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女記者何以身遭不測 (2)

結果劉梅在手機裏告訴我,說:“康賽,我現在在咱家門口的咖啡館等你了,你趕緊來一趟,十萬火急!”說完就把手機關了。我更加納罕了,茫然地看著丁露貞,她說:“露潔?劉梅?叫你?”我不得不佩服丁露貞的聰明,至少猜中一半。我說是劉梅要立馬跟我見一麵。說實在的,如果不是露潔現在已經介入我的生活,不,是我介入了露潔的生活,如果不是這樣,我就會毫不猶豫地飛跑下樓去見劉梅,但現在我不能不有所收斂。但丁露貞又說話了:“趕緊去吧,也許是急事,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沒有急事劉梅是不會找你的。”我說:“好吧,有你這句話我就趕緊去了!”丁露貞便笑嗬嗬地推我出門,還在我後背打了一巴掌。但她的提示卻讓我邊一路跑邊在心裏敲小鼓。我不知道劉梅找我是什麽事,我甚至突然想到了兒子,會不會兒子出了問題?對爸爸媽媽分居適應不了?或考試不理想被請了家長?總之我不往好的方麵想。當我幾乎是衝進家門口那個咖啡館的時候,我看見劉梅就站在門裏,正一臉焦灼地等著我。

劉梅拉著我來到一個角落,找座位坐下——這個咖啡館沒有單間——她環顧了一眼四周,然後壓低聲音說:“今天早晨你們辦公廳的劉誌國突然到公司找我,給我介紹了一個死了妻子的男人,這個男人是個企業家,有房有車,有一個女孩跟著爺爺奶奶,條件很不錯……”我打斷劉梅道:“這種事你急火火地找我幹什麽?你自己做主不就得了?隻要你覺得合適就行唄!我以為發生了什麽要緊事呢!”劉梅神色緊張地捅我一指頭,說:“小點聲,你嚷什麽?”她再一次環顧四周,然後低聲說:“劉誌國還遞給我一個銀行卡,說是那個企業家的一點小意思。”我說:“這也值得緊張?企業家是大款,他對誰心儀就給誰錢,這有什麽稀奇呢?”劉梅道:“我拿著銀行卡到取款機跟前一試,天呐,二十萬!”我說:“你這就少見多怪了,這點錢在企業家手裏也許是九牛一毛呢!”劉梅繼續神情緊張地說:“你怎麽這麽粗枝大葉?你怎麽不問問我——那劉誌國怎麽會認識我?他怎麽會知道咱們倆分居或離婚?如果他不知道這一切,又怎麽會見縫插針,見縫下蛆?”

我還真沒想到事情竟是這樣!這不就成了問題了嗎?我說:“是啊,你是怎麽認識劉誌國的呢?”劉梅道:“我根本就不認識劉誌國!在此之前我根本就沒見過他!”我說:“既然你不認識他,為什麽不當時就把銀行卡還給他?”劉梅道:“他找到我隻說了幾句話,甩下銀行卡就走了,我追他也沒追上。”問題還真嚴重了。既然不認識,那麽劉誌國怎麽會知道劉梅的一切呢?我說:“你以前認識露潔嗎?會不會是露潔把你的情況介紹給劉誌國了?”劉梅道:“此前我也不認識露潔,是幾天前露潔突然找我,我才認識了露潔。”我以我的人生經驗和能力分析,驀然間便感覺,這是露潔做的扣。她這麽做是為了穩定我的後方,讓我專心致誌與她同居,繼而順理成章地盡快結婚。而隻要劉梅盡快有了著落,我就斷了對劉梅的念想,就會一門心思地跟露潔過日子。我不得不發起牢騷:露潔這個主意並不是見不得人,為什麽不直接跟我說,而要背著我行動呢?難道真是玩腦係的玩出職業病了,什麽事都故弄玄虛?

