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想,向縣委書記晏葉放去控訴,要等到下個星期一。等兩天的時間,對一般人來說,很容易熬過去,可對他茅笙聲來說,卻像要等兩年。他這才領會出度日如年的涵義。

星期一,茅笙聲給鄉領導打電話請假後,便與妻子到縣委大院去了。姬淑媛沒有向政府辦主任榮飛其請假。她想,自己和丈夫告狀去,就會鬧得滿城風雨。邱縣長知道自己誣陷他的情況後,一定會惱羞成怒,十有就要拿自己開涮。

剛開始,自己撒謊隻想搪塞丈夫,沒想到丈夫搞得天搖地動,竟然把雙方的父親都叫來了。而今自己騎在了老虎的背上,要下來已經不容易了,隻有硬著頭皮繼續走下去。

如果早想到丈夫會這樣認真,自己就不會撒這個謊,找其他的借口敷衍。要不是自己的手指甲上沾著邱縣長的血液,也不見得父親就相信邱縣長強暴自己屬實。幸好自己的手指甲上沾著邱縣長的血液,自己處在優勢位置,這個謊言連自己的父親都信以為真,相信可以蒙蔽不少人,完全可以一路撒到底。

邱縣長又不是我們雲霧縣的人,得罪了,他也隻有幹瞪眼的份兒。向縣委晏書記控訴,要丈夫開口說。這種丟人現眼的事情,自己怎麽說得出口啊。這事兒被丈夫鬧到這個地步,自己也隻有信馬由韁。不管怎麽說,這個謊言是非撒到底不可了。

這天,夫妻倆來到晏葉放的辦公室門口才七點半。

縣委和人大在同一棟樓房裏辦公。這時候,縣委大院裏還沒有人來上班,夫妻倆便在晏葉放的辦公室門口徘徊。

姬華衡說晏書記上班很準時,莫要等到上班的時候才去找。說晏書記身兼兩個職務,工作繁忙,每天要處理兩方麵的事務,而又頻頻下鄉,不然就很難找到他。

夫妻倆在晏葉放的辦公室門口徘徊了很久。她的心情怎麽也平靜不下來,對控告邱縣長的底氣,明顯不足。要不是父親慫恿,要不是丈夫拽著,她今天就不會來。向晏書記控告邱縣長強暴,這種為人不齒的事情,一個女孩子又怎麽啟齒啊。

這兩天,她和丈夫都沒離開過家門半步。她出了“那事兒”以後,臉上就像打下了烙印,哪還有臉皮上街逛去。

她曾多次想勸丈夫放棄控告邱縣長的念頭,可又找不到合乎情理的理由來說服丈夫。尤其自己父親決定了的事情,是非辦不可的。恰恰丈夫和父親,又穿著一條連襠褲,總要往父親的那方去偏,而且也隻認父親那個維護法律尊嚴的死理!

她每時每刻想著控告邱縣長的事情,心煩意亂,覺也沒有睡好,連眼睛都有些浮腫,便沒有了昔日的風采。

縣委大院的部門很多,這會兒有人上班來了。

每天,找晏葉放的人很多。找縣委書記又是個極普通的事情,沒有人對站在晏葉放辦公室門口的夫妻倆瞅上一眼。

這時候,要是有人對他夫妻倆看上一眼,抑或斜目瞟一下,就會使她聯想到“那事兒”被人知道而無地自容。她就會萌生退縮的念頭,溜之大吉,以躲避人們異樣和犀利的目光。

“是他,那是晏書記!”

