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馮言馮語論美國 (2)

隻有一種情況，“9?11”之後美國所謂公民妥協一點就是安全問題，美國政府說，因為要反恐要安全所以要對你們的信息稍微監控一下，然後限製你的自由，但就這樣仍然不斷有人批評。

所以自由這件事在美國簡直像生命一樣，我們這兒好像不這樣，一被關懷好像也挺舒服，沒就沒了唄。《唐山大地震》的台詞說得特別好，“沒了才知道啥是沒了”。自由這種東西沒了才知道什麽叫自由。所以我們現在有時候容易被關懷、被領導、被關注、被支持、被扶持，民營企業總是被，一被你就沒自由了，如果我們放棄了越來越多的自由，你的創造性就沒有了。

係統高效，個人專業

美國的自由是植根在製度體係上的。美國的製度體係非常健全，一切皆是法治。這就相當於交通規則越清楚你開車越簡單了。我們這邊法製不健全，人為的因素比較多。比如我們現在人治的東西很多，價值體係很混亂，網上鳳姐還沒有停幾天又來比她還猛的，越是這樣的情況下你發現人必須多變，必須適應，不斷地要靈活，不靈活適應不了。美國人習慣於法治狀態下規規矩矩地不怎麽變通，特死板。死板歸死板，最後的結果是係統有效，個人專業。個人越專業係統越有效，就相當於你在做一個機械係統，每個零件功能非常專業，整個係統才好。我們在紐約做事的時候，曾參與到世貿重建的項目中，這麽多事我從來不用找州長，什麽領導都不用去找，因為他係統有效，我發個郵件就行。

我們中國是係統無效、低效，個人高效。我們的教育也是往高效、全能的方向培養人，灌輸式教育，什麽都學，什麽都背，什麽都考，培養出來的人才時什麽都略懂的通才。因為係統無效、低效必須得用個人高效來補，係統無效、低效，該批的不批，不該批的瞎批，你個人必須勤奮點晚上到他家搞定他，因為他個人有效。

係統無效、低效後果是什麽呢？首先是累。我們會很累，為了彌補係統的低效，個人要什麽都做，拚命提高效率，不累才怪。比如說我們總理很辛苦，我記得好多年以前，朱鎔基當總理的時候廣東有一個大學生給朱鎔基總理寫過一封信，說：“你疲憊，看著你疲憊我心痛但是我也無奈，因為你是製度的疲憊。”製度不健全，係統無效老得開會批示什麽都要管，一天要看多少文件。大到治國，小到管理一個公司都是如此，我現在深有體會，公司治理得非常好的董事長一天都不太忙，才有時間寫寫微博，才有時間去登山、旅遊、演講。你要是公司治理的係統無效，那你就天天去搞定人，根本沒時間做其他事。

我好多年前觀察到一個特有趣的事，克林頓當總統的時候有一段時間白宮居然不發工資了。為什麽不發工資？預算國會沒批，他那裏完全按程序走，白宮的預算也是國會批的，國會沒批預算，克林頓說沒工資我不幹活，然後白宮就真不幹活了。但航空母艦一天就是幾百萬美金，這個是有預算的，照樣燒油，這個事不停，其他係統的事該怎麽做就怎麽做，白宮不上班不會對他們有多大影響。結果克林頓的白宮一直等到國會批了預算才上班。

這事在國內行嗎？不管哪一級政府，說兩個月不上班肯定不行，你不上班，維穩誰管？維穩的事沒人管社會就亂了。所以白宮敢不上班是建立在係統有效的基礎上，沒白宮了美國照樣運轉，中央政府不上班也沒說哪個國家敢打他，因為其他係統都非常好，容錯能力特別強。

那封給朱總理寫的信，實際上就是講美國這樣的製度，伊拉克在那打仗的時候總統在休假，因為係統有效有沒有總統問題不是那麽大。所以我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說，無論是在學校、在企業還是在社會，我們應該追求在法製基礎上的一個係統的效率，就是製度的效率，然後降低人為之間不必要的辛苦。以房地產為例，我算了下賬，北京規劃的一個處，一個處一般不到十個人，北京項目那麽多，每個項目都要找他們，他們就算24小時跟你吃飯都吃不過來，效率不高。如果這件事情把它弄得非常清楚，網上該批批該弄弄，這事他也不用吃飯了，大家也不用找關係托同學找上級來搞定你，折騰那麽多累不累？搞定也很辛苦，被搞定也很辛苦。被搞定犯錯誤，搞定的人也犯錯誤，都是因為係統失靈。

