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風和雨說再見 (1)
我已打定主意脫身,一連好多天沒去A女家。
大概A女也發覺自己的急於求成導致了我的疏遠,忙想辦法亡羊補牢。一天她給我來了個電話,說她請了假,想跟我縱情狂歡。
正好那天工作不忙,我也挺想再享受一下瘋狂的樂趣,就跟老板扯了個謊說出去拜訪客戶,下午開車到了她家。
完事後,我斜靠在床頭點了支煙。她沒跟我要煙,而是依偎在我的懷裏,問:
“守傑,你是不是想冷淡我了?”
“哪兒的話?”我掩飾。
“那你怎麽好幾天都不來?也不打個電話?”
“哦,最近單位挺忙,老是加班。”
“你總是在加班。”
“沒辦法,我們搞IT的,就這性質。”
“那你想我嗎?”
“當然想啊。”
“有沒有夢到過我?我夢到你了。”
“夢到我什麽了?”
“夢到咱倆結婚了,我穿著潔白的婚紗,在教堂辦的婚禮,你把我抱到加長的寶馬上,咱們的新房,是京潤別墅,裝修得跟皇宮一樣。還有皮皮,穿著白色禮服,為我提著婚紗下擺……”
“哦,是嗎……”我心裏冷笑:真是枕黃粱美夢啊。
兩人一同外出吃晚飯。以往,我幾乎全順著她去口味清淡的館子,但這次直接去了家川菜館。
“幹嗎來川菜館啊?太辣了。”她頗有些不高興。
“每回吃飯都依著你,依著我一次不行嗎?”
她不好再反駁,隻好跟我進去了。我點了兩個辣菜,她點了兩個清淡的。
“守傑,我想好了,咱倆結婚吧。”在等菜的工夫,她說,“吃完飯,你陪我出去買鑽戒,我想要個半克拉的,好不好?”
“結婚?”我禁不住一愣,心想:我都準備把你踹了呢,你竟然在想結婚?靠,還想買半克拉的鑽戒?
“呃……現在談結婚早了點兒吧?咱倆才交往了不到兩個月,有些地方還要看能否磨合,是不是急了點兒?”
“我覺得可以了,現在談結婚一點兒都不早。”A女喝了口茶,看著我的眼睛。
她憔悴的眼神裏又一次充滿期待,讓我不忍心看。
“守傑,這兩個月,我已經認定了你的人品,你是天下最好的男人!你溫柔,實在,沒壞心眼兒,對皮皮也有耐心,那方麵跟我也合拍。跟了你,我們娘兒倆這輩子算是有靠了。”
說完,她伸出一隻手,緊緊抓住我的手。
我緩緩把手抽出來,掏出支煙抽。心想:沒錯,你對我是肯定了,你沒理由不肯定我。可我卻否定了你。你試出我是天下最好的男人,我也試出你是天下最貪婪的女人。
“咱們連父母都沒見,談婚論嫁有點兒早吧?雖說是自由戀愛,可雙方家人也得接受才行。沒準兒你家人看不上我呢?”
“唉,你這人就喜歡磨嘰。你的情況我跟爹媽早說了,他們都挺支持的。你的照片他們也看了,都滿意。我媽還說,遇到你,算我撞大運了,要我一定好好跟你過,也不跟你要彩禮什麽的了。”
“哦,是嗎……”
“咱們這個周末就見怎麽樣?星期六你去見我父母提親,星期天我去你家,咱們就把這事兒給定了吧!我現在一天都不想拖了,我怕再拖下去夜長夢多。”
A女這番話說得很真誠,脫去了以往虛張聲勢的偽裝,讓我又有些心軟,一直沒敢抬起頭來看她。
我知道,在她眼裏,我已經成了救世主,可我不是……盡管我曾有過這種想法,但我發現我不能再當什麽人的救世主了,我連自己都救不了。她的物欲太嚇人了,她兒子的物欲更嚇人,我擔當不起,我滿足不了,我容忍不下。盡管她會伺候男人,但她充滿控製欲,她喜歡博弈,算計我給女兒的生活費,想讓我成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男人,盤算我的信用卡。她的胃口太大,而我的錢包又太小。我已不再年輕,沒有資本再和她進行一場命運的豪賭……
想到這裏,我的心又狠了起來。媽的,事到如今,我已經決心三十六計走為上了。什麽催我結婚,什麽我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怕是惦記著那張信用卡快點兒到手吧?這女人一窮二白,結了婚搞不到一起的話她也損失不了什麽,要不怎麽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呢?我這邊怕是就有點慘了,房子,存款,股票,汽車,都得來個二一添作五。跟前妻離婚就二一添作五一回了,再來這麽一回,我辛辛苦苦十幾年,一夜回到解放前,這輩子純粹給女人當包身工了。
本來,我願意接受她的孩子,就抱定了承擔撫養義務,上學、就業、成長,甚至成家,就按中等水準來說,十幾年下來這些費用怎麽算也得個百八十萬的。與她相處,我不是沒考慮到這沉重的負擔。為了初識時那份感動,我曾計劃犧牲自己的生活水平幫助她們孤兒寡母。但我沒法為深不可測的物欲作計劃,也不打算為這物欲當冤大頭,更不打算犧牲自己的女兒去填別人孩子的欲壑。
所以,我不能結這個婚。
但我也沒立刻攤牌,那太殘忍。我更習慣於磨嘰一下,冷處理。
我支吾著扯理由:“我還沒跟我爸我媽說呢,這事兒我得先通報一聲。而且下個周末日子不一定好,這麽重要的事,我要回去翻翻老皇曆,挑個黃道吉日。”
“什麽?黃道吉日?”
