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同的道路
禦崎市商業區的高樓大廈暗淡深沉,在豪雨過後依舊是天空陰沉的始作俑者。位於下方形同網絡一般幕布的人行道與車道,也在一時之間受到雨水的籠罩,處處可見水窪。準備迎接下一波也就是傍晚的下班放學尖峰時段的人潮一麵踩著淺水窪、避開深水窪,熙熙攘攘、川流不息。堪稱人潮大動脈,貫穿市中心的大馬路寬廣的人行道上,三名引人注目的外國人正信步而行。不僅這個城市,在日本這個擁有封閉特質與結構的國家當中,隻要不是日本人就相當醒目,何況這三人十分特別。“真奇怪,日本人為什麽對別人這麽好奇啊?難道說,勤勉謹慎的風評隻是背地裏心胸狹窄的善意解釋而已?”其中一人是身穿綴著蝴蝶結的洋裝與寬緣帽子,背脊挺直、身材纖細,有如法國洋娃娃一般的美少女。卷曲的金下有著一副流露出堅強意誌的美貌,名喚“愛染他”蒂麗亞。
“大家……大家……都在看我們,好可怕哦!蒂麗亞。”另一個則是與“少爺”這個形容詞十分配,身穿高級羊毛紅色外套,與蒂麗亞長的一摸一樣的金美少年“愛染自”蘇拉特。然而,他表現出與妹妹形成對比的膽怯懦弱,緊抓著妹妹的衣袖,表情十分不安。“你們的外形很容易引人注目,因為外貌與本質很匹配,先不談這一點……總之你們的打扮太花哨了。”最後一人是穿著黑色西服,身材高大修長的男子。深邃的五官戴著墨鏡,白金色頭全部往後梳。全身散出沉穩氣勢的“千變”修德南。他緊跟在兄妹身後以保護他們。“算了,盛開的花朵還有什麽好顧慮的?”呼應著這句話,蒂麗亞如花一般笑了。
“像你這種……”她一手撫著緊粘著自己不放的兄長的絲,藍色眼眸的深處並出力量。
“受到我的‘搖籃花園’保護的人,沒有資格指使我。”眸子搖曳著金色的光芒。隨著亮度逐漸加強,他們三人的身體表麵開始隱約散出某種物體。不,一開始宛如一層包裹著身體皮膚般浮現的物體,逐漸具體成形。那是由金黃色光芒所以形成的無數樹葉。猶如落葉一般美麗,卻充滿著實力量的光之狂舞。樹葉離開三人,仿佛被和緩的旋風卷起一般四散紛飛,飄散的密度變低,範圍不斷拓寬。這群飛散的樹葉於不覺間以站在原地的他們為中心,正好形成涵蓋寬廣人行道的半圓形屋頂。被囚禁在裏麵的人們靜止不動。位於這個直徑約七、八尺寬的圓罩之外的人群,認為這個受到包圍之處“完全不存在”。這裏自然而然成為無法通行的場所,路經此處的人們會饒路或者折返。這種效果類似封絕,由金黃色書頁所形成的防護罩,正是“愛染他”蒂麗亞最自豪的自在法“搖籃花園”。這個防護罩不同於一般自在法,不會遺漏周遭世界的不協調感,也就是火霧戰士追殺“使徒”之際足以成為追蹤線索的氣息。一般隻包裹在目標的全身,覓食的時候整個張開來代替封絕,而且內部的活動可以完全逃過火霧戰士的耳目……正是蒂麗亞存在的本質“溺愛的擁抱”的呈現。墨鏡反射著金黃色的光芒,修德南勾起嘴角。
“嗬嗬,保護……嗎?的確是因為如此,才不必浪費時間跟火霧戰士交手,你們也需要我的保護,到頭來,這因該叫做利益交換才對吧。”身為能力強大的“魔王”,此外又不同於其他“紅世之徒”,動輒變換外貌的修德南,為這個世界帶來的不協調感,也就是氣息非常強烈。即便是這樣的他,隻要待在“搖籃花園”內部,就不會被火霧戰士察覺。對此他自然心存感激,然而輕易服從不是他的原則,不僅是他,連“愛染兄妹”也是如此,凡是入侵這個世界的“使徒”。個性方麵或多或少都有些我行我素。麵對修德南的態度,蒂麗亞隻以冷哼一聲回答。這是她在無可反駁之際的習慣。“啊,可以嗎?蒂麗亞,可以吃了嗎?”蘇拉特拉扯她的衣袖。“好的哥哥。不過,你能不能再稍微等一下?”蒂麗亞麵帶微笑的回答,同時以兩根並擺的手指輕輕點唇瓣,接著幽雅的抽離。唇瓣與抽離的手指之間伸出一道如同鍛帶一般的金黃色光芒。沒有錯綜複雜的文字列,也沒有立體組合的符號,鍛帶狀的光線正是“自在式”。代表操控“存在之力”以引奇妙現象的“自在法”之力的展現,也是其效果的裝置。“這是什麽自在式?”修德南詢問。他在不久之前才接受這對兄妹的委托,對於他們擁有怎樣以及多少程度的能力並不了解。蒂麗亞對他抱有如同孩子般幼稚的優越感,說出不像回答的回答。“因為哥哥不斷現獵物,所以要準備籠子。不然花費那麽多心思追捕,要是讓獵物逃跑不就血本無歸了?對吧,哥哥。”
“嗯!不……不能讓獵物逃跑,所以要關進我們的搖籃。”
“是啊,這次也要把獵物關起來,用力榨幹,等到無力反抗的時候,再交給你斬殺……直到你高興為止,乖。”蒂麗亞輕撫兄長的頭,驅動自在式。鍛帶一般的自在式散光芒,漂浮起來,朝著“搖籃花園”當中靜止不動的其中一人……表情與皺巴巴的西裝都顯的疲憊不堪,外表看似平凡無奇的上班族中年男子體內鑽進去。當自在式留下金黃色的漣漪,與男子同化的下一瞬間,他陡然變化成為火炬,外表看不出已經死亡的死亡姿態。隻以最小限度的“存在之力”維持已經成為已死之人替代物品的當事人活動,剩餘的全部力量在體內開始重組以便迎接即將到來的驅動。“來,哥哥。請用,除了那個以外,盡情享用吧。”
“嗯、嗯!我要吃咯——!”用力點頭如搗蒜,蘇拉特飛奔出去。“啊——嗯”張開嘴巴,將搖籃內部的人類全部化為火焰吃掉。蒂麗亞滿意地眺望著那個景象,一邊對修德南說道:“你知道歐格爾嗎?”
