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半驚魂

這是一場夢,毫無疑問他是在作夢,因為此刻他正漂浮在半空中,以俯視姿態看著眼前發生的事情。

陰暗的室內,一名少女仰臥在鐵製手術台上,四肢被麻繩綁成大字形,嬌小身軀因恐懼而顫抖著,散落的發遮住了她的臉孔,使鴆羽看不清她的長相。

在手術台旁佇立著一個女人,黑亮的發配上白皙肌膚加上秀長瓜子臉和紅潤唇瓣,一看就知道是個美麗的女人,可那樣的美卻帶著一股病態的貪婪,讓人感覺非常不舒服。

他看見女人的手沿著年輕的軀體移動,少女身上鈕扣被利落拆除,露出隱藏在底下柔嫩的肌膚,那代表年輕的光澤,讓女人的眼瞬間露出危險的光芒,修長指甲頓時變得又尖又長,在少女的肌膚上刻出一道道血痕。

「痛!」微弱的嗚咽從少女口中吐出,她的身子如缺氧的魚兒般向上彈起,臉上浮現痛苦的神情。

「真是美味呀!」無視於少女的哀嚎,女子的舌頭舔拭著指尖,滿足地發出輕歎,語氣中隱含意猶未盡的貪婪。

說不上是幻覺還是其他,在鮮血沾上女子的同時,鴆羽竟升起奇異的感覺,似乎那女子的肌膚,在瞬間又顯得更加年輕。

「你這個恐怖的惡鬼,你不可能如願的。」忍著暈厥的痛楚,少女吃力的抬起頭瞪視女人,怒火在眼中聚積,如果眼光可以殺人,女人恐怕已出現數個窟隆。

「繼續罵吧!反正你很快就沒有開口的機會了,你將成為我身體的一部份。」女子陰狠的冷笑,手上出現一把約十公分的利刃,尖銳刀鋒在燈光下閃著寒光。

高舉利刃的手朝少女的胸膛揮去,一片血霧之後,鴆羽看見少女胸口出現一個血色的凹洞,隱約可以看見髒器在體內的模樣。

少女的身體因劇痛而**,冒出層層冷汗,可她卻倔強地咬緊下唇,沒有發出半點求饒的聲音。

「很疼吧!」女子惡意的微笑著,傾身附在少女耳畔「好心」慰問,那柔媚的嗓音美麗而醉人,聽在鴆羽耳中卻充斥深沉的不祥。「放心,你很快就可以從惡夢中解脫了。」

話一說完,女子將五指具攏,硬生生的擠入少女胸口的血洞,隻見她手在少女胸腔中來回摸索著,約莫五分鍾後女子雙眉微微一皺,跟著略微施力一個跳動著的紅色物體被從少女體內扯出。

受到反作用力影響,少女上半身劇烈揚起,原本披散的頭發散開,露出底下被遮蔽的麵容,一張他想忘也忘不了的熟悉麗容。

那張臉孔的主人張著黑白分明的大眼,不住喘著氣,半開的口上下開闔,泄出的卻是不成調的氣音,五官因痛楚而擠成一團,迷蒙雙眼看向空中他所在的位置,流下兩道帶血的淚。

「小舞!」過大的震撼讓鴆羽一時忘了自己身處夢境之中,伴著一聲驚呼,他不假思索衝上前去,下一秒他感覺身體重重撞上某種物體,然後是沉重的頓痛感。

是夢?

茫然地喚回意識,他急切坐起身來,大口大口喘著氣,映入瞳孔的是熟悉的臥室景物,而他不知為何滾落至床下,正好一頭撞在床腳上。

調整呼吸,斷線的理智再難以平複,方才夢境是那樣真實,真實到讓人害怕,他幾乎要以為那是已然發生的事實。

刻骨的涼意此時緊緊附著他,讓思緒跟著亂了起來,緊抿著唇錯亂的步伐重重的在室內來回挪移,眉心間形成深刻的凹痕。

這場突來的怪夢讓他非常不安,胸口像是火燒般熾熱,心怦怦跳個不停,怎麽也無法平靜下來,看看窗外依舊是漆黑的天色,離天亮還有很長的時間。

再度躺回床上,鴆羽看著頭頂的天花板,腦中的睡意早已消失,掌心一片悶熱,身體的濕膩感讓他感到黏糊難受,不難想象自己剛才究竟出了多少汗,索性翻身下床,隨意的套上拖鞋,打算去衝個涼,順便洗去這一身的不適。

