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展紅旗·人淒厲 (10)
那個南瑰妍是什麽東西?簡直就是個暗娼嘛!這樣一個公共廁所誰想尿都可以尿的爛女人,偏偏有些人看重她,親自出麵說情讓她進了農牧局的領導班子,據農牧局局長說,南瑰妍當種子公司的副經理時拿著工資冊說,怎麽這麽多人的工資比我高啊?這可不行!結果自己把屬下人定了工資,把自己的工資弄得最高,把小會計都氣哭了。小會計說這樣不合程序,工資是勞動局定的,單位裏不能隨便更改。南瑰妍把眼一瞪說她說了就算。後來農牧局局長出麵批評了南瑰妍,工資的事情才又改正過來。南瑰妍進農牧局班子後,自己宣布自己當了工會主席兼婦聯主任,好像她是局長一樣,班子開會時沒讓她坐在主席台上,她就大發牢騷,甚至罵娘。這種低素質的爛女人也能當領導?簡直成了笑話,啊?從即日起南瑰妍不再是農牧局的班子成員,按一般人員對待!要說她當個一般職工也不配。”
安智耀這些話是針對米達文而言的,如果這些事情都是真的,也怪南瑰妍太不爭氣。而根據王步凡對南瑰妍的了解,這樣的事情她是完全能夠做出來的。她是那種頭腦簡單又好賣弄的女人,米達文竟然把她當成了寶貝。但王步凡恨就恨他那個學生倒戈得太快,恨前任局長是個勢利小人,南瑰妍既然有這麽多毛病,當初米達文在的時候你為什麽不說?那時的局長為了討好米達文,主動提議讓南瑰妍進了農牧局班子,現在米達文一走農牧局局長就去安智耀那裏打小報告,把南瑰妍說得豬狗不如,分明連他王步凡也坑了。農牧局局長肯定會告訴安智耀南瑰妍當初去農牧局是王步凡交代讓前任局長辦的,看來他這個學生真是他媽的小人一個。繼而又想到米達文的秘書小吳,米達文沒有來得及提拔他,按道理安智耀不會提拔他,可是人家的妹妹是市委書記李直的小蜜,李直能不照看他?安直腰能不提拔他?
安智耀喝了口水重重地放下水杯,把人嚇了一跳。他終於向新聞中心的趙穩芝開刀了:“我安智耀是軍人出身,說話曆來愛直來直去,就是匡書記說的愛明晃晃,不愛做小動作。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亂,整天寫他媽的什麽狗屁文章,存心貶損天南的形象。我們要摘掉貧困縣帽子,他卻寫了《天南其實還貧窮》的文章登在《河東內參》上,存心和縣委唱對台戲!我們絕不能聽任瘋狗狂吠,讓一粒老鼠屎髒了一鍋湯。宣傳部新聞中心那個趙穩芝從即日起停職待崗,再他媽的敢說是論非老子就開除他。還有那個民宗局的局長石再連,身為黨員幹部不務正業,弄他媽的一個三輪車下班後拉人掙錢。上邊三令五申不讓幹部搞第二職業,他這叫不叫第二職業?有損黨員幹部的形象嘛!他再這樣下去我就撤他的職,純粹他媽的給縣委縣政府臉上抹黑。我看他與那些亂搞男女關係的幹部是一路貨色,都應該撤職查辦!”