“歐格爾?”音聽起來像是歐洲國家的語言,試著操作“達意之言”,沒想到竟然是日語,看來是改成外語之後,成為固定的念法了。嚐試“感受”其中的含義,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原來是指音樂盒啊。”
“是的,一般是這麽說沒錯,不過‘歐格爾’聽起來是不是比較幽雅呢?所以,自從我得知這個說法以後,就一直習慣如此稱呼這東西。”蒂麗亞的手心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木紋嚴重磨損的簡陋小盒。這玩意兒看起來跟一般音樂盒沒兩樣……總而言之,因該就是她取名為“歐格爾”的寶具。修德南此時終於明白她是以暗示的方式回答自己的問題。“……這就是跟剛才的自在法一樣,用來製作籠子的寶具嗎?”
“是的,音色非常好聽哦。”蒂麗亞把臉頰湊近小巧的‘歐格爾’,暗自微笑。
“沒想到會因為這個目的,來到這個名字誕生的土地,正因如此才一直在這個世界留戀忘返的啊。”美麗之中蘊藏著殘忍的笑容,宛若一朵綻放的妖花。
仿佛呼應著陰暗的天空,悠二與夏娜一臉悶悶不樂的表情。為了避免造成太多臆測,先在學校分道揚鑣之後再另外會合的兩人都繃著長臉。走在返回阪井家的路上,兩人不一語,連一句話也沒有交談。走了數分鍾的路程,不著痕跡地確認路上沒有往來的行人後,夏娜看向走在她身旁、堅決保持沉默的悠二,以一副非常粗魯、不想讓人以為她是低聲下氣的口吻問道:“……你在生什麽氣啊?”
“我才要問你在生什麽氣?”悠二愛理不理地反問。那副自以為是的態度惹毛了夏娜,她簡短回複:“我沒生氣。”
得到的回答一樣是愛理不理。
“那,我也沒生氣。”
“那,到底是怎麽樣拉?”
“沒怎樣拉。”
“怎麽可能沒怎樣!”
“說沒怎樣就沒怎樣啦!”明白悠二打算中斷話題,夏娜感覺內心升起一股強烈到連自己也覺得驚訝的怒氣。不是之前吵架時的那種痛苦鬱悶的心情。她知道悠二擺明了要故意氣她。內心可以感受到這種奇妙的關係,並享受著維持這種關係的喜悅。那是一種有點不想承認、心頭有些小鹿亂撞、高興的心情。明明兩個人是這麽“怒氣衝衝”。
“你幹嘛這麽幼稚啊!?”悠二也是相同的心情(可以理解、感應得到),所以火冒三丈的提高嗓門。
“是誰幼稚啊!差點就失約,答應別人去玩!”被戳到痛處,夏娜一時語塞。
“那……那個約定……是我提出的……”
“意思是說自己提出的約定,就可以隨便失信嗎?”
“唔……”
事情是生在今天體育課下課之後的午休時間。夏娜一如往常把菠蘿麵包跟點心零食一股腦兒攤在桌上,此時躲避球賽中同一組的一名女生前來邀約:“平井同學,方便的話,這個星期天要不要一起去看電影?”一起淋浴之後,感情似乎變的十分融洽。當時悠二不在場,他在廁所的隔間裏更衣。由於被迫看守淋浴室,隻能跟著女生一起回到教室,又必須另外找地方換衣服。當然池也在相鄰的隔間更衣。成為正義使者的代價就是必須承受不為人知的辛苦。接著回到教室一看,躲避球賽中同組的同學們,包括男生在內,正把夏娜團團圍住。她一臉興致勃勃的專心聆聽其中一名男同學說明電影情節,一副很想馬上答應的表情。悠二見狀——根據佐藤的證詞是一臉“橫眉豎目”的表情——走到她隔壁自己的座位動作粗魯的坐下,以隔壁勉強聽的見的細小音量,帶著刻意的語氣說到:
“啊~這個星期天好忙啊~”
騰地,夏娜表情一驚,難得見她神色慌張,以“我臨時想起有重要的事情!”為理由拒絕邀約。其實夏娜原本準備趁著星期天,帶悠二上街去巡回城裏的麵包店。昨天放學回家途中,悠二讓夏娜體會到人生最頂級的喜悅。那是麵包專賣店的菠蘿麵包。契機是千草。她在之前跟夏娜約好,要親手做菠蘿麵包給夏娜吃,不過千草似乎對自己的成品不甚滿意,因此夏娜隻能一直被吊胃口。對於可憐的火霧戰士抱著憐憫之情的悠二決定請她大吃一頓。對於向來隻吃大量生產、以塑膠袋包裝的菠蘿麵包的夏娜而言,這滋味簡直就是口感的重大變革。一天三餐、加提早吃便當、加點心時間、加零嘴、加偷吃、加買來吃、加市專櫃試吃,就算連看看到菠蘿麵包,夏娜都覺得開心不已,不過她居然連這點程度的常識都不知道,這叫悠二吃了一驚。詢問之下,她之所以從來不進去麵包專賣店的原因是:“沒有買其它點心。”真是再簡單不過的理由。這似乎是亞拉斯特爾訓誡她多吃一些甜點以外的食物,所造成的副作用。之前夏娜曾經針對菠蘿麵包,解說得頭頭是道,讓悠二一直以為她對這方麵的管道早就摸的一清二楚,事實上聽說那方麵的理論跟相關知識,都是拿老朋友的說法來現學現賣。(根據亞拉斯特爾的敘述,好像還被灌輸了許多奇奇怪怪的觀念。)總而言之,既然這樣,就決定趁著這個星期天,把附近的麵包店都逛一遍。