看著我。
“就是……唉,反正離了。”我笑了笑,不知道如何解釋。此時這個場合似乎不太適合煽情和傾訴。
再過幾分鍾就到旅遊廣場了,吳總沒有追問這件事,“你先回酒店,我開完會就直接回家了。”
“需要我接嗎?”我問。
“不用,你晚上不是要相親嗎?拾掇拾掇吧。”他整理好衣領,像是破解了一道無人攻克的密碼,笑得好不得意。
我又漲紅了臉,眼巴巴地看著他提著包下車。他高大的身影漸漸遠去,我的腦子裏仍停留著他一分鍾前帶著酒窩的孩子氣的微笑,心裏不禁升起一股暖意。我擺擺頭,讓自己從夢境裏走出來,發動了車子往酒店駛去。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我寧願讓它爛在心裏,讓它變成毒藥浸入身體裏。
快下班時,齊齊又打來電話叮囑,“人我可是給你挑好了,你若是形象打了折扣,後果自負。你一定要懷著一顆感恩的心認真慎重地對待這次約會。”
“給我點信心好不好?再怎麽說我也是80後。我才多大?二十五,市場上正搶手的結婚年齡。他不願意拉倒,我還找不到一個男人了?切!”
我覺得齊齊這麽謹慎地要求我實在是對我大好青春的褻瀆。她一再強調我是個離婚女人,卻忽略了我的國色天香、傾國傾城,這讓我很失望。有必要這麽慣著男人,讓對方有優越感嗎?何況我對自己的外形條件還是比較滿意的,十二個字:皮膚緊致,五官端正,身段窈窕。
齊齊總是說我最迷人的是背影,用她的話說是長發飄逸、腿長腰細,最容易讓男人起色心了。就為她這句話我一直覺得很遺憾的。正常情況下與人接觸都是麵對麵,哪有背對著人家的?白白浪費我的資源了。
“你二十五沒錯,可你離過婚,別拿自己跟那些花骨朵兒比。”她毫不留情的話讓我想起了小李飛刀。
掛了電話,我想萬一她真給我挑了個鑽石王老五呢?我翻翻錢包,一咬牙,行,他娘的,就再奢侈一把!
地點定在桑幹河。齊齊說,正好也讓靜姐順便看一眼。
靜姐看男人向來是深刻和毒辣,讓我和齊齊佩服得五體投地。不說別的,就說她現在的老公,當初就是一窮教書匠,還是民辦的。靜姐父母死活不同意,把她反鎖在家裏不讓出門。她卻堅定不移,翻了窗戶逃出家門,硬是違抗父母意願嫁了他。事實證明,靜姐的選擇是正確的。她老公之後考上了公辦教師,後來因為能寫被借調到鄉政府文化站,再後來就正式調到了鄉政府成了公務員,再後來就一發不可收拾,噌噌噌地往上躥,現在成了市廣電局局長。
這是靜姐最有成就感的事兒,每次幾杯酒下肚,她都像趙本山做“瀉立停”廣告似的說:“找男人,不看外貌;看什麽,看潛力!看看我這一注下的,賺猛了!”之後總結:“男人的潛力是最重要的,這就是所謂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現在想想,我當初選擇林小偉就疏忽了這一點。我倒是挑了座青山,可惜青山本身就沒多少柴。
一進大廳,我遠遠就聽見齊齊巫婆似的笑聲從卡座裏出來,砸在大廳的每個角落。難道那男的已經到了?至於嗎,笑成這樣。
想必是來了。我連忙拐進衛生間對自己的發型和妝容做了最後一次檢查。
出了衛生間,狂笑聲依舊。
走近一看我嚇了一跳。卡座就她一人,手裏沒電話,還在邊翻雜誌邊不停地說。我再仔細一看,原來她戴著耳機。
見我來了,她打發了電話那頭的人,隨即摘下耳機。
“你簡直在玷汙中國旗袍的美。”我說,“你就不能小點兒聲笑?”她今天穿了一件中式旗袍,白底粉色小碎花,頭發燙了個大卷。
“江昊說,過幾天帶我去桂林。”她說完,又張開血盆大嘴準備笑,見我瞪她,趕緊閉上嘴巴,發出一陣車子驟然熄火的聲音。
“為什麽要裝淑女啊,難受……哎,你拾掇一下還是很嫵媚的嘛,不錯不錯。”
“喂,你該不是耍我吧?”我有點懷疑地盯著她,“告訴你,做頭發和去美容院,一共花了三百二,如果不成功,你報銷。”
齊齊從包裏拿出一千元錢,“不成功,你去超市買鍋碗瓢盆;成功了,算我的賀禮。”
“有錢了,得瑟了你?”我收起錢,心裏踏實了許多,錢包裏就剩一百了。
突然,齊齊對著我的腳一陣猛踢,同時朝我身後招手,“嗨,這裏這裏。”說完衝我說,“他來了。”
我回頭一看,頓時像掉進冰窖裏。媽呀!完了完了,怕是馬上就要去超市購置鍋碗瓢盆了。
整體看,那人中等個子,凸起的肚子暴露了正在發福的體形,因為個子不太高,使他的四肢都顯得有些短粗,幸好很黑,沒有給人造成視覺膨脹的感覺,但實在太黑了,讓我想到了李逵的老祖宗。
分開看,稀疏的眉毛和頭發讓我聯想起腎功能。酒糟鼻,要命的是,鼻子和嘴巴都很大,在鬆弛遼闊的臉上顯得怡然自得。脖子有些粗,和雙下巴連在一起,縮短了原本正常的距離。
嗚哇哇,我越看越揪心,這是我最排斥的類型。我一直認為男人矮點兒不要緊,但不能太胖;實在要胖,一定別太黑;萬一天生就黑,脖子就千萬別再短了。他倒好,和我對著來,我不喜歡的他全有。
肥胖與短粗貌似是富人的象征,但也是帥哥的天敵!
