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隻是當時已惘然――——夕陽紅續 (6)
我們閑聊一會兒,我又講了好多笑話給他聽,他笑得哈哈的,心情好了很多。
以後,應他的要求,我每天都去報到一次。
一天,從西藏來了一位桑吉活佛,進宮為皇上祈福。聽說他很有神通,我便求玄燁讓我也見見,我裝扮成宮女的樣子隨侍一旁。
桑吉活佛一見我就特別留意,反複的打量我反複地打量我。我暗自竊喜,也許這回真是個高人。等他幹完正事,玄燁遣退旁人,開始問他。
桑吉活佛不會說漢語,能說點蒙語,中間還夾雜著許多藏語,而我隻能聽懂一點蒙語,所以我得靠玄燁的翻譯才能聽明白。
大概的意思就是我本來應該附在另一個身體上的,因為我采取抗拒措施造成了時空扭曲,當措施失效時我的魂魄就被彈進了錯誤的時空,一般情況下魂魄是不能隨便附身的,但恰逢這個身體處在極度虛弱狀態,就被我侵占了。現在這身體裏有兩個魂魄,原主的那個在休眠中,一旦她覺醒,我的魂魄就會被彈出而魂飛魄散。
也就是說我現在就象是寄生蟲也就是說我現在就像是寄生蟲,一旦宿主的免疫係統啟動我就要被消滅。可是我不想死,我想回去啊。
我著急的叫玄燁我著急地叫玄燁:“玄燁,你快問問他,還有沒有辦法送我回去?”
他們又嘰哩咕嚕說了一會他們又嘰裏咕嚕說了一會兒,玄燁問我:“活佛問你在那邊用的什麽東西阻止你過來的。”
我趕緊詳盡的描述了一下鎖魂珠的樣子我趕緊詳盡地描述了一下鎖魂珠的樣子,玄燁轉述給活佛。
過一會他告訴我:“活佛說隻要找到這種珠子鎖住你的魂魄,與那邊感應就可以。”
我緊張的揪住玄燁的胳膊我緊張地揪住玄燁的胳膊:“那該到哪裏去找啊?玄燁,你一定要幫我。”
玄燁安撫的拍拍我的手玄燁安撫地拍拍我的手:“別慌,活佛恰好知道哪裏有,他這就寫信,我馬上派人八百裏加急去取。”
“太好了,玄燁。”我的一口氣鬆了下來,情難自抑的抱住他情難自抑地抱住他,“真是太好了!”然後忍不住就哭了,真是嚇死我了。
玄燁擁住我,深深的歎了口氣深深地歎了口氣。
我哭了一會兒,情緒平靜了一些,覺出自己的失態,害羞的推開他害羞地推開他,卻又依過去,不好意思的說不好意思地說:“玄燁,你扶我到椅子那,我腿還有點軟。”
玄燁的表情很失落,強做精神打趣我強作精神打趣我:“敢情你之前的不怕死都是裝的。”
我強自辯解:“我那是以為還可以回去嘛!誰願意魂飛魄散啊?現在我總算可以安心了。”
玄燁神情苦澀,低聲說:“是啊,你又要把我拋下了。”
我內疚的看著他我內疚地看著他,除了抱歉,不知該說什麽。
這時,活佛寫好了信,玄燁吩咐下去,由活佛的一個徒弟領著一隊侍衛出發了。
活佛又給了我一個護身符,說是可以暫時壓製住原主的魂魄,堅持到鎖魂珠取來。我吸取鎖魂珠的教訓,多栓了幾道線多拴了幾道線,趕緊給掛上了。
以後的生活就簡單了,就是等待。
6感君纏綿意,還珠雙淚垂
養病期間,玄燁忽然迷上了繪畫,他跟著傳教士學習畫肖像,沒事時總愛拿根畫筆對著我描描畫畫。他畫了很多很多,我摘花、喂魚、打貓、吃飯、睡午覺都被他畫過。我或得意、或沮喪、或大笑、或薄嗔等各種表情也入了他的畫。
開始時他的技法不是很熟練,畫得四不象畫得四不像,我常取笑他。後來漸入佳境,越畫越像。然後有一天,他拿了一幅潤色好的畫像來給我看,我展開一看,卻是我在現代看到的那一幅。原來是玄燁自己畫的。
即便我不懂繪畫,看到這幅畫也能知道,若非將我的一顰一笑雋刻在心,他不會畫得這般傳神。我亦非草木,焉能不感動?可是對他的情意我無法回應,這讓我更加內疚。
玄燁在一旁很得意的問我玄燁在一旁很得意地問我:“怎樣?這幅畫得很像吧?”
我低著頭輕聲的說我低著頭輕聲地說:“玄燁,對不起。”
玄燁靜默一會兒,輕聲的問輕聲地問:“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我依舊低著頭:“不為什麽,就是想說對不起。”
玄燁聲音裏有一絲苦澀:“你還想裝糊塗嗎?你抬起頭跟我說話。”
我不肯抬頭,推他出去:“玄燁,我累了,你走吧。”
他站著不動,聲音裏有了怒意:“你總是把我往外推,你這狠心的人!”