由於夏娜態度強硬,悠二才勉勉強強答應。但是,這樣的約定卻差點被夏娜擅自取消。麵對這件事情,悠二爆出連自己也意想不到的強烈怒氣。正確來說,是故意要讓她看見自己正在生氣的模樣,好造成她的困擾。總而言之就是,在鬧別扭。至於夏娜這方,由於一開始隻自己主動提議,再加上她目前還弄不清楚,隻不過為了麵包而已,為什麽會感覺如此心虛,但這個感覺的確是嚴整的事實,因此無法一如往常強勢反駁。話雖然如此,惟獨要她討悠二歡心這件事,就算要她的命也敬謝不敏。所以自己也不甘示弱,表現出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我說你!”表麵上假裝一點也不在意,事實卻是表示本身根本在意得不得了,但自己卻毫無自覺。
“體育課的時候,你握住吉田一美的手,笑得很開心不是嗎?”出乎意料的攻擊,讓情勢急轉直下。“啊!?你……你果然看到了!呃……那是另外一回事情,跟這個沒有關係,吉田同學隻是拿手帕要幫我擦傷口而已,而且我哪有笑得很開心!?”悠二手足無措的模樣比惡作劇的報複來得更加有趣。看見他跟吉田那個畫麵的不快,以及剛才內心的悶氣,全部一哄而散。各乘勝追擊,把頭撇向一邊,順便撒了個小謊。“真的笑得很開心。”悠二在半空比手畫腳想擺出手勢,試圖為自己辯解,卻苦思不出高明的說法。最後被逼急了,隨口出言反駁:“你別說我,你自己還不是跟其他人——”無意間傳達出某種心情。
“其他人——?”這次,輪到夏娜大吃一驚,她一臉質疑的看著悠二。“其他”指的是誰?是指“除了悠二以外的人”嗎?就是為了這件事不高興嗎?如同自己看到悠二跟吉田在一起時的心情,悠二對自己也有一樣的感覺?夏娜再次慌張的轉過臉。絕對不可以讓悠二看到她現在的表情。不隻麵紅耳赤,而且“可能還麵帶微笑”。
“你……你少……批評我。”說著,同時努力仰起臉。
“……啊……呃,這……抱歉。”
悠二也背過夏娜轉過臉,清楚感覺到自己的表情,因為毫無節製的笑意而鬆弛下來。兩人保持不自然的姿勢,默默不語的走了一段時間,悠二才突然開口:“這個星期天,還要去嗎?”
仍然看向另一邊的夏娜,聲音略微激動的答道:“這……這個嘛,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我可以陪你沒關係。”
“……不是你主動提意要去的嗎?”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我都已經說要去了,這樣總行了吧!”就在這個時候,意料之外的第三者開口:“夏娜。”
“啊哇!?什、什、什……什麽事?亞拉斯特爾。”夏娜好像一個惡作劇被父母逮住的小孩,嚇得魂不附體。由於平常從來不曾在這種時候開口說話,所以顯得更加驚慌失措。
“我要買東西,先回商業區一下。”
“亞……亞拉斯特爾……要買東西?”頭一次聽到這種要求。夏娜雖然納悶,仍舊“嗯”的一聲頷。直覺這項要求似乎跟自己有關,悠二小心翼翼地說道:“那……那麽,我先回家好了。”亞拉斯特爾也喊住悠二,語氣並非要求,而是命令。
“今天晚上,你也有工作要做。”
“呃,不是特訓?”
“沒錯。”
“……?”悠二與夏娜麵麵相覷。
“……找到了。”大馬路旁的咖啡館內,蒂麗亞靜靜擱下注滿熱紅茶的茶杯。正如同來自異次元世界之人“紅世之徒”,闖入這個世界之後會產生一種不協調感,火霧戰士也會散強大“魔王”寄宿體內的存在感。處在“搖籃花園”的保護之中,她可以單方麵感覺大批那種雙方稱之為氣息的感覺。位在對麵,粗魯的翹腿坐著的修德南也頷。
“嗯,的確。這種討厭的感覺因該就是火霧戰士吧,真不愧是‘yu望的嗅——’”
“啊!在哪裏!?”坐在蒂麗亞身旁的蘇拉特幾乎是一躍而起的站直身子。膝蓋當場撞到桌子,差點把他點的許多甜點包括巧克力百匯在內整個打翻。不停在左顧右盼,仿佛現了自己心愛的玩具的少年,對這些事物已經絲毫不感興趣。嘴邊還沾著奶油跟餅幹屑的模樣,跟小孩子完全沒兩樣。之所以走進這家咖啡館,是因為蘇拉特想吃百匯跟蛋糕。在這之前他已經貪婪浪費地搜刮了冰激淩、宣傳布偶分送的氣球、酷炫籃球鞋、尺、遊泳蛙鏡、掃帚、打火機等等。所謂“浪費”的意思就是,幾乎是每樣東西一到手就馬上失去興趣。最令修德南驚訝的是,擁有“愛染自”這個名號的少年所擁有的,不必親眼瞧見喜愛的物品,就能在突然間感受到其存在的力量。
這正是其存在的本質“yu望的嗅覺”。理因可以追蹤“摯殿遮那”的能力現在使用在滿足眼前的yu望。深愛著這樣的兄長的蒂麗亞拉扯他的衣袖,溫柔的說道:“冷靜下來,哥哥,現在時間還早。”
“可是……可是,明明找到了不是嗎?我想要!”