齊齊起身,示意男人坐到我對麵,自己則坐到我旁邊來。她剛一坐定,我便對準她的大腿狠狠地擰了一把。她忍不住大叫一聲,然後使勁掰開我的手。
報複完齊齊,我開始檢討自己。酒店的小丫頭常常聚在一起說,二十一世紀最落伍最令人鄙視的行為有二:一是照相伸出倆指頭喊“耶”;二是相親。相親!怎麽想怎麽丟人,我莫依依怎麽就到了這一步呢?
我怎麽就相親了呢?
“那……你們先吃,不等我。”齊齊說完,扯了扯被我拉到屁股的旗袍,“我先走一步了啊。”
她站起身,對我倆說:“菜我已經點好了,你們邊吃邊聊。”
“行行行,你忙你的。”男的起身對齊齊欠欠身子。要命啊,他居然比齊齊矮一個頭,我可是比齊齊高一厘米啊。
他重新坐下,氣氛突然緊張起來,準確地說,是他很緊張。我反倒無所謂了,反正沒戲,我也不用刻意表現什麽了。既然有人請客,倒也不急著走,先填飽肚子吧。
正想著,服務員送上來兩份牛排。我衝他笑了笑,“吃吧。”說完我才發現自己把刀子叉子全指著他,很不禮貌也很嚇人,便連忙收回。
“嗯,吃……”
他很拘謹,不過我也懶得理他,對著一塊牛肉狠狠地切,剛切一刀,覺得很痛快,於是索性把牛排想象成對麵這個男人,又是一陣猛切,覺得太痛快了。
埋頭吃了幾口,抬起頭端起飲料,發現他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見我也看他,他又不自在了,趕緊喝了口水,清了幾下嗓子,準備說什麽,嘴巴剛張開,見我還盯著他,便又重新端起杯子喝水。
“你有話要說麽?”我咽下一塊牛肉,緩了口氣,“反正就我倆,想說什麽就說吧。”
“好。”他坐正了身子。
“齊齊把你的情況都告訴我了,我覺得你很合適我的,希望能和你認識。我先說說我的情況吧,我妻子前年去世了,有個女兒,在鄭州讀大學。我有兩套房子,一套140平米,一套80平米。我聽說你媽媽住在郊區,我可以把那套小的房子給你媽住。嗯,我目前有一輛車,打算下個月去提一輛新的,至於款式和顏色,到時候就由你來選吧。”
“哦……你是做什麽工作的啊?”他開的條件讓我有了點興趣。
“開屠宰場的。”他兩隻手互相搓來搓去,繼而急著補充,“我不殺豬,都是別人殺。我就是管他們。”
我笑了笑,點點頭,表示明白。
他見我認可,有些憨厚地笑了笑,放鬆了精神往前挪了挪,“我們都是過來人了,我呢,也就不繞彎子了。總之呢,我覺得你很適合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我會對你好,照顧你……嗯,你要是跟了我,我保證讓你過好日子,掙的錢全都交給你。我呢,也不想要你為我做什麽。我家就我一個兒子,我前妻生的是女兒,我想我們結婚後,你能不能再給我生個兒子?”他說這話時,似乎我已經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兩眼放光。
一口飯差點噎在我喉嚨裏,一股冷氣從背後噌噌往上冒。
“你別擔心撫養的問題,你隻管生,錢由我來出。”
我點點頭應付著,心裏說:那是不可能的。
談不下去了,再這樣坐下去,他非拉著我去領證不可,我腦子裏閃過動畫片《貓和老鼠》裏大臉貓卷起尾巴一溜煙跑開的鏡頭——閃!