“嗯……是這樣。”我現編故事騙她,“以前跟前妻辦婚禮時,就沒注意,隨便定了個日子。後來翻老皇曆,那天偏偏是忌嫁娶的……你看我和她不是黃了?所以我就特留神,得選日子。”
“啊?你這麽迷信啊?哈,沒想到你讀了那麽多書,還是信這個?”A女頗覺意外,又附和說,“不過,你說得也對,迷信這東西,不能全信,可也不能不信。以前我有個高中同學,有次跟她老公不知為什麽吵了一架。幾天後她老公出差,她問他什麽時候回來?她老公還生著氣呢,就說了聲:‘哼,這輩子都不回來了’。她也挺生氣,回敬說:‘那你就死在外邊算了’。結果,她老公坐的飛機掉下來,死了,連屍首都找不到一個,那句話還真說著了。”
“哦,是嗎?”我被她這個故事給雷了一下,心想自己以後說話可得留點兒神,沒準兒哪次還真的一語成讖了。
吃完飯我正打算送她回家,她突然說:“守傑,現在還早,陪我逛逛街吧。”
“你不回去照顧皮皮嗎?”我邊回答邊想,唉,你這個物欲狂,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敲詐勒索的機會。
“我安排好了,讓我爸接皮皮,晚上就住他們那兒了。”她挑逗地看了我一眼,“晚上想跟你玩點刺激的,皮皮在跟前不方便。”
“哦……好,好。”我連聲附和。心裏卻想:白天不是刺激過了嗎?怎麽還想刺激啊?真應了那句話:隻有耕不完的地,沒有累不死的牛。不過現在要分手了,我舍命陪君子吧。
“行,那咱們回去吧。”
“先陪我逛逛街嘛,你都快兩星期沒陪我逛了。”A女又央求,“我看中了一件特有檔次的衣服,哎呀甭提多有品位了,我試過幾回,特合身,才一千多塊!隻是你一直沒陪我去,我就沒買。”
靠,我不陪你去你還就不買了?這女人,怎麽見了我就他媽的事兒這麽多呢?隻是我實在不想再為你投入了。
我推托道:“不行啊,今兒是請假出來的,晚上還有一堆工作要熬夜做,明兒得交工呢。”
她糾纏不休:“就幾分鍾嘛,我都試好了,直接交錢就成。”
我不耐煩地眉頭一皺:“那也不行!我為你買,起碼得符合我的審美,可現在我沒心情。”
我誓死不從,她也沒轍了,可又不甘心:“那好,今兒我就依著你了啊,你看我對你好吧?不過我對你好,你也得對我好。你得答應我,下次陪我把它買了。”
“行!沒問題。”我不假思索地把空頭支票開了出去。反正也不打算跟你處了,要我把買下來我都敢答應。
A女被空頭支票哄得高高興興:“那咱們回去吧!另外,你以後少熬夜,到這個年紀了,也得注意點兒身體。”
我心頭猛地一熱。唉,這女人,有時還真讓人感動。我前妻張佳麗要對我有這份關心,我怎麽著都不會跟她鬧到離婚。
“呃……是,我們搞IT的,都這個毛病。”
“以後結婚了,我可得看著你。一定要讓你改了這毛病,我可不想讓你未老先衰。”
“嗯,我知道。”
我開車送她回家。打算跟她分手,卻又有些不舍。這令我情緒低沉,一路默默無語。
A女注意到我怏怏不樂,問:“你怎麽啦?怎麽垂頭喪氣的?”
“哦,沒事兒。”我勉強打起精神,敷衍道,“一想著晚上還得加班就頭疼。”
路上車多,走著走著,一輛紅色奔馳女式跑車出現在視線裏。
A女忙提醒我看:“守傑,你看那車多漂亮!”
我看了一眼那車,是挺漂亮的。
“開車的,肯定是個大美女!”她興奮地說。
“哦?是嗎?你怎麽這麽肯定?沒準兒是恐龍呢。”
“絕對是大美女,不信咱們打賭。”
聽她這麽一吊胃口,我還真有了看看車主是騾子是馬的願望,對那輛車窮追不舍。
幾次走走停停,在等紅燈時跟那輛跑車平行了。
借著路燈光線,我倆都向右矚目。哇,一點兒沒錯,果真是位超級大美女。那女孩也就二十出頭,花容月色,又帶股子野性,跟邦德女郎似的魅力四射。
邦德女郎似乎注意到我們在向她行注目禮,斜睨了一眼,隨即又轉向前方,下巴高高揚起,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
“怎麽樣,我眼力不錯吧?”A女得意地衝我笑了笑,小聲說,“能開這種車的,不是大戶千金,就是富家二奶,怎麽的都是美女。”
“是,是。”我附和著她,又忍不住朝邦女郎看了一眼,“你眼力可真好。”
“唉,人跟人就是不一樣啊……”A女感歎道,“誒,守傑,跟你說吧,我也挺想買輛跑車的。我要是能開上跑車,感覺一點兒不比她差。”
“那是……”我附和了一句,心想:還是差了一點兒吧?人家可比你年輕十好幾歲呢。
“誒,守傑。”她馬上趁熱打鐵,“我早就想好了,咱們結婚後,我和皮皮就搬左家莊。嘿,想不到,我小時候住那兒,轉一大圈兒還又回來了。這就叫風水輪流轉,嗬,葉落歸根了。”
“嗯,是啊。”我心不在焉地應付。心想:想得美吧?搬我家住?我才不想引狼入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