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朦朧的情感

第四章朦朧的情感樹林縈繞在這僻靜的小村莊,遠遠望去,從那密密麻麻的樹林間隙,撒過來一縷縷銀絲般的晨光。

一台台縫紉機聲混雜著陣陣說笑聲,縈繞在這小小時裝部的上空,湊出了一曲奇妙的樂章。

麗麗的姑姑坐在縫紉機前的一把小椅子上,看著他們邊竊竊私語邊地忙碌著:時而縫紉、時而熨燙、時而……

“小麗,你什麽時候去南邊?”她的姑姑問道。聰明伶俐的麗麗很快明白了姑姑想要說的的話,於是說道:

她出乎意料地回答道:“我不想去,我也不知道他家的詳細地址。”

“這丫頭,竟糊弄大姑。”五十多歲的姑姑邊幫他們剪著線毛,邊和他們閑聊著。她那爬滿皺紋的臉上飛嵌著絡絡笑意。

“大姑,我說的是真的——一點沒假。”她認真地說,那一雙如清澈的目光流露出震撼人心的美。

“那你至今沒有去過沭陽你對象的家?”她姑姑說死也不肯相信麗麗的話,她那疑惑的目光緊緊盯著麗麗的表情,想看穿麗麗的心。

麗麗手中的蒸氣電熨鬥正噴射著股股如煙似雲的熱氣,在室內緩緩地流動著,擴散著,消失著……她仔細地解釋著:“去過,那是別人帶去的,我自己也找不到那兒呀——說實話,我也不歡去那兒。”

“大姑是有件事想托你辦一下,就是想讓你到那兒為你大表哥介紹個對象,也了卻我們老公倆的心病……”錦鵬那位為兒子親事一直在腸掛肚的母親說道。

“可是我在那兒幾天,沒見過還沒出嫁的大姑娘,都是些像我們這樣十歲才下學的女孩子。”

“男大不算大,女大叫媽媽,十歲有什麽了呢?隻要是姻緣就行……”她的姑姑沒有得到回音,隻好作罷了,起身離去了。

麗麗不語了,沉默的雙眼緊緊地凝視著對麵角落的一個地方,思緒在無限的空間飛翔……

“你在想什麽?是不是又在想對象了?”錦鵬手中的剪刀在一塊花布上不停地移動著。

她把熨好上衣掛了起來,而後在她的縫紉機上坐了下來:“少提他!”麗麗厲聲說道,她轉而又說道:‘女孩的心思,你別猜,猜測來猜去,你也猜測不明白。’我在想什麽就是不能告訴你。”她見麗鵬的縫紉機沒用,於是給“霸占了”。

“讓我看看,你的眼睛會告訴我答案。”

“轉過臉去,別把眼睛盯著我,眼皮耷著就什麽事也沒有。”她的嘴角飛著嫣然的一笑。

“可是我做不到,你想信這樣的一句話嗎:一個人不同的眼神,能反映出當時不同的心裏活動嗎?”

“我相信,但眼神雖能暴露一些東西,卻並不完全是語言。”

“好了,我不追問了,你我都不是聖人,可以有權,你把這件衣服做做……”

“吆!你的縫紉機還挺靈便的,你看這些年,你做過多少衣服了——都把機板給磨亮了?以後你要用縫紉機,就到我前麵的那台縫紉機上去做吧……咱倆交換用,你也把我的縫紉機板也給磨亮亮點吧。”

小小的剪刀在布料上“咯吱咯吱”地唱著小曲;一台台縫紉機也轉動了起來,那“噠噠噠”的聲音在向顧客打著招呼;夾雜著陣陣說笑聲在這小小的時裝部上空回蕩……

時間在一天天過去。生活是美好的,生活是多彩的,生活是複雜的……大千世界中的每一個人,都正如宇宙中的一顆星星,在自己的軌道中生活著——“我們相處這麽長時間了,你認為在這段時間內,我或我的家人有做得不好或不對的地方,歡迎你提出來,讓我們今後改正一下。你不要不好意思說,而忍氣吞聲。”

在這是一個寂靜的夜晚,星星調皮地窺視著人們,月光如溥紗撒下,輕柔的風從門窗徐徐吹來,把他們帶入一個靜謐的世界……他們在一邊做衣服,一邊閑聊著:

“沒有!我的大表哥,你們都很好,你就不要多心了吧。”

“那我總是感覺你像是有心事,我發覺你每當沉靜下來心情就很壓抑,是不是有什麽話不好意思對我說……我想解開這個謎,現在我想向你要問個問題,你願不願意回答?”

麗麗像是沒聽到似的,卻反問起來:“這正夏天的,晚上蚊子挺多的,你還想加班嗎?”

