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真相
千鬼姬慘叫一聲，全身水分瞬間幹枯，好不容易得來的肉身竟宛如風幹人皮，隨著夜舞雙眉微微一簇，膨脹的身軀竟如氣球般爆裂，體內的肉塊、骨頭和藏器四處飛散。
「小舞……妳這是……做什麽？」望著夜舞似笑非笑的異樣，鴆羽心中暗自不妙，眼前人看來是如此熟悉，卻又陌生的令他萌生恐懼。
這是夜舞嗎？同樣的容貌、姿態、就連笑容都如此的相像，可卻處處透著生疏之感。
「夜舞」尋聲來到他身旁，歪著頭充滿興味的打量他，眼神對他是全然的陌生，跟著伸出手指在他身上好奇的戳動。
肌膚相處的剎那，「夜舞」突然全身一陣，雙手抱住頭顱臉上出現痛苦難當的神色。
迅速退開他身旁一公尺外，「夜舞」用力的搖晃腦袋，驚疑與恐懼同時在臉上呈現，顯然對鴆羽在她身上造成的影響感到害怕。
遲疑片刻，她再次輕移步伐，笑容重回臉上，渾身發出肅殺之氣，不明的原因讓她決定抹殺這會對她造成影響之人。
俯身貼近鴆羽，「夜舞」空出的掌心舉起放在他胸前，隻要稍稍用力，她的五指就會像之前一樣，穿透他的胸口，然而她的腦中似乎有人在低語著，讓她應該一氣嗬成的動作有些遲疑。
「你是她重要的人嗎？」看著眼前重傷倒地的人，對於自己再次的遲疑「夜舞」充滿了不解，困惑的神情出現在她眼中，她不了解自己為何無法殺了這名影響她思考和行動的妨礙者。
好看的眉因困擾而皺起，在腦海中搜尋殘留的記憶，一幕幕和眼前人有關的影像紛紛閃過，內心湧上幾分她所不了解的情感，身上的殺氣卻因此而更加的濃烈。
不明所以的情緒波動，讓她對鴆羽產生非殺不可的決心。
「小舞快住手！」
就在她決意痛下收手的同時，耳中聽見急切的製止聲，同時藍色的靈光穿牆而入，半透明的身軀隔在她和鴆羽中間。
「克己哥哥！」乍見到人影的臉孔，「夜舞」好看的唇角朝上彎起，如孩童般發生銀鈴笑聲，她開心的投入克己懷中，濃烈的殺氣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已經沒事了，哥哥在這裏，我會一直陪在妳身邊，沒有什麽好怕的，所以閉上眼睛好好的休息吧！」克己輕拍著「夜舞」的背部，溫柔的嗓音在她耳畔低語著，一字一句都透著令人安心的力道。
「夜舞」聽話的緩緩閉上眼睛，順從的趴在他的懷中，就像一隻正被主人安撫的貓瞇，臉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克己調整姿勢讓夜舞能夠在他懷中找到最舒服的位置，口中持續哼唱著不成掉的曲子，那是年幼時來自母親的記憶。
或許是感受到親人的氣息，又或許是搖籃曲產生了作用，「夜舞」就這樣乖巧的依偎在克己懷中，陷入甜甜的夢鄉。
「這到底是……」看著兩人怪異的互動，鴆羽艱難的開口，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問的是什麽，他幾乎以為這是自己因失血過多而產生的幻覺。
「小聲點別把小舞吵醒了！」不悅的神情在眼中閃過，克己並不打算響應他，而是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安撫懷中的人上。
「該死的我要你立刻解釋清楚，小舞是怎麽回事。」怒火點燃體內殘存的力氣，鴆羽掙紮著從地上爬起，毫不客氣的揪住克己的衣領，人失去心髒還能活，根本就超乎常理。
「該解釋的人不是我，是你！我警過你了。」一把揮開他的手，克己原本平靜的眼中出現兩團火苗，自己已經暗示過他的，他也承諾過會保護她，卻讓事情演變成現在的情況，他把妹妹的安全交給鴆羽，並不是為了看見這樣的景象。小舞身上的事情該是秘密，永遠的秘密。
不同立場的兩人彼此對峙著，空氣中滿是濃濃的火藥味，情況有越演越烈的趨勢，然而這樣的氣氛，卻被一陣來自樓梯的急促步伐硬生生打斷了。
※※※
「我說克己，早晚都要知道的事，就別再隱瞞了！」
熟悉的聲音伴著沉重無奈傳來，走下樓梯的是渾身汙血的晴明和銀夜，好不容易脫離陷阱的他們，一路上急馳而來，不知領了多少的違規罰單。
「師傅！」