“想要的話,就再忍耐一下吧,哥哥,忍耐過後的樂趣才是最甜美的。”
“唔~唔~”蘇拉特衡量著眼前的享樂與妹妹所說的話,最後終於再次用力坐下。單單如此,蒂麗亞似乎已經視為愛的證明。她毫不避諱人們的眼光,緊緊抱住兄長,彼此的金交疊在一起,不停耳鬢廝磨。即使蘇拉特嘴邊的奶油沾到臉頰,完全沉醉其中的“愛染他”也並不以為意。“你做的非常好,哥哥。又乖巧聽話。”
(哎呀呀。)
為什麽大家都要注意你們?你們的行為舉止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吧。修德南自從介紹了委托以來,不知第幾次出無奈的歎息,他品嚐起自己的黑咖啡。不限於蘇拉特,多彩多姿的飲食文化正是稱頌這個世界(無趣的火霧戰士另有一番說法)的“紅世使徒”們最大的樂趣之一。不過,這家店的咖啡本身實在難喝到極點。不經一瞧,又來了。宛如進行淨化儀式一般,“愛染兄妹”相互不斷地舔著沾在臉頰與嘴角的奶油。拖曳著一絲唾液,時而如輕啄一般磨蹭,最後一如預期中的調和,唇舌完成彼此灼熱的匯流。當店內所有人的視線集中在這個歸依的迤儷風光之際,蒂麗亞率先投降。“噗,呼啊……呼、啊……哥……哥哥……”一麵整理淩亂衣領與裙擺,吸了一口氣的美少女宣告殺戮的開始。“那……接下來開始準備吧,好不好?”
“嗯!”聽到沒少年天真的回答,騰地金黃色樹葉四散紛飛、逐漸擴大範圍。店內十幾個人左右,從這個世界消失。
池與吉田的家,位於西邊住宅區同一個巷弄。即便如此,根本不是“那種關係”的高中男女學生也不可能一起回家。不過剛好家位在同一個方向而已。直到現在,頂多隻是偶爾遇見的程度,從來沒有更進一步的展。
然而今天不知怎麽回事,池居然找吉田一起回家。由於池做事向來周到,找吉田說話的時候,會先以她較容易提及的功課或授課內容打開話匣子,再慢慢把話題擴大到學校方麵。吉田在這一個月以來,一直與池討論悠二的事情。向來穩重可靠,甚至讓人感覺可靠過了頭的他,頭腦清晰、冷靜沉著,而且待人處事圓滑周到,對她而言,也是讓她立誌學習的崇拜對象。不過,現在跟自己說話的他和平常不太一樣,吉田心想。話題本身聽起來很有趣,聊起來也很開心。隻是總覺得,好像在拐彎抹角,吞吞吐吐……將真正想說的話隱藏在某處,然而讓話題慢慢往目標接近,就是這種奇妙的感覺。合乎邏輯、坦率直爽、毫不拖泥帶水才是他應有的作風。憑吉田與他之間的交情(排除戀愛這個成分),對他的一貫作風是再清楚也不過。“所以說,像那間淋浴室的鑰匙也一樣,明明大家都知道,卻沒有人要求改善,就算有心,也要征詢社團中心、學生會與老師的意見,而溝通管道——”
“呃,池同學……?”
“啊,都是我一個人在說話,很無趣對不對?”這種小心翼翼的態度很奇怪。況且在這之前,他一向是先聽吉田說明,接著再給予建議或解釋。
“不是,不是這樣拉……”在男同學當中,隻有在麵對他是不必使用敬語說話。
“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呃,這……”級英雄,眼鏡怪人一時啞口無言……吉田目睹他擰起眉心的困擾模樣,其他同班同學都不曾見過他這種表情。
“池同學?”最後似乎豁出去一般,池仰望陰沉的天空,開口說道:“我想問你……”
“什……什麽事?”
“你喜歡阪井哪一點?”聽到這個天外飛來一筆,但仔細想想又覺得是很基本的問題,吉田大吃一驚。“這……這個,你怎麽會突然問我這個問題……”
她說著說著,臉頰逐漸泛起紅暈。“果然就是因為那次體育課的關係?”對於凡事講理的人而言,理所當然會提出問題來確認事實。“……因該算是吧。”吉田完全沒有想到“答不出來”這種選項。她非常信賴池這名少年,而且他也總是有求必應。
“那時候我確實感覺得阪井同學很帥……”到此為止的部分池也一清二楚,但吉田……
“不過……”繼續說到“那隻是,讓我鼓起勇氣跟他說話的契機……其實在一進高中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他了……”意外的表白,讓池大為質疑。
“啊,那時遇到什麽特別的狀況了嗎?”沒有,吉田搖頭,泛起微微一笑。
“就在開學典禮開始之前,我正為了找不到教室而手足無措的時候——”
腦海浮現“我也迷路了……”麵露苦笑的親切少年的身影。
“他說既然是同一個班級,所以就幫我帶路,這樣而已。”
“因為這件小事,你就喜歡上他,一直到現在?”
“也不是完全……因為這樣。”吉田為了回應池一直以來的善意,努力將內心的想法轉換成言語
“那時候的親切或是體育課的帥氣,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理由……”
“?”
隻因為在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有種‘就是這樣!’的感覺……”池想起坐在淋浴室前麵的悠二所說的話。(——‘現……現在還不是很清楚到能夠明白說[就是這樣!]。’——)
“完全相反,還是說,那小子故意不把話說清楚……?”
“啊?”