王步凡滿肚子的怒氣沒處發泄。這時他想到弱肉強食的古訓,在官場上表現得尤為強烈。他是市管幹部,安直腰隻有冷落他的權力,卻沒有撤銷他職務的權力,如果他不給安智耀點眼色看看的話,可能以後每次開常委會他都是批判對象,他認為自己必須反擊一下,把自己的牙齒展示出來,以威示人,絕不能做米大悶式的弱者。
於是他借題發揮要與安智耀叫叫板了:“哈哈,還是古人說得好啊,有容德乃大,無私品自高。匡扶儀同誌說的明晃晃做事是多麽好啊,咱們有幾個人能夠做到明晃晃呢?智耀同誌,你這是開常委會還是開批鬥會?你有容嗎?你有德嗎?你無私嗎?你品高嗎?你說石再連同誌怎麽怎麽不好,我倒認為這個同誌很清廉呀,因為廉潔他才貧窮,因為貧窮他才去蹬三輪車,如果他會像有些人那樣貪汙,他會像有些人那樣受賄,隻怕他就用不著去蹬三輪車了吧?你安智耀去蹬一天試試?你以為他很想蹬三輪是吧?民宗局一個月連一百五十元的電話費都報銷不了,現在電話也停了,那個時候你還是縣長,你關心過他們嗎?而你的手機什麽時候欠過費?你這個同誌還有一點兒同情心沒有?隻怕給你再多的錢你也不會去蹬三輪吧?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咋張開嘴巴就咄咄逼人地拿別人說事,怎麽就不拿明晃晃對照一下自己呢?”王步凡尖酸刻薄的本質又暴露出來了,他的話驚得常委們簡直快要站起來了。秦時月一個勁地給王步凡使眼色不讓他再說,田方驚得茶杯都掉在地上了,新來的白杉芸和孔放遠不停地看他……
安智耀沒想到王步凡敢於這樣跟他說話,而且王步凡的話竟然讓他一時無法反駁,他愣了一陣子才瞪著牛眼吼道:“王步凡,你說這話是啥意思?難道我說錯了嗎?難道石再連不該批評嗎?難道我不明晃晃嗎?”
王步凡也發怒了:“安智耀,你說我說的話啥意思?就那個意思,就是逼上梁山那個意思!就是覺得你不明晃晃的意思!南瑰妍是不好,但繼南瑰妍之後照樣有不好的人當婊子,那個羅寒冰就清白了?她不是也當了副局長嗎?我就是認為石再連不應該批評!這個不好,那個不好,天南就你一個好人是吧?想鬥咱們就鬥鬥,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王步凡的手正癢呢,奉陪到底!”
“王步凡,你這樣詆毀羅寒冰有什麽證據?啊?”
“安智耀,你那樣汙蔑南瑰妍有什麽證據?你看見她和誰在床上了?啊?”
“你……你蠻不講理!”
“你捕風捉影,胡說八道!”王步凡說罷把茶杯重重一摔起身離開了會場。
王步凡的膽大妄為,把安智耀氣得手直打顫,但他還是忍住了,他不想明裏和王步凡幹起來,他知道王步凡是個不好惹的人,尤其是他的筆愛捅甬子,嘴像刀子一樣,一個趙穩芝已經夠他頭疼了,如果再加上王步凡可能就不好收拾了。
王步凡摔了茶杯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裏,情緒低落到了極點,恨不得一腳把辦公室的門踢壞。常委會好像隨著王步凡的離開也散會了,散會後一個人也沒有來王步凡的辦公室。窗外的景色讓王步凡傷感,他隻好關上了窗子躲在辦公室裏抽悶煙。
王步凡和安智耀在常委會上吵架,立即成為天南的一大新聞,議論的人很多,褒貶不一。之後,每天上班時王步凡從樓道裏走過,似乎有千百雙眼睛在盯著他,有千百張嘴在竊竊議論他,有千百隻手在悄悄指點他……有人說他是流氓鑽營分子,有人說他是敢於反抗暴力的英雄,有人說他是喜新厭舊的陳世美,有人說領導幹部離婚也很正常……不管別人怎麽說三道四,他仍然需保持往日的風度。他並不後悔自己與安智耀發生的摩擦,在他看來這個摩擦值得,就像一個弱小的人物敢於同武術冠軍在大街上過幾招,即使被對方打得鼻青臉腫趴在地上,也值。因為敢於和強者過招,說明弱小者的膽量和勇氣不同凡響,從此別人會覺得他不好惹,是個刺頭,最好不要招惹他。再說,他仍然是副書記兼政協主席,不能讓人看出自己一絲一毫的失落。