她看見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走過來差點叫出聲。

晏葉放不多修邊幅,滿臉胡須,因此就顯得蒼老,看上去已五十掛零。其實他才四十多歲。他的臉上常掛著一副嚴厲的神情,嚴厲之中又透出幾分機敏的氣質,不像那些不堪造就的領導,讓人見了就想作弄。晏葉放的先天性的氣質,無論誰見了他的這副麵孔,或多或少都有些悚然。晏葉放常在電視屏幕上出現,茅笙聲又經常參加縣裏的會議,聽過晏葉放的許多次工作報告,所以夫妻倆都認識他。茅笙聲一眼就認出來了。

茅笙聲率先道:“晏書記,您好!我們夫妻今天來向您反映一件重要事情。”

“嗯,你們有什麽事情要反映,進辦公室裏說吧。”

晏葉放對茅笙聲瞟了一眼,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她沒有辦法回避了,心裏頭這會兒“咚咚”跳個不停。既然丈夫已經說出來,今天就隻有鼓足勇氣豁出去了,反正自己處在優勢位置,料想他邱縣長也沒辦法洗脫罪名。

夫妻倆跟在晏葉放的身後,走進了晏葉放的辦公室。

辦公室裏大約二十多平方米,沒有多少設施,就幾把沙發。還有一個飲水機,就是一般辦公室裏都有的那種很常見的飲水機。室裏沒有裝空調,屋頂上吊著一把不知哪年月安裝而沾滿了灰塵的電風扇,隻是三片風扇,用舊報紙包裹著。

晏葉放指著辦公室的沙發道:“你們有什麽事,坐下說吧!”

“我們來向您控訴邱俊輝。他在前天強暴了我的妻子。”

“啊!”晏葉放驚呆了。

晏葉放對姬淑媛瞟了一眼,見她穿戴新潮,打扮性感,心裏便有幾分不悅。心想這個女子不是水性揚花之徒,就是風流成性之輩。要不然,她就不會打扮得這樣性感誘人。這不是自己的眼光偏見,打扮得這樣**誘人的女子,說邱縣長強奸了她,確實叫人難以置信。邱縣長和她苟合後,也許她要個職務,邱縣長沒滿足她的無理要求,她就誣告他強奸。這個假設倒很有可能。

他想,邱俊輝來雲霧縣的那天,縣領導接風洗塵,請他到醉人島酒家用餐,縣領導為試探他,找了一個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之貌的三陪女來陪酒,被他嚴詞拒絕。他對絕頂美貌的女子熟視無睹,強奸又怎麽可能呢?難道邱縣長那次是假裝正經不成?

07、立案

今天姬淑媛沒穿裙子,上穿剛把腰部露出來的牛仔短裝,下穿一條黑色的緊身健美褲,和前天星期六的打扮有著天壤之別。不過,也許是她穿翹臀健美褲塑身太久的緣故,她的臀部向背後凸起來很高,還是讓人覺得她很性感,妖冶逗人。

晏葉放神態嚴肅道:“同誌,我事先申明,誣告是犯法行為,你們要先考慮清楚,前天星期六都沒有上班,邱縣長是怎麽強暴的?能不能把事情的經過向我敘述一遍!”

茅笙聲督促道:“說吧,淑媛,把經過告訴晏書記。”

在丈夫再三督促下,姬淑媛才把在打字室與邱縣長站著的經過,添油加醋地敘述了一遍。說來人大控告邱縣長,是她父親姬華衡的主意。父親說您晏書記是鐵麵包公,是鄭板橋返世,一定會督促公安機關立案偵察,還她一個公道。

晏葉放問道:“這麽說來,打字室裏隻有你倆人?你有沒有什麽證據呢?要是沒有證據,公安局就不好立案。”

晏葉放將信將疑的神色,也許被他那威嚴的氣質所遮掩,姬淑媛以為晏葉放原本就是那個樣子,因此,她就沒有察覺到晏葉放對她的謊言還心存疑竇,還在繼續刨根究底。

她從挎包裏拿出一條水紅色的內褲道:“我有!這條內褲上的斑斑汙跡,就是邱縣長強暴我的罪證。邱縣長當時對我施暴,我為阻礙他強暴,在他的屁股上還狠狠地抓了幾爪。這剪下來的手指甲上,就是沾著邱縣長的血液。如今要查明邱縣長強暴我很容易,隻要把這條內褲上的汙跡,和手指甲上的血液化驗一下,再查看一下邱縣長屁股上的傷痕就真相大白了。”

晏葉放對她手中的那條水紅色的內褲瞟了一眼,陷入了深思:從她敘述的情況和提供的證據來判斷,邱縣長強奸她,卻又像是真實的。但是,而今社會開放,男女苟合的事情,哪還需要使用暴力。退一步說,她說邱縣長是從她的屁股後施暴的,她完全可以反抗嘛。隻要把屁股不停地扭動,邱縣長又怎能得逞?

