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女記者何以身遭不測 (1)
話說我因為思考丁露貞的問題一宿沒睡,天要蒙蒙亮的時候,才歪倒在枕頭上睡著了。於是,老婆劉梅和兒子幾時起床走的我都不知道。約摸上午十點的時候,外麵傳來嘭嘭嘭的敲門聲,把我敲醒了。我爬起來光著膀子到客廳拉開門縫一看,卻是丁露潔和伯母。我猶豫了五秒鍾,讓不讓她們進來?說實在的,截至目前,我對丁露潔背著我找劉梅施離間計,仍耿耿於懷。也許丁露潔不是施計謀耍心眼,因為她本來就不是那種人,但她找劉梅所帶來的效果就是離間計的效果。現在劉梅已經鐵了心要和我離婚,根本就沒有商量餘地了。但丁露潔竟然淘換來了我的住址,想必也是極有誠意,煞費苦心。尤其是伯母,已經七十歲的老人,還跟著爬上了七樓,倒也讓我心裏熱熱的。我無奈地唉了一聲打開了門。丁露潔先擁著伯母進來,關好門,然後就迫不及待地從身後抱住了我。她用溫熱的手掌撫摸著我光溜溜的胸膛說:“康賽,我終於走出了這一步,下麵就看你的了!”
我一時間沒措好辭,不知道第一句話應該說什麽,就冷冷地說:“你們先到客廳沙發坐吧,我去穿上衣服。”這時伯母卻在身後說話了:“康賽,伯母對不起你,讓你和露潔苦等苦熬了這麽多年,你轉過身來看著我——我給你鞠躬,給你賠禮道歉!”露潔使勁把我的身子扳過來,於是,就讓我看到了這一幕:七十歲的白發蒼蒼的伯母果真對著我彎下腰來!她彎下腰的一刹那,我看見了她頭頂白發已經脫掉很多,稀疏得露出了頭皮。這個鏡頭永遠地儲藏在我的記憶庫裏了!我不由分說,立即掙脫露潔的手,雙手把伯母攙住,說:“伯母啊,您這是何必啊!”伯母卻拂開我的手說:“不,康賽,老話講冤有頭債有主,該我承擔的責任,我必須承擔,你讓我把這個躬鞠了,不然,我死不瞑目啊!”伯母竟然再一次向我深深鞠下躬去。
我急忙抱住了伯母,我說:“伯母,您這麽做是折我的壽啊!有什麽話,說開了就行了,您怎麽還這麽認真這麽教條?”伯母直起身子道:“好了,兩件事我都做了,我心裏踏實了——這一,我該給你道歉,我道了,該鞠躬,我鞠了;這二,你天天渴望的露潔我今天親自給你送來了!現在露潔已經是自由身了,我早晨聽劉梅給我打電話說,她也和你寫完離婚協議,給你自由了。九九歸一,九九歸一啊!你和露潔好好合計一下下一步應該怎麽做吧!”伯母說完還抹了一下眼角,想必十分激動。然後她跌跌撞撞地往門口走,要開門出去。我急忙跑過去攔住她,我說:“伯母,今天上午我不去上班了,我做點簡單的飯菜咱們三個人多待會兒!”伯母說:“現在的時間和空間都屬於你和露潔,我別在這兒礙事!”便再一次拂開我的手,堅定地打開門,下樓去了。我在背後喊了一聲:“伯母您扶著點欄杆,小心點腳底下!”伯母便哎了一聲。
回過頭來,我關好門,問露潔:“你們娘倆怎麽知道我的住址的?”露潔道:“那還用問,劉梅告訴的唄!——我發現,劉梅是個非常通情達理的好女人,她聽了咱們倆的情況以後,竟感動得掉眼淚呢!”露潔說著話就緊緊抱住了我。而且,一隻手迫不及待地抓住了我的要害。但劉梅的話題讓我英雄氣短,興味索然。露潔顯然已經醞釀了許久,也按捺了許久,此時她扒下我的內褲就把嘴伸過去,如頭頂上突然閃過一道雷電一般一下子將我擊倒了!露潔是個能夠自己興奮起來的女子,這就與被動承受的劉梅區別很大,於是在床上就頻現激情演出。當我們倆完事躺倒,消消停停地摟著的時候,我從心底裏感謝她給我帶來的前所未有的全新的感覺。