而且,劉誌國以前給丁露貞當秘書,必然會認識丁露潔,甚至還多有接觸。這在平川市這樣一個非常講究裙帶關係的城市裏應該沒有疑義。那麽,現在劉誌國已經靠邊站了,甚至已經進入審查範圍了,這個情況丁露潔不知道嗎?丁露貞那麽愛自己的妹妹,難道不告知丁露潔嗎?如果丁露潔知道劉誌國已經靠邊站了,還會求劉誌國幫忙辦劉梅的事嗎?我急速地轉動著腦筋,驀然感覺捉襟見肘,思維明顯跟不上趟了。但此時此刻一個意念突然闖進我的腦海:丁露貞太聰明了,她把我弄到她身邊幫她了解情況,卻原來事事都牽扯她的親朋好友,做她的秘書非我莫屬!而把露潔弄上我的床,我就不能不死心塌地玩命給她幹!此外難道還有別的解釋嗎?一個脂粉的圈套和一個溫柔陷阱!我不知道應該恨她還是應該感謝她,因為我突然感覺我也變得茅塞頓開,有些聰明起來了!見多才能識廣,沒經曆過隻靠想象能想到哪兒去?

而且,劉誌國出手大方,一給就是二十萬,但凡貪財一點的女人都會喜不自禁,會立馬就範。怎奈劉梅還難得地保留了一份清醒!他按照露潔的意圖想穩住劉梅,卻不知道被老實巴交的劉梅一眼勘破。這時,服務員送了咖啡過來,我情不自禁地擠到了劉梅身邊,兩個人擠在一把椅子上,我摟住她的肩膀,說:“劉梅,讓我親一下,我現在特別想親你!”劉梅道:“算了吧,我讓你摟著我就已經不錯了,你已經跟別的女人上過床了,已經不屬於我了,不屬於我的東西,我是不眼饞的。”我說:“這個銀行卡你不打算要嗎?”劉梅道:“我隻要接受了銀行卡,就等於小命攥人家手裏了,人家幾時叫我,我就得幾時屁顛屁顛地趕過去,人家叫我脫衣服,我就得趕緊扒個精光。等人家玩膩了,說,對不起,我又有了更年輕的女友了,你不要再找我了。你說,到了這時候我找誰哭去?”我更緊地摟住了劉梅。我同意她的話。這樣的有錢男人多得是!我不勸她要這個銀行卡,我也不想把我的分析、我對露潔和劉誌國的疑心告訴劉梅,因為她是個小心眼,會承受不了,就幹脆讓她蒙在鼓裏算了。於是我說:“這個銀行卡你準備怎麽處理?”劉梅道:“這正是我把你叫來的原因,請你轉交給劉誌國,告訴他,這門親事不合適。”她說著就掏出一個銀行卡,塞進我的手裏。我剛把銀行卡裝進上衣衣兜,劉梅卻又說話了:“劉誌國讓我勸勸你,對他的事你不要興趣太大,他出問題的根子在於孫海潮,讓你明白這個尺度。”

哦?劉誌國竟然對劉梅做過這種交代?我忍不住問劉梅:“他還跟你說過其他重要問題嗎?”劉梅道:“沒有,可能是他看我不是機關裏的人,對這類亂七八糟的事興趣不大,說了也記不住。”我送走了劉梅,臨走親了她的額頭一下,要她有事就及時找我。然後我就一個人在咖啡館裏坐了一會兒,思考了一下對策。我感覺還是應該先找露潔核對一下事實,看看這事是不是與她有關係。於是,我立即走出咖啡館,打車去了伯母家。現在露潔頭上的傷已經快好了,再過一兩天就該拆線了。此時,她正跟伯母兩個人在洗菜做飯。我把露潔叫到臥室,伯母的房子是個小偏單,兩間臥室,大臥室十五平米,小臥室九平米,我和露潔睡在大臥室。我先問露潔:“你認不認識機關的劉誌國?”露潔道:“認識啊,怎麽了?”我問:“是不是你把劉梅的情況介紹給劉誌國了?”露潔道:“開玩笑吧你?我跟劉誌國有一年多沒見麵了!再說,平白無故的我把劉梅情況介紹給他幹什麽?”我對露潔說出了剛才的情況。露潔道:“你最好找找劉誌國,當麵鑼對麵鼓地把事情說清楚,別懷疑這個懷疑那個,好像我這人多愛管閑事一樣!”我說:“這話確定?”露潔道:“當然確定!走到天邊我也敢確定!”

