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STAND BY ME (3)

為了早一點見到她們,我坐了汽車,暈了一路,但是這沒毀壞我的心情;被司機涮了,將我放在蘇州鄉下一個黃泥巴長野草的加油站,也沒毀壞我的心情。唯一的一個麵的司機拉著我繞遍了蘇州城,也沒有弄掉我嘴角的微笑,和春遊的心情。

打開門,故事來打開門,我們就用力地擁抱,然後我嘴裏一直說,啊我暈車的,好憔悴好憔悴……話卻流水一直湧出來。故事看著我,我們對坐在床上,小手拉著小手,就望著微笑。

心裏覺得好歡喜,好歡喜,忍不住再抱一抱。隔了半個地球,隔了七個小時的時區,隔了一年的時光,我們終於又再見麵。

故事還是好好的,像我第一回看見她一樣,頭發長長了,還是那麽白皙,眼睛清亮有光,嘴唇像梅格·瑞恩。因為倒時差要睡三次,很辛苦,眼睛下麵有淡淡的黑痕。因為沒睡醒,一邊眼睛上麵是清晰的雙眼皮,一邊眼睛,欲形成卻還未,有微妙的轍紋。有點迷糊,非常可愛。

當三好用力敲門進來的時候,三軍終於在井岡山會師。大家都笑,擁抱,這些我不常見,卻常常相見,會在心裏惦記的好女子們,我們終於相見了。

我堅持要在屋裏聊天,在三好說小吃很多的慫恿下,衝在最前麵。一路上隻看吃的,不看衣服,但是也沒少買(以上一行字,全是故事和三好在我旁邊逼迫我寫的!並不完全屬實!——不過也差不了太多吧)。

蘇州的天為我們晴了。我們逛無聊的觀前街,衣裳隻是那些衣裳,牌子無非是那些牌子,故事隻要將衣服的價錢換成英鎊就勇敢地買買買,使我們非常看不下去。但是我們一路笑著鬧著,總有說不完的話,連我自己都非常吃驚,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就是有說不完的話,笑不完的笑,好像想把之前二十年有意思的事情都講一遍似的。要是你們在愚人節的蘇州看見三個笑得特別大聲的姑娘,那就是我們呀!

等到我忍無可忍的七點,我們去吃飯。我說“五分鍾掃平冷盤”的豪言壯語,在看見有五個冷盤的情況下,自然不再提。我們吃得少,話多,一直吃到周圍的桌子都冷清,服務員小心地關燈,隻剩下我們這一桌為止。三好的蘇州朋友,熱心地招待我們,真是特別開心。還有故事的一個同學,亦是爽直的一個人。

吃完我要去找夜生活,於是大家去酒吧。歌手唱得很爛,長得也很抱歉,我們略坐了坐,就走了。中間我和故事喝了“螺絲起子”,現在覺得有點上臉,臉上紅,燒得慌。

夜生活未半,三好要上網工作,於是我們就坐在一個網吧裏並排四個坐著打字!我說,多榮幸啊,平時這網吧哪有“又見羅拉”三個主力一起增輝的榮幸!

在網絡上緣起,在現實中相聚,在電腦前坐下來,我們用手指交談。每個人都打自己的東西,但是總覺得好神奇。故事在我左手,三好時不時回短信,大家熱烈響應我待會一起去吃羊肉串的提議,我從來沒這麽真切感覺到網絡的存在。

我在蘇州的一間網吧三樓的陰暗角落裏打字,聽到網吧裏打遊戲的聲音,蘇州話聲,窗外的車聲,還有我這些朋友們和我,手指敲擊鍵盤的聲音。我在輻射的屏幕前,緩緩拉動嘴角,向上,向上,再向上。

我真喜歡你們。

臉色紅撲撲的,寫字不清楚的邦妮

為了告別的聚會

如果吻別時候你不曾看見我眼中的淚水,這並不能說明我不比你更難過。

這樣突兀的約見。我說,見麵吧;邦妮說,見麵吧;三好說:見麵吧,於是我們就見麵了。在陰晴未知的四月天,在江南水鄉某個名稱模糊的客棧。

擁抱。擁抱。擁抱。我們笑著說著走著吃著,仿佛從來不曾遠離,又仿佛從來沒有遇見。我們在蘇州的商業街上走啊走的,仿佛一輩子沒有遇到過打折一樣,興致勃勃地,閃電般買買買。三好依著大鏡子,在眼鏡片後麵無無表情地看著我們,隻一句話表明觀點,買吧,多便宜!