倘若邱縣長強奸她的事實不成立,被人們傳播開來,對領導幹部的影響多不好啊!如果邱縣長和她是通奸,那她手指甲上的血液又怎麽解釋呢?由此判斷,強奸的事實似乎又成立。這件案子究竟是不受理,還是督促公安機關立案偵察呢?

晏葉放想到這裏,心裏犯難了。他想,姬華衡的性格,自己又很清楚,姬華衡決不會慫恿女兒隨便告狀。難道姬華衡不了解自己女兒的生活情況?難道她想達到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是,不管邱縣長和她是通奸還是強奸,調查清楚也是件好事。既然她向自己控訴,就應該督促公安機關立案偵察。

晏葉放想畢,抓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喂,公安局嗎?我是晏葉放,請蒲局長接電話……蒲局長嗎,是這樣一件事情,政府打字室的姬淑媛同誌,說前天被邱縣長強暴了。她在我辦公室……被害人有邱縣長強暴她的證據……公安局應該立案偵察!”

晏葉放掛機後,望著她心想:她控告邱縣長強奸,也許是誣告的。像她的長相隻算得一般,與那些秀色可餐的三陪女相比,還是差若天淵。要說與那些妖冶豔麗的三陪女迥然不同的是,她打扮得異常性感。難道邱縣長對性感女郎很感興趣?

晏葉放疑團莫釋,是因為她的打扮和穿戴,左看右瞧,都不像一個規矩女子。如果邱縣長強奸她是假,影響多不好啊。便又自責剛才不慎重,不該打電話叫公安局立案。

晏葉放不是害怕得罪邱俊輝,而是擔心邱俊輝強奸不真實,會影響到整個縣領導的形象。隻說以前政府打字室的那些女打字員,都說和縣裏某某領導有染,說得有鼻子有眼睛,像是人們親眼目睹過的。她到公安局報案去,馬上就會鬧得滿城風雨,老百姓的嘴巴又沒辦法堵住,人們就會到處傳播著。

晏葉放想給蒲相權再打電話,囑吩他不受理這起案子。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姬華衡的性格自己清楚,如果邱縣長強奸他女兒是假,他就不會慫恿女兒告狀。隻要她繼續告下去,這勢必要引起上級領導的高度重視。要是上級領導追查起來,查明邱俊輝強奸她屬實,到時就會說自己包庇邱俊輝,結果自己是養癰遺患,惹火燒身。她說,隻要把她的證據拿去化驗,邱俊輝強奸她的案子,就真相大白了,自己還是任其自流吧!

晏葉放想畢,便對夫妻倆囑咐道:“你們現在就到公安局報案去,沒必要到其他部門控訴去了。要相信政府,相信公安機關,不要聽信社會上的傳言,案子總會水落石出的。”

“晏書記,我們不會到其他部門去了。”

茅笙聲和姬淑媛從縣委大院出來,直奔公安局局長辦公室。局長名叫蒲相權,由於縣委書記晏葉放非常重視這件案子,而又是代理縣長邱俊輝的問題,所以蒲相權就在辦公室裏等著。

茅笙聲和姬淑媛走進局長辦公室,都對蒲相權瞟了一眼:蒲相權的身體雖削瘦,但生得結實,乍一見就知道是那種用之不盡,使之不竭而精力充沛的人。看上去已四十多歲。由於他沒日沒夜的工作,麵部很黃,臉上就像被蒙上了一層薄薄的宣紙。

