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青春叛逃事件簿 (3)

話說這期《藝術人生》,訪問的是高曉鬆和老狼,題目是《長大成人》。我知道路學長的這部電影,拍攝過程是多麽慘烈,原本名字為《鋼鐵是怎樣煉成》。老狼我是喜歡的,高曉鬆則談不上,因為我看過他的電影。這是我的壞毛病,一談到電影,就愛憎分明。人到中年,氣質相對收斂,回放了他們的經典曲目,回顧了十年經曆。發覺高曉鬆的編年史是心路史,比如夢想全實現,一切重新開始;老狼則是純粹的檔案式,出專輯,結婚了,在酒吧。自稱收斂了也長大了的高曉鬆看起來依然張揚,就好像我自認為低調了話少了,可是別人怎麽也不覺得。老狼在訪談中,話很少,中途筆掉了兩次,像個沒認真聽講的學生。

我昨晚剛給宿舍裏的女生買了張《晴朗》。這張CD裏麵的歌我是喜歡的,許多都會唱,好聽,但是,比起老狼的經典歌來說,確實顯得精致,但疲軟,完美,也因此殘缺。老狼他們,不再歌唱青春,隻敢晴朗了。那些粗糙的、坦白的、詩意的、不成熟的、土氣的,隨著青春消逝一去不回了。青春就像天花,發過就不再發。

我看《晴朗》的MV,鮮明的感覺是,之前老狼沒長這麽好看呀。三十的老狼是比以往好看,也時髦了些,時不時溫暖地微笑,但之前的老狼,戀戀風塵的錄影帶裏,坐在三輪車裏,留著長頭發,還有波浪,滿臉不高興,風塵仆仆的模樣。在唱同桌的你的時候,留著中分,擺著架勢抒情,甩頭發,閉著眼抱著吉他的模樣,是多麽帥,多麽清純呀。

我致命地喜歡《模範情書》《戀戀風塵》《青春無悔》。

之後不再有人歌唱青春了,也不再有人為青春而唱。至於水木年華,基本上是另外一回事了。

《晴朗》如同晴朗中的一段歌詞:那是我最喜歡的一張唱片,你卻說隻不過是一段音樂。《晴朗》,隻是一張唱片了啊。

我還是喜歡老狼,在十年出三張唱片的歌手。我喜歡他,在他不紅了之後。去年冬天,他來電影學院宣傳,穿了件灰色毛衣,一直站著唱,不會動。他說話的時候還有點害羞,說之前在學院進修。唱那些老歌的時候,還是有掌聲雷動。他有點笨拙。背影,也有點寂寞。

離開校園的校園民謠,不唱青春的青春歌手,就好像沒有了波濤的攔海大堤,前麵是一塊填出來的陸地。這個時代,有太多聲音,也沒有聲音。

堅強就是堅守。

有時,沉默,也是一種歌唱。

在廢墟的下麵,有一種生鏽的不朽信念。

我早就不覺得自己還清純,十五歲開心得沒心沒肺,十八歲時傷春悲秋但看起來真實感人的文字,我也不可能再寫出。正青春著,正青春浪費著,正青春消失著。我寧可浪費,也不消耗。有一天,老了,寫不出了,就惡狠狠地滾吧。決不人雲亦雲,油腔滑調;決不依仗輩分,指手畫腳。

不再青春和清純的時候,起碼,我還有智慧、記憶和寬容。

最重要的,我的心,可以蒼老,但決不汙濁。

少年愁和少年遊

在我心裏,真正的天才應該是有一點變態的。他們透支生命和,透支上帝寄存在凡間的禮物,趁上帝還未覺察時,揮霍了出來,大把大把的。然而,有時,他們並不自知,一點兒也不經營。上帝發覺的時候,就把他們收走,於是,天才死了。