也隻有在試衣間,肺活量驚人說話不喘氣的邦妮才會有短暫的停頓,然後遲遲疑疑在鏡子前轉一轉身,眼巴巴看著我們。好看好看,我們馬不停蹄地說。

每經過一家小吃店,我家邦妮就立馬和看見帥哥一樣邁不開了步子,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先去吃點?盡管和三好的大頭朋友超級好人已婚帥哥蘇州男約好的會餐時間已經不足一個小時,她還是不依不饒地在購物和購物的間隙、打折店與打折店之間,苦苦哀求。

可算知道三好了,關鍵時刻,永遠保持沉默。雄赳赳氣昂昂直奔下一家商店,順便掏出新買的還屬於自己的手機看看有沒有未讀消息或者未接電話。這家夥在和我們廝混的這一天多裏看了不下一千次手機,以致我們數次偷拍或者合影中都是她和手機的各種關係鏡頭——這都是後話。

對,然後我們就和我的數十年密友潔碰頭,然後一起殺赴貴賓樓。據三好報,大頭帥哥已經在大廳等候,然後……迎接我們的是一桌好豐盛的蘇州風味宴席……看得出來價格不菲……有很多道魚……很甜很清淡……沒有肉。

當第一個冷盤上桌我們就開始計時,然後準備旁觀邦妮五分鍾消滅冷盤的壯舉。小丫頭聽說了涼菜的數量之後,馬上開始用滔滔不絕的演講成功地分散了我們的注意力,以至於我們在抱著肚子笑倒之後把計時開始的時間徹徹底底地忘記了。

可憐土著帥哥,或許一開始還被人羨慕與四美女共享晚宴,整個晚餐時間正經說話時間不超過五分鍾。

之後我們去酒吧。我們笑得東倒西歪上了車,然後繼續東倒西歪天南海北。冷不丁問土著帥哥:“你知道我們要去哪裏嗎?”帥哥冷靜無比的說:“蘇州的酒吧街不是隻有那一條嗎?”

Socool!無怪乎最後告別時邦妮扒著車門借著酒意一再說:“去北京去北京啊,我們天天輪流請!”(當然,這也是後話。)

然後呢,然後去駐場歌手唱歌跑調外牆裝修卻很另類的西街酒吧稍作停留,在三好無比懇切的正當要求下,去了滿是遊戲玩家的網吧。我們用照相機勝利留下在網吧排排坐的奇觀。自然,三好在玩手機,邦妮皺著眉。

邦妮在西祠發了一篇著名的名叫《蘇州,故事,三好,邦妮和我,酒上了頭》的帖子之後,小心翼翼地說,好想吃羊肉串啊。趕在我們隨聲附和之前,邦妮又說,其實我經常晚上餓的,但是我都不吃!!!

我們還是殺去了蘇大男生宿舍門口的羊肉串攤子,在便利店的門口圍成圈圈,大聲說笑話,看晚歸的男生女生牽著手走過,揮一揮衣袖,帶走四塊錢的烤串。邦妮念了一千遍那句《卡薩布蘭卡》的台詞,邦妮說,世界上有這麽多城市,城市裏有這麽多烤串攤,為什麽你偏偏走進了我這一家……誰說了一句,為什麽小攤上的烤串就是要比燒烤店的好吃呢?專心烤串的小哥一個轉身,甩下倆字,專業!