蒲相權聽完姬淑媛的敘述後,安慰了她一番。他想這件案子不是一般的刑事案,要小心謹慎,這關係到邱縣長的聲譽。他思考片刻,便把他們帶出了辦公室。

蒲相權把他們夫妻帶進另一間屋子裏。她走進屋時,對門口上方掛著的一塊吊牌瞅了一眼,見牌子上寫著“重案組”的字樣。她想這裏想必就是警察辦重要案子的地方了。

“靳組長,把這位女同誌的陳述記錄一下,要詳細些啊。”

蒲相權對一位三十多歲的警察吩咐道。接著走過去湊在靳組長的耳邊,輕輕地說了一會兒話。靳組長時不時地點點頭。蒲相權說的是些什麽,她心裏明白,想必是說自己告狀的情況。

爾後,蒲相權就走出去了。

重案組的辦公室裏有兩個人,除了蒲相權喊靳組長的那個警察外,還有一個年輕警察。靳組長名叫靳立吉。從他眼神中透出的機警神色,足見他精明幹練。也許是他常與犯罪嫌疑人打交道的緣故,在他的麵部上,看不見一絲兒的和氣之色。

那個年輕警察名叫邰休衛,是個二十剛出頭的小夥子。從他那張還未脫稚氣的娃娃臉上就可看出來,十有是剛從警校分配來的。盡管他很年輕,卻從他臉上透露出來的那股機智的神色,和眉宇之間透露出來的那股剛毅之氣,足見他已成熟。

“你們坐下說吧!”

靳立吉對夫妻倆道。接著又說:“小邰,你作記錄。”

“淑媛,說吧。把你被邱俊輝強暴的情況告訴他們。”

姬淑媛已經講過幾次邱俊輝“強暴”的情況,這時候的勇氣也大了許多,沒有了剛開始的害羞之色。便敘述著前天在打字室裏被邱俊輝從背後強暴的經過。混淆是非時,抑楊頓挫。

邰休衛記錄得很認真,沒聽清楚的地方,就反複詢問。

靳立吉沒有插話,聚精會神地聆聽姬淑媛的陳述,緊蹙雙眉地沉思著。後來又反複問過姬淑媛反抗的那些細節。

“邱俊輝那畜牲身材魁梧,力大無比,我一個弱女子哪是他的對手啊。他的雙手就像鐵鉗子那樣,把我的腰肢夾得緊緊的,即使我再反抗,也沒有用處呀!看著他大發淫威……”

“我們想象得出來,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為你伸張正義!”

姬淑媛陳述完畢,便從挎包裏拿出那條水紅色的內褲,和用報紙包著的手指甲。她放在辦公桌上後,憤然道:“這就是邱俊輝那畜牲強暴我的鐵證!你們一定要調查啊!”

靳立吉對邰休衛吩咐道:“小邰,把這些證據收拾好。”

頓時,邰休衛打開案卷櫃,拿出一個偌大的牛皮袋,把那條內褲和報紙包,裝進去了。

靳立吉指著邰休衛裝好的牛皮袋說:“姬淑媛同誌,隻要這條內褲上的精斑,和手指甲上的血液,與邱縣長的血型相吻合,邱縣長就難逃強奸的嫌疑!”

茅笙聲說:“警察同誌,我們希望公安局,能盡快將邱俊輝這個畜牲拘捕歸案!”

靳立吉答道:“你們放心,把這些證據鑒定搞紮實後,我們就會拘留邱俊輝。”

姬淑媛問道:“警察同誌,邱俊輝的背景那麽硬,你們真的會拘捕他嗎?”

“每一個國家都沒有官員犯法後,說不追究的法律。因此,隻要邱縣長強暴你的情況查證屬實,就會被刑事拘留。”

茅笙聲說:“好吧,我們等著。我們希望你們警方要盡快把這些證據拿去鑒定。”

“邰休衛,你送他們夫妻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