多麽幹淨。

我討厭冗長的人生,拖遝的戀愛,不靠譜的工作,耗著,拖著,掛著。我也討厭看見一些醜陋的臉,那些受傷的恨意,受阻的失意和受挫的惡毒,都殘留在每一張臉的每一個角落裏。上天是公道的,我們不能選擇自己生下來的容顏,卻可以選擇我們後半生的臉。就像我堅持相信,生命中每一道大的拐彎是不可選擇的,但每一個小分支,都來自我們的意誌。所有的小分支匯總了,便是寬闊而看似不可逆轉的道路。

我想,我是不會優雅的。我生來就不優雅,我永遠伸出去的手都將是指甲光禿的神經質,我永遠笑起來響當當的,嚇人一大跳,我吃起東西來更是他媽的能感動得主人熱淚直流,我時不時會說一句髒話,表達我的興奮或者憤怒。不,我不優雅。到了我老時,休想看見一個優雅的老太太,但是,我一定是個可愛的老太太,笑起來眯眼睛,胃口好得很,一臉的皺紋和坦然,而且,一定還相信愛情能隨處發生,還想象著,王子在尋找公主身後的洗衣女工。

不信?那麽,和我一起活到我進棺材吧!記得要開開心心地送我走,捧著紅玫瑰來,然後,我在棺材裏告訴你們一個秘密:我不是真正討厭玫瑰花的,隻是,一直沒有人送我。大家都誤以為我不屑於喜歡這麽俗氣的東西。

那天和朋友們聊天的時候,發覺大家都或多或少地過敏,對橡膠,對油漆,對這樣那樣的怪異東西。我驚訝地發覺,我竟是沒有一樣東西使我過敏的!我隻好可憐巴巴地問:“我三歲的時候喝酒,起了酒疹子,算不算過敏?”大家一起說不算。

我真希望我有一些怪癖呀!比如寫字的時候像海明威一樣站著,或者必須一隻腳放在腳盆裏泡水(我又不是鷺鷥),或者一定喝酒,像李白,一定要抽很多很多的煙,像法拉奇,再不及也要把字寫得鬼畫符一樣,讓編輯帶著排版工一起來求我(胡話,現在都是電腦了!),我就很拽地說:“剛才你怎麽不來?現在,我也認不出了!”可是偏偏,我的字寫得清秀得像小學生交的作業,從來不塗改的。

電影裏的藝術家都有些病態的敏感,比如輕微的自閉,可是,我是期間,也要堅持和陌生人們擦身而過的。看見人多的地方,會不由自主地高興。我喜歡和陌生人說話,我喜歡和老百姓說話,修鞋子的、賣羊肉串的、磨剪子菜刀的、炒栗子的……我多麽喜歡交談。

我在納悶和怨恨自己,為什麽不能為一段失去的情感多哀悼一些日子,起碼情緒上哀傷一段日子。為什麽我又歡天喜地起來,我竟然不再為我手機上他的姓名而心驚,也不為那些一起去過的老地方回避,我甚至不想收起那些他寫給我的信。

一段日子,走過了就走過了,甘苦我都知道,那麽,那幾張日曆,何必介意它們繼續在牆上嘩啦啦寂寞地響。

但是我知道,有一天我們再相遇了,我會真心地問一聲好,因為那些夜晚,他曾給我過最溫暖和真誠的擁抱。

我想我並不是變得冷漠了,麻木了,老皮老臉了,但是在我心裏,對待愛情、忠貞、永遠的概念,越來越寬泛。

對人的冀望,越來越寬泛。

對某些細微的原則,卻越來越堅持。

在這個冬天即將到來的夜晚,我翻看歐洲的地圖,看著一些國家的電影資料,突然有了遠行的心情。就像一個小女孩子,從來手裏沒有零錢,也就從來沒有設想過,玻璃罐子裏的陳皮梅,她也是可以吃到的。

突然心裏就安靜了。

眼前的目標消失了,繁重的工作壓下來,失去原本安然的生活,因此,我開始抱怨和慌張。當我再度將目光探射進我的心裏的時候,我知道自己其實是沒有改變的,我遵循我的本性,順應我的意誌,無論我走到很遠的地方,還是漸漸消隱,我的心裏,一定還是有那麽一支細細的音樂。無人的時候,我唱給自己聽。