一連幾天王步凡都孤獨地待在辦公室裏,秦時月、匡扶儀、雷佑謙、田方、白杉芸和孔放遠都偷偷給他打了電話。電話中雖然沒有明說,口氣卻都是在安慰他。他似乎一夜之間成了個惡性傳染病患者,人人向他投以憐憫的目光,卻沒有人敢於接近他,更不敢到他的辦公室裏來。他的學生見了他老遠就躲,秘書小曹也很少在他這裏露麵。他們是懾於安智耀的淫威?還是真的把他當成了瘟神?他弄不清準確的答案,但是他深深地體會到了人情的冷暖。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清代袁枚的詩:
莫唱當年長恨歌,
人間亦自有銀河。
石壕村裏夫妻別,
淚比長生殿上多。
王步凡喜愛書法,平時沒事時總愛龍飛鳳舞地塗抹幾筆,天南有很多他寫的招牌。安智耀私下曾諷刺王步凡賣弄文采,嘩眾取寵。幸虧在常委會上安智耀還沒有提及這件事。據王步凡推測,安智耀是個武夫,沒有一點兒文采,最反感別人舞文弄墨。王步凡想到這些就特別想把袁枚的這首詩寫出來,於是揮毫蘸墨把袁枚的詩用狂草書寫下來。剛寫完正在獨自欣賞,田方像賊一樣溜了進來。盡管田方的樣子有點兒可笑,畢竟是幾天來到他辦公室裏造訪的唯一一位常委,王步凡心裏很高興。田方沒有說話,一直在欣賞王步凡的書法……
田方看著看著就自言自語地說:“明晃晃,明晃晃,幾人能夠心坦蕩?別他媽的五十步笑百步,誰比誰強不了多少,說不定將來未必有人家米大悶落得好……”田方與王步凡同屬文人,都有點兒文氣。王步凡書寫袁枚詩的心境也許隻有田方能夠猜出來。王步凡知道田方在罵安直腰,他不想多說什麽,田方也無話可說,隻是來坐一坐,表示一下安慰之意。就這也足以讓王步凡感動了,他從田方身上看到了文人的骨氣。田方敢於在大白天來他的辦公室裏,說明他並不怕安智耀打擊報複,甚至真的像他當初說的那樣,他並不留戀這個縣委辦公室主任的職位。田方還告訴王步凡那幾個因為吃飯受處分的黨委書記開始到上邊告狀了。王步凡笑笑仍然沒有說話。田方走的時候王步凡故意送出辦公室,正好碰上焦佩,焦佩看他的目光有些怪異。王步凡的邪火一下子上來了,好像獨說獨念似的說:“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不行就把天捅他媽的一個大窟窿,看看他媽的誰倒黴!把那些屁股不幹淨的蠅營狗苟之輩都給曝曝光,的天下絕不是某一個人的,小人不可能永遠得誌!”
焦佩就是個屁股不幹淨的人,聽了王步凡的話臉色顯得很難看,他不敢正視王步凡,急匆匆地到安智耀那裏去了。焦佩把王步凡剛才罵的話說給安智耀聽,安智耀一臉怒容,咬咬牙很氣憤地說:“他媽的,我看王八是快要瘋了,唉,這個……他也不是省油燈啊,窮寇莫追,窮寇莫追呀!老焦,以後盡可能不要招惹他!”
焦佩卻滿不在乎地說:“我偏要鬥鬥他王八蛋,讓他也不得安生。安書記,這個事情你別管,我有辦法替你出這一口惡氣……”
安智耀望著焦佩的臉囑咐道:“老焦,大局為重,你可不能胡來,小心王八狗急跳牆啊!”
“哈哈,我辦事,您放心。”焦佩說罷詭秘地一笑起身告辭。
焦佩回到辦公室,他的手機響了,收到一條短信:清晨睡懶覺,暮色嫖客到,已是**肌如雪,猶有俏,俏也不守貞,急需嫖客泡,待到夜深客去時,她在驗鈔票。他媽的,白挨了一炮,假鈔!焦佩大笑了一陣子,一看是公安局局長白老虎發來的信息。白老虎原來是天西縣公安局的副局長,和焦佩關係很好,後來調到天南當公安局局長,兩個人的關係更加親密。焦佩眼睛一亮,他想到了兩件事,一是白老虎自己開了個樂忘返桑拿洗浴中心,多次邀請他到樂忘返桑拿中心去玩,他因為思想上有顧慮沒有去;二是他想和白老虎商量一下準備在王步凡身上製造一起色情醜聞,讓他出大醜……
焦佩正要和白老虎聯係,他的情婦葉愛春來了。葉愛春前一階段本來想下鄉去當鄉鎮長,因為心髒病還沒有徹底治好,提拔了個宣傳部副部長,仍然在宣傳部工作。焦佩在縣城給她弄了一套房子,她搞了個裝修方案,來和焦佩商量。焦佩因為有事,就很婉轉地說:“小葉,你再過兩個小時來好嗎?安書記讓我去辦點兒急事,很對不起啊。”葉愛春把小嘴一撅,斜了焦佩一眼,很不情願地走了。焦佩看葉愛春下樓了,也準備出去。