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巴山夜雨 (1)
我記得以前曾看過篇文章說:沒有傷痕的女人,是不會愛上抽煙的;沒有受過傷害的女人,是不會愛上傷口的。抽煙的女人,是在掩飾她內心掙紮的靈魂、孤寂落寞的心情和滴血的傷口。
我不敢打破這種沉默,生怕一不留神弄痛了她內心的傷口,隻好一口接一口抽煙、等待。
“那……你為什麽離婚?”終於,她打破了僵局。
“我?嗯……”我急忙開動腦筋,想著怎麽把我離婚的複雜原因以最簡練的方式表達出來。作為一名深受婚姻傷害的怨男,說起離婚的原因,我可以滔滔不絕地控訴三天三夜。隻是,聽眾怕是沒那個耐心聽我得瑟。
我想了想,言簡意賅道:“門不當戶不對吧……”
“哦?門不當戶不對?”她驚訝地望了我一眼,“你是說,你前妻……家裏很窮嗎?”
“嗯?”見她誤解了我“門當戶對”的含義,我趕緊糾正,“我所說的門當戶對,不是指家境好不好,而是家庭文化。”
“家庭文化?”她更顯驚訝,顯然,她是頭回聽到這個概念。
“嗯……這是我總結出來的。”見她有興趣,我解釋道,“我跟我前妻有個很美好的開始,在大學裏談的戀愛,畢業後,家裏花大力氣把她弄到北京,安排了個不錯的工作,然後奔結婚了。我前妻是安徽人,家裏很窮。但我當初選擇她,並不在乎她窮還是富。”
“哦……”她表現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但跟她相處以後,我發現我倆的觀念存在很大差距,同一件事在我和她的腦子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解釋。這樣,我倆就總處於矛盾和衝突中。”
“嗯,比如?”
“比如,在我們上大學時,我父母知道她家窮,就給我每個月額外多寄一部分,讓我補貼她生活。我家條件寬鬆,生活費比一般同學高出幾倍。那時候,一般人都是一百兩百,我是五六百。”
“哦,那真不少。我上大學比你晚好幾年,也沒到這個數。”
“呃……我倒不是什麽紈絝子弟,隻是興趣愛好比較多。”我忙自我辯護,“我在家裏是老幺,父母比較寵我,我倆哥也時不時給我寄點錢。跟前妻談上後,家裏就一個月給我八百,跟她均分。”
“哦,你們家對她挺不錯的。”
“嗯,是啊。可她不這麽覺得。”
“怎麽?”
“她理解成我是在花錢泡妞。”
“她肯定很漂亮吧?”
“嗯,還可以吧,不算非常漂亮,但也不醜,中上等吧。”
“難怪……”
“不,你別想錯了。我倆談戀愛,不是我追她,而是她主動找我。”我連忙糾正。
“哦?是嗎?”她再次露出驚訝神色。
“嗯,是啊。我從小養成的毛病,家裏教育不當,見了女生就會躲著走,也常常無話可說……”
C女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仿佛在按這個標準,衡量我認識她以來的表現。很顯然,認識她兩個月,我的言行一致的。
“那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倆始終存在類似的觀念衝突,鮮有一致意見。”
“怎麽不溝通啊?”
“溝通?”我搖搖頭,“十幾年時間,能沒溝通嗎?問題是溝通沒用。我以前不知道,她家是個陰盛陽衰的家庭,男人特沒地位。”
“她媽特能幹?”
“不,不是。”一提起前丈母娘,我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她媽什麽都不會幹,一分錢掙不來,隻會吵架,還會馭夫。”
“馭夫?”她對這個名詞再次感到驚訝。
“嗯,就是如何控製男人。她爸一輩子被她媽控製著,跟個幹活機器一樣,忙了屋裏忙地裏,柴米油鹽醬醋茶,全都一肩挑了。就連她幾個哥哥有了小孩,都是她爸給看著。”
“啊……全能丈夫啊……”
“對。問題是,還特沒地位,她媽常發脾氣。她受她媽影響很深,好吃懶做,脾氣也壞。而她媽總想把我也調教成她爸那樣,有事沒事就往我們這裏跑,傳授經驗,挑唆她,家裏總是充滿爭吵。”
“我以前隻聽說過婆婆在兒子麵前挑撥媳婦的,丈母娘在女兒麵前挑撥女婿的,還真不多見。”
“唉,就給我碰著了,隻能自認倒黴唄。”
“嗬嗬,還有呢?”
“前妻跟丈母娘一樣,家裏什麽事兒都不做,就是亂成狗窩也懶得收拾;對我漠不關心,連我生病了都把我一個人扔家裏;對我父母一點禮貌都沒有;而且特自私,孩子生下來連母乳都不喂……”
“天呐,有這種事兒?還有當媽的不願意給孩子喂母乳的?”她再度驚訝了,“為什麽呀?”
“為什麽?為保持身材唄!她交了幾個損友,其中有個女人就為了保持身材不喂母乳,她跟人家學的。當年為這個事兒我甚至求她,但她堅持不喂,結果我女兒還沒滿月就給斷了奶。”
“天哪,守傑,你說的這些,我真有點兒不敢相信。”
“唉,怎麽說呢?”見她不信,我也沒特別驚訝,用見怪不怪的口吻解釋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你沒遇到,就覺得不可思議;但我遇著了,也隻能自認倒黴。不是有句話嗎?幸福的家庭個個都一樣,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隻是,我感覺正常家庭出來的男女,最好別招惹陰盛陽衰家庭出來的人。這種怪家庭出來的人,男的可能懦弱無能,女的可能刁鑽冷酷,總之會比較麻煩。”
“嗯,也是,常言道,找媳婦要看丈母娘的品行,母親無德會貽害三代,這些話也挺有道理的。”
“唉,是啊……”我又歎息一聲,搖了搖頭,“我的十年青春,是耗在這噩夢裏頭了……”
“那,你自己有沒有做錯的地方?”