“沒有,是我自己的事。”池淡淡笑著搖頭。自己在不經意之間,喃喃出聲音:“單憑‘就是這樣!’的感覺嗎?……這麽一提,現在反而覺得對方才說正確的……或許,兩者都是正確的也說不定。”
“??”吉田完全摸不找頭腦。池立即恢複平時泰然自若的他。
“抱歉了,吉田同學,冒昧詢問你這種奇怪的……不,也不算奇怪……應該算是重要的事。”吉田用力搖頭,表示不需要道歉。
“啊……沒關係……可是,你怎麽會問這個問題?”
“沒事……我是覺得自己也要冷靜一點。總之,‘就當作’這是隨便聊天,來,言歸正傳。”
“啊?”池拿出一把男用黑傘。
“阪井這小子,總是很細心地記得帶傘,但雨一停又忘記帶回去。所以說這小子做事看起來周到,卻老是在一些小地方出差錯。”
“這把傘……?意思是要我拿去還他嗎?”
“今天太晚了,不太安全,明天早上稍微繞點遠路去他家好了,搞不好你還可以跟他一起上學呢!”
來,這是阪井家的地圖!連同撕下學生筆記本內頁所寫的小抄一起拿出,準備的一應俱全。
“謝……謝謝你……”
池同學果然還是沒變,吉田開心的心想,接過雨傘跟小抄望著那張幸福洋溢的燦爛笑容,池的內心感到些許枯澀。這樣的心情,不曉得能不能很清楚的認為:“就是這樣!”呢?
修德南眺望著住宅區,這裏沒有高樓大廈遮住寬闊的天空。透過略微散開的“搖籃花園”樹葉,頭頂盤踞不去的陰暗的雲層。“蒂麗亞,你對這一帶有什麽想法?”與蘇拉特感情融洽的手牽手,正在製作下一個機關的蒂麗亞環顧四周。“這個嘛,比起商業區那邊,綠意比較多,而且人行道還鋪上磚塊,看起來瞞講究門麵的嘛?”從語氣可以明顯聽出嘲諷的意味。認真程度甚至還不及她撫mo著緊抓她的手臂,正在啃食外出散步的老人的蘇拉特絲的百分之一。而老人的同伴,年約四、五歲左右,應該是孫子的小男孩,已經被蒂麗亞以自在式變成機關的一部分。不久之後,兩人連同存在一起從這個世界消失。修德南對於蒂麗亞這種態度以及她的犧牲者不以為意,繼續說道:“這裏是火霧戰士居住的城市,可以看出對方殲滅的‘使徒’所設置的火炬數量相當多,不過扭曲的情況十分嚴重,我們現在看到的火炬數量龐大,但先前應該有更多火炬、更多人遭到啃食不是嗎?”在蒂麗亞那張貼近兄長的俏臉上,一雙美眸正不經意的斜瞄街道。“也有道理,不過,要讓‘歐格爾’出聲響,引起特殊現象,一定程度的扭曲反而恰到好處。或許扭曲狀況會快惡化,不過這不關我的事。”
“是啊,蒂麗亞,扭曲……扭曲太多的話,‘魔王’……‘魔王’他們會生氣的,不可以太過招搖,赫佳特有說過,啊!?”
蒂麗亞一邊說道:“……你剛剛說誰?哥哥。”同時挪動原本摟抱的手,摟住蘇拉特的脖子。纖細且如同象牙飾品一般的優美手指徐徐嵌入。
在周圍飛舞的樹葉的金黃色澤,呼應著她高昂的情緒,如同熊熊燃燒般不斷增加亮度。
“唔……咯,咯……”
“‘赫佳特’?你的心裏不可以想到那個隻會陪星星玩、自以為了不起的小丫頭,跟她說話更是不可以。”愉悅的笑容依然不變,然而,指尖不斷嵌入,金黃色光芒也愈增強。
“蒂……麗——咯——”蘇拉特不斷抽搐。修德南眯起墨鏡下的眼眸,終於從眼前的景象察覺到兩人並不是在玩耍,隨即出聲製止。“蒂麗亞!別玩過火了!?”然而,蒂麗亞完全不予以理會。盯著兄長半翻起白眼,因痛苦而扭曲的俊臉,掛著笑意的朱唇湊上前,宛若要求立誓一般輕聲呢喃:“……哥哥,除了我以外,你不可以想其他女人。我才是唯一、我才是唯一、我才是唯一,聽明白了嗎……?”蘇拉特已經無法出聲,他擠出最後一絲力量,被勒住的頭部好不容易才能輕輕一點。確認之後,蒂麗亞隨即放手,金黃色光芒也在瞬間轉淡。“沒錯、沒錯、就是這樣,哥哥。我的哥哥,希望你的眼中隻能有我,你隻能看著我的一舉一動,隻能聽我的話。”
“——呼——呼——呼……唔啊,唔、嗯……唔嗯!蒂麗……亞,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蘇拉特緊緊摟住妹妹,仿佛連換氣的時間都舍不得。蒂麗亞保持著相同的微笑,以唇吻幹兄長不停滴落的淚水。“嗯,你明白就好,哥哥……”
“……”修德南目瞪口呆,隻能靜靜望著這對兄妹的“愛染”之姿。
“唔嘔……噗。啊~……豪……豪洋吐……”
“明明知道會變成這樣,為什麽還要喝?”禦崎市東邊商業區的郊外,是過去大地主們的群居地帶,稱為舊住宅區。佐藤啟介的老家在這裏是屈指可數的豪門世族,擁有相當寬廣的宅邸。
然而他的家人全部假借不怎麽好的理由,從來不踏進這座宅邸。所以他一直獨自生活。自從懂事以來,除了白天來上班的管家之外,幾乎沒有機會與他人接觸,生活相當寂寞(雖然他否認)。進入高中以後好不容易才調適好自己內心的寂寞,過起還算愜意的生活,不過基本上,日子過的還是一樣孤單。“反正,又沒有……其他事情……可做,唔嘔、嘔嘔嘔嘔……”