且不說之後取消飆歌的計劃回到客棧睡覺,且不說那誰一聲巨響把自己摔倒在浴缸身裹浴簾,且不說邦妮推著昏昏欲睡的我們說,別睡別睡嘛我們聊天,且不說次日清晨我們起床的第一件事竟然又是逛街……從拙政園出來,我們繞過臨河流水作業刷馬桶的男人跳上紅漆船,在陽光甚好的蘇州的河上,美美地出神。

因為要跟爸爸的車回家,沒有送她們去火車站。在高速上同時給她們倆發短信,語句漸漸從離別傷感轉化為離最近的廁所隻有12公裏的倒計時——分別之前,我們在那家叫做什刹海的茶吧,喝了太多的特色水果茶。

親親你們。

故事

2004年4月4日

是為補記

西雅圖一年有九個月在下雨

人們說,西雅圖一年有九個月都在下雨。

那三個月時間的晴天,原來是為誰設定的呢?

周五早晨六點光景,終於把該死的工作錄音搞定,已經覺出困倦,看窗外,是青白的天,冷冷的雨。清晨時,上海的雨,兜頭蓋臉地澆下來——雨不大,但是寒冷襲人,骨頭裏滲透出絲絲寒意。疑惑間給故事和邦妮分別短信,問這樣下雨還去不去蘇州,得到回音,不約而同的去!

那時刻故事在倒時差,醒著,俺很快收到她的回音,邦妮也因為這一場雨而逃過了該死的體育考試。不知道這樣的機緣,是天氣因為我們先抑後揚,還是隻是關於耐心的小小考驗。

昏睡到中午然後去到火車站。火車上都是趕去掃墓的人群,有點擁擠,接到邦妮糊塗的電話,急急地說,給她定明天同一班回去的火車。俺回上海,她回南京,俺想啊想啊,似乎上海和南京不是同一個方向的吧!為了表明對上海周邊路況的不熟,特地谘詢了一下熟悉的同學(嗯,還是短信),果然如此。遂大放其心,到蘇州火車站後買了回去的車票。

想象著和她們的見麵,想象中繞著中山大廈的整個三樓已經環行了一圈——哦,天哪,那房間就正對著樓梯口,俺又路癡了——未敲門已經聽到裏麵唧唧喳喳,當然,那是這兩個小丫頭的熱烈會麵——敲門,一開門就被人撲上來大力擁抱,然後就成了三個家夥的唧唧喳喳,故事說自己和老爹一起來的,她之所以早上六點還可以回短信是因為一天要倒三次時差,邦妮控訴著汽車如何將她拋棄到某荒野又被蘇州的出租司機宰,我則講述了自己買車票的方向問題以及找房間的方向問題……

沒想到三人聚合到一起的第一件事就是嘮叨,第二件事就是逛街——這等完全沒創意義的事情俺平時是不愛幹的!殺到蘇州著名的觀前街,但見這二人兩眼大放光芒地殺向商場、專賣店、打折店,成為秋風掃落葉式的衣服殺手,所過之處,售貨員不是眉開眼笑,就是愁眉苦臉——俺們的速度太快了,故事看上的衣服隻要一將英鎊折合成人民幣就買下,邦妮看上的衣服隻要合適她的口味和尺寸的就買下,俺則成為她們的高參,貌似深沉地指點著這件好那件差。手指與鈔票翻飛,商標共衣服一色,有效率得令行人側目。三隻老鳥在蘇州的街道上行使了自由的天分,當街笑做一團,笑聲高亢同樣也是令行人側目的重要元素。

因為新舊手機更替太頻繁,俺又在頻頻看手機,被善意的故事和邦妮提醒了無數次,不要丟手機哦!因為邦妮以驚人的速度和頻率在滔滔不絕、滔滔不絕、滔滔不絕地說話,她給《BAZZAR》寫稿的專業審美水準遭到了兩人的頻繁打擊……丟人的事當然還有很多,為了麵子問題,嗯,就不說了。

為了體現準點和按時的精神,邦妮終於被故事拉住了沒有衝進任何一家館子大吃,俺們提著大包小包和故事十年的朋友(她的名和我的名一樣啊)碰麵,去叫做貴賓樓的飯館見俺三年的朋友。一路上她們不斷自欺欺人地想象那是個帥哥,於是俺保證:“那是個帥哥,確實是個帥哥。”故事還自欺欺人地問:“你跟他是第一次見麵吧?”靠,難道俺可憐的生活中充滿了第一次見麵的人嗎?俺熱淚盈眶,為了表示不是第一次見麵,遠遠地,就衝坐在大廳裏的帥哥揮手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