一個男人一生經曆一個女人應該是恰到好處,經曆兩個女人那就有了多吃多占的罪惡感。因為,老天分配給每個人的幸福與苦難都是平均的、平等的,誰都不應該心猿意馬,得隴望蜀,否則就難免遭到懲罰。此時此刻中學課本裏郭小川《團泊窪的秋天》裏麵的話驀然間跳出了我的腦海,我脫口而出:“戰士自有戰士的愛情:忠貞不渝,新美如畫;一切額外的貪欲,隻能使人感到厭煩,感到肉麻。”露潔便有些不悅,說:“郭小川不光這兩句,還有呢——戰士自有戰士的性格:不怕汙蔑,不怕恫嚇;一切無情的打擊,隻會使人腰杆挺直,青春煥發。戰士自有戰士的膽識:不信流言,不受期詐;一切無稽的罪名,隻會使人神誌清醒,頭腦發達。”總之,比我堅定得多,決絕得多。我摟住露潔黯然神傷,並不知不覺地熱淚滾滾。而露潔卻一直在愛撫我的既熟悉又陌生的身體,根本不知道此時我在想什麽。
她怎麽會知道我在想什麽呢?我當然在想劉梅。也許現在劉梅已經開始重新設計自己的生活,把我甩在九霄雲外了。但我對她的思念卻越來越沉重。這裏不排除另一層意思,就是我為自己失去“原配”而糟心。一直以來我都有一個固執的意念:與原配永結同心,白頭偕老應該是一個人的最高境界,而我現在已經完全做不到了。我說的原配,自然是與初戀結成的原配。所以,我永遠也沒有資格達到這個境界了。與露潔**固然是我的渴望,而與露潔結成原配更是我的理想,因為她是我的初戀。即使現在我就和露潔結婚,我也仍舊不再純潔,因為中間夾著一個劉梅。我為自己違心地驀然間變得不再純潔而備受折磨,那是一種鈍刀子割肉的鈍痛。
我說不好我的這種感覺是來自哪裏和怎麽形成的,也可能是因為我是個機關幹部使然,機關幹部常幹議而不決的事,那天我就久久不能釋懷。按說該也做了,說盡興也挺盡興了,怎麽就心裏不平靜、不平衡,而非常內疚呢?我除了把自己歸結為機關幹部的職業病以外還真找不出為自己開脫的理由。我摟著露潔對她說:“我跟你說說我的感覺,你有興趣聽嗎?”露潔道:“那當然,你的感覺也是我的感覺!”我說:“我的感覺就是我自己的感覺,是你所想象不到的。一個教授講過這樣的話——粉碎‘四人幫’的時候,文革遺留的紅色話語的海洋又一次掀起衝天巨浪。而海嘯退潮以後,沙灘上隻留下來了熠熠生輝的四個字,你知道是哪四個字嗎?”
露潔停止了對我的撫摸,納罕地問:“是啊,哪四個字?”我說:“當時華國鋒和汪東興在中南海密議解決‘四人幫’的時候,他們知道他們要麵臨兩個問題:一是解放軍兩百多萬人能否接受這個結果,二是黨內的文官集團的高級幹部,黨內元老能否接受。這就需要兩個人的首肯,危機的解決才有合法性。一個就是十大元帥剩下的最後一個,當時還有一定合法性的葉劍英。華國鋒先讓去西山找到葉劍英,結果得到了葉劍英的首肯。於是解放軍這邊就不會出問題。在高級文官集團這邊,他們讓王政去找陳雲。我們在這時候就可以看到陳雲的政治家本色了。聽了王政的話以後,陳雲沉默良久,說出四個字:下不為例。這就是剛才講的熠熠生輝的那四個字!”露潔道:“這四個字對咱們有什麽參考意義嗎?”我說:“對,你正說到點子上了,家庭婚姻的變換與黨內權柄的更迭一樣,做是做了,但隻能下不為例。”露潔聽了這話長籲短歎,說:“哥們兒,你的文人氣太濃了,看起來做不了大官!”