係統無效、低效的另一個後果就是貪汙。製度失效導致了個人能力變得超強，我說誰行誰就行，不行也行，說誰不行誰就不行，行也不行。結果大家當官的目的都變成了權力與利益，那麽多人想搞定你，那麽多的誘惑，想不貪汙都難。

美國人則不同，他們當官的動機是成就，人有動機的時候天天廢寢忘食，不需要你說他天天幹。而且他們極其廉潔，紐約市長為競選花了3.2億美金選了3屆市長，一年拿一塊錢工資每天坐地鐵上班，一直坐了七年。他的團隊全都是極廉潔，很少吃吃喝喝，最多是喝瓶啤酒。他們不是沒錢或接觸不到錢，跟他們打交道的都是億萬富翁，而且很多政府官員都是原來投資銀行的，都住在上中區豪宅，當然住宅也是自費。他們當官的目的是成就感，所以我們在紐約做的時候係統非常有效，該批的一定批，我不用巴結領導，我剩下的時間衝浪、登山、遊泳，忙我的事。

公司涇渭分明，你我界限清晰

美國正常老百姓的生活，我覺得他們很規律。他們上班下班分得特清楚，人我界限也很清楚。不像我們這關係好跑人家串門連門都不敲，別人東西隨便拿著吃也沒關係。他們人我界限很清晰，什麽是我的，什麽是你的，分的清清楚楚；公私事涇渭分明，上班是上班，不做私事，下班是下班，不做公事。舉個例子，我們當年在美國西岸的時候有一個公司，王功權是那邊的董事長，請了一個美國人做秘書。有一次王功權去美國，打電話讓美國人去接他，結果美國人不接。按照中國人的理念，老板來了你趕緊接，趕緊巴結老板，跟老板套近乎。但他不接，說第一，合同裏沒寫接老板這件事情，第二，我下班了不做公事，第三，如果要我接得談談費用。什麽費用？除了下班之後的費用以外，汽油費、汽車折舊費、車輪磨損費都要給我算進去。結果老板很生氣老想把這小子炒掉。

後來理解了，美國人人我界限分明。公司是公司，個人是個人，時間上也分得很清楚。下班以後是我自己的時間，你要侵占我個人的時間得跟我商量。如果你要占用我的時間，要用我的財產，那你得給我付成本。

我們公司當時請美國人做老總時，也遇到過類似白宮不上班這樣的事，我們扯皮預算沒批下來，下午老總逛街去了，我們說正忙的時候，你怎麽能逛街呢？他回答得振振有詞：因為你預算沒有批，我不知道我付出勞動會不會得到報酬，所以我不能勞動，我一勞動預算沒有批沒有報酬我白勞動；我逛街，逛街時間屬於我，我把時間用在我身上我不犯法。他從來把自己和別人的界限分得很清楚。上班和下班，我掙錢的時間和不掙錢的時間分得很清楚。

美國人關心更多的卻是自己的工作生活這些問題，不大關心比如說科學發展觀、社會宏觀這些事情。別人家的事，隻是在選舉的這個季節，會議論一下選舉，最近這段由於有了互聯網以後，美國選民參與的程度比過去高，投票比率比過去上升，因為通過互聯網更容易，選舉的季節我去過幾次，看到酒吧裏都在談。

美國男人比中國男人更愛家愛老婆

美國人公共話題最多的是體育，也是有點娛樂八卦，但是體育是最多的。以至於我在美國接受公關公司培訓的時候——美國的CEO、政治領導人要競選，競選人及其身邊所有重要的角色，都要經過公關培訓，我在那兒大概花了幾萬美元做公關培訓，培訓當中一個重要的事，就是尋找跟美國人的公共話題，就是要談體育。他們帶我去美國看最著名的那些體育賽事，看職業棒球比賽、看美式足球比賽，讓你學會在酒吧裏，看著屏幕學會跟大家搭訕說這些事。即使是精英階層談時事政治時，談外國的事也非常少，國際上很多事美國人不大討論。