“我?有啊……”
“什麽地方?”
“我以前太寵著她了……總覺得她吃過很多苦,跟了我,應該讓她享受一點兒……”
“那怎麽叫做錯了?那是對她好啊?”
“不……以前我不覺得是錯,但現在覺得是了……人跟人不一樣,有些人懂得珍惜,有些人不懂。對人好,也得適度,越過了限度,會把一個人寵壞。哪怕,她原來並不是很壞……”
“嗯,也對。不是有句成語嘛,叫恃寵而驕。”
“是。以前我不懂,那時候,覺著受過高等教育的人,肯定懂得為自己行為負責,肯定懂得感恩。但後來明白了,有些人是不懂的……”
說到這裏,我苦笑了一聲,又說:“年輕時,我不懂這些,後來懂了,已經晚了……”
“其實也不晚啊?要是她願意改變,你會不會給她個機會?”
我搖頭作答:“人骨子裏帶的那些東西,很難改變。我們幾年前感情就破裂了,為了孩子硬撐了兩年。這兩年,她多少有點兒改變。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已經定型了,改不了。而我呢,也對她死心了,也不再想耗了。”
“唉……都過去了,你得懂得向前看。”她安慰我。
“是,都過去了……過眼雲煙……”我吐出了最後一口煙,望著向天空中飄去的煙圈,“算了,不想了。”
煙霧隨風飄散,我也沉默了。
“不過,我還是覺得有點奇怪。”她打破了沉默,“你們倆,既然是她先找的你,應該說她還是很愛你的啊?怎麽最後會成這樣?是不是……她對你那樣……有沒有別的方麵原因?”
聽到這句問話,正在苦悶的往事裏逡巡的我,心頭忽然一顫。
我知道,我裝酷已經裝出成果了。“別的方麵”就是性方麵,這種含蓄的表達傻子都知道。
很顯然,跟我同樣處於性孤獨狀態,並對我有些許好感的C女,已經希望我說些這方麵的話題。剛認識時不好說,這麽久了卻還不說就怪了。特別是這番對話,排除了一切本人品行不端後,她八成是有些懷疑,我是不是患有性冷淡或者性無能,導致了感情的疏遠?
這事兒並不少見,好多外表高大威猛的男人,一脫褲子才知道裏麵藏著根火柴棍。
從C女的外貌及條件而言,我想她離婚後必有不少男人追求。而跟她接觸過的二手男們,怕是很少有人像我這樣,能做到這麽久竟然不越雷池半步。所以……她肯定懷疑本人有病!
貴在堅持。萬裏長征最後一步。裝B必須裝到低。
我按住心頭狂喜,費了好大勁兒,才把本已微微上翹的嘴角硬壓下來變成往下撇,艱難地玩著深沉。
我輕歎一聲:“是啊,也有這個原因。”
她瞪大了眼睛。
哈哈,嚇著了吧?你肯定以為我也是火柴棍。
給你一個驚喜。
我不緊不慢地解釋:“呃,我前妻……身體不好,我們……已經好多年幾乎沒有**了。”
“啊?!……是這樣啊……”我再次讓她意外。女人啊,她們總是盼望著驚喜。
她長舒一口氣:“那你不覺得難受嗎?”
“難受?當然難受,我可是個正常男人,可……我有什麽辦法呢?我遇著了,那隻能忍受了。”。
“那……這是你離婚的主要原因嗎?”
“其實……這方麵的問題……我還能受得住,單憑這個我不會離婚的。”我先暗示她,我不是色男,我可是個君子。
然後,我接著說:“我沒法忍受的是,她的冷漠、自私和沒教養。至於**……隻是很多原因裏的一個,但不是主因。雖然也不滿意,但感覺沒那麽厲害。她是我經曆的第一個女人,我以為女人都那樣,也就習慣了。離婚……主要還是感情破裂和性格不合。”
“可是這方麵的痛苦……也是很難以忍受的啊。”她很同情地看著我,“你不恨她嗎?”
“恨她?幹嗎要恨她?她身體有病也不能全怪她,過不下去就各過各的,幹嗎要恨?”
諸位,你看我的胸懷多麽寬廣,別說C女,就連我自己都被自己感動了好長時間呢。
“唉,真難為你,忍受這麽多年還能這樣穩重。”
我眼前一亮,豁然開朗:看樣子,她已經有點熬不住了。沒準兒在感動之餘,打算以身慰籍一下咱這個穩重的好男人了,哈哈!
果然,她提出一起吃晚飯。
往常我和她也一起吃過飯,可都是我主動提議。現在她主動提出,八成是做好為革命光榮獻身的心理準備了。
吃完飯,我根本沒征求她的意見,破例進了小區把她直接送到樓下,她果真邀我上去坐坐。
苦熬兩個月,等的就是這一天。項目已經要結束了,再不上,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
宜將勝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今晚,將畢其功於一役。
C女的家位於東北四環外,是個高層的兩室兩廳,大約一百平方,裝修簡約明快,有點小資格調。
進屋後,我跟她參觀了一遍,回到客廳在沙發落座。簡單聊了幾句,她到廚房燒了壺開水,為我泡了杯茶。
之後,她大概覺得吊燈刺眼,打開壁燈和台燈取而代之,房間裏頓時充滿溫馨雅致的光線。
品著茶,兩人又坐下談各自的工作和生活。
她換了拖鞋,美腿在我麵前晃悠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