既然如此,劉誌國怎麽會認識劉梅?而且還知道劉梅已經與我分居、麵臨離婚,並且急急忙忙地給她介紹對象呢?看起來問題的症結就在劉誌國身上。我必須立馬找到劉誌國,揭穿他的陰謀,戳穿他的把戲。我立即打車來到市委大院斜對過的南渥茶館,然後從手機裏調出劉誌國的電話號,給他打了過去。他接聽以後我告訴他,我在南渥,讓他立馬過來。結果,十分鍾以後劉誌國就來了。他的臉色慘白,瘦得像嘬著腮幫子,身上的衣服像拿竹竿挑著。我請他坐下,然後就先給他一個下馬威,說:“你是不是有求於劉梅?”他看著我愣了一下,反問:“你怎麽會這麽認為?”我說:“因為你平白無故給了劉梅一個銀行卡。”劉誌國道:“那是我們倆建立的一個契約。”我說:“什麽契約?”劉誌國道:“讓你少管閑事,把嘴閉住的契約。”我一聽這話,便把上衣衣兜裏的銀行卡掏了出來,拍在桌子上,“拿去吧,劉梅不稀罕這個!”劉誌國把銀行卡塞回我的口袋,微微哂笑道:“劉梅接我銀行卡的鏡頭我已經用針孔攝像頭錄下來了,你現在還給我也掩蓋不了劉梅接受賄賂的事實。”我說:“卑鄙!你已經麵臨審查,為什麽還不放規矩一點?”劉誌國道:“一切都是既成事實,你現在已經是和我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我不妨跟你透露一點信息——現在檢察院還扣著一個女記者,估計這個女記者會亂咬,而且肯定會首先咬到我,因為當初是我把她截在平川的。現在我可以實事求是地告訴你,在孫海潮和金玫瑰花園項目問題上,我是問心無愧的。如果有問題也是孫海潮的問題,我隻不過是個小兵,我能幹的也就是跑跑腿,傳個信息。”我說:“既然如此你還給劉梅送什麽銀行卡?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不打自招嗎?”劉誌國道:“我是為了以防萬一,因為我看你跟著丁露貞跑得挺歡。”

這個劉誌國可能是被孫海潮的死亡和武大維的雙規嚇怕了,他主動出擊給劉梅送銀行卡絕對是下下策。我不覺冷笑一聲,繼而問他:“你是怎麽知道劉梅的情況的?能不能不吝賜教?”劉誌國也冷冷一笑,說:“這個無可奉告,你隻要知道我不是單槍匹馬和散兵遊勇就行了。”這句話話裏有話,讓我悚然一驚。難道他在公安局有內線,在監聽劉梅手機?在事情沒有真相大白以前,任何可能和不確定性都存在。複雜啊!我驀然想起了早晨丁露貞的話,劉誌國要見丁露貞來著,就繼續問他:“你要見丁書記,想對她說什麽?”劉誌國道:“這個不妨告訴你——我想告訴她,很多事情都是孫海潮幹的,我頂多是個小跑兒。”我點了點頭。我知道,再問什麽他已經不可能說實話了。他似乎對所有的問題都思考成熟了,已經建立了心理防線,那就是把所有的事情都一推六二五,推到死人身上,反正死無對證。我和他告別了,低著頭率先走出茶館。回到機關,我找到丁露貞,把銀行卡交給她,對她訴說了今天上午發生的一切。她點點頭道:“一會兒我把銀行卡給紀檢委送過去。還沒吃飯吧,我已經給你買了一份飯,在微波爐裏,你熱一下就可以吃。”

她指了指她的辦公室角落的桌子,上麵確實有個微波爐。我走過去打開它,見裏麵是一個塑料盒,微波爐專用的那種飯盒,我取出來打開蓋子看了一眼,飯盒裏是一個雞腿,一些炒圓白菜絲,下麵是米飯。我合上蓋子放回去,關上門,就把時間定在一分鍾上。於是,微波爐裏麵的飯盒就慢慢轉了起來。熱好飯,我不客氣地用毛巾墊著拿出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吃起來。丁露貞不管我,她隻是專心地批閱文件。我說:“我一會兒是不是應該去檢察院一趟,問問是不是有個女記者關在這兒?”這時,丁露貞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今天是孫海潮死亡第十六天,武大維雙規第五天。”我重複了一句:“我是不是應該去一趟檢察院?”丁露貞方才醒悟過來,說:“哦,哦,我剛才走神了。去,去,一會兒我給他們打個電話,告知一下。”我說:“最好不要告知,我自有辦法進去。”丁露貞道:“恐怕沒這麽簡單,你聽我的吧。”我猶豫了一下,服從了。我之所以猶豫,是因為我拿不準究竟打招呼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