克己急急的開口製止，語調中充斥著複雜的情緒，看見他的神情竟使晴明陷入了難得的沉默。
「還是我來解釋吧！」感覺到晴明的為難銀夜開口替他解圍。
投給銀夜一個感激的眼神，鬆了口氣退到一旁，對他而言這並不是一件容易開口的秘密。
「小舞身上之所以會如此奇怪是因為她早就已經死了！」吸了口氣後，銀夜用足以讓所有人聽見的音量說出答案，這個世界上從頭到尾都沒有這個人，因為她早就已經死了，早在十幾年前被從火場救出時，那女嬰就已經停止了呼吸。
「你在胡說什麽，夜舞明明是活著的人！」鴆羽難以置信的反駁，一個和他生活在一起長達十年的人，怎麽可能是個虛假的生命。
「人沒有心髒怎麽可能活呢？」克己用像要哭出來表情看著他，「一切都是假的，這個身體是假的，心髒也是假的，所以夜舞才沒有死，因為人不會再死一次。」
但是這樣的生命是不完全的，所以夜舞才會在失去心髒後變了一個模樣。
「一定有辦法可以解決的，你是全日本最偉大的陰陽師安倍晴明呀！」企求的目光望向晴明，鴆羽很清楚隻要晴明願意，一定有辦法的。
「隻要把心髒放回去就行了。」晴明斟酌著字句響應鴆羽的問題，「但不能是這顆心髒。」
當初為了救活夜舞，他使用反魂術以為封印強行將夜舞的靈魂關在中，而心髒實際上就是讓咒法已完整狀態呈現的關鍵。當心髒離開身體的同時，也就失去了維持咒法的能力，再加上千鬼姬強行想要讓夜舞的靈體和肉身分離，竟使得當年因反魂術而一度產生的負麵人格意外呈現出來。雖然因此誤打誤撞解除千鬼姬的危機，心髒卻也失去了原有功用。
「心髒是嗎？我現在就去找，醫院裏一定會有的。」聽見晴明的話後，鴆羽顧不得自己的傷勢就要往外衝，就算是百分之一的機率，他也要試試看。
「沒有用的，你別白費功夫。」克己朝他搖頭臉上滿是哀傷的神情，「醫院裏的心髒，是人死後器官捐贈的，可維持夜舞生命的咒術需要使用的是—活人的心髒，不過不需要一顆，隻要半顆。」
活人的心髒！
克己口中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雷鳴一樣打在鴆羽胸口，震得他渾身不住顫抖，他終於明白克己激動不已的原因，他們誰也不可能為了讓夜舞活命而去殺人，要是讓夜舞知道他們為了她而搶走了別人的心髒，夜舞會很生氣的。
「既然如此那現在這顆心髒中有一半？」鴆羽身子一頓，轉頭看相克己的眼中出現驚疑的目光。
「你猜得沒錯，這顆心髒中有一半是克己的！」銀夜接口說出鴆羽藏在心中難以出口的答案，當年看見女嬰的屍身時，他和晴明都不甘心讓那麽小的孩子失去生命所以使用了反魂術，但是他們兩人都不是單純的人類，若是使用他們的心髒可能會產生難以預料的變量，所以用的是克己的心髒，而現在的狀況遠比當年更加的困難，現場唯一可能的人選就隻有鴆羽，可身受重傷的他若是再分出半顆心髒，風險實在太高。
「就用我的心髒！」不經考慮的答案衝出口，鴆羽退去外衣露出胸口，他不像晴明和銀夜總是思索的如此複雜，單純直接是他一貫風格，在他看來能救回夜舞隻要半顆心髒實在劃算了！
「小鬼你不要命了嗎？！」晴明急切的開口想打消鴆羽的念頭，依他現在嚴重失血的情況，萬一失敗的話……
「放心吧！動手的可是天下第一的安倍晴明，我有什麽好擔心。」鴆羽衝著他裂嘴一笑，目光堅定的讓人無從拒絕，晴明莞爾一笑後，所有的話都吞回了肚子裏。
以術法讓鴆羽陷入昏數後，晴明將鴆羽和夜舞並排放在地上後，晴明和銀夜兩人分頭進行瑣碎的行程，先由銀夜利落的取出鴆羽的心髒將其切割後迅速歸回原處，再由晴明將夜舞那顆心髒壞死的另一半移除，和鴆羽的心髒重新結合，過程中兩人額上不停滲出冷汗，深怕一個不小心就前功盡棄。
好不容易在第一聲雞啼的時候，兩顆心髒總算各自重新回到主人體內，在看見肌膚迅速包覆住柔軟的藏器後兩人才放下心來，而克己也乖乖的回到他棲身的小瓶子中。
「你就帶他們回去好好休息，剩下的我會替你收拾的。」抹去頭上的汗水，銀夜拍了拍疲倦不堪的晴明的肩膀，差一點就忘了千鬼姬還潛伏在這附近。
「有勞你費心了。」一手扛起一個，晴明像拎沙包似的拖著兩徒弟往外走，這真是辛苦的一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