“啊——啊——!不要吐、不要吐。要是吐到我身上怎麽辦——!”大約一個月前,他與好友田中榮太受到牽連,原有的生活整個遭到破壞。破壞者是與夏娜同樣身為火霧戰士的女子。“吐……吐在你身上,你是不是會稍微安靜一……點——”也就是目前,憑靠在佐藤家室內酒吧吧台的醉鬼。其名為“悼文吟誦人”瑪瓊琳。與她簽定和約的是——“蹂躪的爪牙”馬可西亞斯。“哇啊——!住手、住手!我爛醉如泥的酒鬼,瑪瓊琳!!”他正是借由擺在瑪瓊琳身旁的吧台椅子上,現在隨時可能慘遭嘔吐攻擊的書本形神器“格利摩爾”,表達一己意誌的“紅世魔王”。她們為了追緝“撿骨師”拉米這名“紅世使徒”而來到禦崎市。一旦現“使徒”就不由分說的予以殲滅,內心充滿憎恨與殺氣的她,在佐藤與田中的帶領下四處巡視禦崎市,事情演變到最後,和主張拉米對世界平衡並無損害的夏娜與亞拉斯特爾,順便加上悠二生衝突對峙。然後,輸了。自己所抱持的戰鬥動機、驕傲與自信,全部粉碎殆盡。“那……那你給我閉嘴,靜靜看著……哦、唔嘔噗。”
“我要是不出聲,你又會喝得亂七八糟。”從此以後,形同一具空殼的她以這座室內酒吧為根據地,成天混混噩噩、無所事事的過度……不,混過每一天。附帶一提,佐藤田中完全不知道瑪瓊琳敗北一事,也不知道夏娜是火霧戰士,更不知道悠二早就成了“火炬”。
勝負一事,由於她一向討厭在人前示弱,所以閉口不提;至於夏娜與悠二方麵,則是純粹因為完全不清楚她與佐藤他們的交友狀況罷了。總而言之,夏娜、亞拉斯特爾與悠二知道瑪瓊琳的事情,卻不知道瑪瓊琳跟佐藤、田中兩人走在一起。瑪瓊琳知道夏娜等三人真實身份,卻不知道她們跟佐藤,田中認識。佐藤與田中知道還有其他火霧戰士來到這個城市,卻不知道對方就是夏娜——平井緣,而且悠二也牽涉其中。實在是一段錯綜複雜的關係。“你隻要……馬上吐出……淨化之火,不就沒問題了。”
“嘿、嘿!那我還是遵守您的指示,靜靜看著好了。”
“唔啊,你……這……家夥……”今天,活潑喧鬧的兩人又回到因失敗而走投無路的她身邊。“碰”的一聲室內酒吧的門被用力推開。“我——我們回來了——瑪瓊琳大姐!”
“大姐,今天的情況如何呢——?”
佐藤稱呼她為:“瑪瓊琳大姐!”,田中則喊:“大姐!”
“哎喲~吵死了……腦子嗡嗡作響。”瑪瓊琳全身依在吧台上答道,僅僅用力撓撓頭,連動都不想動。曾經束成一襲柔順馬尾的栗色繡,現在蓬亂不堪,隻是隨手綁在腦後而已。服裝方麵也是不修邊幅,卷起衣袖的襯衫搭配寬鬆的垮褲,唯一不變的是裝飾用的平光眼鏡。當初那個身穿花邊套裙,衣著清爽翻飛,全心全力殲滅“紅世之徒”的火霧戰士英姿,早已麵目全飛。然而,這已經算是振作許多的狀況。這一個月來,兩人一直陪伴著她。剛開始的一星期,一動也不動。第二個星期,持續有氣無力的狀態,成天倒頭呼呼大睡。第三個星期,整天坐著,終日歎息。然後這一星期……“大姐還在開獨家口味嗎?”正如同佐藤所說,吧台弄的一團亂,成天不停喝酒。從第二個星期開始,有時心血**,會帶著兩人外出購買日常用品(每次兩人都被迫請假不上課),但是這個實在不能形容成已經恢複精神的狀態依舊持續著,“如果不趁著管家上班的時候,把髒亂的地方清除幹淨的話,會一直髒亂下去哦。”
“是啊、是啊!大姐不讓出空位的話,大家也不好意思打擾。”把朋友家當自己家的田中,一臉目瞪口呆的盯著吧台上空空如也,品牌各異的酒瓶、玻璃杯,量杯與水果殘渣。所謂的管家,其成員全是曾經在佐藤家服務的傭人。任何有損家譽的事情絕對不會張揚出去,對於家中的一切概括承受,以保持整個家的完整狀態為傲。
家中進駐了像瑪瓊琳這樣一個來曆不明的女子,就算說明也會讓說明者被懷疑是否患了精神疾病,卻沒有穿出任何怨言,就是基於這個原因。不過,佐藤家中原本理因開口抱怨的家人根本沒有一個在家。由於瑪瓊琳個性心高氣傲,對於傍人的顧慮並不會感激,也從來不斟酌情況。她隻是散漫的揮揮答道:“剛好這個時候……快……要做出一個不錯的,如果有老爺爺作陪的話,應該可以……做出更好玩——的。”
“這樣不可以哦。”佐藤如此說到,暗自在內心對著老管家道歉。“哎——呀哎呀,兩位,給你們添麻煩了。”馬可西亞斯以尖銳的嗓音表示歉意。他(?)的個性輕浮喧鬧,感覺像異次元世界的“魔王”,然而同時也擁有濃厚的人情味。自己的和約人變的如此窩囊沒用、狼狽不堪,卻從來沒有加以責備“我告訴她說:在老爺爺他們到達之前,要睡就睡在沙,結果居然回答說:‘我要睡——這——裏——’又不是三歲小孩,嘿,嘿!”隻有出言嘲諷而已。這句嘲諷的回應化為一記精準的水平回旋踢迎麵而來。瑪瓊琳連同吧台的椅子一起旋轉身軀,甩出一記踢腿。動作之敏捷完全不像是喝得爛醉的人。“奧哇!?”厚度約有好幾塊畫板疊起來的“格利摩爾”整個被踢飛,滾到房間中央。“笨蛋馬可……你不要……多嘴,唔嘔噗!”做完這個飛踢動作讓瑪瓊琳感覺很想吐,再度趴向吧台。身後再度傳來放肆提高音量的笑聲,終於不用擔心被吐滿身了。“嘿、嘿、嘿!我又沒說錯——哦,多謝了。”“哪裏,哪裏。”佐藤麵帶苦笑,雙手抱起“格利摩爾”(實在太重了,沒辦法用拿的),擺在位於房間門口附近的沙。他們兩人也順便坐在前麵與旁邊,並從書包拿出今天的課題。馬可西亞斯詢問道:“兩位,今天讀什麽書?”