“嗯,生意忙起來就不得不加班,不過,我加夜班有個忌規:蚊子再多,就是不歡點蚊香,當我聞到濃濃的蚊香味,那就不想加班了……鄰居們見我敞門工作,覺得納悶,時常來和我開玩笑,說我怎和蚊子混成了好朋友……”

她開懷大笑:“好一個‘大蚊子’,不點蚊香,蚊子能不咬嗎?”她知得是那麽的甜那圓圓的臉如綻開的石榴花。

“做起衣服來,手動,腳也動,蚊子也就叮不成了。不過我和蚊子已經混熟了,就是讓它撫摸幾下,那才不困呢,而且使我還練成了一個‘一指捉蚊功’……”

“我可受不了”。麗麗為難地扒在縫紉機上。此時,她的姑姑、姑父和二表哥,吃過晚飯便去休息去了,隻有她的大表哥在她前麵的縫紉機上,一邊超負荷地忙碌著,一邊和麗麗悠然地閑聊著:

錦鵬忽地領悟到麗麗話中的意思:“噢,我給忘了,該點蚊香了,我這就去點蚊香。”

“你不是聞不慣那味兒嗎?”她疑惑不解起來。

“今晚,你在這兒就破例了,否則叫你怎麽工作?當我上了困意,就去休息是了。”

“不用了,不用了,你別點了!”她連連製止道。

“為什麽?看!這兒有蚊子呢?”他在抽屜裏翻了一陣子,不好意思地說:“實在對不起……明天再買吧……”

她嫣然一笑:“不用了,我和‘大蚊子’混熟了。

“大蚊子?什麽大蚊子?”錦鵬吃驚地問。霎時他明白過,連連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會意地笑了。

“是呀。”

“蚊子不是個好東西,叫大蚊子不好聽。”

“那就給你起個好聽的,叫你‘螢火蚊’,和螢火蟲是弟兄。”

“是不是你要叫螢火蟲了?”他和麗麗如親哥妹般無拘無束地耍著貧嘴。

“去你的。”

“唉!我剛才問你的話,你聽到了沒有?”他於是又言歸正轉。

“問什麽?請問吧,螢火蚊。”麗麗於是給她的大表哥起了個“螢火蚊”的綽號。

“從你曾產生厭世的念頭中,和你想悲觀的情緒中,我覺得你有難言的痛苦。我看得出,即使你說想通了,可是這並不是你的真心話,其實你並沒有完全想通。”

“我沒事。”

“你別騙我了,我看得出,你時常心事重重,還有,你那‘女孩的心,男孩兒別要猜,’越發使我想了解個究竟,使我猶慮的心中像懸起一塊石頭,一天不排除,我的心中怎能放得下?別瞞我,你告訴我的隻是其中的一部分,另一部分你就不能告訴我嗎?我感到這裏還有問題,但不知詳情。”

她扒在縫紉機板上,好久地一言不發,不一會兒,她頓時淚水奪眶而出,泣不成聲地說:

“我們為什麽不早點認識呢:你為什麽不早點出來幫助我?那年我剛剛下學,大舅來給我提親……那天在退親的時候,他們都逼著向我索要退親費……我和父親曾為此鬧過一段時間情緒,可仍沒用,後來我才知道:小五家有幫大舅家私藏超生孩的舊情,大舅把我介紹給他,也是以此抱達他們家的功勞……”

她仿佛有滿腔的話,但在此時此刻,她再也說不下去了,留下的是低聲的哭啼——為了不驚動在屋內正在睡覺的姑姑和姑父。

“你爸爸為什麽反對你退這門親事?是因為他不願拿出這筆退親費嗎?”

“不完全是的,既是因為他能當上門女婿;也是怕退了親,會惱了包括大舅在內的好多親戚……爸爸不願這麽做,他一心想為別人好……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寧願自己家的人吃虧,也不願給他人帶來不高興。”

錦鵬一時難為起來,他多麽想幫一把身邊這個小妹妹,可是他一時也想不出什麽好法子來,他沉思著:“難道隻有這麽湊活著嗎?唉!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忽然他眼前一亮:“哦!有了!我看給你另介紹一個身材、相貌都不錯的小夥子,他家就離這兒不遠,你看怎樣?”麗麗沒有任何反映。“你還說話呀?我是真心想幫助你,不信你明天先去偷偷地看看那個人……”

“你也太大公無私了,你還是先為自己考慮考慮吧。告訴你,不用了,再好的人,我也未必就能看得中。”聽了她這話,錦鵬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真心想幫助你,可你——你的情緒非常不穩定,究竟是誰奪去了你的歡樂?究竟是誰給你帶來了苦惱?噢!是你的心中……”他欲言又止。接著又踏動了縫紉機。

麗麗搖了搖頭,她的心中仿佛有千言萬語卡在喉嚨間,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她沉默不語了。錦鵬見狀認真地說:

“我們作為師徒關係,我沒有別的乞求,隻要求你一點:你以後不要過於胡思亂想,在生活中如有什麽坎坷和挫折,希望你能與我說一聲,好嗎?不要做出蠢事來。”

她被她表哥的一席話打動了:

她的心如打開閘門的河水一下湧了出來:“我的爸爸想為我找個能給他繼承‘香火的人’;我想找個有情有愛而又有溫暖的家……可對於他,我並不滿意,我……我也想走出爸爸為我苦心營造的家,讓他不存有手托兩家的想法,而回到繼母的身邊,過他們甜蜜的夫妻生活,讓他不在活得這麽累,讓他也有個幸福的晚年……”

“看得出,你愛你的的爸爸和繼母,是在用心地愛,你有你愛他們的方式……你沒有別的心思了嗎?”