但有了這四個字我就如同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心裏突然好受了一些。我親了露潔一口,爬起來去洗手間衝了個熱水澡,然後穿上衣服,把衣櫃裏經常換洗的衣服拿出一些,把我出差用的旅行箱拎出來,把衣物放進去。這時,露潔也衝完澡穿了衣服,說:“你什麽都不用帶,我媽那裏已經從裏到外給你買了三身衣服了。”我不說話,隻是收拾。如果說,曆史的發展走向是綜合力量的結果,那麽,一個人的婚姻走向也是綜合力量的結果。劉梅使勁推,露潔使勁拉,結果就使我拉起旅行箱走向伯母家裏。從此以後,我要和露潔一起與伯母生活在一個屋頂下了。臨走,我把屋裏收拾得很幹淨、很整齊。我給劉梅留了個紙條,上麵寫著:“劉梅,我到伯母家去住了,房子留給你和兒子,有事就給我打電話。我的心會永遠和你們在一起。”我特意把紙條讓露潔看了一眼,問她這麽寫行不行。她哈哈一笑道:“你願意酸就再酸一次吧。”接著得意地把我拉出門去。無論如何,她的計劃實現了,別人殘留一點感情糾葛,她可以忽略不計。這是她的性格。
我絕對沒有想到,這一切,都是丁露貞安排和導演的!這簡直讓我怒不可遏!這是我到伯母家生活以後的第二天,丁露貞見了我,突然問:“康賽,你在我媽家裏生活還習慣、還適應吧?”我說:“習慣、適應,伯母和我也挺說得上來的。”她說:“我媽對當年拆散了你和露潔十分內疚,總想找個機會正兒八經地向你道歉。
我就告訴她,現在機會不是來了?露潔都離完婚了,您趕緊帶露潔上門找康賽去呀!見了麵正兒八經地鞠一躬,那康賽是個通情達理的年輕人,還能永遠抱怨您嗎?不是一下子就歸順了、就招安了?”也許丁露貞想跟我說句玩笑話,怎奈此時我萬分氣惱,如果不是伯母給我鞠躬,我是絕對不會就範的!就是伯母彎下一個七十歲老人的身子,讓我看得於心不忍,才一切聽從了露潔的安排!我對丁露貞說:“大姐,你這麽做是不是有點按下脖子強飲驢啊?先是劉梅中了露潔的計,隨後我又中了你的計,我的家庭頃刻間就土崩瓦解,你就是罪魁禍首!”誰知丁露貞卻說:“你別得便宜賣乖!露潔是你的初戀,誰不知道你早就想和露潔共度鴛夢?你這人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現在機會來了,你不借機找回初戀,正式組建家庭,難道隻想偷偷摸摸當地下黨嗎?你如果沒有初戀的折磨,現在的家庭又相當穩固,別人施什麽計不是都枉費心機嗎?事到如今你不檢討自己卻回過頭來怨別人,你還講不講理?”
嗨,她還蠻強硬的!我一時間無言以對。這時,她就對我派了任務,說:“好了好了,想開點吧——是你的東西自然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東西強求也沒什麽意思,順其自然最好,是不是?你現在找一趟劉誌國,他剛才來電話要跟我談,我讓他先跟你談,我不想單獨見他。”我點了點頭。我對她此時此刻的謹小慎微表示理解。省紀委和市紀委的聯合調查組就在平川駐著,孫海潮的問題還沒查清,武大維也正在雙規,兩個一把手——單種煙和丁露貞的一舉一動都會引人注目,尤其會引起調查組的注意,這比寫的還準。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正冠是對的。就在這時,我接到劉梅打來的電話,她是輕易不在工作時間給我打電話的,尤其在我們倆分居以後她突然打來,就讓我悚然一驚,她有什麽事找我呢?我急忙告訴丁露貞:“你稍等,我接一下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