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心聲

第二章心事夜色籠罩著這鄉間茂盛的田野,也籠罩著燈火輝煌的農家和濃密的樹木……

皎潔的月亮掛在枝頭,向人們露出她那聖潔的笑臉,此時屋內的錦鵬還在獨自拚命地登著縫紉機,機器聲和著談笑聲打破了夜的寂靜。

麗麗進了屋,不一會兒,忽地從裏屋拿出一個筆記本,如天使般飛了出來,她興高采烈地說:

“大表哥,這是你寫的嗎?你的雅興還不小呀!”她像在地球上發現了新大陸,瞪大她那不可置信的目光。

“你說什麽?”錦鵬莫名其妙地問。

“《時裝設計者的韻律》呀!是你寫的嗎?”

“是呀?怎麽了?”

“讓我來欣賞一下:寬闊的布料上,尺子帶著音符。移動的剪刀唱著小曲,把心中的奇跡創造!”她麵含笑意,端著一個日記本繪聲繪色地讀道。

錦鵬接著詠道:“縫紉機湊響一支動聽的樂曲,不斷延長的針跡,扯出縷縷細雨;拽出潺潺河流;撩起你我的情思……怎麽了?下麵我想不起來。”

“閃爍的舞台上,美妙的樂曲在跳躍……你讓尺子、剪刀和機器都有了生命了!我覺得你不該當個縫紉工、裁剪師什麽的,幹脆去當創造生命的上帝吧,那樣世界上從植物、動物、高級動物中又添了個……”她搜索枯腸地找著合適的詞語。

“去你的吧,我隻不過是用文字來充實一下我的業餘生活,我這叫‘日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寫來也會編’。”

“這麽看來你的生活太有情感色彩了,讓我對生活有了憧憬。”她心花怒放地說。

“什麽憧憬?”他不解的問。

她臉頰上頓時飛起神秘的笑意:“不告訴你,就是不告訴你——一般人我不告訴他。”最後,她借用了一句最近電視上流行的廣告詞。

時間在一天天地過去,一天,麗麗好奇地問她的表哥:

“……你多年來的生活就是這麽樣的嗎?你不覺得有點膩煩嗎?”

他搖搖頭:“不覺得膩煩,但最近覺得業餘時間少了,幾年前我還有點時間做做家務,看看書或看看電視什麽的,現在可好,一天到晚忙,有時還得加夜班……”

“有事做不是挺好的嗎?“她不解的問:“看來你也是個貪玩的懶漢。”

錦鵬笑了笑:“可是工作太忙了也不好呀,一天隻有五六個小時的睡覺時間,甚至有時為完成任務,忙到天快亮了,才能眯眯一會兒眼……真是無可耐何而又哭笑不得——雖然我可以不慌不忙、自由自在地去做,可是當顧客來取衣時,我不忍讓她們一趟二趟仍沒能取到貨,就算她們不說我什麽,我也不好意思,再說自然送上門來的生意,我又不好意思拒絕不收。”

麗麗吃驚道:“為什麽!?難道生意多了點不好嗎?”

“好是好,我覺得:這麽為別人需要而忙碌,使我忘記了自己的苦腦,也使我的生活得到充實……這不單單是為了錢——可是,假如是你,當你看到你的顧客沒能在約定的時間取到他的衣服,你是怎麽想的呢?我總覺得這叫哭笑不得。”

她深思了片刻,認真地說:“隻願這些手工活工作效率太慢了,我看人家服裝廠裏的電機做活可快啦……”

“嗯,我也在考慮這個。”他點了點頭,接著說:

“可不是嗎,這樣一來,生意太忙時,我一個人裏裏外外,上上下下無法招架過來,也就養成了一個馬虎的工作的態度……這就是生意多時的壞處。說實在的我有時候還真的希望自己多點業餘時間去開閑差,做點別的,放鬆一下心情。有時我真希望這兒裁縫部多點,多了點,我也就輕鬆了點。我覺得船多並不礙路,加點競爭力對提高工作質量才好呢。唉!無可奈何啊!”錦鵬暗暗地苦笑了幾聲,他也說不清自己對這生意和工作是喜還是憂?