他忽然一把將我圈禁在他懷裏,一手粗魯的托起我的下巴一手粗魯地托起我的下巴。看到我眼中的淚水,他的怒色斂去,手勁放柔,小心的拭去我的淚珠小心地拭去我的淚珠,柔聲的問柔聲地問:“這淚是為我流的嗎?”
我無法回答,隻是一個勁的說隻是一個勁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玄燁不肯放開我,盯著我說:“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這個。”
我移開視線,狠著心說:“我隻剩下了這個。”
他陡然放開了我,恨聲說:“朕想要的東西這天下又有誰能攔得住!”然後拂袖而去。
接下來的幾天他都沒見我,我忐忑不安,不知道他會幹什麽,如果他要用強,我又該怎麽辦?雖然我可以肯定自己隻愛楚依凡,但對玄燁我也有很深的親情,我真的不希望我們反目為仇。
幾天後,玄燁再來的時候卻神色如常了,也再沒說那些話。我暗暗鬆了口氣,自欺的想自欺地想,那天他隻是情緒有些失控了吧?
自從知道了我是寄生蟲後,我看到胤禩時更多了一份內疚我看到胤禩時更多了一份內疚。又想到我走後他怕是又要回到以前那種無人理會的境地,就想趁著我還在,能給予他一點是一點,所以加倍地對他好。
我怕我走後他不能接受母親的性情陡變,便在平時裝出愛忘事的樣子。我告訴他:“胤禩,額娘病了,老會忘事,要是有一天額娘把現在發生的事都忘了,你不要難過,你總記得額娘是真的疼你的。”
胤禩擔心的依在我懷裏胤禩擔心地依在我懷裏:“額娘,那您的病要不要緊?還會好嗎?”
我摟住他,安慰說:“別怕,會好的,你記得常來看看額娘,多關心關心額娘,額娘總會記起來疼你的。”
就讓這對可憐的母子在這幽暗的深宮裏相依為命吧。
我摟著胤禩輕輕歎口氣,一抬頭看見玄燁立在門口正靜靜的看著我們一抬頭看見玄燁立在門口正靜靜地看著我們。
我推推胤禩,胤禩看到玄燁很畏懼,慌忙跪倒見禮。玄燁揮手讓他起來,和顏悅色的問了問他的學業和顏悅色地問了問他的學業,最後說:“有空多看看書,不要總來纏著你額娘,她身體不好,讓她多歇息。你先退下吧。”
等胤禩走了,我怪玄燁:“你那樣說幹嘛你那樣說幹嗎?小孩子總是依戀母親的,他來也累不著我。”
玄燁有些薄怒:“那你走後他怎麽辦?我要怎麽告訴他,他母親變了一個人?”
我被他怒得有些冤,委屈的說委屈地說:“我哪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我早想好了,我告訴他說我病了,會把現在的事給忘了。我還讓胤禩常來看望他母親,他們畢竟是親母子,再產生感情也很容易。以後衛琳琅有了兒子的關心,想必也不會隨便自殺了。”
玄燁很壓抑的說玄燁很壓抑地說:“不相幹的人你都為他們想得周周全全,卻看不到對你好的人。”
我裝作沒聽見,趕緊岔開話題:“誒哎,玄燁,我學會泡茶了,我給你泡一杯嚐嚐。”
玄燁無奈的歎口氣玄燁無奈地歎口氣,順著我轉了話題。
玄燁身體大好後,想要考校一下兒子們的功課,騎射部分就在宮裏的小校場進行,也允許後妃們去觀看。
胤禩興衝衝的跑來求我胤禩興衝衝地跑來求我:“額娘,您也去看好不好?兒子一定不會給您丟臉。”
我猜以往衛琳琅肯定是不會去的,看著他殷切的目光,我不忍拂他的興,就應了下來。
到了那天,我和宜妃、德妃等打過招呼,在後妃席的末座坐下。
胤禩一直在注意這邊,一看到我小臉立刻就亮了。我朝他揮手示意,看看左右沒人注意我,我朝他飛了個吻。他立刻喜笑琢顏開,卻又有點害羞的躲到了馬的後麵卻又有點害羞地躲到了馬的後麵。
真是個純情的孩子!我笑著收回視線,卻發現玄燁的眼光正對著我,好像在怪我剛才有失端莊。我吐吐舌頭,趕緊整肅了麵容,端正的坐好端正地坐好,他這才轉開視線。
參加騎射的人不多,大的那三個已經參加政務,沒有參加,老六、十一早殤,老七先天不足,十二以下的還都太小,所以在場的隻有四、五、八、九、十這幾個阿哥。
胤禩今天表現很賣力,但因為年紀尚幼,所以比起兩個哥哥還是略遜一籌。考完了,聽過玄燁的訓教後,孩子們各找各媽。
胤禩有些沮喪,怕我對他失望,忐忑的說忐忑地說:“額娘,您別生氣,兒子一定好好練習,下次一定不會這樣了。”