“不怕你笑話,我曾單戀過……但我們都有沒有表白。”她坦白道,而後她又問:

“大表哥,你相信我這話是真的嗎?”她想收回她那脫口而出的話,可是已經晚了,此時她的臉羞得緋紅。

相信。那你應向他求愛,他現在愛你嗎?”他一本正經地說。

“那是不可能的。單方對某一個人有點好感,並產生了朦朧的情感,世上這樣的情感多得是,但雙方並非就能結合……”她不再往下說了,沉默了片刻,她又喃喃著:

“我說的這些事情……一直在我的心中掙紮和徘徊……我現在的情和愛都很矛盾……”

他點了點頭:“你要學會自我調解,或向親朋好友釋放釋放內心的苦水,不要讓內心矛盾壓在心裏太多,太久了。”

她進了西房:“其實現在我的內心很矛盾,很痛苦,所以說有人奪去了我的歡樂,希望你不要多問了……這是我的權,除此之外,我什麽話都可以跟你說……罷了,別提這些了,大表哥,繼續教我畫裁剪圖吧。”

“好的。”他手中的活停止了。

麗麗拿出了幾張八開的白紙,鋪在了裁剪板上,她在一把小椅上坐了下來,而後又向旁邊挪了挪:

“得離你遠點,你容不下我。”麗麗這莫名其妙的話,使錦鵬這時百思不得其解了,但也不便追問:男女有別,離遠就遠點吧。

錦鵬扒在裁剪板旁邊的椅背上,他倒坐著,頭埋在胳膊肘裏,時不時地抬起頭來,指點著麗麗繪裁剪圖,當麗麗繪完某一部分,他再抬起頭來指教下一步的繪法。由於錦鵬多日來的連續加夜班,說話有點沒精打彩的,並漸漸產生困意。

“這下沒指望了,離我那麽遠,看來指望別人是沒希望了。”她哀歎起來,故意拉長了音調。可是此時的麗鵬仍像塊木頭似的,呆坐兒,衝進耳朵裏的話又冒了出來,絲毫不起作用。他扒在椅背上,不知不覺便睡著了。錦鵬的胳膊上被麗麗輕輕掐了一下,他驚醒了,於是輕輕抬起了頭,隻見麗麗啾著小嘴:

“你暫時別睡覺,教我再畫一款裁剪圖嗎。”

“好的!接著畫,畫到哪兒了……”他直了直身子,強打起精神,苦笑著。十分鍾過去了,二十分鍾過去了。這麽靜坐兒是最容易困的,不多時,一股不可抗拒的倦意再次困繞著他,他的腦袋漸漸地又垂了下來。麗麗心痛起來,她收拾起圖紙,接著悄悄地洗過了腳。

“看我,怎麽這麽困的?”他被麗麗潑洗腳水的聲音驚醒。

“你太困了,去睡覺吧,你要注意自己的身體,看你困成這樣,我真想多為你幹點什麽,明天接著學習吧。”

“嗯,現在生意太忙,我眯幾個小時眼,清早醒來還得熨燙衣服,明天顧客要來取貨了。”

“你不能安排在白天燙衣,晚上做衣嗎?”

“可我白天常會因接待顧客而終斷熨燙,做衣服可以隨時停不來,熨燙衣服如老停下來,容易費電。再說,明天還有明天的任務。如不先休息一會兒再熨燙,我擔心還會像以前那樣出現可怕的現象……”

“怎麽回事?”

“那次我正熨燙著衣服,我產生了困意,一打盹,熱電熨鬥觸著了另一隻手,我頓時一屁股跌在了地上。電熨鬥從插座上拽下,甩了老遠,母親從睡夢中被我的尖叫聲驚醒,衝了出來……”

“這樣太危險了,以後在你熨燙衣服的時候叫我一聲,我來陪你。睡吧,就是你不喊我,隻要我醒來了,我會起來的。現在我睡覺了,祝你做個好夢!”她親切道,於是把房間的小門關上了。

“喂!你睡覺前可以把房間的暗鎖鎖上……”錦鵬隨即推開了門說道。

“沒有那必要。”

“好好睡吧。困了就休息,醒來就工作,這也成為我們的老規矩了,到時我可要請你起來監督我,免得我打盹。”

“好的,可是‘監督’這兩個字眼我領受不起。”從屋內傳出了她那清脆的說笑聲。

她心中藏著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像一粒種子,躺在她那內心的沃土裏在迅速地膨脹著、在慢慢地發芽著、在默默地憧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