就在他的手握上門把的同時,微弱的夜燈急速的跳動幾下,接著是清脆的霹啪聲,視線一瞬間暗了下來。

同時一抹宛若螢火蟲的青色幽光,從窗戶的細縫飄入,搖搖晃晃的進了房間的角落,然後慢慢的放大,最後化為淡淡的透明人形出現在鴆羽的眼前。

※※※

越發清楚的人形慢慢往鴆羽的方向飄來,一如以往的和善笑容掛在那俊秀的臉龐,隻是多了無法形容得憂愁,像是深深烙印在靈魂深處。

「克己!」訝異的喊出人形名字,鴆羽聽見自己因激動而諳啞的嗓音,為阻止妖刀開啟地獄之門而險些魂飛魄散的他,雖因銀夜的法力而勉強維持住魂魄完整性,卻應是處於沉睡狀態才對,不該會出現在他們麵前。

「嚇著你了嗎?」溫和的語氣有著歉意,克己不好意思的退了開些,他現在的模樣怕是有些嚇人。

「我不是這意思。隻是你為何出現在此?」鴆羽緩緩的搖頭,他沒有其他的意思隻是驚訝銀夜竟會讓他虛弱的靈體在外漂流。

克己的狀況看起來很糟,靈光若隱若現,似乎隨時都會消失,恐怕連稍強些的光線,都會對他造成傷害。

「我是為了夜舞才來找你的。」歎息響起,垂下的睫毛遮掩住克己眼中的情緒,可那微微顫抖的身影,顯示著他激動的情緒。

「為了夜舞?」疑惑與不解,明顯的表露出來,克己所說的話讓鴆羽一時愣住,難道夜舞真如他夢中所見,會麵臨恐怖的危險嗎?

「你應該夢到了吧!夜舞發生了危險的夢。」直接的點出重點,克己凝重而嚴肅的看著他。

「那不隻是夢嗎?」困惑逐漸堆積,鴆羽感覺自己的心跳再次失控起來。

「那是預知夢,是我特意讓你感受到的夢境。」身為夜舞的兄長,他和妹妹一樣有預知的能力,甚至可以比她更早知道未來的危機。

「可就算是預知夢,為何有危險的是夜舞呢?」小舞和這次不該有任何關連才對!

「看來如果我不說,師傅早晚會忘了這事的。」無奈瞬間一擁而上,克己又是一聲輕歎。

「你到底在說些什麽?」鴆羽感到莫名的焦躁,莫非這其中還有什麽他不知道的秘密嗎?

「你知道小舞的生日嗎?」克己反問著他,語氣有說不出的詭異。

「不是六月二十五號嗎?」說不出的怪異壓在心頭,克己是怎麽回事,連自己妹妹的生日都不記得了?

「那是……假的。」

「假的!」受到刺激的某人跳了起來,一不小心發紅的額角又撞上書櫃上突出的不明物體,換來慘痛的抽氣聲。

「因為師傅根本不知道小舞的生日,所以在登記證件的時候,就把收留我們的那天定為小舞的生日。」聽見克己所說蠢到讓人抓狂的原因,鴆羽一時到不知做何反應,現在這是什麽奇怪情況。

看著鴆羽石化的模樣,克己非常好心的暫時停止開口,看來他需要幾分鍾時間消化這訊息,畢竟他可是認真的陪小舞過了十多次生日呢!

「那小舞的生日,不會隻有你知道吧!」看了一眼笑得一臉燦爛的人,鴆羽有種很不好的預感,而很不幸的他預感往往十分準確。

「是呀!我是她的哥哥嘛。」克己理所當然的回答,成功獲得白眼一個。

無力攤倒在床上,鴆羽有種想撞豆腐自殺的衝動:「那小舞不會正好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吧!」

「賓果!不虧是我家寶貝看上的對象,果然很有猜謎的天分。」克己鼓掌表示對他的稱讚。

這有什麽好高興的,話說的這分上隻要不是白癡都知道你想說什麽。

太陽穴劇烈的起伏,鴆羽聽見理智即將斷線的聲音,他忽然很懷疑克己是不是和銀夜住久了,智商有退化的傾向。

現場陷入沉默,鴆羽覺得自己不太想理會已然脫線的某鬼,既然他口口聲聲說夜舞的處境很危險,幹嘛不直接找晴明,不然找銀夜不是更快?

「那是因為你是小舞心目中的英雄呀!」克己聞言,神色瞬間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又恢複了他一貫的傻笑,那模樣像在隱埋什麽似的,可惜鴆羽的心思全部放在夜舞的安全上,所以半分也沒察覺。

「就算你這麽說,我也……。」強迫中獎的感覺,讓鴆羽不太愉快,他隻是個小小的見習陰陽師,怎麽也輪不到他來保護夜舞的安全。

「雖然很抱歉,但我能信任的隻有你了!」克己放低聲量,用隻有兩人聽得見的力道說著,他眼中的神情讓鴆羽一時竟無法拒絕,隻能看著他的身影漸漸轉淡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