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場 身心了了
第七場身心了了
符乾坤失蹤了,如同人間蒸發了一樣。
黎秀麗和倩倩開始都不以為意,隻當他又到哪個廟裏燒香拜佛去了。以往也有過這種不告而別的情況,一兩天後又會回來的。
兩個星期過去了,符乾坤仍沒回家,音信皆無。黎秀麗打電話把倩倩和鄭江叫回來,焦慮萬分地說:“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這可如何是好哇?”
鄭江道:“報警吧!”
“還是再等等。”倩倩冷靜地說,“警察一旦介入,影響就大了。萬一爸隻是出去旅遊的呢?”
鄭江覺得倩倩說的也有道理,就不再堅持他的意見。黎秀麗從書房裏拿出一本稿箋,帶了哭腔道:“你們看看,他寫了這些是不是想不開喲?”
倩倩連忙接過稿箋,隻有第一頁寫得有字,是用普通的簽字筆寫的,寫了大半張紙。仔細一瞧,上麵反反複複寫的是一句話,其實是句歌詞,就是前不久在春節團拜會上他唱過的那句“世態炎涼皆看破”。字體大小與下筆輕重不一,顯得潦草而淩亂。
家人正在試圖破解其中的謎團,座機電話“嗚嗚”地響了。黎秀麗騰地站起身,小跑過去抓起了話筒。
電話裏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我是翠峽山金峰派出所的,請問你認不認得符乾坤?”
黎秀麗拚命點頭,然後意識到人家看不到她,又連聲道:“認得,認得,他是我老公,倩倩她爸。他……他……他咋個啦?”
“他可能跳下舍身崖了。我們這裏有他遺留的錢和物品,需要親屬馬上來一趟。”派出所的人道。
黎秀麗嘴唇直抖,再也說不出話來。倩倩見狀,拿過母親手中的話筒,請派出所的人把情況講清楚些。那邊回答道:“現在我們也沒看到他人,具體情況咋樣沒法判斷,你們來認領了錢物再說吧!”
翌日一早,鄭江開車帶著黎秀麗和倩倩,奔往翠峽山山頂的金峰派出所。
翠峽山海拔2300多米,層巒疊嶂,氣象萬千。山間常年雲霧繚繞,雨絲霏霏,把翠峽山裝點得婀娜多姿。
“佛道交融”為翠峽山宗教文化的一大奇觀。佛教講究“善報、輪回”,道教追求“自然、無我”。兩者在翠峽山不斷融合,長期共存。據地方史誌記載,翠峽山佛教盛行,香火旺盛,建寺於隋,興盛於唐、宋、元、明、清。山中現有大大小小36座寺廟,僧眾500多人。唐朝開元年間,道教傳入翠峽山,先後曾在山中建了18座庵堂,有近200名道士修行山中。如今,道士們人麵不知何處去,但依然還有零星幾處庵堂遺跡可尋。與同屬一個山係並有秀甲天下美譽的著名風景旅遊勝地峨眉山相比,它的知名度不算高,卻也因之得益,較好地保留了漢傳佛教寺廟的那種質樸與寧靜。
在金峰派出所,鄭江他們看到了一個黑色真皮麵的手提式大公文包,一眼認出是符乾坤當縣委副書記時隨身常帶的。打開一看,裏麵有身份證、錢夾、摩托羅拉手機、榮譽證書等物。
警察是根據手機裏儲存的電話簿信息聯係到黎秀麗的。見她說的各個細節都吻合,派出所便把提包和全部物品歸還給了黎秀麗。
所長宋波不是清源本地人,調來金峰派出所隻有半年多,跟鄭江曾見過幾麵。聽鄭江一說,這才知道了他和符乾坤的關係,於是很熱情地介紹了相關情況:幾天前,有人在舍身崖跳崖。跟過去一樣,他們組織人員下到山腰對跳崖者可能墜落的地方進行了搜救。雖經八方尋找,都是無功而返。接著,派出所又收到金峰寺大雄寶殿住持淨空法師送來的這個“施主丟失的提包”。由於沒有確切的證據,警方現在還難以認定跳崖的人就是提包的主人。
應黎秀麗的懇求,宋波領著他們登上山頂,往舍身崖走去,試圖在那兒尋找到符乾坤停留過的痕跡。
山下早已春暖花開,眼前卻是冰天雪地的童話世界。層林皚皚,瓊枝婆娑,玉筍垂懸,剔透玲瓏。他們誰也無心欣賞這美不勝收的雪景,也不能像普通遊客那樣佇立著靜候奇異的“佛光”來臨。
舍身崖到了。但見壁立千仞,怪石嶙峋,茫茫雲海在絕壁深淵間翻湧彌漫。舍身崖果然是深不可測,攝人心魄。那些拍照攝像的遊客,一個個都是小心翼翼地走到有圍欄的平台左側,緊緊抓住粗大的鐵鏈,故作輕鬆地留影過後便迅速脫離險境。而缺少圍欄的另一側,則是鮮有人涉足的禁地,地麵濕滑,布滿青苔,險象環生。一旦墜落山崖,定會粉身碎骨,絕無生還可能。除非視死如歸去意已決,是不會有人去做“跳崖秀”的。宋波指著平台右側的懸崖說,不久前跳崖者就是從那兒跳下去的。
回轉身來,鄭江和倩倩都注意到了舍身崖背後的紅砂石岩壁上除鑿有“舍身”二字外,還赫然刻有“身心了了”四個遒勁的大字,二者字體與風化程度迥異,顯然非同一時代的題刻,但同樣的凝重厚樸。幾人都默然注視著,像是要尋味出其中蘊涵的佛理與禪機。
宋波道:“現在掌握的情況就是這些了。我們再到淨空法師那裏看看,也許還能得到一些新線索。”
幾個人往金峰寺走去。半路上宋波接了個電話,而後歉然地說:“鄭書記,所裏有件急事要回去處理,我不能陪你們過去了。不要緊的,我馬上打電話跟淨空法師聯係好,你們去找他就是了。我透個底吧,他原來也是官場中人,曾經做過河北省莊周市的市政府副秘書長呢!”
鄭江吃驚不小,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急切地想跟淨空法師會上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