我們中國人想的則是特抽象特遙遠的事，關心的也是特遙遠的事，宏觀的趨勢。自己沒找到工作，還天天討論科學發展觀和諧社會，張口閉口全說大事。舉個特別有意思的例子。靜秋那個年代，有兩個陝西男人蹲坑，一個人先蹲又來一個也蹲，兩人蹲那開始談國際形勢，最後擦屁股的時候突然問帶紙沒有。你看，正經事不辦淨談偉大的事。

公共話題少，公司你我界限分明，所以美國人生活很簡單、健康。我有一個觀點，美國男人比中國男人更愛家愛老婆。為什麽？原因有三點。

第一是有時間，第二沒地去，第三成本高。所謂有時間，剛才提到上班下班分得特清楚，而且係統很有效用不著晚上巴結誰，晚上吃飯K歌洗澡用不著，時間就多出來了。有空餘時間但由於人我界限很清楚，你不能沒事找人老公出來玩，沒事約別人出來，占用別人的時間是很大的事，所以你不能隨便串門不能把人隨便約出來，你得提前很長時間約。這就是沒地去。那怎麽辦？隻能在家待著。所謂成本高，指美國離婚比中國成本高很多。高在哪？我們離婚分現在的錢，婚前財產不分，隻分兩個人婚後的財產，美國還得分未來的錢，離婚以後老婆生活水平不能降低。老虎伍茲離婚，老婆為什麽要那麽多錢，生活水平不能降低，甚至現在用什麽香水，離婚後還要用什麽香水，未來賺的錢還要分她一部分，類似終身補助。在這種情況下，又有時間又沒地去，成本又高，隻能在家裏，沒事秀恩愛最後就變成真的恩愛了。

中國用談戀愛的狀態做事，美國用過日子的狀態做事

美國人和中國人在文化上的一些差異真是完全相反，就像地球兩極。比如在美國女孩穿禮服露肩膀露脖子，但在中國傳統文化中這叫非禮，女人露這麽多可不是非禮嗎？美國的“禮服”在中國是“非禮服”。如果說在美國禮是露，在中國禮就是含蓄遮著。

我講個故事，我很早在西安讀中學的時候，有一年夏天，七八月份最熱的時候，我去找我的語文老師，看見李老師隔壁坐著個婦女，那麽熱的天，她卻捂得嚴嚴實實坐在那兒。我問老師隔壁那是誰，那麽熱為什麽不進屋，屋裏有電扇。老師說人家不進，人家規矩大。我說這是什麽規矩？老師說這是講究，老公不在家，女人一個人在家把衣服脫了穿個褲衩在屋裏有傷風化，會被疑似作風不正派，所以她必須穿得嚴嚴實實坐門口，表示我是端莊婦女，我就是規規矩矩的，我絕不偷人養漢，我都穿著我坐門口，家裏肯定沒人。這是陝西西安，典型的傳統中國就是這樣。

在美國肯定沒有這種事，事情可能完全相反。因為美國人是開放的，中國人是含蓄的；美國人要清楚，中國人要含糊，美國人要裏子，中國人要麵子。因此對同樣一件事做判斷，我們中國人說是美國人說非，美國人說非中國人說是，很多事都是顛倒的。

美國人不要麵子，非常要裏子。我和美國人開會特別開心，因為他們很好玩，目的表達清楚、直接。第一，不用像日本人那麽多的禮節，大家問個hello就開始，說完OK就搞定。第二，比如我們談到一個競爭性的條款，說這件事你隻能給我做不能給別人做，他說OK，這個可以談，你不讓我給別人做，那你就多付多少錢，隻要把錢談清楚就行了，沒有什麽不能談的就是一個錢。但是他一旦簽約了以後，他幹活比我們還玩命，一次一次地飛，而且帶頭來的人是海軍陸戰隊的那種人，精神頭特好，他就是這種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