我替他擦擦汗,安慰他說:“我為什麽要生氣?我覺得你今天很棒啊!”我看他還是有些不開心,就捧住他的臉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說:“,“在娘的心裏,你就是最好的。”
胤禩的小臉紅撲撲的,終於相信我沒有失望,又是害羞、又是幸福的笑了又是幸福地笑了。
我忽然覺得周圍的空氣有些異樣,抬眼一看,發現大家都在詫異的看著我們發現大家都在詫異地看著我們。
慘了!我頭腦一發熱,把現代哄兒子的那套使出來了,在這個時間地點可是很不合時宜的舉動。我尷尬的呆在那裏我尷尬地呆在那裏。
胤禩也注意到了,一下擋到我麵前,跪在玄燁麵前說:“皇阿瑪恕罪,都是兒子的錯,您要責罰就罰兒子吧。”
玄燁麵無表情,盯著我說:“你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胤禩一步三顧的被隨侍太監拉走了胤禩一步三顧地被隨侍太監拉走了,我安撫的對他笑笑我安撫地對他笑笑,擺擺手示意沒事。其他人有的好奇、有的同情、有的幸災樂禍,也都一一散去了。侍衛們都退到了遠處,偌大個校場剩下我和玄燁兩個。
玄燁的眉頭皺起來,很不悅的說很不悅地說:“大庭廣眾之下,親來親去的成何體統?”
我自知理虧,小聲的辯解小聲地辯解:“隻是當媽的親親兒子,有那麽嚴重嗎?”
他疾聲厲色的說他疾聲厲色地說:“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這樣讓他老脫不了脂粉氣,怎麽能長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我小聲嘀咕:“要那麽多頂天立地的幹嘛要那麽多頂天立地的幹嗎?再大的屋子有幾根柱子也就夠了,要屋裏都立滿了柱子,那會是個什麽樣的世界?”
玄燁一聽更怒了:“以前對常寧你就不教他學好,現在對胤禩又是這樣,你知不知道慈母多敗兒?你這樣……”他劈裏啪啦開始曆數我從當太皇太後開始所作的種種錯事他劈裏啪啦開始曆數我從當太皇太後開始所做的種種錯事,從他的話中可以得到的結論就是我是個誤人子弟的狼外婆。
我本來有三分理屈現在也被他罵沒了,我冷冷的插過一句我冷冷地插過一句:“你是妒忌!你自己從小沒享受過母愛,所以也看不得別人有,所以你才不讓你的兒子們在自己母親的膝下成長……”
玄燁臉色猙獰,咬牙切齒打斷我的話:“你這個沒心沒肺的絕情女人!”說完就氣衝衝的走了說完就氣衝衝地走了。
我留在後麵也很氣憤,沒有回去,而是衝進校場旁邊的小樹林,一個人生悶氣。
我想起如果是在現代,在楚依凡麵前,不管我做了多大的錯事,他肯定舍不得罵我的;還有我兒子,我想親就親,也不會有人說三道四。哪裏象這兒哪裏像這兒,為這點小事就大動幹戈的。
我依著一棵樹,想著老公和兒子,覺得自己孤零零在這個世界裏好淒涼,就哀哀的哭起來就哀哀地哭起來。
不知哭了多久,有人在我身後歎氣:“你不回去,一個人在這哭什麽?”是玄燁,他的聲音裏有著疲憊和無奈。
我趴在樹上不肯回頭,抽噎著說:“要你管,我一個人哭也礙著你了嗎?”
他又歎口氣:“現下已經入秋了,早晚都涼,今天風又這麽大,你在這樹底下凍壞了怎麽辦?”說著一件帶著體溫的披風裹到我肩上。
我確實已經手腳冰涼了,但仍賭氣的說但仍賭氣地說:“反正我是壞人,凍死了你才稱心!”
“我怎麽可能會稱心?唉!清清,別賭氣了,快跟我回去。”他伸手來拉我,我打掉他的手,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怎麽這麽涼?”然後不由分說將我扳離了樹摟在懷裏。
我使勁掙紮:“你放開我!”
他緊緊摟住我:“不要亂動,等你暖和了我就放開。”
我使勁推他:“不要你管!凍死是我自己的事!”
他更緊的摟住我他更緊地摟住我,咬著牙說:“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己不要管你!”
他聲音裏的憤怒和痛楚震住了我,我停止了掙紮,順從的依在他懷裏順從地依在他懷裏,覺得他也可憐,我也可憐,忍不住又哭起來。
樹林裏除了風聲就是我低低的嗚咽聲,良久以後,玄燁低聲的問我玄燁低聲地問我:“清清,留下來好不好?”
我不肯抬頭,隻是哽咽著反複的說隻是哽咽著反複地說:“我要回家,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