“嗯~?商業方麵的使用書籍?”佐藤把書套拿掉,秀出內容。《一讀通!完美的上司與完美的部屬》。“我的是……怎麽看起來好象地圖集一樣?”
田中也一樣,對著“格利摩爾”展示書本,他的是《世界秘境擋案》。由於這兩人遇上了瑪瓊琳這個完美現實心中理想女性形象,充滿存在感與強大力量的人物,於是展開乳臭未幹又小家子氣的憤圖強,進行所謂的拚命用功以及特訓。雖然沒有明白表示,但他們似乎有意繼續追隨她。瑪瓊琳在茫然所失的狀態中得知這一點,當然,她對這兩名少年的愚蠢想法一概置之不理。別說給予答複,甚至連嗤之以鼻都覺得懶。反正頂多隻有三分鍾熱度吧,她心想。因此隻放任不管,並未可以出言斥責。“嘿、嘿、嘿!兩位是認真的嗎?不過你們再怎麽努力都是徒勞無功耶!?”馬可西亞斯則采取這種一笑置之的態度,代表他也有同感。
人類想與火霧戰士一起行動,別說有勇無謀……根本就是無稽之談。然而這兩人,在這一個月來,持續不斷努力用功以及特訓,熱情完全不見消退。意圖充分用她陷入心神恍惚狀態的這段時間。瑪瓊琳依然視若無睹,馬克西亞斯也沒什麽心情嘲笑他們,但兩人依舊十分努力。可是……(體力的特訓還說的過去,不過讀書方向好像有點牛頭不對馬嘴啊?)馬可西亞斯不由得作如是想。兩人認為自己目前在學校跟一般少年一樣所學習的“普通課程”實在派不上用場,所幸家中經濟優越,因此將方針定為“不必完全記熟,總之,越多越好。”如果目的在於修身養性,這種做法倒也沒有太大的問題。然而,以參與火霧戰士的戰鬥為目的的戰鬥為目標的話,從《一讀即通!完美的上司與完美的部署》及《世界秘境檔案》學到的知識真的有用嗎?馬可西亞斯正想提出自己的疑問,隨即察覺田中的下巴異狀。“喂,榮太,你下巴的傷是哪裏來的啊?”
“嗯?啊啊,這個啊……”田中從手上的世界時差地圖抬起頭來。摩挲著下巴,上頭貼著ok繃。“沒什麽,小傷而已拉,隻是在一場比賽當中,被球打中而已。”原本像個死人一樣趴在吧台上的瑪瓊琳抖了一下。佐藤沒注意到她有所反映,揶揄說道:“伯母看到你這樣,搞不好會嚇的昏倒大喊:‘又來了!’”
“別鬧了,反正我回去時就會撕掉了。”田中家也是位置舊住宅區的大戶人家。父母……尤其是母親,過去曾經被他的偏差行為搞得焦頭爛額,因此非常擔心兒子再度誤入歧途。
這一個月來,他每天的慣例就是從學校直接前往佐藤家進行所謂的拚命用功,到了晚上才回家。雖然感覺有些麻煩,但之所以不借住在多得是空房間的佐藤家,原因在於母親的影響力太大。其實我並沒有惡劣到讓父母遭受這麽多次嚴重的打擊!他站在兒子立場,表情複雜的表示。“幹脆,現在就撕掉好了,痛痛痛!”說著,他便伸手想撕下ok繃。“……結果如何?”冷不防,瑪瓊琳開口詢問。
“大姐?”