我假意看了看手機,然後胡亂喝了幾口湯,邊擦嘴巴邊說:“對不起啊,酒店晚上還要開一個會,要不,今天就到這兒吧,改天和你聯係。”
“哦。”他正在憧憬美好的未來,見我要離開,有點失望,接著站起來,“我送你吧。送你,你等我結賬。”
“不用了,我打車很快的。”我不等他回答,匆匆向門外走去。邊走邊在心裏默念著,千萬別跟上來,你個頭比我矮,怎麽能跟我走在一起啊。
出來後我找了個隱蔽的位子掏出手機。我要把齊齊痛罵一頓,難道我在她眼裏就這麽差勁嗎?
齊齊在電話裏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叫我待著別動,她馬上就來接我。
“沒見過這樣的男人,一見麵就要我給他生兒子,我又不是母豬!我告訴你,以後你要再給我找這樣的老娘跟你翻臉!”我說完,對著齊齊一陣暴打。
齊齊笑得沒有力氣躲閃,捂著肚子說:“不行了,肚子好痛。”
“你故意的吧?”我扔給她一個墊子,心裏不滿,看樣子她是真耍我。
“我耍你我不是人。”齊齊見我真生氣了,一本正經地看著我,“我是通過一個醫生認識他的。後來接觸了幾次,覺得他憨厚老實,物質條件也還可以。他雖然不是腰纏萬貫,但至少可以讓你衣食無憂。更重要的是,他絕對會百分百地依著你,即使你們結了婚,你也不必擔心他以後怠慢你。你愛怎麽玩兒怎麽玩兒,這對於一個女人來說,也算是熊掌魚翅了吧?人一輩子不就是圖個安逸快活麽?”
“不行不行,我覺得我們之間不可能有話題。試問,我倆結了婚在家聊什麽?共同語言是零。而且,婚姻在他眼裏太俗套了,他根本不懂得欣賞。”
“你就不能先結婚後戀愛啊?女人的感情是需要時間來培養的。他是個好人,一定會感動你,你自然也就有感情了,多好啊。”
“好個屁,我對他沒感覺怎麽戀愛啊?他說白了就是一個土財主,懂得經營婚姻嗎?知道怎麽調節氣氛製造浪漫嗎?他懂得審美嗎?不說別的,他能進入我的社交圈子嗎?”
“你社交你的,帶他幹嗎?他給你錢買禮服就行了啊。”齊齊有點讀不懂我了,拿起指甲刀修指甲。
“那叫什麽夫妻啊?歌裏就唱了‘夫妻雙雙把家還’。聽見沒,夫妻是一個團隊,一個整體,能各幹各的嗎?”我有點激動,“算了,不和你說了,我覺得咱倆的婚姻觀有嚴重的分歧。我告訴你,我不可能為了一套房子一輛車,把自己的餘生都搭在這樣一個男人身上……還生兒子,生他個頭!”
“哈哈哈。”齊齊又開始爆笑了,前俯後仰的,邊笑邊抹眼淚。
“你去死!”我捶了她一拳,不再理她。
“是,咱倆婚姻觀不同,咱倆的世界觀有差距。”齊齊笑夠了,坐過來擁著我的肩,隨後拿起杯子遞到我的嘴邊,“采訪一下莫依依小姐,請問在您看來,您應該找個什麽樣的男人?”
“有共同語言,有物質基礎,功能齊全,個子比我高。很簡單!”我說完,衝她扭動了一下麵部肌肉,做了個微笑的表情。
“笑得真假。”齊齊白了我一眼,“不簡單了,大小姐。一,有共同語言這一條,至少對方要是大專文憑,這就否定了所有的暴發戶以及大專以下的有錢人;二,有物質基礎的,這就否定了大專文憑中的沒有工作和收入不高的人;三,功能齊全、個子比你高的。功能齊全沒問題,但身高這一項就否定了一米六以下的男人。總結起來就是,大專以上文化程度,身高一米六以上的有錢男人。有倒是有,不過據我觀察,這類男人最多占本市所有男人的三分之一,而且,本地區離婚女人比未婚女人多得多,這類男人通常會被那些未婚少女虎視眈眈地盯著。也就是說,你的競爭對手在離婚女人範圍的基礎上再增加了一群未婚少女群體。此外,在這群男人中,有百分之八十的想找個黃花閨女呢。因此,在雙向選擇的問題上,也存在一定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