“好一個‘無可奈何’!那你為什麽不早點把我請來的呢?”她笑了,在她那圓圓的臉上泛起了石榴般的紅暈。

“可我不知道天下還會有個女孩願意到我這兒來?現在倒好,你真的來了,你到來這些日子,減輕了我的負擔,也讓我這個成日寡言少語的人變了——以前我一忙起來熬得又困又乏的,總是連話都不想說,隻顧埋頭地去幹活。”

“我不喜歡看到你沉默寡言,我將改變你。”她不知這話怎的脫口而出,此時她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直往後擴散。

“但願如此……”又是一陣好長的沉默。

“你在想什麽?”麗麗在一邊做衣服的同時,一邊又用少女特有的敏感去觀察著麵前的師傅。

“我不明白,當初你為什麽大老遠要到我這兒學習?山外有山,樓外有樓,外麵比我高強的老師有的是……”

“嗯,因為你人緣好,還有……這是俺爸曾說過的,他早就想把我送過來學的,可是那時考慮我還小,這麽遠的路讓我來回跑,不方便,最終我還是來你這兒了。”她的嘴裏仿佛吃了蜜般的甜勁。

麗麗每做完一道製工,就讓她的師傅查看是否合適。雖然她以前曾做過一段時間的衣服,但由於放手多日,已記不清了,隻好一切從新開始。她那一絲不苟,知錯就改的學習態度,深深讓她的老師感到滿意。

燈光下,這是一個景色美麗的月夜,他們又來到了院外:“大表哥,你為什麽不對我管教嚴點?”她無聲地笑了。

“從近些日來看,你已經能自己約束自己,你沒什麽地方讓我不滿意的,我不反對你這樣說歸說,笑歸笑,學習歸學習,不過我們近日來的笑話說得過多了點,但我們必須注意一點:要有分寸。”

她會意地笑了笑。隻聽錦鵬仍在滔滔不絕地對麗麗說著:

“因為人與人相處,時間長了,話說多了,難免會發生誤解或矛盾,但我們都要知錯就改,要學會善於處理,互相諒解……”他滔滔不絕地說。

時光在一天天地過去,他們漸漸地熟悉起來:談學習、談生活、談所見所聞的趣事。由於擁有了一個共同的事業和共同語言,他們時而竊竊私語、時而誇誇其談、時而捧腹大笑……時常把麗麗的姑姑、姑父弄得莫明其妙:

“他們倆的談話聽起來清清楚楚的,有三分之一我不明白說的啥意思?”

“我也莫名其妙,看來我這笨頭笨腦、拙嘴拙舌的姑姑,和她在一起談不上去了。”

他們聽後笑了,錦鵬收不住掛在嘴角的笑容,對母親道:

錦鵬無聲地笑了笑:“既然你們聽不明白,那麽你們不能不聽或不插嘴嗎?”

“可我聽到後,又好奇又納悶,不插嘴憋得心裏難受。”錦鵬母親的話,頓時引來了哄堂大笑,陣陣笑聲漸漸消失在繁忙的縫紉機聲中。

片刻,麗麗停住了手上的針線活,目光呆呆地望著前方的一個角落,好久,好久……

“怎的?不會做了嗎?”這時坐在她後麵縫紉機上在工作的表哥抬起了頭。

“噢!不是。”她又踏動了縫紉機,沉默不語了。

“你又在想什麽?”他對隻有咫尺之隔的麗麗的一舉一動是一目了眼。

“唉,好糊塗呀!”她低聲暗暗歎息道,此話剛剛從口中脫出,卻又後悔己無法收回。

你說的是什麽事?”錦鵬發覺近日來麗麗的心情總是不大好。但他也不便多問。

“不告訴你,女孩子的心思,男孩你別猜,猜來猜去,你也猜不明白。唉!”她長長地歎息道。

“你剛才好像是想起了過去的一樁事了,對吧?”錦鵬探索著她的心扉。

“嗯,又讓你猜中了……”這是張小姐的私事,她不再往下說了,她的老師也不便追問。

“唉!你說人為什麽要有情感呢——有了情感,多傷腦筋?”

“是呀——可是人如果沒有情感就和禽獸沒有什麽兩樣了。”

“如一個人腦子中的東西容得太多了,會……會……”她吞吞吐吐著,仿佛內心世界中有種難言之隱“所以人需要學會釋放,把情流入該去的地方;把愛獻給心愛的人;把溫暖的手伸向需要的人……”

“每個人都能這麽做嗎?你是不是會紙上談兵。”

“能呀,就像我,情,實在沒地方釋放了,就釋放在白紙上了……就算是紙上談兵也是一種釋放的方式吧——總不能憋在肚子裏爛掉吧。”他師傅的挑笑掀開了壓在她心頭上的愁雲。

“你能說說你有什麽情要釋放?”她追問著。

“比方我腿腳不好,生活中好多人向我伸來一雙雙溫暖的手,我總想用一種方式報達這份情,可僅僅用拚命工作,我覺得這還不夠,因為我拚命工作,隻能說是為了自己生活得更美好,說報達也隻不過是報達社會對我的關愛……”麗麗打斷了他的話,故意為難著麵前的師傅:

“那你就說說你的愛是怎麽釋放的吧?”

“我……我……”錦鵬無語了,不一會兒,縫紉機聲中又夾雜在他們倆此起彼伏的說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