“贏了?還是……輸了?”無視田中納悶的語氣,瑪瓊琳仍然趴在吧台,遮著臉重複詢問。因喝醉而顯的支吾不清的聲音之中,似乎透露出急切的心情。
“……”
“……”田中與佐藤麵麵相覷,同時望向“格利摩爾”。很不巧的,馬可西亞斯沒辦法以目光或動作表示任何意見。兩人隻覺得——從那本陷入沙中的書,似乎隱藏隱約感應得到某種訊息。兩人從瑪瓊琳長達一個月的自暴自棄狀態可以感受的出,她雖然驅逐了破壞這個城市的“使徒”,也受到不僅僅是遍體鱗傷,而且是相當嚴重的打擊。這段時間以來,由於兩人認為開口安慰瑪瓊琳這個令他們完全望塵莫及的偉大女子,是種冒昧又愚蠢的行為,所以就算覺得很窩囊,也隻能保持沉默。然而現在,她終於從第一次主動開口詢問他們,以一副我想找麻煩的口氣。“到底怎麽樣?”這個問題似乎帶著什麽含義,一邊心想,田中還是老實回答:“……輸了。”
“可、可是對手明顯犯規。”
“別說了。”佐藤接著解釋,但被田中打斷。經過數秒的沉默,他們兩人所獲得的答案隻有一句話:“……是嗎?”接下來,進入完全不同的話題。
“明天,要去……購物……”
意思就是,他們必須請假幫忙提東西。該怎麽回應比較好呢?正當兩人思索之際,吧台傳來規律的呼吸聲。終於,披著毛毯、埋酒瓶與玻璃杯當中,落拓失意的火霧戰士如同陷入泥潭中進入夢鄉。
地麵遍布的大都會燈火,宛若將夜色驅逐至高處。這是從飯店套房占了整麵牆的落地窗俯欖而下的景致。想到確定隱藏於這片燈海某處的獵物,蒂麗亞淺淺一笑。明天之內,可以在不用分心的情況下湊足夠數量的機關吧。趁著潛伏在這個城市的火霧戰士來不及察覺之際,把對方關進絕對無法逃脫的牢籠。如此一來無論對方是多麽棘手的敵人,絕對穩操勝算。而且為了預防萬一,還雇傭了修德南這個“專屬”保鏢。(他現在被安排在其它房間……任何世界的任何人都不許介入自己與哥哥的世界。)她知道不會有回應,因為躺在一旁的蘇拉特已經沉沉入睡。以人類的“存在之力”為食糧的“紅世之徒”原本是不需要睡眠的。然而,熱愛“人類的生活文化”而非“人類”的他們,自然努力學習人類在飲食娛樂方麵的習慣與功能。像現在兩個人一樣,休息、睡覺也是其中一環。蒂麗亞躺在床上,在被褥下麵感受著那股灼熱……“放心好了,我,‘愛染他’!一定會保護哥哥的。”每晚無時無刻,不厭其煩地重複著相同的誓言。在這個國家的驚喜出奇的多,例如“歐格爾”就是如此。透過“達意之言”,組合出形容現在的它們的字跡:“與生俱來的形貌”……多麽悅耳,又多麽符合他們現在的模樣啊。沉浸在全身與緊抱的兄長融為一體的錯覺,蒂麗亞夢想著未來。幻想著,少了自己就什麽也做不來的哥哥,因yu望的達成而欣喜若狂的那一天。幻想著,少了哥哥的喜歡就活不下去的自己,因為愛情開花結果而顫抖不已的那一天。
原本這個時間因該在屋頂上陪伴夏娜做特訓,但現在悠二卻待在自己的房間跟陌生的工具搏鬥當中。
“……到底打算做什麽?”桌上擺滿了剛買來的工具,亞拉斯特爾要求購買的物品擺在中央,正遭受拆解的命運。那是一支這麽多,盡管找我的話去做就對了。”亞拉斯特爾從擺在悠二桌上的墜子“克庫特斯”當中,以再冷淡不過的語氣說道。
他對夏娜的要求是購買這支手機跟一組工具。接下來悠二必須負責的工作則是……“把‘克庫特斯’裝進這東西裏,拿掉手機原有的通話功能。”就是這麽一會事。雖然悠二完全不明白這道手續的意義,不過他了解亞拉斯特爾絕對不會做出毫無道理的事,認為早晚會知道他的目的何在,所以專心進行拆解。“這樣可以嗎?”悠二以鑽孔機跟鋸絲粗暴地在底板開了個洞,安起來麵朝“克庫特斯”。不知道是不是正在“仔細端詳”,亞拉斯特爾間隔數秒種才答道:“呼嗯,接下來,用銼刀把邊緣磨平。有看到棒狀物對吧,記得裝牢一點,不要讓我的意思受到所謂的震動,就是因為這樣,才需要另外購買緩衝材料。”
“你怎麽這麽清楚啊?……我看看,就是這個看起來像固體海綿的東西嗎?把這個用銼刀磨過以後,再用強力膠粘起來對嗎?”
“唔嗯,就是這樣沒錯,我不期待成品會有多精細,隻要動作小心一點就好了,接著,再來思考如何將收起來的鏈子固定在裏麵。”
“要求真多。”
“少抱怨。”
“是,是。”在兩人的正上方。今天夏娜一個人在屋頂進行特訓。坐在屋脊,保持雙手向前伸直的姿勢,一直靜止不動。偶爾天空會突然撒下小雨。稍微淋些雨對夏娜並不會造成影響,況且很快就可以烘幹。她無視綿綿細雨,繼續進行特訓。事實上,淋濕的劉海讓她感覺有些不舒服。今天悠二不在場,所以無法消耗太多力量。既然不會引震動的動作或現象,因此也不會設置封絕。
鍛煉足以顯現亞拉斯特爾一部分的架構能力。抓住能夠直接化為其真實形態的感覺。描繪自己的存在便補布與整個空間的形象。(……)可是,總覺得無法集中精神。一方麵是很在意下麵到底在做些什麽,最重要的是,不習慣隻剩下她獨自一個人的狀態。當力量的集中陡地中斷……
(……我討厭一個人。)
內心自然而然浮現這個想法。她並不覺得這有什麽好羞恥、丟臉。
(因為,跟千草在一起的時候,很快樂。)
給予她美味可口的食物以及溫暖的容身之處,有著溫柔笑容的女性。
(跟大家一起玩的時候,很快樂。)
一起玩躲避球以及在淋浴室嬉戲笑鬧,一群活潑開朗的同班同學。
(少了亞拉斯特爾,好寂寞。)
位在胸前,一直守護著自己,心地善良的異次元魔神。
(少了悠二……好討厭。)
以及,不知不覺已經習慣他待在身旁的少年。
(少了大家……真的,好討厭。)
回想起來剛才到這裏的時候,亞拉斯特爾曾經說過:“與他人往來恐怕也隻會徒增困憂,不過,感覺還不錯對吧?”當時,她聽不太懂這番話的意思。甚至想不起來,那時回答了些什麽。不過,現在她可以明白的回答。就這麽短短一句話:“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