優雅的姿勢,是不重要的。活給誰看的架勢,也不重要。堅強,還是堅韌,要強,還是要虛,心裏明白就好了。我不要那一層角質的外皮。

最近漸漸懂得放棄的美麗。

在這麽年輕的時候,意氣風發的時候,為了一些光耀而發奮的時候,我慢慢也懂得,時而放棄一些,也是好的。不能希望五根手指,將所有的所有,都握在手心裏。放開,騰空了掌心,能容納更多的東西,比如遲午的一片陽光。

早晨,百忙中給一個自己一直喜歡也尊敬的寫書的人寫了一封長信。非常懇切的信。晚上,為一個即將收我的一篇文字在集子裏的書,寫了一封短信,回答他們的問題。寫得很樸素,也很坦誠。能寫信,而不僅僅是收發信息,是好的。

我希望,我這個不是天才也沒有天分的女孩子,能像一個善良的老農民種地一樣來寫字。鋤頭舊了就修,起早貪黑,腰酸背痛,天災時,掩麵大哭,豐收時喝老米酒。來年,照舊。

喊苦喊痛,少年心性,對這個世界的許多棱角,沒有提防。蠢蠢欲動,直想策馬去遊天下,滿以為,隨處無家隨處家,遠處的風景總是好些。

但是,少年的時候,不讓我去走動,我怎麽能甘心呢?

夜,有雨

喝了沒有糖的咖啡直皺眉頭的邦妮

2003年10月10日

生之艱難

老師規定寫的十分鍾短片,每個人的興趣迥然不同。有一個同學的劇本給我看了,滿深沉,他問我從中看出了什麽,我想了想說:“生之艱難。”

他拍的是農村計劃生育。

我咬咬牙去報名新東方,要和我的爛外語死磕到底。之前我不知道,北京竟然專門有一站,叫“新東方車站”!在本部外五百米,不必問路。順著學生的人流,就可以走到。報名程序極簡單,成流水線。人山人海。我問工作人員最快的班是幾時,她說明天。那就明天,我說。

上課第一天,我的自尊心受到慘痛打擊。我的座位號是八百六十四號,最後一排。我找了好久才找到教室,進來時遲到了。八百雙眼睛望著我。我手裏捧著在路上荷花池裏摘的幾支荷花,手足無措。我像是來錯了世界。

周圍的人在討論考這個證那個證。我默默地想,如果編劇也要考證,那我就去死。老師提到的所有單詞都是哈裏波特那個世界的話,我是“麻瓜”。多年未感受的挫敗感又占領了我,數學不及格,珠算笨拙,短跑最後一個……我又重回那個自卑地啃著手指的女孩。

新東方多麽著名。老師全都擅長插科打諢,講些留學笑話,以及中國人和老外的洋相,總使我聯想到傳銷。他們都會勵誌,他們都在臉上寫著:“英語和考試萬能。”他們赤白談錢,奔著考試去。他們口中考試像青菜豆腐。他們同仇敵愾,暗示與考生一個陣線,諷刺著出題人:

“出題人都是老頭子,因此關心安樂死。”

“這道題改變常態,出題人變態。”

“這題巨難,估計出題人那時很不爽。”

新東方好像美國大片,密集、精裝、快捷、投機、程式化,與時俱進。

課間,我為了安撫我可憐的自尊,一連吃了兩個盒飯,胃袋還是空空的。我絕望地想,我來這裏做什麽。為什麽我必須拿出愛電影的熱情,來學英語。

生之艱難。就是意味著,這世界有許多你不可不遵循的原則。我慢慢知道了,也開始執行了,我變老了,青春一去不返。我為了維持自己不受磨損,為了自己在將來的日子,不因為金錢和地位,受到這個勢利的世界更多磨損,我必須投身這場永不結束耗費全力的戰爭。

勝利之日,結束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